沼泽之草 第一部——洗尘的细雨

“很好吃！”清水宏志猛吃特吃，女佣对他特别好如同自己的孩子般怜爱。“今天晚上有什么活动？难得赤川大哥跟藤原君出现。”
“这附近有响泉，要不要看？”女佣年龄不小了，四十多岁吧。
“大家会一起去吗？”清水宏志目光闪闪，跃跃欲试。他是有意要打破暧昧的气氛吧。
“好啊。”大家都赞成。
“那晚是小七郎抱你来的，他说你好轻，象一个女孩子。”女佣突然笑道。清水宏志脸蓦然红：“怎么会，我一直觉得藤原学弟才长得象女孩子。”室田小七郎别过脸去：“不要扯上我。”

第11章

“志吾才不象女孩子。” 赤川风二笑道：“女孩子可比他可爱多了，会撒娇，小鸟依人才是女性的柔美，这家伙除了脸蛋一无是处。”居然这么说！藤原志吾狠狠地拧了他的手。
月成了弯形，使夜有了新的诠注，更加幽朦。绿染上了深色的墨，风成浪状地推波助澜让整个林间拥有了同一生命体。藤原志吾坐在赤川风二的肩上视点很高，山路狭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深谷，一路走过有石子跌入良久传来空洞的回声，他们是习惯了这条路。很害怕的清水宏志由室田小七郎背着，但喜欢恶作剧的赤川风二却不时偷袭室田小七郎，非常危险，吓得清水宏志的尖叫声在夜空中清响，惊飞不少的飞禽。赤川风二真的是疯狂的人，虽然坐在他肩上，可是刚才那个后翻动作，使藤原志吾上半身垂下山谷，几乎被树枝划到脸，如果是这种姿态跌下去一定会死！赤川风二享受着这份刺激，他在笑，大笑特笑。“小七郎，来点更刺激的。”
室田小七郎背着人突然跃下了山谷。“天！”连志吾也随着清水宏志的惨叫声尖叫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堕下去，是落在一株大树上，很快消失了，其他几人也消失在山谷里。“我们也要跳下去？”志吾全身都是冷汗。“你害怕啊。” 赤川风二放下他，还在笑。“我有法子让你不知道害怕，只要相信我就行了。”他把插入志吾身体里的手指抽出来“你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志吾双手撑在山路上，下身被抬起。赤川风二的欲望不是他能跟得上的，在这种地方跟他结合，这种以生命为赌注的疯狂性爱，在他一瞬让他就知道了：他一生之中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能如此满足自己。原始的情欲，毫不节制的自由暴发，除了野生动物就是赤川风二这个野兽。
志吾醒来，置身于野花丛中，有泉的清脆，鸟的欢鸣。花很香，不知名的野花妩媚地绽放着，由石、由水、由风、由泉、由树、由草、由山、由花构成的幽美宁静世外桃原。这里是响泉的所在地，是在山谷深底里，溪水穿山而过，通过暗涧、山洞和着风形成的奇妙的回音，伴随着流水滋润着山中万物。“这些野樱，比外面的花开得迟，现在正是赏花的季节。” 赤川风二在他的耳边左右插上红花。不对，全身被盖上了花瓣，动一动全部散落。只有他们两人赤裸裸地与大地共存，这里可以忘却一切地嘻笑打闹，没有俗世红尘。志吾童心大发编了花环戴在赤川风二的头上，在这里甚至不需要语言，渴了饮水，饿了捉几条鱼烤着来吃。只要你的笑脸，与你的体温。个性的善良与恶劣在美的环境中一起给遗忘了，本能地寻求彼此，甚至不存在着淫秽与纯洁。藤原志吾绝不会认为自己爱上这个人，他认为这不过是人回归本我，只是生之本能而已。求生、饥饿与性都是生物天之生命体的表象。碰巧这个男人让他感受到了性爱是什么，只是上了一堂正常的性教育课程。而他们两人融入环境之中如同一对鸟雀或是两朵野花……没有个人的世界，悠然地享受着逍遥，就算是龌龊的赤川风二此刻在他眼里也有洁澈的面目，仿佛一切不干净全部被清洗了。是重生了么？
“你在想什么？” 赤川风二轻抚着他的手指，被岩石磨伤过的地方开始结疤了。
“我在想，你是坏人还是疯子。”
赤川风二笑：“结论是什么？”
“两者都是。”
“说得对，反正我不会是好人。”
“你不用上班吗？这样玩乐也不对吧！”藤原志吾是理智得让人生厌的那类没有情调的人。赤川风二从柔情蜜意中醒转，有一种皮球被戳穿的漏气无力感。“你还真大煞风景。”他坐了起来，这种以天为盖地为被的野性日子也到了终结时。把志吾抱在怀里：“我有一个很有能力的大哥，非常能干，让我不舒服。在这一点上你很象他。理性而干燥，不懂爱情，一心只知道扩大市场。连婚姻也是为了家族好，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乐趣是什么。小时候我很讨厌他，一心想跟他作对。也不愿意自己成为长辈期盼的乖乖宝。”藤原志吾人下往上看，看到这张脸，眼神居然有一抹苍寞。“你倒从不在我面前掩视表情。”志吾笑道：“其实你跟大哥应该感情不错吧。”
“那是后来的事了。我们家族养的闲人很多，经营是很不容易的事。以同年人来说，你算是极聪明的了，不过大人世界是深奥的，我说了你也不懂，比如说，你们在深山集训为的是什么？”
“集训？当然是为了比赛。啊，明白了，你躲在深山修行，是要准备做什么？不过经商跟习武有关系吗？”
“说到点子上了。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不过你的嘴要紧，不能乱传。暗中操纵着日本的黑手，也不是这百年才有的，很久以前就存在了。日本战后经济恢复得很快，不是偶然也不是全民奋斗的效果。是有幕后财团重组了适应新时代的经济模式。这个财团把战争前、中所得到的利润全部集中起来。战败后，亚洲的国家并没有要求赔偿，虽然当年军费耗损庞大，但那只是苦了全国国民并没有动摇那幕后财团，早在明治维新之前，那个财团就在对外贸易了。我们祖先曾是那一簇中一员，是分家旁支。那集团首脑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一直是近亲成婚，血统呈现单一现象，后裔越来越变态。我们赤川财团在战后重新依附了那个财团，我是家簇的祭品。是贡献给那神秘财团的祭品，本来选中的是大哥，可是家簇不能没有他。现在神秘财团当家人是一个变态的人。非常奢好血腥，我们不但要供其利润的一部份，还要以生命为赌注要娱乐他。这个人组成了‘暗战帝国’设立了如同古罗马的竞技场，我只是其中一名角斗士。每个参加的人都签有死亡契约，伤残自理。不过如果胜出，每一场都有高额奖金。五年一次的总冠军赛奖金高达是天文数字。不过还没有人拿到过，打到最后没有人能生还了。我十二岁就参加了，十七岁那年排名一百二十六位，赢了四十六场，败了七十二场。上一界我胜了九十二场，败了三十五场，赚了不少钱。排名到了四十一位。这一界，今年是第三年了，前两年，一场末败，赢了六十三场。其实，明天我就要走了，竞技场设在国外，大慨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很辉煌，不过你身上没有明显的伤。”这具身体是这样缎炼出来的啊。
“装备是自制的，越有钱就能有最完善的装备。我有特制的战衣不是冒然上场。不然的话，任何一场非死即残。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我有自己的后备力量，有些挑战是小七郎他们替我上场，才能保持完好的体力。”
藤原志吾没有回答。赤川风二这一番话若是真的，那可是不得了的信息。黑幕财团？！是怎样的存在啊？“我们会不会再一次这样邂逅？如果没有任何人工因素在里面，再次邂逅我一定会爱上你的。”藤原志吾的笑有些心不在焉。
“那怎么可能？这种事很玄，这其间我的身体怎么解放？”
“找女人啊，你才不会缺床伴。”
“小混蛋，你认为世上有比你的这个洞更跟吸住我的女人存在？我已经厌倦了机械般的SEX，无法再抱浓妆艳抹的女人。讨厌清醒过后，对着女人的憔悴衰老，毫无光泽的脸，松驰的皮肤。”
“也有清纯的十六、七岁小女生。”
“我对清教徒般严谨的女性向来胃口缺缺，更讨厌不知所谓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喜欢才去碰触，有欲望才产生情爱。”
藤原志吾笑了：“混话，每个人的观点都不同，你的不是真理。”
“你呢？你的爱情观是什么？”
“我还不懂，也没有特意想过。”
“有人说做爱的次数越多，感情就会越好。”
藤原志吾摇着头，这个男人的观念还真是无可救药，志吾也没有更好的理论来反驳他，就算有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跟他争论来浪费时间。自己的心是属于自己的，自己的身体却未必只属于自己，身体背叛心降伏在赤川风二所带来的情欲之中不能自拨。
藤原志吾不是浪漫的人，甚至不曾闪过一丝有关浪漫的念头。
赤川风二有自己一套“浪漫”理论，那就是：“风、花、雪、月”。性是基础，气氛是动力。在他的认知里，藤原志吾是属于天然系的，不需要华丽装饰来装裱气氛。他选择在星夜、溪谷、晨曦来调味情爱一途。他是有备而来的，藤原志吾晕薰的表情特别让他有成就感。
藤原志吾极不甘愿好不容易熟睡却被唤醒看日出，他是内敛的，他没有表露出他的不满。
那颗火球从山凹的升起时，那光那色却深深地震憾了藤原志吾不具备美感的心灵。那强烈的跳跃着的生命力啊，瞬间扫却一切的阴晦。平时习惯早起的他没少见日出，也许是在都市也许是不曾留意。但这闲暇的一刻躺在这还算陌生却真正最近距离男人的怀里，被这山这流水这树这花这草这日出憾动了心灵。
瞬那光华。赤川风二屏蔽呼吸，他想挥毫泼墨永恒留住这一风一水一木这心境。
用双眼深深框住吧。

第12章

“走吧。”赤川风二打破了沉静也打破了幻境般的气氛。“我背你。”温柔的绅士有着不让人拒绝的魅力。
“我不是小孩子。”藤原志吾声音有些微弱，他还没有从美境的旋律里清醒过来。只是要他走这些陡峭的山路还真是吃力。
他妥协了。背是温暖而宽广。
“我要离开日本一阵子。”微风沸面带着温柔，藤原志吾闭目惬意享受着。赤川风二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让他有些不真实幻觉被撕开了，露出原本的真实的空。
“哦。”藤原志吾没有询问。他在期待赤川风二会多说些，但赤川风二没有再说什么。藤原志吾明白这是一段划上句号的艳遇。
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只是突然有长大了的觉悟，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赤川风二本人没有再出现在藤原志吾面前，他只派了车送他们离开。
在回程中跟清水宏志无话可说，藤原志吾闭着眼睛，他心里是不安的。他的不安来自清水宏志，他并不了解这人。（清水宏志你会拿这独家新闻怎么做？这事传到学校自己没有任何名誉可言了。）
“藤原，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想我应该跟你说一下。东京让我很失望，还有学校的事，还有藤原你跟赤川大哥，你们太不正常也太丑恶了。”清水宏志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脸好似套上了面具，木然的望着前方。
无法反驳、辩解，甚至连正眼相对的勇气也没有。纯洁的他就如同一面铜镜照出自己的龌龊胺脏。
“我决定回老家读书。男人跟男人真的很恶心，我想我不是同性恋。”清水宏志所追求的感情是什么？应该是纯美的、浪漫的精神恋爱吧？无法理解也厌恶着肉体的丑态。
他来学校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的人际关系很好，很得老师同学的喜爱。在跟他相处的之几天，他那善解人意的个性，一张左右逢源的巧舌都让志吾佩服。两次遇到清水宏志就遇到赤川风二，现在他居然不是同性恋……这是怎样的机缘？藤原志吾想哭，他理不清自己的心情。
送他们的司机并不是别墅里的人，脸长得跟室田小七郎有些相似，大概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吧？
他叫住了藤原志吾：“二公子他安定不下来，情人跟衣服一样不停在换，对他而言性爱是游戏，这是他给你的钱，他不会再找你了。”一张支票递过来，藤原志吾脸色发青，支票在手中成了一堆碎片。
自尊、尊严、自信一旦丧失，人该依存怎样的信念而活？
精神层面的标准，因人而异吧，有的人因一句话而崩溃，有的人是由于连串打击倒下，你心中的准蝇又是那类刻度？
“当人打你左脸时，把右脸也伸出让人打。”这是因为在精神层次上是居高临下的吧？一个耳光是伤不到自由的思想，自信者的立场在思维的高处怜惜看待着吧？
思想的成熟在磨励中成长，松在霜雪的洗礼中呈现所节，但松的成长是缓慢的。
从那里跌倒就从那里爬起来，信心重拾时自己是不是前进一大步了呢？
夏季田径运动赛，紫式学园成绩不理想。高宫教练事件影响着整个田径运动员的心情，没有人过来询问藤原志吾事情的真相，加之清水宏志事后突然转学使事件神秘度加高。
学校果然把事情压下来了。国中部的团体赛连决赛也没有进。志吾在自己拿手的项目上依旧为学校带来在三项金牌。奖金不少才是他的动力吧，这些钱可以名正言顺地补贴家用。只要表现好，学校也不会追究他什么。因为这么优秀的学生有着无限的未来，现在得罪他将来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校长是历经过风风雨雨的人，是人才只要好好在学校期间利用就好。所以藤原志吾得参加网球赛的全国巡回个人赛，替学校增添荣誉。不能自己出学费的人是不可能违抗校方的。
藤原志吾是忙碌的，没有时间来舔补自尊的伤口，除了这段时间学校没完没了的各类竞赛，他还有去马六春师傅那里接受另类的训练。师傅的身体越来越差，对他要求也极为严格，如果是身体好的话，志吾想，他应该挨了不少棍棒了。中国功夫对基本功的要求更为严格，师傅的个人风格跟他带给志吾的印象大为不同，他更注重“巧”与“奇”。志吾还是想通了，身为赌术大师，本来就是脑力劳动占有极大的比例。
为了亲自示范，师傅总是套上假肢，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难以驱使沉重的假肢。志吾看着有时心酸酸的，他便以数十倍的努力来达到师傅的期望。师傅的理念便是要把一身绝学授予人吧？这样的师傅是伟大的。闲聊时知道师傅有一位大约五岁的孙子，他很挂念，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平安地活在某一地。在师傅的口中，台湾比起日本的黑社会还要更无序，血腥漫布各个角落。
“你这孩子跟雄太不一样，比他有野心，那孩子善心过省，狠心不够。将来有一天，你有能力了，去台湾找一找小小子。”小小子就是师傅的孙子，全名叫马小雨，很普通的名字，只有三年前还是婴儿时的相片，看不出外貌特症。志吾答应得很爽快。这样的师傅身为弟子又有谁忍心拒绝？鬼虎头雄太有时并没有出现，他家离师傅住处不远，而且家长由于工作常不在，身为独生子的他，家过于宽敞，志吾堂而皇之住在他家，顺便也把八重兄弟带过去白吃白喝，这位倒是大方的主，除了嘴坏，也不见其他的缺点。
交上朋友并不难，不知觉中就是好友了。只要有人肯说，有人肯听，行动时在起这就是朋友了。志吾也觉得自己心情不再浮燥，可以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所有的伤害好似随风吹过。
暗夜梦迥，藤原志吾也曾问过自己内心，得出令他恐慌的结论：他并不讨厌跟赤川风二亲热，甚至他被对方那套花样百出讨好人的手段给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