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阿茶瞪大了双眼,没想到红线居然是孙子搞的鬼。
「还有呢?」小桃说。
「人家也是想回来嘛,那个身体明明是人家的,为什么现在是阿公在用啦!这又不是人家的错,人家怎么知道明明就是叫阿公过来,车子为什么会去撞到妈妈啦!本来应该要撞到阿公的,这样人家就可以回来了。讨厌死了,为什么死的是我啦!」泽方哭得伤心,他才十七岁,还有喜欢的人,老天爷却这么捉弄他,让他这么早就死翘翘,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的啊,他要读书、上大学、跟海渊和日清谈恋爱,过美好人生啊,但现在却因为一场乌龙跳楼意外而全部化为乌有,老天爷实在对他太不公平了!
「唉呦喂,别哭了啦,你先起来,哭得阿公都心疼了。」无论再怎么调皮捣蛋,泽方毕竟还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孙,阿茶听过这些事情以后只是震惊了一下,但随即也可怜起泽方来。「妈妈没叫我起来,我不敢起来啦!」今天被他妈追了一整天,追到以后被打到屁股都肿了。最可怕的人就是这个妈了,连阿公以前都没有打过他,但她却把他打得叫救命。「媳妇啊,叫泽方起来啦!反正阿爸现在好好的又没事,你就别再怪他了。」阿茶对媳妇说道。
「起来吧!」小桃摇了摇头。泽方个性这么糟糕,绝对是因为她阿爸太宠孙子的关系。
阿茶伸手想帮泽方把眼泪擦掉,但却还是没办法摸到泽方。
阿茶心疼地看着泽方说:「你想要回来,就出来跟阿公说啊!从小到大你想要的东西,阿公什么时候没买给你过。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你的了啊,阿公只是不小心跑进来而已,如果你要的话,阿公当然会还给你啊!」
泽方突然止住眼泪抬起头来,看着阿茶。
「你知不知道阿公一直在找你啊?」阿茶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阿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找阿公捏,阿公自己一个待在这里看不到你,真的很难过说。每次只要想到你离开了阿公,阿公就好难过好难过。阿公真的很希望死掉的是自己不是你,因为你是阿公的宝贝孙子,阿公也是舍不得你走的啊!」
阿茶伸手抹了抹眼泪,把自己心里头的话一股脑地全对泽方讲了出来。「阿公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阿公可以选择的话,绝对希望死掉的那个人是阿公,而不是你啊!」
泽方也红了眼眶,他低声地说:「阿公……对不起……」明明知道这个人从小疼自己疼到大,把所有的心力都用在自己身上,但自己却把这些全都忘了,而对他做出一堆不好的事情。
「你要这个身体,那就拿回去吧!啊不然阿公再去马路上给车撞一次好了,这次阿公不会躲了,可是你要好好看着身体喔,如果被撞烂掉就去了了,什么都没了!」阿茶含着眼泪笑着说。
「阿爸。」小桃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注定的,你跟泽方是不可能换回来的。从你回魂那天开始,这个躯体就已经变成是你的了,这是你的命,也是泽方的命。泽方的阳寿已经尽了,所以他才没办法回来,而你命定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如果泽方强行要把你赶出这个身体,那叫作害人,这种事情有损阴德,他以后也会有报应的。」
泽方难过地趴在阿茶的胸口,哭了起来。
阿茶心疼得不得了,不停说着:「别哭了、别哭了。」与亲人天人永隔的寂寞和遗憾也让他的心脆弱起来,泪水像被打开闸门的水坝,不停地掉落。
他想拍泽方的背安慰他,却因为阴阳有别,而无法碰触到泽方。
原本一直睡着的海渊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静静地坐在床上,不发一语,没想过要打扰他们的祖孙团聚。
「阿爸,我该带泽方走了,我们不能在你身边太久,那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小桃走了过来,将泽方从他阿公身上带开。
泽方头低低的,看着地板,后悔得不得了。「阿公掰掰……」他轻声说着。
「你要带泽方去投胎了喔?」阿茶紧张地问。
「泽方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走,所以我会先照顾他一阵子。等在下面找到褓母帮我带他以后,我就会回来。卜小桃微笑着回答。
「那你的身体怎么办?会不会变成植物猫啊?」阿茶十分担心。
「只是会再睡一阵子而已,这段时间就麻烦阿爸你了。」小桃朝阿茶点了个头,跟着发现躺在床上的海渊也看着她,又朝海渊点了个头。
海渊点头回礼。他还是第一次跟另一个世界的人打招呼,觉得挺神奇的。
「啊我的线到底是连到哪里去,泽方唉,你给阿公说一下好不好?」媳妇和孙子就要走了,阿茶连忙问着。
「阿公还要找你阿嬷捏,虽然那个千岁说有线牵起来不一定是你阿嬷,但是阿公还是觉得应该会是你阿嬷的啦!」
泽方的嘴瘪着,不发一语。
小桃的视线由海渊身上回到柯茶那里,之后又转向海渊淡淡一笑,声音很轻,轻得像春
天风次过的声音:
「一直都在这里啊!泽方要了点小诡计让它不被人看见,但它其实一直都在这里啊!」
海渊愣了一下,奇怪着小桃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后来突然恍然大悟,想到了之前那些事情和对阿茶的特殊情感。
「我?」海渊用食指指着自己,问着。
小桃笑了笑,没再多说,牵着泽方的手,母子俩转身往窗口处走去,身影也慢慢变淡直到不见。
「蛤?」阿茶在后头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和海渊对看了一下,突然又悲从中来,大哭了起来。
「你这是在哭什么!」海渊眯着眼看阿茶。
直到因为阿茶的哭声不停止,隔壁房间里的人起了骚动,整间宿舍的学生几乎都从睡梦中被惊醒,开始来到走廊上,隔着他们房间的门板在外头窃窃私语起来,海渊这才把阿茶拉回床上,抽卫生纸给他擦眼泪。
「帮帮忙,哭小声点行不行?」海渊躺回床上看着阿茶哭得都扭曲变形的脸,不是太在意地说着。
「真的假的啦--媳妇你回来说清楚啦--」阿茶哭得更大声了。「你话说到一半走掉,叫阿爸要怎么办啦!」
小桃离去时说的那段话,讲的是玉蝉就是海渊吗?
这怎么可能呢?
他漂亮的老婆玉蝉居然变成男的回来找他了。
一时间无法接受,加上媳妇和孙子又离开了他,阿茶辛酸得不得了,又悲又伤地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怎么也停不下来。
海渊静了一下,发觉不让阿茶用力发泄,他也不会舒坦的,于是耸了耸肩说了句:「算了!」就也随便他了。
阿茶哭着哭着,突然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你又干什么?」海渊问。
「去厕所--」阿茶边哭边跛,慢慢地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哭着走了出去。
房门外几个探头偷听的男学生被阿茶吓了一跳,又看到躺在床上凝视着他们的叶海渊,整群人大大受惊,瞬间作鸟兽散,轰地一声狂奔回自己房间。
阿茶走后,海渊无聊地在床上翻了翻,最后走下床低下头去把阿茶藏在床底下的生锈喜饼盒拿了出来。
海渊拿起阿茶老婆玉蝉的相片,站在床前盯着看了许久,动也不动地。
上铺卷成一团缩在棉被里头的千岁突然动了动,海渊拉开棉被,赫然看见躲在棉被中的千岁不停发抖,脸上还布满泪痕。
「你在哭什么?」海渊觉得莫名其妙。
「不要管我啦!」千岁怒吼了句,拉回棉被重新把自己盖起来,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我要去跟舍监说我要换房间!明天开始不跟你们一起住了!」
讨厌死了,老是带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一样胆子大。千岁缩在棉被里头边哭边发抖。
海渊看了看相片,跟着又把千岁的棉被拉开。
「干什么啦!」千岁大吼着。
海渊把玉蝉的相片递到干岁面前,问说:「你觉得我和她长得有像吗?」
「不知道啦!」干岁又把棉被拉回去盖好,谁都不想理会。
海渊拿着相片,盯着里头眼角下方有颗小痣的女人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不知怎么地心情就好了起来,他快乐地哼起歌,跟着坐回下铺,等着阿茶回来。
就说吧,他的直觉很准的。
哼哼!!
第十章
过没几天,学校期中考的成绩都公布了出来。
阿茶被老师叫到名字,到前面去拿考试卷,看到分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在发抖。
「真正有够天寿!!」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考试卷,上面红色的原子笔大大地画了一撇,只有一分。
填充题对了一题。
海渊跟着也去拿回考卷,他吹着口哨,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好,阿茶看着海渊那副死样子,就气得不得了。
「你看,都是你啦!说要教我数学结果跑到不见人,只有一分要怎么毕业啦!」阿茶槌了海渊的脑袋一下。
海渊心情好得很,也不跟阿茶计较,拿着自己的考卷看了眼,六十二分,有及格也算不错了。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开口说道:
「这次一共有十六位同学考了零分,虽然这次的题目比较难,但是基本分数还是有,希望下次大家能够加油一点……」
接着老师便开始口沫横飞地讲解这次考试的属性。
阿茶这次的期中考考得惨兮兮,没有一科及格,但他这么短时间能够认识字还有得到分数就算不错的了,替他补习功课的海渊一点也不担心。
反正期考只占学期成绩的百分之三十,平常成绩百分之四十,操作三十。阿茶只要在他的教导下,把平常成绩跟操作分数拉高,那当然毕得了业。
海渊觉得是阿茶那种老人性格太容易穷紧张了,有他在,一切安排得好好的,要毕不了业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期中考平安度过,泽方那个捣蛋鬼也被他妈带走,销声匿迹许久。
在动物医院住了几个礼拜,醒过来后变得越来越调皮捣蛋的小猫也慢慢恢复了健康。
小猫的脚因为车祸而骨折,好了以后虽然有点跛,但是仍然整天都蹦蹦跳跳的,就像一只几个月大的猫应该有的模样。
然而从小猫醒过来以后,阿茶却发现渐渐的,他叫小猫「媳妇」的时候,小猫不会像以前那样专注地盯着他,朝着他「夭~夭~」叫了。
他很紧张地跑去问千岁,千岁于是告诉他他曾经听过的一种说法:
「投胎转世之后,在懂得说话之前,人的灵魂还是会有一部分记得前世的记忆。但是后来便会渐渐地忘记,直到再也想不起来为止。」
阿茶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却觉得这样也好。每个人都应该重新开始才对,这样才能有新的生活和新的快乐。
而他和海渊之间也是。
小桃那一晚的告知,让他确定了自己和海渊这段时间的相处会如此进展迅速日渐亲昵,都是和他们上辈子就认识有关系。
他的老婆真的回来找他了,虽然还是一副很凶的样子,但他还是很快就觉得他是个心地很好只是怕寂寞的人。
只是每回看着海渊,阿茶的心脏都会小小跳乱一下。
老婆回来了。
但是老婆变成了男的。
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海渊最近抱他睡觉的次数也大大增多了。
期中考过了以后,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大会也跟着到来。
他们班因为班级导师是体育老师,所以几乎每个人都被老师抓去报名运动会的项目。
海渊撑竿跳很厉害,被指名参加了撑竿跳。
阿茶跑步飞快,蔡同一口气帮他报了十项田径竞赛。
运动会那天,惠美抱着小海扬出场,一起替他们加油,载惠美来的是老王还有老王的老婆淑丽。而且因为老王的大声放送,阿茶一堆在小公园时期泡茶聊天混一起的棋友也通通都来了。
他们还带来携带式的行动卡拉OK,学生们在拼死拼活拔河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大唱「爱拼才会赢」。
整个学校的气氛被炒得热得不得了,司令台变成大家互相拼歌的地方,连阿茶也开心地跑上去献唱了一首「流浪到学校」给大家听。
一群人乱到了下午,比赛差不多都要结东的时候,阿茶挂着十道闪亮亮的金牌开心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觉得实在有够炫,他虽然考试考得很烂,但是跑步的成绩却是学校里面最好的。
什么一百公尺啦、跨栏啦、四百接力啦、马拉松啦,没有一项难得了他。
脖子上的金牌摇来晃去,阿茶哈哈大笑了起来。
「爽啊!」他说着。
阿茶看见海渊从升旗台上下来,手里拿着块银牌,无趣地甩着。
他本来要叫住海渊,但却看见有个学生往海渊跑去,拿了个东西给海渊。
海渊跟着把东西收进口袋里,之后那个学生就跑走了。
海渊跟着又无聊地甩起银牌来,抬头看见阿茶在看他,便走到阿茶身边去。
「银的噢!」阿茶看了海渊的奖牌一眼,说:「银的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就好。」
「我也没说要给你。」海渊说。 。
「你刚刚在干嘛?」阿茶看着海渊屁股口袋里鼓鼓的东西。
「没什么。」海渊没有正面回答。
「啊对了,我都没钱了。」阿茶看到口袋,就熊熊想起来这件事。他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提款卡。「帮我领钱,我身上连一块钱都没有了。」
前阵子因为泽方走了,阿茶每天都浑浑噩噩的,现在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小桃出事的时候,钱是海渊代垫的,他给海渊欠了很久。
他们走到校门口的自动提款机处,海渊拿着提款卡,问着:「密码几号?」
「密码喔,写在卡片的后面。」阿茶说。
海渊将卡片翻过来,真的见到四位数的提款卡密码,他觉得不可思议。「欧吉桑,没人把密码写在卡片上面的啦!要是这张卡掉了,你银行里所有的钱全部都会被领光光。」真是的,哪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阿茶就算了,怎么连泽方都没提醒过他阿公!这祖孙俩真是……
「不能写在这里,啊不然是要写在哪里啦?」阿茶吓了一跳,连忙问。钱被领光光可是很不得了,太可怕了。
「哪里都不能写,要背起来,记在脑袋里。」海渊说。
「记在脑袋里?我的脑袋哪里记得住啊!啊而且我又不会用提款机,记在脑袋里也没有用啊!这样按那样按,一堆字都看没有懂,记起来没有用啦!我那个时候就是因为怕泽方把密码忘记会很糟糕,所以才叫他把密码写在后面的,啊现在又不能写,是要我怎么办啦!」阿茶啐啐念了起来。
海渊沉默了一下,没想到要怎么回答阿茶的问题。
「啊,啊不然这样好了。」阿茶直勾勾地看着海渊,认真地说着:「密码你帮我背起来,然后把这里的字用立可白涂掉。」阿茶抠了抠卡片上面的密码。「然后我只要出来领钱就带你来这样子,那我也不用背密码了。」
说完,阿茶点了点头很满意自己想到这个好方法。
「随便你。」海渊不在意说了句。
「反正以前也都是玉蝉在帮我管钱的。」阿茶这么说。
「是吗?」海渊问了句。
「现在给你也一样啦!」阿茶说。
海渊没说话。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阿茶的这些话让海渊感到十分愉快,阿茶越来越信任他,而且两个人相处的方式更是不分彼此,这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爽得每天几乎都笑着睡觉。
跟着他们领完钱,便又回去宿舍将东西放好,然后赶回去参加运动大会的闭幕典礼。
海渊忙着送走阿茶那些还赖在司令台前高唱那卡西的朋友们,阿茶也忙着把小猫的尾巴从海扬的手中拉下来。
「小扬好象很喜欢小桃。」惠美微笑地说着。
阿茶才把小桃的尾巴从海扬手里解救出来,原本还笑得很开心的海扬居然脸一瘪,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放暑假的时候我会把小桃带回去的啦,唉呦,好心点别哭了。」阿茶拼命地朝着小婴儿扮鬼脸,但海扬就是不肯理会阿茶,手一直晃一直抓,还要玩那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