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上——殇情

“弘儿……”林俊中感动得热泪盈眶。
今天他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才敢将压在心头数载的心里话统统倾吐而出，可是他没有想到生性冷淡的皇甫孤弘在得知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居然会选择饶他不死！
皇甫孤弘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林俊中拉起後，神色恬淡地轻道：“你昨天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我随随便便找来的‘发泄对象’，而且我们其实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很早以前就认识了？”那他为什麽一直以来都没有发觉到军中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
“是啊，早在许多年前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便已经死心塌地的爱上他了。俊中，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府里的下人送来的口信吗？”
“记得！当时那个人一脸惶恐的对你说‘皓玉少爷’不见了！”
“对，那个人就是这样叫他的！”皇甫孤弘点点，轻缓地解释：“这些年来，每当我出征的时候，玉儿他总会乖乖地待在家里等我回去，可是这一次他却不顾危险地偷偷混迹在军中，并且还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刺杀洛克扎汉的死士之中……”
“你是说……”林俊中迟疑地问道：“昨天我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玉儿’？”
“没错！”皇甫孤弘望著帐外绝美的夕阳，语气歉然地叹道：若我二人昨日一时的忘情给你带来巨大的困扰，那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他转过头定定地望著林俊中淡道：“再者……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弘将军吧。”
见他如此抗拒‘弘儿’这一称谓，林俊中也只得失落又无奈地抱拳叹道：“属下遵命！若将军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属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便悄悄地溜进了主帅帐内。
“我回来了……弘儿。”确定没有任何人看到他潜进了将军的帐内後，上官皓玉兴冲冲地转过身体，却在见到林俊中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林俊中瞬也不瞬地迎上上官皓玉投向自己身上的视线，平静的目光下隐藏著汹涌的暗潮。
“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这里还有其他人，我先出……”
“玉儿……！”皇甫孤弘适时地出声叫住即将迈步离开的上官皓玉，温柔而宠腻地轻道：“小傻瓜，你回来得刚刚好，况且该谈的我们都已经谈完了。”他微微一笑，随即将上官皓玉揽进怀里。
林俊中默默地望著流转於两人之间那难舍难分又牵绊不断的纷乱情丝，忽然间了悟：原来皇甫孤弘并不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也不是一座亘古不化的万年冰山；更加不是像他想像的那般，是个外刚内柔喜欢躺在别人身下任人摆弄的男人！
他有爱也有情，而且他的既爱简单透明又纯净无瑕！
只不过……
却永远也不会分享给这个叫做皓玉的男人以外的任何人！
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认清楚事实的林俊中不发一言的默默走出帐外……
19章
鲜卑虽然地属蛮夷，可是却是一个注重团结与拼搏的民族。有了新帅的领导与指挥，鲜卑军队果然如林俊中所料那般军威重振、士气如虹。
兵戎交接之下两军人马互有损伤。
皇甫孤弘气势磅礴地坐在马背上静静眺望著尸横遍野，且被两军烈士的英魂与鲜血所浸染的沙场，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千：“浩浩乎！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乃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弘将军……”
“弘儿……”
林俊中与上官皓玉不约而同地望向眼带悲戚的皇甫孤弘。
“玉儿，待这场战役结束之後，你可愿意随我归隐於市井小巷，做一个无官无爵的普通百姓？”七年的战场杀戮让他那饱经沧桑的双眼变得更加深邃、忧郁。
上官皓玉静静地凝视著皇甫孤弘眼中流露的悲伤，目光坚定地说道：“弘儿，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或是要做什麽样的人我根本就不介意。因为只要有你的地方，就会是我的天堂！”
是啊弘儿，上官皓玉说得没错，林俊中在心底凄楚地附和：‘其实有你在的地方，也同样是我的天堂……’
洛克炜诺远远望著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的皇甫孤弘，向身边的侍卫沈声问道：“他就是那个在沙场之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皇甫孤弘吗？”
侍卫顺著洛克炜诺的手指凝神望去，随後恭谨地垂首应道：“回太子，正是此人！”
“是吗……”侍卫的回答洛克炜诺眯了眯眼睛，厉声再问：“这麽说来，我二皇弟就是死在他的剑下了？”
太子动怒非同小可，原本垂首而立的侍卫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含颤栗地引咎道：“未曾保护好二王爷实在是属下之过，还请太子从严责处！”
洛克炜诺轻轻地瞥了瞥跪在地上的侍卫，敛眉冷道：“拿我的弓箭来！”
“是！属下遵命！”侍卫迅速爬起身体，心下却暗暗庆幸自己的脑袋居然还能够安稳健在。
原来洛克这一姓氏乃为鲜卑皇族，而洛克扎汉更是眼前这个未来皇帝最为疼爱的弟弟！
当边关回报二王爷洛克扎汉已然遭遇不测之时，洛克炜诺的震怒也就可想而知。太子亲自请缨上阵在鲜卑族里从未有过，而鲜卑皇帝之所以会答应由太子亲自出征也是因为他深深地了解洛克炜诺想要亲自替洛克扎汉报仇雪恨的这份决心！
“太子！弓箭到。”刚刚离去的侍卫高举双手将沈重异常的弓箭递交到洛克炜诺手上。
洛克炜诺默默地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随後神色凛冽地抓住箭尾，用力将巨大的弯弓一直拉到再也拽不动的时候才语带悲怆地叹道：“二皇弟，大哥这就为你报仇了……”说话间他已瞄准了正与身旁人不知聊些什麽的皇甫孤弘，并在一瞬间放开紧拉弓箭的右手。
飞驰的弓箭带著点点寒光骤然射向端坐於马上的皇甫孤弘，而上官皓玉却刚好在这个时候纵身跃上了皇甫孤弘的马背。
由於上官皓玉跳跃的动作遮挡了皇甫孤弘的视线，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那支向著他的胸口飞驰而来的冰冷弓箭。
等到他终於感觉到周围波动的空气时，却早已来不及应对已然逼至上官皓玉身前的长箭。
危机之下，他只得抱住上官皓玉纤弱的身体骤然转身。
“将军小心！”林俊中肝胆俱裂地望著那支在豔阳下闪动著丝丝寒光的弓箭，飞身扑向皇甫孤弘的身後。
“啊──”只一瞬间而已，那种被利器贯穿的火辣灼痛便犹如呼啸的海潮般吞没了他所有的意识。
“俊中！俊中……”皇甫孤弘大惊地跃下马背，随即将林俊中抱至安全的地方并让他靠躺在自己胸前，放声吼道：“军医，军医……”
“将……军……”林俊中幽幽转醒，可是才一开口，喉中的血液便控制不住地涌入口中。
面对狂呕鲜血的林俊中，皇甫孤弘终於敛起了长久以来故意在他面前摆出的冷漠，神色焦急地安慰：“不会有事的！俊中，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别难过……”林俊中缓缓一笑，柔声说道：“只要你无恙……就算我死又何妨……”
“俊中，你怎麽那麽傻？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
“是！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爱上我……”他话锋一转，紧接著说道：“但是我却不能强迫自己……假装不爱你！”
“俊中！”皇甫孤弘略显痛苦地问他：“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
“你也许还不知道，爱你其实真的很痛苦！可是我根本就不在乎！”他轻抚著皇甫孤弘的面颊，满眼期盼地柔柔问道：“弘儿……如果有来世的话，你会选择爱上我吗？”
“俊中……”皇甫孤弘看了看傻愣在一旁的上官皓玉，为难地摇头：“如果我说会的话，那一定是骗你的！”
“弘儿！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对他实在是很残忍吗？”回过神来的上官皓玉怎麽也想不到皇甫孤弘竟然会如此冷血！
“我残忍？？？”皇甫孤弘瞠大双目望向上官皓玉漾满责备的双眼，沈声说道：“如果我答应他的话，那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弘儿……”
“玉儿，难道你忘了吗？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是永生永世都早已经许给了你啊！”
见皇甫孤弘望向上官皓玉时眼中不经意所流露的深情，林俊中不禁满心酸楚地涩涩一笑：“孤若旷野苍狼，傲似赛雪寒霜！你果然不愧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冷傲如冰的弘将军！”
“对不起俊中！我……”
“你真的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突然涌上的疼痛让林俊中凝著泪光的黑眸骤然一暗。
箭上有毒，他知道！
“弘儿……即使……即使来世你仍旧……不会爱上我，但是……我却依然希望……老天……能够像今生……今生这样……让我……守在……你身旁……”
“俊中……俊中！”见林俊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皇甫转身望著朝这边急步走来的军医高声叫道：“快！快救他！快救他……”
军医动作熟练地翻了翻林俊中有些泛白的眼睑，接著又神色凝重地把了把他的脉象，随後摇头轻叹：“请将军节哀，林副将他已经……”
“弘儿！弘儿──”见皇甫孤弘骤然跃上马背，上官皓玉不禁惊叫著问他：“你要去哪里呀？”
“杀人！”他轻答，并在同一时刻放马冲向手中依旧握著强弓的敌军主帅。
20章
洛克炜诺眼看皇甫孤弘宛如凶神恶刹般地向他冲来心里顿时一沈，慌乱中他不禁再次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闪著寒芒的弓箭在阳光下宛如一道刺眼的光束，可皇甫孤弘却不甚在意地纵身掠过。
随著几个快如闪电的起落後，他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就这样稳稳地站定在洛克炜诺的面前。
“你──你……你想怎麽样？”洛克炜诺心惊地望著满脸杀气的皇甫孤弘，根本就不晓得他究竟是如何来到自己眼前的。
“想怎样？！”他哈哈一笑，沈声说道：“血债血偿！”
“护驾……护驾！”後知後觉的侍卫在听到他的回答後慌乱地大叫。
护驾？！
行云流水般地解决掉那些拼死向他冲来的士兵後，皇甫孤弘眯起眼睛向始终端坐在主帅椅中的洛克炜诺低声问道：“你是鲜卑皇帝？”
洛克炜诺慢慢站起身体昂首答道：“目前还不是！”
“原来是太子……”皇甫孤弘了然地笑笑，随即异常冰冷的对著鲜卑的太子说道：“你刚刚杀了我的兄弟！”
“我想杀的本来是你！”洛克炜诺不怕死地直言。
“可是你却杀了我的兄弟！”
“你也同样杀了我二皇弟。”
“二皇弟？”他蹙眉问道：“你说的可是洛克扎汉？”
“没错！”洛克炜诺边说边抽出身上的佩刀，沈声喝道：“既然你我都想让对方血债血偿，那就趁著今天的这个机会让我们为各自的兄弟报仇雪恨吧！”
“好提议！”皇甫孤弘轻声附和。
高手过招风云变色，漫天飞舞的黄沙中刀光剑影寒芒四射。
皇甫孤弘气定神闲的将洛克炜诺既毒辣又阴狠的招势一一化解，语带戏谑地讥笑：“洛克炜诺，你的招势虽然迅猛狠辣，但是以你的武功若想胜我的话那恐怕不止是痴人说梦那麽简单！”
“皇甫孤弘，就算你今天杀我又能如何？你听过功高莫盖主这句话吗？从古至今，没有一个皇帝会心地坦荡的面对为他冲锋陷阵、固守疆土的功臣。也没有一个将臣能够逃脱掉死亡的厄运。今天即使我不能为二皇弟报仇雪恨，可是有朝一日，这血海深仇却一定会假你们天龙王朝的皇帝之手，不负得报！”
“妖言惑众！”皇甫孤弘不屑地嗤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
洛克炜诺哈哈一笑，神色冷凝道：“笑话！我堂堂鲜卑太子岂会向你低头求饶，我只是在告诉你，即使今日我命丧於你手，他日天龙王朝的皇帝也会以今日这件事情为由将你除之後快！”
“满口胡言！”洛克炜诺越说越离谱的言辞不禁让皇甫孤弘勃然大怒。
敛起刚刚戏耍般的心态，他骤然将冰冷的三尺长剑狠狠一抖。
泛著银光的长剑因为秉承著内力的缘故，竟然发出了低低的筝鸣声。
洛克炜诺惊骇地望著在皇甫孤弘的剑气笼罩下所渐渐形成的这个旋涡状的气流，心中不禁恐惧万分。
他一直都听说天龙王朝的‘威武大将军’武功盖世，可是却从来没想过皇甫孤弘的武功竟然会高到此种地步！
“受死吧！洛克炜诺……”话声未落，皇甫孤弘手中的长剑却早已化身成一道带著银光的闪电，直直地往洛克炜诺的心口呼啸而去。
“你！你……”洛克炜诺不敢置信地望了望那把贯穿他整个胸膛的长剑，随後震惊地凝视著一脸魔魅笑容的皇甫孤弘，极度质疑的神情竟然与洛克扎汉如出一辙。
“我说过，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眸中带笑，轻描淡写的样子如同他碾死的只不过是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记住……我的话……终有一天……那个……令你誓死效……忠於他……的皇帝……会……会替我们……兄弟……二人……报仇雪恨！”
“洛克炜诺，你真的以为本将会不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这个道理吗？”他定定地望著洛克炜诺更加疑惑地目光，淡淡说道：“本将早已打算在这场战役之後远离官场！”
“你？！你……”洛克炜诺咬牙切齿地大吼：“皇甫孤弘！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狡诈！”话落，他骤然跌坐於主帅的椅中，死不瞑目地狠瞪著一脸诡笑的皇甫孤弘。
主帅被杀後鲜卑军队再次溃若一盘散沙，不出几日便被皇甫孤弘所率领的军队剿灭殆尽。
尽管战事再次告捷，可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皇甫孤弘却始终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