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练功场上,只见到非烟修长健美的身影,他轻舒猿臂,专心地手挽红色强弓,瞄准箭靶射出,“噌”的一声破空而去,箭矢如流星,正中红心,箭羽因为强大的冲力,余震不断。
“好箭法!”卫后娇吟出声。
非烟回过头,将弓箭一收,从容行礼,“小臣见过皇后娘娘。”
眼前的少年英姿飒爽,美赛婵娟,让人魂牵梦萦,卫后被宫女扶着坐下,胸口好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有些忐忑不安,又说不出的欢喜,“免礼,你走近些,与哀家说说话。”
非烟冰寒的双眸,淡淡地扫过皇后,不卑不亢地回道,“皇上有事差遣,恕微臣不能伺候皇后。”
这话有些唐突傲慢,女官秦香把脸一沉,喝斥道,“放肆!”
非烟站直身体,脸上浮起一抹清冷的笑意,魅光四溢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向下俯视秦香,漫声问道,“请问,这位姐姐是?”
秦香在非烟的注视下,脸很快变得晕红,心跳得一片慌乱,无意识地退开半步,娇羞地呐呐而言,“我……我是……秦……”
皇后清了清嗓子,不太愉快的一挥手,“秦香,退下。”
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女人,将哀家的脸都丢尽了,见到一位美少年,就丢了魂似的傻笑,莫非,还妄想勾引非烟吗?看来,本宫平日太过宽厚仁慈,回去得好生整治一番。
卫后堆起和煦的笑容,“非烟,本宫也对骑射有兴趣,不知你可否指导一下?”
非烟容颜被阳光染上金色,像一幅氤氲的山水画,眉黛似山色,眼波如水横,眼角眉梢之间是嫣然丽色,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清魅光华,整个人犹如天人下凡,看得皇后神智又恍惚起来,心如飘萍随风,没了落脚之处。
非烟嘴角微上扬,彬彬有礼地婉拒,“多谢皇后娘娘提拔,此事,非烟需请皇上做主。”
非烟何时退出去的,皇后没有印象。
她靠在高背椅上,心空荡荡的,有些愁苦,有些气馁。
皇上有了新欢,自己非但没有及时出手制止,反而对强抢自己的相公的人,百般容忍,长年呆在深宫,果然消磨了我的意志。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回到寝宫,皇后身体微恙,早早地休息了。
隔了一日,银屏公主进宫请安,“母后,听说您这阵子有些烦恼。”
皇后握着女儿的手,感到宽慰,“果儿,你最贴心,为娘没有白疼你。”
银屏公主微笑,神情天真烂漫,“母后,心病还需心药医。”
皇后叹气,打起精神问,“果儿有何妙策?”
银屏公主爬到床上,抱着母亲撒娇,“母后,孩儿愿意为母后献计解忧,不知您是否可以答应一事?”
“何事?”
“孩儿欲招大理寺少卿仁杰为驸马,请母后成全!”
皇后沉吟片刻,“你先说说,如何帮娘亲。”
“母后,非烟此人不足为虑,自孩儿懂事以来,没有一位嫔妃是您的对手,我们可以象对付真真表姐一般,将那非烟秘密处死?”
皇后反常地摇了摇头,“非烟,是带刀三品侍卫,与你父皇同寝共行,不容易下手。”
银屏了然地打量了母亲一番,并不点破,笑盈盈地说,“母后仁爱,若想留非烟一条性命也无妨,您曾说,男人喜新厌旧,只要再献给父皇几位绝色美少年,他对非烟的新鲜劲就会过去了,到时,非烟自然任由母后安置。”
“这等绝代佳人,举世难寻,到哪里去找?”
“母后,孩儿知道一个好去处。”
“噢?”
“今日,崇文馆的贵族子弟,在白云寺举办慈善义演,而且,京城著名的风流才子紫衣侯吴燕,也会参加一个特别节目。”
“白云寺?你这么热心,只怕与仁杰有些关联?”
银屏公主面带娇羞,双眸流转如秋水,“母后,求你做主,替我退了薛侯爷的亲事,孩儿只想和仁杰长相厮守。”
皇后慈祥地看着爱女,“果儿,仁少卿此人貌姣才高,性情果敢坚毅,难以驾驭,只怕不是你的良配。”
银屏公主娇笑着婉言,“母后,朝中很多官宦子弟,犹如宫中所养的金丝雀,早已失去飞翔的能力,孩儿希望与鸿鹄比翼,寻常的云雀,焉知我的高洁志向!”
皇后点头,“果儿你从小就聪慧过人,若非女儿身,定是父王的得力臂膀,你如能帮娘亲度过难关,哀家自会帮助你达成心愿。”
“多谢母后!”银屏兴致勃勃地挽扶母亲起身,“我们就去白云寺,见识一下后傏国,有无周小史般的俊美少年。”
两人梳妆打扮,浩浩荡荡地出巡。
崇文馆的义演,的确别具匠心,让卫后又惊又喜。
最出色的是歌舞剧《梁祝》,紫衣侯吴燕风采翩翩,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一双艳丽灵动的眸子,懒洋洋地望过来,似能勾魂夺魄,让台下的少女纷纷怦然心动,不停地向他投掷鲜花,丝帕……
几位美少年合奏的化蝶,仙乐飘飘,羽翼飞舞,空灵美妙,将带入一个梦幻的奇异世界。
演出结束后,卫后召见《梁祝》剧组,可惜紫衣侯提前退场不见人影,更扫兴的是,一位蒙面人忽然行刺,卫后惊出一身冷汗,幸好献舞的学子司祺,奋不顾身地挡剑,皇后得以安然无恙。
卫后惊魂初定,细看司祺,只觉他眉目如画,气若幽兰,他的弟弟司翼,身形矫健如蛟龙,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炫目迷人。
如此惊才绝艳的美少年,令皇后芳心大慰,总算不虚此行。至于紫衣侯吴燕,她自有办法让他现身。
入夜时分,卫后召吴王父子进宫。
吴王妃是卫后的闺中密友,亲如手足,情同姐妹,她临终时曾含泪将爱子吴燕,托付卫后照看,这些年,卫后曾暗中出手庇护吴王,令他安然度过宫廷的飘摇风雨。
卫后将吴燕母亲的遗信,递给对方时,这位京城少女爱慕的风云人物,失去了平时的洒脱,脸色苍白,双手轻颤,垂着头不语不动,有些失魂落魄。
这个美少年跪在自己脚下,徘徊在忠义孝道之间,仿佛一只自由高飞的小鸟,落入陷阱,被折去翅膀,血淋淋地徒劳挣扎,让卫后享受到一种奇异的快感。
当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可以将人踩在脚下,任意地折磨,对方只能象小动物一般,供人观察、取乐、凌虐……
吴燕终于抬起头来,眸中淡然无波,“非烟风华绝代,臣无能,不能如皇后所愿,取而代之,不过臣有一计……”
“但讲无妨。”
“本届牡丹国宴,由全国最出色的少年献花,个中楚翘,可选入宫中侍奉……”
吴燕神情自若,侃侃而谈,卫后听着,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吴爱卿,这花宴通常在初夏举行,此时初春,天寒地冻,如何是好?”
吴燕道,“如果皇后不愿久候,也可改为百花春宴,有些花置于高温环境,能提前开放,花期也较长。”
卫后满意地说,“甚好!就请紫衣侯为哀家筹划这次的花宴,吴王,你有意见吗?”
吴王恭敬行礼,“皇后娘娘的吩咐,臣父子岂敢不遵从。”
卫后露出一丝高贵的微笑,如此机智俊美的少年,为我献策谋划尽忠,事情,将会按照哀家的意志进行。
权力,的确是一样好东西,让人上瘾。
过了些日子,皇后将司祺兄弟宣进宫中,看着两位花一般的美少年,她心里有些惆怅,岁月不饶人,青春易逝,在这些年青人眼里,自己已不再是爱慕的对象,而是祖母级的尊贵妇人。
她不由感伤风月,“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司祺神情温文尔雅,接下去吟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皇后娘娘有何烦心之事,可否让儿臣为您解忧?”
“唉,你小小年纪,哪里能了解其中的滋味。”
司翼微笑问道,“小的愿陪母后散心,不知宫中有何消遣?”
卫后心念一动,来了几分兴趣,“你们擅长射箭吗?”
“诺,哥哥精通此道。”
“好,你们陪哀家去练习。”
卫后换了骑射胡服,脚步轻盈地进入练功大殿,她心中所念之人,正在练箭。
金色的阳光下,非烟风神秀异,远远望去,恰似白玉雕的塑像,汲取了天地之灵气,让人无法不倾心。
非烟回首见到仪仗,过来向皇后行礼问好,卫后象是回到二八妙龄,脸泛春潮,“非烟,这两位是我新收的义子……”
司祺乖巧地上前搭话,“非烟哥哥,你的这把弓做工精良,射程一定很远吧?”
非烟点头,“是皇上赏的,应该不错。”
司翼睁大眼睛,打量对方,“非烟哥哥,你的弓借给我看看,可以吗?”
非烟淡淡地一笑,“当然可以。”
卫后兴致盎然,“哀家也想试一下。”
司祺兄弟伺候卫后上了射箭场,一个扶弓,一个持箭,姿势是摆得很漂亮了,可是她却怎么也拉不开弓。
司祺求救地看向非烟,“请你帮帮忙……”
卫后的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非烟眼神清冷,如冬夜寒星闪烁,静静地注视了皇后片刻,嘴角微扬,来到皇后身后。
他健美结实的肌肤,若即若离,令皇后背后一阵酥麻,他温热的气息,拂过皇后的颈间,根本就不需催情迷心之药,就诱得她心神摇曳。
这样才貌双全的如玉美人,却与自己无缘,卫后心里有些酸楚,幽幽地问,“非烟,你平时伺候皇上,一定非常辛苦吧?”
非烟的手轻握着皇后,一发力拉开那把红色的的弓,似在轻叹,“回娘娘,小臣身陷宫中,君命难违……”
卫后冷玉似的一颗心,被浸得融融化开,为非烟的境遇而生怜惜,更为他无比的魅色所惑,一片春水柔柔地漫上,渐次没顶……
“非烟,你在做什么?”
一声喝斥,将皇后从迷离的美梦中拉回现实,她转眼回复成雍容华贵的国母,优雅的下拜,“皇上,臣妾给您请安。”
非烟微笑着退开两步,鞠躬行礼,“皇上,臣正为皇后娘娘端弓。”
皇帝神色不太愉快,狐疑地盯着两人,“此殿,朕已赐予非烟专用,皇后,你若想习武,朕可以另请良师。”
皇后脸上一阵青白,幸好,她擦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尴尬。
她心中冷笑,陛下,您不顾帝皇体统,悄然出现,是想要捉奸吗?我身为正宫娘娘,还没有对付你的娈童,你却为了一个美少年,不顾多年夫妻情分,当着宫人给我难堪。
皇后压下怨气,堆起一个最甜蜜的笑容,“多谢皇上费心。”
皇帝向她点点头,转身捉起非烟的手,“爱卿,外邦进贡了一个宝瓶,你陪朕一起玩赏。”
非烟礼仪周全地向皇后施礼,“臣告退,皇后千岁千千岁。”
他黑色的发在风中飘扬,冰晶似的双眼,泄出一丝神秘的笑意,似乎在反抗自己未知的命运,又像已掌控自己的未来,走到殿外时,非烟回眸一瞥,在卫后心口轻轻地划上温柔一刀。
卫后不自觉地握紧手掌,指甲几乎掐进肉中,非烟,总有一天,你会陪在哀家身边。
071.举世无双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那一宿,仁杰和小侯爷终得偿所愿,一夜春风,满室馨香情色。
笠日,仁杰为小侯爷沐浴更衣后,回卧房休息。
仁杰亲手换了床单,为小侯爷拢上丝被,“小雪,你感觉如何?”
“嗯,有些倦。”
“小雪,有件事想告诉你。”
“何事?”
“薛王爷大概已经上路,即刻将到雪园。”
小侯爷神色一紧,“父王,怎么会来得如此快?”
“你出京多日,他派人在雪园守候你的消息,今晨,丁二扣了探子来报,你当时在休息,我擅自作主张,劝说他任由那人离去。”
“小杰,为什么?”
“该来的,总要来,”仁杰手指轻轻摩挲美人的红唇,“他是你的父亲,我不想瞒着他。”
小侯爷抱歉的微笑,“你快些走,我自己来应付。”
仁杰坐在床头,紧挨着对方,笑得十分欢畅,“不,这事由我而起,自然应我出面给未来的岳父一个交代,而且,我的身心都被小雪美人一手掌控,你让我避往何方?”
小侯爷伸了一个懒腰,美眸秋波流转,“小杰,你进了小爷家门,要以夫为天,孝顺公婆,相公我先小睡片刻,呵呵。”
仁杰搂着对方,脸色从容,心中暗惊,记得自己在扬州中沸血毒,初时十分嗜睡,与小侯爷此刻一般无二。
莫非,小雪已不幸……他不愿再想下去。
昨夜甜蜜酣畅,小侯爷嘴角带笑,很快进入梦乡。过了不知多久,他蓦然惊醒,发现屋内的宁静气氛消逝,父母已经大驾光临。
仁杰跪在床边,挡在怒气冲冲的薛王爷身前,“王爷息怒,一切都是仁杰的错,与小侯爷无关。”
薛王爷抬手重重地扇了两个巴掌,“你这畜生,竟然登堂入室,想害死我的邵儿吗……”
仁杰不闪不避,挺直脊背,“王爷,事已至此,仁杰愿与小侯爷同生共死,绝不相弃!”
薛王爷怒极拔剑,冷笑几声,“好,本王就取尔性命,让你慨然赴死,如何?”
小侯爷已迅速穿戴整齐,跃至床外,扑通一声跪倒在仁杰身边,“父王,剑下留情!”
他焦急地看向端坐八仙桌边的城阳公主,“母亲,恕孩儿不孝,没有小杰,我不能独活啊……”
城阳公主神色肃穆,莲步轻移,走近三人,伸手推开宝剑,“王爷,你好糊涂!”
薛王爷一愣,“公主,你何出此言?”
城阳公主扶起自己的儿子,心疼地上下打量,“邵儿,你瘦了,脸色也苍白,一定是赶路太累,为娘今日亲自下厨,为你准备好酒好菜。”
小侯爷心里一暖,扶着母亲重新入座,单腿跪地伏在她的膝头,恳切地低语,“母亲,孩儿与仁杰真心相爱,此生不再做他想,请爹娘成全!”
薛王爷手中利剑虚指仁杰的咽喉,“夫人,不可答应,此人败坏邵儿名节,按律当斩。”
城阳公主对相公的话,置若罔闻,一脸慈爱地抚摸小侯爷的黑发,“邵儿,你身子弱,起来说话,娘不会为难仁公子。”
她转头看向仁杰,“你也过来吧。”
薛王爷郁闷地移开宝剑,仁杰从容起身,上前拜礼,“仁杰见过公主,多谢您不杀之恩。”
城阳公主拉着儿子的手,神色高贵,“仁公子,这些日子,你在朝廷上颇有作为,我想请问,你做这些,可是为了邵儿?”
仁杰微笑,“不错。”
“你对邵儿是否一片痴心,生死相随永不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