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孤无奈摇头:“你来,哥哥自然是欢喜,但若是他也来……烦劳兄弟也考虑一下做哥哥的难处。”
子离眨眨眼,脸上方才的怨怼一扫而空,便似从来不曾有过,涎着脸笑道:“不过是带他出来散散心,省得他天天介坐在朝堂上坐成个傻子!哥哥放心,小弟一会儿便带他回去。”
魔帝皱眉:“本君又不是小孩子,犯得着要你带来带去?”
子离目光流动,嬉笑嫣然,张口便道:“君上自然不是小孩子,只是出门便不认识路罢了。”
天孤一口气岔到,别过头去猛咳,错过了魔帝脸上划过的红晕,只听到他喝道:“天狐,你给我小心点!”
天孤叹气:“子离……”
子离笑看他,忽然脸色一正道:“虽然子离是无意中与哥哥相识结拜,但既是拜过了,便永远是兄弟,难得哥哥不嫌子离是魔,子离也不惧哥哥是神。”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魔帝,收了先前调笑的神情,“哥哥当真不考虑与子离一同回魔域去么?”指了指天孤身后广阔的天庭星空,“在这里你永远只是个挑灯星官,守着一盏不讨人欢喜的星灯,无所作为,不若来魔域,小魔虽然不识路,但却识人,哥哥若来,必定前程无限,不好么?”
“你好不好不要提关于路的事?”一边的魔帝插嘴。
天孤笑笑,摇头:“不了,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做个挑灯星官就好,子离只要得瑕来与哥哥聚一聚,聊聊天就好了。”
子离一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回头对魔帝道:“你瞧,我说了他不会肯的吧~~”
魔帝看着天孤,淡然道:“难得子离这么用心向我推荐你,不再考虑么?”
天孤笑道:“多谢魔帝错爱了,天孤还是比较贪恋天上的生活。”
子离在魔帝身后朝他做了个焦急的眼色,他全当没看到,只是淡然笑着,迎上魔帝的目光毫无惧意。
魔帝看了一眼子离,神色不动,忽然转身道:“子离,回去了。”身形一晃化为黑云腾空而起。
子离应了一声,匆匆对天孤道:“哥哥务必再考虑一下啊!”回头化了白色妖气追上那团黑云往魔域飞去。
天孤确定那二人离开天界后,站起身来,挑着星灯,慢慢往南天门回程。
入南天门,行到天煞宫前,便见那人挑了灯已等在门口。
“我有事与你说!”天煞挑着星灯,与他擦身而过时急急说了一句,“你等我回来。”说完,便司了星灯出去了。
天孤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直到他走远才想起来说了声:“哦。”
02 情动
天煞回来后星灯也顾不上放下,直接拎着灯就往天孤宫跑,到宫外时便见那人淡淡笑着等在门口,心里微微一热,上前拉着他笑道:“你果然在等我。”
天孤轻笑:“你有什么事与我说?”见面前的人微微有些尴尬的皱了皱眉,两道剑眉纠结于眉心的美人痣,一双明眸瞪得溜圆竟似猫眼般灵动机敏,薄唇抿了抿又松开,嫣红鲜润,轻轻微启欲语还休的样子,关切之情尽显,看得他心中怦然一动,连忙垂了眼道:“还是进去慢慢说吧。”身子往里一让,引了天煞入宫,天煞将手中的天煞灯往天孤灯旁一挂,随着进去了,两盏星灯悬于一处轻轻摇曳。
天孤宫,天煞倒也并非第一次来,上次来还袍子的时候曾进来坐过一小会儿,这宫便如这人,孤寒得厉害,偌大的宫中只得他一人,想到自己宫中也幻了两三个式仆料理生活,而兄长的天权宫中各种式仆、小仙更是数不胜数……
天孤却丝毫不觉怠慢,招呼他坐下,便又道:“有什么事?”
天煞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正色道:“天孤与魔族往来甚密?难道就不怕落人口实么?”
天孤一愣,淡淡笑道:“若要有人想说便说吧,我又挡不住。”
天煞皱眉:“为何宁愿与魔族往来也不愿与我们自己仙家弟兄相处?难道你……”他住了口,目光炽炽的瞪着他。
天孤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我?如何?”随即明白,哈哈一笑,“反出天庭么?”
天煞被他笑得心里烧起一团暗火,冷冷道:“很好笑么?”
天孤笑着道:“当然好笑,反出天庭,首先我要堕魔道,然后废掉一身修为一切从头开始,多麻烦啊!我也不至于因为有几个魔域的朋友这么折腾自己。”
天煞冷笑道:“有魔帝那样的朋友,就算你堕魔道从头来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天孤一愣,脸上的笑容凝住了,竟然让他看到了……
天煞紧紧盯着他,见他脸色沉重,心里不由得悬起一块巨石,却见他忽然唇角一勾,笑得诡异:“若是怕我反,直接上奏参我便是,天煞星君却为何这般着紧在下?”
天煞怔住了,待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一张脸顿时红了个透,别了头竟不敢看他,为何竟会如此着紧他?他问自己,却居然也得不出个因由来,当想到这人若是反出天庭,他先想到不是应当如何参奏他,亦非应该如何拿下他,却是想着竟会再也见不到他,心中没来由的酸楚难受。
天孤看着他的反应也不禁呆了,原本只是想嘲笑他多管闲事,怎么他竟是这样的神色,一双猫儿般的眼含烟带雾的避了开去,似是要哭出来似的样子。
连忙干笑一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一个小小挑灯星官,反了天庭不是自寻死路么?放心,我绝不曾有过那种非分之想。”说到最后,他认真正色的扳了天煞的肩一字字信誓旦旦地道,“就因着这天庭里还有挂念我的人,我也不会反,你定要信我。”
天煞抬头看他,本还有些犹疑,见他满眼神采灵动,坚定又诚恳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松,欢欣不已,唇一勾便笑了开来,眼弯如月,一伸手竟忘情的抱住他再也舍不得放开。
天孤被他的举动惊了一跳,待想推开他,忽然又不舍,便含了一抹困惑的笑,由得他去了。
天庭乱,神仙寿命无限,有无尽的时间去折腾这些个破事,没人在意你喜欢的是个男的还是女的,反正大家都化身无数……只是一件——不能影响到下界!这种影响包括:你好好的神仙不喜欢去喜欢个凡人,这不行;你两个神仙喜欢来喜欢去,但却影响了凡世间注定的规律,这也不行——
比如有阵子天奸看上天破,结果两人热火了没几天,下界奸人掌权,人间被弄得鸡飞狗跳,没法子,两人赶紧分了,好在两个人脸皮都厚,分了之后见面脸都不红,天破有事没事还取笑天奸个没良心的,吃了他豆腐不负责……
天权宫大约是十二星宫中最大的一座,侍神小仙二十余,式仆如云。
天奸赖在天权宫里已有好些时日,若非轮到他的巡日,是绝不肯回他自己的天奸宫,大抵星官也都习惯了他这般缠着天权。
很多事都是旁观者清,比如说——
天奸是断袖,这事人人都知道。
天奸喜欢天权,也人人都知道,天权也知道,可就是不当真,偶尔还拿这事跟天奸调笑,耍得天奸没脾气。
天权恋弟,这事更是人人都知道,可偏偏天权不承认,他那弟弟天煞更是不知道
旁的人就在猜,天奸能不能搞定天权?天煞什么时候能明白他哥哥的心思?天权到底是断在天奸手里还是搞定了他兄弟,然后自家乐去?
天奸拈了颗果子往嘴里扔,天权就笑:“你这吃法跟个人象。”
“谁?”天奸没动两下唇,果子咽下去了,开口就问。
“天蓬元帅。”天权呵呵笑,往棋盘上放下一枚白子。
天奸也不恼,跟着他笑道:“那敢情好,道释通吃,神佛皆喜,不晓得多舒服。”瞄了一眼棋盘上的走势,啧啧摇头,“你西北角的阵地不要了么?”随手丢下颗黑子,收了一颗白子。
天权笑笑:“只要最终是我赢,现在就算给你半边天下,也无妨。”目光微动,再下一子。
天奸端详着棋局,眉微皱,忽然抬头看他:“你说,你家小煞最近在折腾什么呢?”
天权微笑:“别在这节骨眼上让我分心。”
天奸索性将棋盘一抹:“不玩了,说正事。”
天权看了一眼纷乱的棋盘,再看看天奸:“你要说什么?”
“你可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家小煞这几日跟谁走得近,你当真不晓得么?”天奸皱眉道。
“天孤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小煞喜欢新鲜玩意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天权慢悠悠道。
“新鲜?”天奸看着他,“也就他觉得新鲜!若是他们又……”
“好了,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好,不必多说。”天权打断他,语声冷淡。
天奸叹了口气:“兄弟我可是警告过你了,到时候若是再出了当年一样的事,你可莫后悔。”忽然语声一软,“权啊!你也知道你们没可能,为何就不肯试着跟我处处呢?好歹我们搭档了这么多年了。”伸手想去揽他的肩,却被他避开。
天权笑得清冷:“跟你处?你连床都不敢跟我上,怎么处?”
天奸摇头:“我又不是独独要你的身子。”
天权笑:“可我除了这身子没什么能跟你处的了。”
一句话说得天奸脸色一变,末了还是只能叹道:“两兄弟都这么死心眼。”
天权呵呵笑,懒得跟他多说,起身召了小仙替自己更衣,随后执了天权灯,出宫去了,天奸只得在他身后,一边无奈摇头一边挑了天奸灯跟着他一路同行而去。
03 天孤的秘密
天煞自那日来访之后便经常往他邻居那儿跑,有时是带些小点,有时捎些小酒,总之,只要不是他二人出巡的日子便寻着由头上天孤宫里泡着,到最后连主人都烦了。
天孤皱眉逐客:“天煞,你这热情劲儿,天孤实在是消受不起,兄弟我好清静,不如你去你家天权哥哥那里坐坐?不然天贵、天福都是好客的主儿。”
天煞看着他,一脸委屈:“我都表现得这般明了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天孤惊讶的看他,忽然笑了起来道:“你喜欢我?”
天煞点头,笑道:“是啊!”
“你喜欢我什么?”天孤问。
天煞一愣:“喜欢什么?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了,哪里有独独喜欢什么的道理?”
天孤傻了眼:“你连自己为什么喜欢我都不知道,就跟我说你喜欢我?你入邪了么?”
“喜欢需要为什么吗?我一见你便喜欢上你了,一定要说那就算一见钟情好了,你就说句成不成吧。”天煞笑眯眯的道。
结果,天孤跳起来将他轰了出去,末了站在宫门口叉着腰骂道:“你给银河底的淤泥糊了心了你!敢寻大爷开心!滚你的蛋!”
于是天煞星官平生第一次告白就此宣告失败。
天煞垂头丧气了几日,跑到天奸宫去找十二星官里唯一一个断袖求教,正遇着天奸在天权那里吃了蹩,心里不爽,睬都懒得睬他。
无奈又跑去找天福,天福听他说了个大概,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瞪了他半天后狂笑,一边笑一边摇头:“嗯,天孤平时不说话,这一说啊,还真是形容得地道的紧,你小子就是给银河底的淤泥给糊了心了!哪有人象你这般去求欢诉爱的?莫说是天孤,就算是这天庭里任何一个仙女都得把你轰出来!”
天煞眨巴眼:“那要如何才好?”
天福收了笑,一脸古怪的看他:“你是当真喜欢上他啦?”
天煞点头,认真道:“嗯。”
“一见钟情?”天福脸色更古怪。
“嗯。”
天福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长叹一声,摇头:“兄弟,莫说天福哥打击你,你还是断了对他的心思吧。”
天煞皱眉:“为何?就因他与魔族往来?”
天福只是摇头,不愿再多说。
既然没得解释,他便不管那许多,转眼又轮过了两人巡日,他又跑去天孤宫,把天孤气得差点拿扫帚将他打出来,他也不恼,笑嘻嘻的一边满宫室里躲扫帚一边笑道:“打是亲骂是爱,你肯打我骂我,明明就是对我有意!”
天孤脸都给气黑了,狞笑:“是是是!我可是爱死你了,来吧,让爷爷好好亲亲你!”指了扫帚往那人屁股上招呼。
天煞叹道:“我比较喜欢你用嘴亲哪!哎呀~~”躲得慢了些,被打了个正着,痛得啮了牙,揉着腚子叫:“你真打啊?”
天孤冷冷道:“你当我跟你闹着玩么?”
再往后,这般的闹剧隔三差五的在天孤宫里发生一回,久了,天庭里小官们提起便天煞便是摇头,这孩子不学好,什么不好断,跟着天奸学断袖,偏偏看上的还是个脾性古怪至极的天孤!
这事其实倒真是冤枉了天奸,于是,天奸便又得了个往天权宫去哭诉冤情的理由……
神仙的日子本就是这般,凡人觉得逍遥,神仙觉得无聊。
日子过得一无聊就开始搞宴会,神仙开宴会的由头多得凡人想都没法想,今天真武大帝家的花儿开了,搞一回,明天太上老君又炼了个什么九转金丹,再搞一回,这是大人物们搞的;小官们也不例外,十二星官更是闲来无事拿聚酒当饭吃。
今番轮到天破搞聚酒宴,好巧天孤休值,便被天煞死拖活拽的拉了去赴宴。
两人出现在酒宴上时,除了这天当值不在场的天厄,其他所有人都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
天孤看看众人,也觉得自己出现得实在是扫兴,苦笑一声,转身便要走,却被天煞拉住:“跑什么?坐下!”硬是将他按在玉凳上。
这边,天奸朝天权挤了挤眼,可天权却是木着张脸,一言不发。
天贵干咳一声,笑道:“难得天孤来,大家同僚这么些年,也是好久不曾这般聚过了,喝酒!喝酒……”他一个人说,说到最后也觉无趣,语音渐轻,尴尬莫名。
天孤脸色难看,强笑了一下,道:“本是不该来让诸位闹心的,实在是……”他又想起身,却被身边的天煞按了肩头,竟不能动弹,不由一惊,转头看他,怒!他竟用了法力来压自己?!
天煞脸上笑得依旧一片天真浪漫,一双猫眼眯成月芽儿,道:“既然要聚酒,实在没道理落下谁,喝酒。”转头对天艺道:“上次那琼花酿好吃得很,还有么?”
天艺看了一眼天权,轻叹一声,展了个笑出来道:“上次便说了只得一坛,还给你这厮一个人喝了大半去,如今哪里还有?”
天煞很是遗憾的大叹一口气道:“可惜!早知道上次便留些来……”看了一眼天孤,“天孤喜欢喝什么酒?”
一句话,又将刚刚松了些下来的气氛凝住,所有的人都瞪着天孤。
天孤皱了皱眉,淡淡道:“我不喝酒的。”
不知是谁,轻轻吁了口气,天煞猫眼儿往人堆里一眼瞄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默契的缩了缩脖子……
这些人是什么意思?天孤有什么可怕的?明明这么可爱的一个人,为何他们要这般对他?!他想不通,这里面必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过,可是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