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怪他,是我不好,我说可以告诉他们他们未来的事,所以他们才带我来看你。”
闻言,朗的眉头皱得更加死紧,先不论预言的真实性究竟是真是假,在这栋别墅里,天使真正的身份一直是个秘密,他可以理解菲瑟尔为什么会自作主张带天使来这里。
此刻冒犯他总比放任天使闯祸后再彻底激怒他来得好,菲瑟尔的判断不能说是错误。
想到这,朗不禁叹息,然后顺便咒骂了蓝月,这混帐每次一醒来总是意味着无止尽的麻烦。
“你先下去吧!其他人那边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朗冷冷地说道,面无表情地看着惶惶难安的天使,考虑着以后要不要学那个老妖婆找东西把这小鬼的嘴给塞起来,或是干脆割掉他的舌头算了。
“我已经处理好了,请您放心。”菲瑟尔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才踏着完美的步伐离开。
在室内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朗才冷冷地开了口。
“你拿预言贿赂他们,我该说你愚蠢还是聪明过了头?”
天使皱着眉头努力地想了解朗说的话,但是他与人交谈的次数实在太少了,他根本无从推断起朗的话所要表达的意思,所以他只好用自己记忆中曾经残存的印象,试图想要回答朗的问题。
“我只是想见你,如果你不要我说,我以后都不会说。”
天使慌张地解释,他是刚刚才想起派翠丝很不喜欢自己将预言的内容随便说出来。
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没有兴趣所以不曾在意,他是第一次发现眼前像娃娃一样的人脑袋可能有点问题。
似乎是以为朗的沉默代表不相信,天使又继续开口保证。
“真的,我真的不会说。你不相信可以把我的嘴巴塞住,我不会把它拿出来。”
“你有病吗?”朗冷冷地说道,越来越想把蓝月揪出来掐死。
你这混蛋为什么不干脆睡到挂掉算了!
“啊?”天使疑惑地望着朗,那微张着唇瓣的天真表情无邪到诱人犯罪,但很可惜朗没有心情想到那一面。
“我没有生病啊!”天使疑惑地回道,那傻气的表情异常可爱得让朗很想很想掐死他。
已经连解释都没有力气了……
朗现在只想弄清楚这该死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症结然后解决,接着将这具麻烦的尸体塞回他该在的坟墓里,这是朗对未来做好的规划。
但是最近的未来好像都变得他妈的该死的有趣,
“我刚刚说了,我想见你啊!”天使傻气地回道,真心地不懂为什么朗会一直重复这个问题。
折断他的颈子,提起他的尸体,用力往箱子塞进去。
朗的脑里闪过没有鲜血的暴虐画面,然后还是无奈地开口。
“你不惜用谎言贿赂他们就只为了想见我?”
不杀死他的原因只因为蓝月他妈的不想让他死!
“对!”因为看不见,所以天使完全不知道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有多恐怖,依旧兀自笑得开怀。那是非常甜美的笑容,甜得像是由蛋糕堆砌而成,再细细地洒上一层糖霜,散发着一股诱人采撷的甜美香气。
但显然某个人现在肚子一点也不饿。
忍着掐死天使的冲动,朗冷冷地问道:”为什么想见我?”
这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把天使问倒了,只见他歪着头想了很久,总算才想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因为你不正常。”天使甜笑,显然非常满意这个答案。
朗微愣,“我不正常?”这还真是有力到让他无言的答案,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离正常两个字很远,但第一次被这样当面直接指出来,朗的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对!”天使甜甜地回道,笑得连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都眯成可爱的两弘弯月,“你既不会问我看见什么也不会要我做事,也没有打我、伤害我,所以你真的很不正常。”
“你真的有病……”朗无力地说道,烦躁地扒过自己的头发。
“我没有病!”天使认真地反驳,“派翠丝说我只是会呼唤厄运。”
那个疯女人到底教出什么样的疯子!
“你是个被虐待狂?”这大概是他能够理解的答案中最理想的一个。
“什么是被虐待狂?”天使无邪地问道,他的记忆里真的没有这个词汇。
“喜欢人揍你、扁你,把你绑起来用刀子刺你,用鞭子用力抽打你……”
朗还没有讲完,天使就已经整个人缩了起来,那卷成虾子用手保护住头的可怜模样,就像是有人正拿着皮鞭抽打他。
看到天使怪异的反应,朗不用问也知道他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事,也大概了解为什么天使会说他很奇怪。
“你很常被打。”
“对。派翠丝想打的时候就会打我,很痛,我不喜欢。”缩成小小团的天使可怜地说道,那无助的动人表情让人不禁怀疑为什么有人忍心对这么脆弱的漂亮娃娃动粗。
朗叹息,然后颇为无奈地说道:“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打你,你可以放心地住下来。”
闻言,天使立刻露出大大的笑靥,兴奋地扑了上来。
“你果然不正常。”
看着像只无尾熊般紧紧贴在身上的天使,朗突然有一种想要将他扯下来丢出去的冲动。
“不正常的是你!现在给我滚回你的房间,不要再来烦我!”
眼泪在朗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淹没他的视线,灰蒙蒙的天空雨滴不停地落下,天使抓他抓得更紧了。
“我会乖乖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看见什么都会让你知道,所以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我真的会乖乖的,你要谁死我就杀死他,所以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我会乖乖的假装自己不在这里……”
天使惶急地哭喊,却没想到他的无心之言却踩到朗最在意的地方。
“你明明就在这里。”朗严厉地说道,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这么残酷。
存在的拼命伪装消失,不存在的却想欺骗世界自己在这里,受伤的没有反应,伤害人的却在哭泣,这是啥鸟世界!
“我真的可以假装不在,我不会妨害到你的,不要丢掉我好码?我真的可以假装——”
反射性地用唇堵住天使烦人的话,其实用手也可以,但是为了怕自己捏死他,朗还是忍着舔到眼泪的可能吻住他。
浅灰色的眼睛惊讶地睁大,然后瞬间安静下来,虽然不再颤抖、不再哭叫,眼泪却相反得流得更凶。
将天使温柔地抱在自己怀里,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同情起眼前这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也许只是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可怜话语。
被亲吻、被拥抱,温暖的陌生体温环抱著自己,这是天使漫长的生命中不曾体会过的温柔。
贪恋地反抱住拥抱自己的男人,天使不能自已地蹭了上去,这种陌生的接触好温暖、好舒服,他好想好想就在这种情况下死去。
“师父——”
在呼喊的同时用力打开房门,菲利克斯立刻就得到没有礼貌的报应。
虽然是打算来抓奸的,但是当奸情大咧咧地出现在眼前,菲利克斯还是免不了惊讶地呆立当场,然后未经考虑的话立刻冲口而出。
“朗——你这没有药救的变态色情狂——”
***
我们轻轻挥了一下翅膀,那看不见的雨就落下了。
迎着风展翅高飞,太阳就不见了。
有人说命运是残酷的,但这也只是因为我们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而已。
孩子说:“我只是捡起一块石头。”
然后高塔就倒下了。
***
曰子变得很热闹,这是朗最无奈的感想。
菲利克斯变得非常会吃醋,而那个名为尤谢夫的天使就像雏鸟般,因为印痕作用的缘故一天到晚想黏在自己身上。
因为吃醋所以不想让天使接近他,因为菲利克斯在的时候不能接近他尤谢夫而反倒更黏他黏得死紧,因为在尤谢夫会努力寻找黏自己的空档而让菲利克斯吃醋吃得更凶。令人哭笑不得的恶性循环持续,朗曾经试图想要调解,但是挫败地明白嫉妒的人没有理智——特别是对一个本来大脑就有些残障的笨蛋来说。
问题不是无法解决,其实只要舍弃一个人就好,只是朗难得温柔了一次,没有狠下心将多出来的那个一脚踢出自己的世界。
失去自己的菲利克斯他无法想象,失去菲利克斯的自己他也无法想象。
而失去自己的尤谢夫,却一定会死去。
也许是因为同情,也许是因为可怜,也许……是因为自己也不想了解的东西,朗并不希望看到尤谢夫就这样化为灰烬。
所以他只能叹息着看着这场闹剧无止尽地延续。
其实也不是没有乐趣,在令人无奈的笑话之间。
菲利克斯很可爱,这世界没有谁嫉妒起来会比他更可爱,如果这样的嫉妒会被形容成丑恶的话,那么朗不知道这个世界还能有什么东西被称为美好。
亲吻他、逗弄他,看着他像是被激怒的猫一样竖着毛、磨着牙齿飞扑到自己身上,朗与其说是头疼,不如说是乐在其中。
菲利克斯的爪子不会伤害自己人,所以朗很放心,即使在那么恶声恶气地威胁尤谢夫不准趁他不在的时候靠近自己,菲利克斯也未曾做出伤害的他的事,最多也只是偷偷咬他两下泄愤而已。
而咬尤谢夫的举动与其说是想伤害他,倒不如说是菲利克斯嘴馋想磨牙。
香香软软又滑又嫩的美味甜点,这是菲利克斯对尤谢夫最真切的想法。
菲利克斯不讨厌——或者该说是有点喜欢尤谢夫,朗很清楚这一点。
菲利克斯可以很残忍,但却也意外地善良,只要被他归为同一世界的这一方,他对待他们就善良得一如天使。
在某一个程度上,菲利克斯其实和尤谢夫有点像,两个人都是会毫不保留奉献自己的笨蛋,都是会因为自己而毫不犹豫回答太阳是方的人种,差别只在于尤谢夫是真的相信,而菲利克斯是绝对不会违背。
真的很幸福,这一段时间。
被两个天使环绕着,成为尤加利树被两只无尾熊霸着睡的时间。
***
嫉妒是不好的,可是却无法停止。
虽然理智知道朗不可能会真的背叛自己,但是当那天无意中撞见那件有碍观瞻的事后,菲利克斯再也无法天真地冷静看待这个威胁。
尤其是在接连撞见那个威胁一直黏在朗身上的时候。虽然朗没有出现有碍现瞻的动作,虽然天使的脑袋有点问题,但这一点都无法说服菲利克斯安心。
毕竟那孩子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软软嫩嫩得让人一看见就想咬,这样美丽的娃娃连自己看到都会动心,要他相信朗根本不曾过存在的节操,那实在太难太难。
危机意识无法自抑地浮起,菲利克斯致力成为朗和天使之间最闪亮的灯光。
除了必要之外不离开朗的身边,霸着朗的一只手与天使互别苗头,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居然会跟一个看不见只会傻笑的笨蛋示威是一件很蠢的事,可是只要看见他黏在朗身上笑得无比幸福的可爱脸庞,菲利克斯就觉得有无数的酸气泡泡从胃里一路冒上来。
很讨厌、很讨厌一直黏着朗的天使,可是菲利克斯自己也很明白,只要天使不要黏着朗,自己就不会讨厌他。
又小又弱只要一只手就可以轻易掐死的漂亮娃娃,没有人能够真的狠心对一个脸都没有自己手大的天使下毒手。
因为下不了毒手,所以只能忍耐,最多在牙齿很痒的时候咬上一两口泄恨,可是看到他哭得像是快要融化的无助脸庞,菲利克斯却又不自觉地感到罪恶。
其实不是很憎恨,其实不是真的无法忍受。
如果只是要借这孩子一只可以依靠的手,他其实可以容忍他在朗的身上蹭。
像是孩子,像是无尾熊,但是绝对不能一路蹭到床上去!
朗是他的!是他的!他绝对不能容许有人窃取朗对自己的爱。
但是如果只是温暖、只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怜爱,菲利克斯不介意家里多一个幼小的孩子。
毕竟如果没有朗的庇佑,那孩子脆弱得像是会在下一刻死去。
怀抱着矛盾的心情,菲利克斯容忍了天使的存在,让他分享了朗的体温、朗的指尖、朗的怀抱……
甚至是朗的亲吻。
——吻只能落在额上和颊边,这是菲利克斯绝对无法退让的底线。
他只能是朗照顾的孩子,菲利克斯是这样壁垒分明地守卫自己的疆土,然后在天使飞扑上来的时候,瞬间忘了某件重要的事,只记得天使的身体好软,吻好香好甜。
在很久很久以后,菲利克斯才意识到这有多幸福。
和一个天使,抢着太阳的时间。
***
改变总是缓慢的,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渐渐地渗透。
一点一滴地浸染,在最错愕的时候愕然地发现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颜色。
在雨下之前,云总会先聚集。
我们看着云。
却想着这片云昨天好像存在。
微笑地享受温和的阳光,在雨落下之前。
世界永远不会不改变——
就像仁慈总是会害死自己一样。
***
那一个夏天异常地忙碌,来自暗羽的讯息特别的多,菲利克斯不知道内容,但大概可以猜到大部分的讯息其实不是指示工作。
这世界上该死的人的确很多,但是这个春天很平静,自己也没接到太多的工作,菲利克斯不认为这么多值得艾司去杀的人会集中在这个夏季死去。
毕竟他是和自己不一样,是需要‘狙杀令’才能强制命令他的一级杀手,菲利克斯不认为有多少人的死亡值得艾司这样忙碌。
有点不安,因为已经很久没看过艾司离开这么久。
有点寂寞,因为艾司的存在正意味着朗的沉睡。
他已经习惯艾司的缺席,却也习惯了朗的存在。
习惯到几乎已经忘了那个雪夜是谁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习惯到忘了几乎忘了艾司会怎么微笑。
有点歉疚,但身体却是诚实的。
他很想念朗的手臂、朗的体温、朗的怀抱,菲利克斯认真地希望这个忙碌的夏天能够早曰过去。
那一个夏天结束前,别墅来了一个稀罕的客人。
“艾司不在吗?”
提着公事包,‘医生’微笑地询问菲利克斯,不知道为什么,菲利克斯觉得总是极为冷静的医生好像难得地显得有些焦躁。
“艾司有事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菲利克斯乖乖地回道,然后补了一句,“需要我帮忙转达吗?”
他以为医生是有事急着要离开,毕竟每一个能够直呼艾司名讳的人,没有意外的都是某个领域重要的大忙人。
医生却只是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他,这段时间要不要顺使帮你做一下身体检查?”
菲利克斯没有拒绝,然后他也注意到无论做什么事,医生的手提包始终没有离开身边过。
五天后,医生接到一通电话匆忙地走了,离去前他将一袋文件交给菲利克斯,请他‘亲手’转交给艾司,据说那是新上任的另一位‘医生’的资料。
菲利克斯知道暗羽有很多‘医生’,但是他只见过眼前这一个,当他在猜想新上任的医生会不会是危险人物的时候,医生的唇却已经贴到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