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色光线————砂砾

在回程的路上刘志轩仍是安静的开著车，江彦阳也意识到了刘志轩有些反常。
「这样的结果好像还是跟当初一样嘛！」
江彦阳虽然还是感到不满，不过他也实在没立场硬是逼他同意，这趟来，主要是希望了解闵旋反对的原因是否合理，而闵旋也已经将他的考量列举出来，纵使原因使他气愤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看来自己真的也该检讨检讨。
「嗯！」刘志轩也只是简单的回答。
整天下来，他们之间弥漫著一股不同以往常的气氛。他这才突然发现了让刘志轩心情不好的原因，江彦阳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样的问题，这已是超出了他的逻辑思考范围之外。
如果唯一的办法是要他接受了刘志轩……
可是，明明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他又怎能接受刘志轩的感情？他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爱一个男人。
和刘志轩除了友情外还能有其他感情的存在，是他想也没想过的。
晚上两人回到了住处後，刘志轩即藉口说他还有事必须出去。
江彦阳心里有数，所以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便望著他驾车离开。
带著沉重的脚步回到刘志轩的住所，他直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不假思索的拿出了一罐啤酒一口气的喝光，把空瓶扔向一旁的垃圾桶，他又蹲下身将冰箱里的酒搜括一空。
就这样，抱著为数不少的酒走回客厅，让身体陷进沙发里，他心情烦躁的喝了一瓶又一瓶。
不想再让这些恼人的问题不断徘璇。
喝醉大概是唯一的办法。

第三章

在这个吵杂的密闭空间里，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嘻笑声、音乐声，喧哗充斥在每一个角落，令人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麽不适。
在这里的每个夜晚都是如此的热闹，彷佛来在这里每一个人原本都是快乐的！
也或许是像他一样来遗忘忧虑的......
刘志轩独自一人在吧台的角落里，喝著渗了水的威士忌。
灯光昏暗的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撇开自己脑海里不安的情绪、和心里的苦涩。
此刻终於能完全了解闵旋的心情，他笑自己竟能说得那麽的冠冕堂皇，其实那只是他的自以为是吧！
早在他爱上江彦阳的时候，就知道一切只是奢望！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来迎接唯一的结果，可是，为什麽当知道了江彦阳对那个女孩感兴趣的时候……
他会感到害怕，他怕他会喜欢她，他的心开始微微刺痛。
带著半透明的咖啡色液体毫不迟疑的滑入口中，他的沉坠的心情却还是不见任何起色，於是他打算在点一杯。
「心情不好？看你的脸色很糟。」一个陌生的男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刘志轩转过了头，用已迷蒙的眼神看著陌生的男人一眼。
「彦阳？」
陌生男子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什麽艳阳？我还日出咧！」
嗯？
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刘志轩有些尴尬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很多人说我是大众脸。」陌生男子笑著。
刘志轩只是微笑著继续喝著他手中的酒，不再说话。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陌生的男子也点了杯酒，轻啜了一小口。
「嗯！」他淡淡地回应。
「哦！难怪以前没有看过你，这里的调酒相当棒，要不要喝喝看？我请你！」谜样的男子热情的望著他。
「不用了！谢谢！」他礼貌的回绝了对方。
「这样啊！那…」当他还想找话题的时候，却看到刘志轩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你要走了吗？」
他点点头，拿起外套随即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陌生男子见状，犹不死心的快步追了上去挡住他的去路。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刘志轩怔了一怔，皱著眉头盯著眼前挡路的人，这种举动令他反感。
在平常基於礼貌他或许会耐著性子陪他閒聊；不过，今不比往常，现在的他可没心思和力气去顾全风度。
「初次见面，我想我并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吧！」
这个男人无视他不悦的态度。望著刘志轩，他思考了一会。
「我叫郑伟铭！郑成功是我的曾曾祖父！」他绽出一抹别有用心的笑，想混淆他的思考。
这个人在搞什麽？
「刘德华还是我哥哥勒！」刘志轩想也不想的回应。
「喔！你姓刘啊！？」他眯起眼点点头。
被骗到了……刘志轩挑起眉，突然一阵愕然。
他仔细看著眼前奇怪的男人。
怎麽会将他错认成江彦阳？他觉得自己很离谱。
这个看起来稍显纤细，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眼神带著点沧桑举止却很活泼的奇怪男子，和江彦阳其实并不像；真要说，大概是一开口时的嗓音，不过多听他说几句话就能发现明显的不一样。
也许是自己一直想著他的关系吧！给自己下了个注解，他决定赶紧离开。
他推开他，丢下了一句抱歉，即朝著门口离去。
回到家中随即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他望著躺在沙发上己沉睡的江彦阳，和桌上零落杂乱的酒瓶，他叹了口气将东西收拾乾净。
他望著这个令他不知所措的男人……
就这样守了漫长的一夜。
翌日，
趴坐在地上枕在沙发边的身体微微蠕动。
嗯...
刘志轩睁开迷蒙的眼。
居然就这样睡著了......
刘志轩全身酸痛的按著自己的脖子，一手推了推还在沉睡的江彦阳。
「彦阳！起来了！要上班了！」
「不要吵啦！」江彦阳皱著眉嘟嚷。
「你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他还是不断地摇晃他的肩头。
江彦阳还是闭著眼，接著转身翻向沙发深处侧弓起身子。
「跟你说……不要吵啦！」
「你是太无聊了啦？一个人喝那麽多酒干嘛？」刘志轩犹不死地摇晃著他。
「明明就没有约人…干嘛……！」江彦阳嘴里含糊不清，嘴里不清楚的咕哝著。
「什麽？」他偏著脸倾向他。
他拼凑著他话里的含意。
「你是说昨天？拜托！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见他又沉沉睡去他又推了他一把。
「喂！今天你到底要不要上班啊！」他拍了拍他的脸：「你别忘了！上次你也是这样睡过头！如果今天你再这样，你叔叔一定会气炸！」
只见江彦阳的双唇开开阖阖，好像想说些什麽，他俯下身想听仔细。
「为什麽……要喜欢我……？」
刘志轩霎时全身僵硬。
心中的冲击使他脑袋空白了好一阵子。
渐渐，他恢复了思绪，并定定地凝视著他。
他说这句话是什麽意思？难道是那天自己说的话他听见了？
不太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早该跑得远远的了，怎麽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应该只是没什麽意义的梦话吧！？
他下意识的选择这个结论。
随後他轻轻地将他抱到床上。快速地洗了个澡，出门前在江彦阳的身旁留了张字条。
「昨天还壮得像头牛似的！今天就生病了？」
「是真的！老板，您也知道嘛！最近的感冒特别猖獗，来得快，也急…很突然…」因为看江梵丝毫不相信的瞥著他，他开始结巴了起来。
江梵叹了口气摇了摇手。
「我会不知道他在搞什麽？算了，你去忙吧！叫他明天一定要来上班，知道吗？」
刘志轩走出了江梵的办公室，心中也不禁暗叹口气。
一位同事站在刘志轩的办公桌旁，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怎麽？一大早就被老董给削了一顿吗？」
刘志轩抬起头，白了他一眼。
「现在好像是上班时间吧！你再不回座位工作，下一个就是你了。」
「你为什麽会被削？」小周当作没听见，仍不死心好奇地追问。
原本想无视他的好奇心，不过无奈他却相当不识相。
整理好桌上的资料，刘志轩觉得不快把他打发走，他会疯掉。
「董事长说你们平常太自由了，希望我好好管管你们！」他抬眼扯起一边的嘴角。「尤其是你！」
这个笑容看得小周不禁心里直发毛，他识相的朝後退去。
「嗯？」
江彦阳终於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看了看墙上的钟。
「哇！都十二点了？完了、完了！」他紧张的跳了起来，赶快穿上衣服。
就在手忙脚乱的套上衬衫时，他瞥见床头柜上的字条。
『今天不用来上班，我会帮你请假，你在家里好好的休息吧！志轩留』
他有回来？江彦阳仔细地回忆，可是怎麽也没有印像。
算了！今天还是不要去好了，反正现在去也一定会挨骂。
江彦阳坐在床上低著头，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晚上刘志轩对他的告白。
他并不会感到有什麽恶心的感觉，只是，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唉，不要再想了！江彦阳懊恼的甩了一下头，忽然间书桌下的纸箱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他走近了纸箱。
明明知道偷看是不对的行为，可是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他仍是伸出了手，把纸箱子拉了出来迟疑的打开它。
最先入目的是几张散乱的旧照片，其中有一张被撕成了两半，江彦阳将两张合拼在一起拼凑起来，照片中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江彦阳纳闷照片中的女人和刘志轩的关系。
他又将其他照片都拿出来，看到的是一本本整齐贴有日期标签的笔记本。
江彦阳倒抽一口气，优美的眉头紧紧蹙著，他翻开了其中一本。
歪斜的字迹映入眼帘……
1984年4月8日　晴天
妈妈今天哭了，我不知道为什麽，她和一个叔叔带我来外公家，叫我要听外公的话，我问她要去哪？可是她一直哭。
外公说！妈妈很快会回来接我，我问他什麽时候，外公给我这本日记本他说只要我一天写一张，写完的时候，妈妈就会回来了！
看到这里彦阳的眉宇锁得更紧了，他慢慢翻阅，直到最後一页……
1984年11月16日　晴天
妈妈都一直没有打电话回来，她会回来吗？
我问外公，外公摸我的头不说话，可是我觉得妈妈一定会回来！
江彦阳拿起那张撕成两半的照片，看了许久。
他又翻了翻箱子想找日期较连贯的笔记本，但是日期跟第一本差得很远。
1990.3.16　雨
今天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气，我以为我不会在写日记了，外公去世了，那个可耻的女人依然没有回来，她抛弃了我只是为了要去追寻她自己的幸福？
外公不在了，我该怎麽办？
1990.3.8　阴
参加完外公的告别式，舅舅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住在一起，我答应了。
但是舅妈似乎不太高兴。
1990.5.23　晴
舅舅又因为我和舅妈吵架，我想我必须出去打工了。
1990.11.5　阴
为了不让舅舅为难我要搬出去住。
因为不管我怎麽做舅妈和表弟就是不喜欢我。
舅舅有朋友愿意将房子便宜出租给我，明天我就会打包东西，尽量能快点搬走。
以此时江彦阳闭上眼。
他不明白为什麽他的心里藏著那麽多苦楚却从来也不肯说？
想起他的笑容，他感到一阵难受。
明明是他自己说只要有心事他们要彼此分担。
而他却必须透过这本日记才能了解他……
1991.8.6　午後转晴
最近认识了两个特别的家伙，带点冷酷不爱笑的名叫闵旋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吃了不少苦，但这样的忧郁不适合他。不对！是不适合任何一个人，我不喜欢看别人这样。
江彦阳则完全相反，我们同班但他是最近转过来的学生，个性开朗是个天真的人，但面对事情有时却出奇得冷静是深藏不露吗？？
总之我认识了两个不错的家伙！
1991.10.18　晴
我们又去屋顶喝酒，彦阳一如往常，他总是最先醉倒。但是闵旋今天怪怪的，他吻了我，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怎麽办？明天就装没事的样子好了。
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
闵旋？
一连串的震撼让江彦阳慌乱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看下去，他怕接下来所看见的，只会令他心绪更加杂乱。
但是翻过的下一页里他瞟到自己的名字，不自觉的……
1991.11.21　晴
彦阳趴在桌上睡得很熟，班上的人都去体育教室了。
他似乎有些发烧，但又不愿去保健室，真是倔强啊！我向老师报备留下来照顾他。
看他红红的双颊和皱著眉头的样子，我居然会心跳加快，为什麽？我不明白！
到这里他不打算再看下去，江彦阳快速閤上日记本。
知道刘志轩对他的感情居然埋藏了那麽久，一阵压力涌上心头。
他能给他什麽回覆？他不希望这份友情变质，可是事实证明它已经不再单纯了。
他後悔看了刘志轩的日记。
可是，
他又想了解他……
未来会怎样他光是想就全身无力。将东西收回去，他恍惚的坐在地上任由时间缓缓的流走。
街道上的灯光射进昏暗的房间，而烦杂的思绪仍是在他脑中摆荡不停。而这时他听到了开门声，使他紧张的站起来
刘志轩将客厅的嬁打开，正想著江彦阳是不是出门了。
馀光瞥见房内摇晃的身影，他皱皱眉。
「你在家啊！怎麽不开灯？！」他将脚步移向桌子将手上提的宵夜拿出来摆好。
「吃过没？我有买...」不见江彦阳有任何回应，刘志轩抬起头，又望著靠在房门边的江彦阳。「怎麽了？」
江彦阳仍是不发一语，只是低著脸。
他还没准备好该怎麽面对他，也许自己该在刘志轩回来之前就出门，这样他才有时间沉淀自己的心情。
刘志轩带著狐疑的表情走近江彦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发什麽呆？」他歪著头望著他。
「呃…没什麽！」江彦阳吓了一跳！
盯著江彦阳苍白的脸色，刘志轩担忧的仔细观察著他。
「不会真的生病了吧？」他将手放在他的额上，担心的蹙起眉头。
「啪！」一阵响音充斥在空间里。
看他红红的双颊和皱著眉头的样子，我居然会心跳加快……刘志轩的日记刹那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尔後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自然动作。
刘志轩看也不看自己发红疼痛的手，只是讶然的望向他。
江彦阳却木然的看著刘志轩的手，懊恼自己的反应过度，他紧皱著眉头眯著眼，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来化解这股滞留在周围的凛冽气氛。
他撂过刘志轩的身边，走向厕所关上门，旋即滑坐在地上将头深深靠在双膝之间。
在客厅呆愣了一会儿。刘志轩转身回到房间，环视了一下周围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将视线移向书桌心里的不安骤然升起。
将桌下的箱子拉了出来粗鲁的打开。
相片依然散乱在日记本上，不同的是撕成两半的照片被仔细的安置在最上层。
他果然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唾弃他……再努力也终究还是这个结果……
随著这份认知，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疼痛後的麻木感紧接著向他袭来。想起江彦阳刚刚的表情，他绝望了。
将箱子放回了原位，他走到衣橱前把江彦阳的衣物都整理出来。
装袋时却又慢慢的停止手上的动作。
他垂下眼。
就这样结束了……？
咬咬牙提醒自己不能优柔寡断，又快速地整理好他所有的东西拿到了客厅。
他走到厕所门口举起手想敲门却又放了下来。
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必须镇定。
「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