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色光线————砂砾

甩甩头斥责自己不该这样胡思乱想，插著腰别开脸慢慢调整完呼吸後，他摇了摇他的身子试图叫醒江彦阳。
可是仍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他单手撑著腰微倾著脸，看了他半暇後，只好决定先打开门。
他使尽力气将他抱进了房间，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再仔细帮他盖上棉被。
坐在床沿上，他忍不住细细地看著他的睡脸许久。
「我爱你…」揉著他细软的发丝，他不自觉想俯身去吻他。
就在距离三公分左右他煞了车，停伫了几秒，额头渗出薄薄的冷汗，理智又重新回到他脑中。
站起身节节後退直到背後贴上的冰冷的衣柜，他用掌心揉揉自己的右脸。
该死！我到底在干什麽？
我必须去冲个冷水澡才行！转身他拿了毛巾、衣物即快速地离开房间。
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他们只能是朋友只能是兄弟，但是他开始惧怕那个自己刻意编织出的假象，逐渐的在崩毁，怕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关系。也许是因为今天和闵旋的对话让他失序，但不论原因为何他都不该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他严厉的告诫自己。

此时，睡梦中的江彦阳张开了眼睛，他无法相信自已所听到的，而感到一阵惶恐。
当刘志轩摇他的肩膀时，他就已经醒了，原本只是想整一整他。可是却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的心情开始混乱......
刘志轩怎麽会喜欢他？他们都是男的耶！江彦阳慌张的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惊骇的什麽东西都没带。
但在走出门口的那一刹那，他停了下来。
意识到如果就这样回去一定会伤害到他，虽然刘志轩喜欢他，但是从来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什麽奇怪的事！这不就表示他很努力的维持他们之间的友谊，难道自己能这样乾脆的阻断彼此的友情？
江彦阳开始厌恶自已的肤浅，打定了主意，最後他决定装作什麽都不知道。他慢慢地走回房间趟回床上，茫然的望著天花板……
刘志轩也整晚都没再回房间，就和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纵使洗了冷水澡还是效果不彰，体内的热度依然没有丝毫的退减。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现在回到有江彦阳在的房间，因为他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再度失控，他必须沉淀、冷静下来。
江彦阳偷偷望著客厅沙发上的人影而松了口气，毕竟在这个时候，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再有夺门而出的冲动。
这个夜晚这两人的心情都相当凌乱而无法入眠。
隔天一大早，各怀心思的两人匆匆忙忙的整理好仪容，出门上班。
一路上两个人都若有所思。
许久都没人说话，刘志轩以眼角的馀光看著身旁的人，以为他还在气放他鸽子的事，但也不想解释什麽，他将注意力移往拥塞的道路上。
反观江彦阳发现了这份不自在感，为了不引起怀疑，终於主动的打破两人的僵局。
「看什麽看？有什麽问题？」心里是紧张万分的，虽然感受到内心正狂跳不已，但还是必须故作镇静。
刘志轩则转过了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怎麽今天这麽安静？」
江彦阳硬装出一副气愤的表情：「你昨天放我鸽子耶，那麽快就忘了啊？」
扬起一道眉，原本在方向盘上规律敲击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啊，对不起！……不过你昨晚睡得还真死！」他眯了眯眼，「害得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麽办，只能耗尽力气把你拖回房间。」道歉之後他不免又夹带著一句抱怨。
「那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江彦扬当然知道他嘴上虽然说的粗鲁，实际上他能感受自己是被小心翼翼的搀进房间的。
昨天要是回去的话就好了，也许他永远不会发现这件事，往後自己真的还能够轻松的对待他吗？光是今天就觉得很辛苦了。
他开始担心以後的日子。
「我昨天也有回公司去找你，找不到你我才回去的，你也体谅一下我的辛苦啊！」虽然这麽说，他的表情却带著歉意。
「那你几点回公司的？」
刘志轩想了一下：「大约9点左右吧！」
「9点？我们五点下班你9点才回来？你当我是笨蛋吗？在那等你，又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回来？」他不可置信的低吼著。
刘志轩双手合掌，装得一脸可怜样，「对不起啦！」
「呃！白痴！好好开车啦！」江彦阳紧张的怒斥他。
踏进公司後江彦阳的心里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没错，只要像这样跟平常一样就好了！他如此告诉自己。
「喂！」江彦阳接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彦阳！你跟志轩进来一下。]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喔！」江彦阳的回答有点不礼貌，面对一向疼爱自已的叔叔，他总是没大没小的，因此常被江彦庭责骂，不过叔叔也总是笑著说不在意，虽是父执辈，但就像是朋友般，丝毫没有任何芥蒂存在。
「叔，什麽事？」没经过敲门的动作江彦阳直接将门推开。
江梵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上次去冾谈的「尚黥」刚才打了一通电话来。」
「什麽？」江彦阳则将脸转向身後的刘志轩。
刘志轩则摇了摇头，表示自已并不知情。
江彦阳侧著头一脸疑问：「那你们昨天去那麽久都谈些什麽？」
「没有什麽啦！他有些私事感到困扰，所以希望我能给他一点意见而已。」
「这样啊？」
江梵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脸不悦看著他们。「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结果啊？」
现在在谈重要的公事，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居然自顾自聊起来，完全就无视他的存在。江梵怪自已平常真的把他们给宠坏了。
「那他决定怎麽样？」江彦阳这时才恍然大悟地将脸转向江梵。
江梵则用手摸摸和自己的外型不符合的落魄胡。「他说愿意和我们合作，但是他希望志轩能全程的参与计画。」江梵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你们是好朋友，所以他有这个要求我并不会惊讶，况且我也希望让你多多学习。」他将视线转向了刘志轩。
「那我呢？」江彦阳一派轻松好奇的问。
江梵看向江彦阳，脸一沉，「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不是常常提醒你，待人要真诚，少得罪人？本来我打算利用这次的机会让你好好学习的。」说著他叹了口气。「看来只好等下次了！」
「他分明就是对我有偏见！」江彦阳气得大吼。
江梵露出相当无奈的笑容：「大楖是了解你平时太浮躁了些，所以有点不太信任！」
江彦阳激动的走向胡桃木的办公桌，「意思是怀疑我的能力？」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电话。
「你要干什麽啊？」江梵见状紧张地阻止。
「打电话给闵旋理论啊！」
江梵一听，一张老脸垮了下来。「你发什麽神经？被你这样搞，我还要不要做生意？气死我了！这样叫我怎麽能放心的将公司的产业交给你？」
他早就有意将自已公司日後交给他打理，因为自己并没有儿女，而江彦阳从小就聪明的很，又特别得他的缘，因此他一直都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般疼爱。
只是江彦阳的个性似乎并不适合从商，这令他十分的困扰，但他仍相信只要好好教他、让他多多体验，或许他将来会有所成长。
只是如今看来江彦阳还是需要多方面的磨练。
才回到了家，满肚子怨气的江彦阳便将刘志轩打给他的钥匙，重重的摔在沙发上，依旧生著闷气。
「我上辈子一定跟他有仇！不是抢了他的老婆，就是杀了他全家，要不然他为什麽会这样对待我？」他终於按耐不住的大骂。
刘志轩则到厨房，帮他倒了一杯水。暗想搞不好真的是自己的关系？！
……不对，闽旋应该是真的有他的考量。刘志轩还是相信闽旋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好了啦！都气了那麽久了！呐！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吧。」
「你以为一杯水，就浇熄我心里的一把火啊？！害我……」
「如果一杯不够，厨房还有一壶呀！」刘志轩怕他越说越气，语带轻松的打断了他的话。
江彦阳白了他一眼，「你什麽时候学会说这种冷笑话？」
「很冷吗？」刘志轩一脸俏皮的反问。
「狂冷！」江彦阳挑著眉，显然不太适应他这个样子。
他点点头一副相当满意的表情：「很好！那麽那把火应该熄了吧！？」
隔日江彦阳仍是执意要到闵旋的公司找他谈谈，刘志轩阻止不了只好跟著一起去，免得两人又闹开来。
他们进了闵旋的公司，江彦阳就直接往闵旋的办公室走去。
这次楼下的客服小姐，依旧不负责任的，没有任何通报就让他们上楼了。
难得有这麽美型的男人近距离的和她们面对面，还对她们笑得极为温柔，而且一次还两个。使她们顿时忘了自己现在正在工作，只想捞本看个够。
听到公司同事的议论纷纷的吵杂声，闵姿錡则飞快的跑到江彦阳前面，将他们挡住。
「怎麽又是你们呀！你们有预约了吗？」经过上次，她不想再勉强自己，再给他好脸色看。
江彦阳则以相当玩味的口吻道：「真是尽职的职员呐！」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夸张的用手掌拍打了一下额头。
「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一家人嘛！尽责是理所当然的啊。」他也不知道为什麽会特别喜欢作弄她，喜欢看她生气？看她红著一张脸、双眉都快揪成一条线的时候，心情真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愉快。
从容的她身边绕过时他拍拍她的头。
「小妹妹！跟我吵？你只是在自取其辱。哈……。」江彦阳一脸得意笑著。
在一旁的刘志轩看著这一幕，眉宇间不自觉的出现了一道皱折。
闵旋听到办公室外一阵吵闹声而打开了门来察看时，刚好江彦阳已到了门口。
两人的距离只有约莫三十公分。江彦阳刚才的好心情霎时大逆转，一张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在後方的刘志轩一见两人的僵持状态，他放下内心的思肘跑向前。
「是这样的……我们有些事要跟你谈谈，可以吗？」
闵旋将视线转向闵姿錡，「麻烦你倒两杯茶进来」口气平淡地跟平时一样。
「好。」闵姿錡恭敬的点点头。
他们一行三人则进入办公室，闵旋坐回他的办公桌後，专注的看著他们二人。
而最先开口的当然是江彦阳。
「关於你愿意跟我们公司合作的事，我是很感谢，只是有一点让我想不通，希望你能为我解惑？」江彦阳此时却出奇的冷静，使得原本担心的刘志轩有些惊讶！
「你说吧！」闵旋态度平淡。
其实他也猜到江彦阳会来，不过原本以为他会大吵大闹的，没想到却意外的平静，倒是出乎他意料。
「为什麽这件案子不让我接？是怀疑我没有能力？还是根本是你个人对我不满？」再怎麽样，也要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实在令他不甘心。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以客观的角度决定这件事。」他顺手燃起了一根烟，「你没有一点男人的事业心，心思不够细腻又过於主观，我怕有你加入只会造成妨碍。」
江彦阳被这样不堪的分析缺点，忍不住又冒起一团火，但是这次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发脾气，他把升起的火苗努力强压了下去。耐著性子听他继续说。
「我是个生意人，怎麽好我就怎麽作，降低时间、成本又能完成一开始规划的成果，这是基本诉求。你不认同吗？」闵旋侧著脸，带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
「我没做你怎麽知道我不行？」
就算自己平时素行不良，给人的印象是如闵旋所说；但是谁不是靠著学习的机会一路成长的？更遑论他们是朋友，却完全不愿意让他证明，这未免也太不通情理。
「叩?叩?」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闵姿錡端了二杯茶进来。
她弯下身将茶水轻放在桌上，抬头时发现江彦阳紧盯著她。
「看什麽？」圆睁的双瞳狠狠地瞪著他，她心生不悦无声的说。
「看你？」江彦阳鄙夷的晃著手：「要脸孔没脸孔、要身材没身材，我怀疑你连女性的自觉都没有？」他邪恶的调侃她，似乎还没发现自己过份了点，只是觉得稍稍平抚了刚才的怒气，开始欣赏她那青白交替的脸色，以及将会有的反应。
被践踏的女性自尊令闵姿錡怒火直逼脑门。
「老娘跟你有仇啊！？你干嘛老是找我麻烦？」单纯的她，此时只看得见眼前这个令她气得恨不得想啃食他的皮骨的恶质男。
江彦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笑得差点冒出眼泪来。
「老娘？你接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也老娘长老娘短的？」他嘴角毫不收敛的挂著笑容，双手优雅的环著胸。「不错，你为你们公司作出了特色……」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耸耸肩口带嘲讽，「基本上跟你这种人讲话，根本不需要太有水准，有水准的话我怕你听?不?懂！」她真的已经忘了，闵旋就在她背後看著她们俩，实在是气到脑袋里没多馀的空间思考，现在她满脑子只想跟这个男人较量。
打架也许会输他，毕竟他是男人，可是她要他知道吵架可是女人的专利。
「你真是伶牙俐齿耶！很有趣！你要不要当我的新宠啊？」他将脸靠近她，表情带著十足嘲弄意味。
见他一脸的不正轻，脸上带著轻浮的笑容，觉得自己只差一点点就会脑溢血。她顺了顺气。
「哈！我从来就没听说过猪也会养宠物？这可真是世界奇观！」她也不甘示弱的反讽他。
此时闵旋玩味的看著他们俩，嘴角微微扬了起不易令人察觉的弧度，但也因刘志轩凝重的表情，使他的心情参杂著一些苦涩。
闵姿錡像是骂上了瘾似的，「都是你害的，现在同事们总会在我背後说些难听的话，要不是你……」此时她总於意识到，她现在是在闵旋的办公室内，而住了嘴。
她并没有转过头，只是一脸的尴尬，她没有勇气面对闵旋。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颗泄了气的球，暗骂自己实在很蠢，现在也只能求神拜佛，希望闵旋别开除她，要不然她决对会让江彦阳亲眼看到地狱。
垂下头，她落寞的飘出门口默默的关上门。
江彦阳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份了点，他转头面对著闵旋。
「喂！你……等下能不能帮我跟她道个歉？」
闵旋看著他，不禁很好奇他到底有没有神经？刚才才在气头上，现在却……他实在很难理解。
「这种事应该是你自己去做才对吧！？」他并不想插手管这种事。
「我知道！不过我觉得我跟她八字犯冲，她一定不会听我说，到时可能又会吵起来。」他笑著将双手枕住後颈，全身向後仰靠在沙发背上。
闵旋斜眼看著一旁低头不语的刘志轩，替他问了他肯定在意的问题。
「你喜欢她？」
「喜欢她？」江彦阳一副他想太多的表情，「怎麽说呢？只是觉得她蛮有趣的啦！我从来就没看过有哪个秘书这麽沉不住气的，反应也很迟顿……」说到这他不由得又笑了开来。
闵旋看了看他的笑容，即又将注意力放在桌上的文件。
「这种事我没兴趣插手，要道歉还是要自己去比较有诚意！」
「真是没人情味！」江彦阳嘴里抱怨的念著。
他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对了！你和她是亲戚吧？怎麽感觉不太像？」他很纳闷，为什麽他对自己的亲人也如此冷漠？
「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了吧！？」
环视周遭的气氛再次凝重，闵旋的嘴角微扬。
「言归正传吧！有关我们工作上的事，我想若你是纯粹以观摹的方式加入，我是可以不反对；也就是说为避免不必要的拖延，我希望拟定好的企划一切流程以志轩的想法为主。这样同意吗？」
他要的不就是那口气，反正别把他的工作搞砸了就好，与其让他在这没完没了的吵，不如把话说的好听一点。闵旋认为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