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色光线————砂砾

「你在干嘛？」看著闽旋在箱子上悉悉嗖嗖翻东西的动作，他皱著脸问。
「走快点！我有点饿了！」终於挑到他比较能接受的口味，他稍显满意的转身边吃边走上楼，留下了还反应不过来的江彦阳。
事实证明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我怎麽会去期望坏人能轻易的变成好人？发现自己被闽旋耍了，他不由得气自己怎麽老是受骗。
「你…你们统统都是大混蛋……」不悦的怒骂声在整栋废弃公寓里回盪著。
＃　＃　＃
昏暗的几盏烛光，将他们三人的身影映照得有些朦胧，终於渐渐能感受到一些凉意的夜晚，却也没有让他们此时高涨的的气氛冷却下来。
江彦阳又拿起一瓶酒，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样，真怀念！不过闵旋…你还是不喝吗？」他看著闽旋手上空空如也，不禁使他摇摇头。
「好吧…我能理解你那时…要当个乖小孩，怕回家被妈妈打，可是现在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不会喝酒可不是男人喔！」他眯著眼将酒推给满脸不悦的闽旋。
「酒量差的人没资格这样说别人！」闽旋又将酒推了回去。
「你说谁酒量差啊？」他瞪大眼又一口接一口的往口中猛灌，像是想证明自己。
「喂！酒不能这样喝啦！怎麽老是禁不起激呢？」刘志轩赶忙阻止江彦阳。
看他总是这样，没什麽酒量却总凭著酒胆猛灌。令他有些担心。
江彦阳斜眼缓缓投向这个好事者。
「要这样喝才、才过瘾啊！啐！真是扫兴…我酒量好得很…」就算说话已开始颠三倒四，他仍坚持事实并不如闵旋所说。
接著他又喝了三、四瓶就瘫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刘志轩用脚踼了踼瘫在地上像烂泥般的江彦阳。
「唉！每次都是这样，说什麽我们三个一定要不醉不归，结果哪一次不是他自己瘫在那里，像个死人一样动也不动的。」抱怨归抱怨，刘志轩还是拿起一旁的薄外套替他盖上。
「你们怎麽会在同一间公司？」在一旁的闵旋并没有看刘志轩，他只是仰望著天空，口中问道。
「嗯，我们一直都有联络，彦阳跟我说他叔叔的公司急著要用人，那时我正想换工作，所以就答应了。」他把玩著手上的酒瓶。「想想也三年了。」
「你们会不会也太要好了？」闽旋冷然的问。
他闻言笑了笑，「那当然罗！毕竟我们认识这麽久了，都好到当他是亲兄弟了。」他丝毫没察觉到这句话带著其它的意味。
「对了！你也真不够意思，什麽都不说突然就搬走了，太无情了吧！」刘志轩突然想起这些年闵旋都没主动和他们联络，不禁有些不满。
「你真的想跟他当兄弟吗？」漠视他的问题，闽旋继续发问。只是他的表情难得的有些复杂。
「啊？…什麽意思？」这个问题让刘志轩愣了一下。
「什麽意思？」闵旋无奈的轻呼了口气，「在这里我向你坦白过的话，你应该不至於会忘记吧！？我在等一个答案！」他认真的看著他。
他知道刘志轩不可能会忘，就凭他反对来这里就已经很清楚了。
「闵旋……」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确是忘不了，也无法否认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
「我…」当初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傻在原地。就像这样，哑口无言。
「给一个答案这麽困难吗？」闵旋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和表情成了对比。
「我不晓得你在说什麽？」他企图装傻。还是像当时一样。
然而闵旋并没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望著刘志轩，「你心里清楚的很，上次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不要再藉故逃避我！」
本以为经过时间的流走，自己对他的感情也该理所当然的淡化，甚至能完全消失；然而，再见到他後，一下子全都瓦解了，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对他的感情，竟坚持到超乎自己的想像。
刘志轩低下头盯著地上，手里仍把玩著空罐想藉此分散心里的不安。他依旧沉默不语。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江彦阳。」这句话说得没有丝毫犹豫。
刘志轩惊讶地呬Kj了眼，心里猛然震了一下。
闵旋见他脸上的表情，又更加落漠了些。
「你不敢对他说？怕自己的下场会跟我一样？」一步步进攻，他的眼神变得深遂难懂。
刘志轩抬起头吐不出半句话，只是木讷的看著他。
「说话啊！你不是老是说我们是兄弟？不该有秘密的吗？其实最会隐藏秘密的是你吧！？」觉得自己的耐心已到了底限，闵旋的情绪一时激动了起来，音调也开始有些沙哑。
为什麽不说话？难道他还天真的认为，同样的态度能让他像当年一样全身而退？
闽旋了解他不想回应是怕伤害他，但是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态度，才是更伤人的。得不到一个解答能宣布自己毫无可能，这样他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报一丝希望。
闵旋注视著仍坚持不语的刘志轩，爬梳了黝黑的发丝口气变得较为缓和。
「给我答案！也许我就能够放弃你。」
半倘後，刘志轩轻叹了口气。他终於明白闵旋这次是揊不会罢休了。
他再度将目光移回手上的空瓶，怕脸上的表情被一览无疑。
「没错！我喜欢他，但我并不敢妄想他也会喜欢我，我知道我无法控制对他的感受，……只要能常常待在他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他停顿了一下，彷佛下定了决心般，将视线投向闵旋：「我真的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闵旋楞了一会儿，随後唇角溢出讽刺的笑容。
「我们三个人会不会太好笑了？」闽旋的音调像是在自语。他垂下长睫，「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
他只是摇摇头作为回应，转过脸带著深沉的表情，看著一旁醉醺醺的江彦阳。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你会怎麽做？」他闭上眼稳住情绪，等待刘志轩的回答。
「我知道不可能一辈子这样，也许将来他和某人在一起时，我就会自动消失，而在这之前我只要守著他就够了。」他一脸彷佛早已看开的表情，笑著回答。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闵旋倒抽了口气。
他躺在地上，手臂覆盖著眼，「伪善者……！」他挡住眼框中的眼泪，只让他看见唇角现出的弧度。
「伪善吗？」刘志轩也躺了下来，望著满天星斗。「或许吧。」
「总经理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闵姿錡倒了一杯水走进了闵旋的办公室，看到闵旋紧蹙眉心，她担心的问。
「没什麽！昨天晚上没睡好。」闵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轻声回应了她。
闵姿錡忍不住心中的担忧，「那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体哦！」
「嗯！谢谢！如果没别事的话你就先出去吧。」闵旋看也不看她，口中随意的回应，只将视线专心的投注在工作上。
闵旋的回应让闵姿錡的心里感到难过，但随即她又告诉自己别太在意。
她告诉自己要相信闵旋总有一天会对她产生好感，至少不会像现在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闵姿錡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开始认真的工作，因为只要做得好的话，闵旋说不定会夸奖她，这是支撑著她的动力。
※　※　※
「叮、叮当...。」
脚边放著两大箱行李，一个微微晃动的背影在一幢雅致的白色洋房前猛按著门铃。
「来了啦！想按坏门铃啊！」江彦阳抓著一头乱发、眼带惺忪的开门大骂。
眼前的男人似乎正在找著身上的钥匙，他抬起头看著前来开门的江彦阳，呼了口气，「还好你在家，不过都几点了！你怎麽还在睡呀？」
江彦阳瞠大了眼，「哥！？你怎麽回来了！」一下子怒意全消，取代上的是一张傻愣的表情。
「这也是我家，我为什麽不能回来？」江彦庭对於他的问题感到好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江彦阳回过头瞄了一眼客厅的时钟。
糟了，八点半……，我会被叔念死。他不禁有点担心的在一旁喃喃自语。
嗯？昨天我是怎麽回来的？他又开始纳闷自己不复存在的记忆。
眼前的男人挑了挑眉。
这样也能发呆？江彦庭叹口气提起两旁的行李，推开他独自走入屋内。
江彦阳回过神急忙追赶上去，「哥！等一下…」
惨了！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彷佛早猜到了等下即将面临到什麽，他像放弃似的定定的站在原地，捂住耳朵等待著他所预测的事发生。
很快的，果然听到一声声暴怒的吼叫声。
「江彦阳！你看你把这里搞成什麽样子？地也不扫、一堆纸屑、你看、你看桌上都有蚂蚁了，这样你还能住得下去？东西吃一吃也不收拾乾净，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江彦庭惨绿的脸说明了，他有著严重的洁廦。
以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而江彦阳却很邋遢，所以常会被他又骂又踹的修理。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就开始打扫。」江彦阳快速的收拾雓乱的客厅。
站在一旁的江彦庭仍用恶狠狠的眼神直视著他的背影，令打扫中的江彦阳忍不住毛发直立。
「我警告你！在我出来前，你如果没把这里弄乾净的话，我是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听到没有？」他的口气带著严厉的威胁。
「我听到了！」对方也很识相的表现出必恭必敬的态度。
唉！都几岁的人了？我为什麽还这麽怕他呢？只要哥在家，自己就从来没过过好日子。他心里仍不免犯著嘀咕。
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总觉得自己应该要争气点才对。打定主意後他将抹布甩在桌上。
「江彦阳！！你怎麽连厨房都搞成这样……」厨房又传出神经质的大吼声。
「哇！对不起啦！我马上去整理。」下意识的回应让他气自己，就是没那个胆子。拿起刚才扔在桌上的抹布，踉伧的朝厨房奔去。
※　※　※
「哈…呜…哈……」刘志轩抱著肚子笑的极为夸张。
「喂！你笑够了没啊？看到我的不幸你好像特别高兴啊！？」看他有难安慰的话不说，还尽在那里兴灾乐祸。江彦阳紧皱著眉头瞪著他。
刘志轩也赶紧识相的捂住嘴，「咳…不…不是啦！只是没想到你会怕你哥怕到这种程度，只是很讶异。」虽然从前就略有所闻，只是现在他都出社会了，还被当小孩一样管教，这实在是……
「你给我搞清楚！我不是怕他，是、是对於兄长的尊敬！你懂不懂！」江彦阳睥了他一眼显得有点别扭地回应。
「好！好！好！我明白了。」刘志轩知道他是死要面子，所以只好附和著他，否则恐怕自己将会成为他泄愤的对象。
「对了！你哥不是在美国定居吗？怎麽会突然跑回来？」
「他们公司的老板把他调来台湾来帮忙，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会回去……。唉！」他边说边重重地叹口气，「未来的日子我要怎麽过下去啊？」江彦阳眼神失去了焦集，失魂落魄的摊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没那严重吧！听你这样说，你哥不过只是有点洁癖罢了。你只要不再把屋子搞乱，多注意环境的清洁就好了呀。」刘志轩认为这根本没那麽严重，只是他自己反应过度。
江彦阳用满是阴森的眼神看著他，「哪有那麽简单！你不了解他，他的怪廦还多著！才回来没多久就拟了份家规，看了里面的内容我真要吐血！」
刘志轩不禁好奇地倾向前，「什麽家规？」
「一堆不合理的规定！」他双手环在胸前无力的向後仰，没有音调的开始背诵：「一.超过半夜十二点没回去就睡马路，当天不准再入家门、二.不准在客厅喝酒、抽烟、三.半夜十二点後不准在客厅看电视，因为会吵到他休息、四.晚上八点後不要带朋友回家。最好我的作息时间和他一样……你说这是不是很过份？」江彦阳越说越咬牙切齿，他猛然坐起身拿出口袋中的家规交给他。
居然随时都带在身上，还都背起来了？看来他真得是很『尊敬』他哥。刘志轩惊讶的接过纸条。
「十六项！？而且全都针对你的不良习惯耶！你哥还真是了解你！」他钦佩得频频点头。
江彦阳白了他一眼，「都什麽时候了你还在那佩服他？」说完，见刘志轩有了反省的表情後，他又一脸悲凄的说下去：「更惨的是还有一些还在生产中……」他垂下头，连说话都快没力气了。
「还有？那的确是很惨。」成天被这样紧紧管著，滋味的确不好受。他开始同情他了。
「所以啦！快点帮我想想办法！」他抬眼露出求助的眼神。
「你一时叫我想，我怎麽想得出来？」刘志轩面有难色的抓抓头。
「……啊！对了！」江彦阳愁眉不展的表情，突然化为笑颜。
「想到办法了吗？说来听听看！」受到他笑容的影响，刘志轩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微杨。
「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他的双眼闪著光芒，「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嗯！？
刘志轩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他：「你该不会是要到我家住吧？」
「宾果！」江彦阳拍拍他的肩头愉快地回答。
「不好吧！」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他不由自主的垮下了脸。
开玩笑！一但住在一起，他实在没有把握能控制好自己，万一一时失控......。他光是想就感到一阵晕眩。
江彦阳光火的敲击桌子，「这种小事！你都要拒绝？！……还是你跟哪个女人住在一起，不方便啊？」
刘志轩很为难地侧著脸，「也、也不是啦！」
江彦阳斜著眼看他，冷冷地问：「那为什麽？啊？」
「嗯…这个，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
江彦阳挑著眉瞪著他：「别人？自己老是说我们是好兄弟的，现在又见死不救！你好兄弟的定义是这样的啊！？」
为什麽大家都要用这句话堵他？他无奈地甩甩头。
「可是你哥那你要怎麽说？」
他露出诡谲的笑容。
「只要说，我叔叔要我跟你一起拟一份很重要的企划，再拜托我叔叔别穿帮就可以了。这样我哥会觉得我很努力工怍，他搞不好还会感动到哭出来！」
他望著满心欢喜的江彦阳苦笑著：「希望真得别穿帮才好！」
「放心好了！」
江彦阳笑的嘴都合不拢，似乎相当满意自己所想出的办法。
反观刘志轩则铁著一张脸，呈现痴呆状态......
江彦庭虽然心存疑惑，可是叔叔又做了保证，那他也不再说些什麽了。
事情果真如江彦阳想的一样顺利。
他马上打包了些简单的行李，再假装依依不舍地样子离开了家门，立刻以跑百尺的速度，冲向门前的一台黑色NISSANCEFIRO。
直到见江彦阳在车窗向他摆出胜利的手势，一刻也不多做停留的滑入车内，刘志轩知道一切已回天乏术，只能让所有的事情都顺其自然了。他皱皱眉头，随即发动车子扬长离去。

来到一间有五层楼高的公寓，四周环境相当宁静，没有车水马龙的吵闹声、住户也不多；唯一的缺点是附近没有商店，半夜肚子饿的话就比较麻烦。
但对刘志轩来说，这己是无可挑剔的了，在台北市区能找到心怡的房子、既安静、环境又单纯，能这样符合他的要求，实在不容易。他认为休息的方息的地方本来就该像这样清静，那才是生活的享受。
「你住四楼啊！？」这里也安静的太诡异了吧！走上了四楼，江彦阳鬼鬼祟祟的到处东张西望。
「怎麽？四楼不好吗？」他打开门笑著反问。
江彦阳耸耸肩，「不是啦！随口问问！」
「那的衣橱你可以用，我这只有一间房间，所以你就睡那里。」他边开著灯边指著行李放置的地方以及给他休息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