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哥哥————清风不语

　　韩阳有些不放心，又看了看弟弟低下的头，终於下定决心，“我带你一起去吧。到时别多说话。”
　　韩宁的脸迅速的抬了起来，语气也恢复了年轻人应有的轻快，“带我去？”韩阳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用力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他有些小心思，可是并不讨厌，“不是你想的？”
　　韩宁的脸又红了，知道这点小心思被哥哥看透了，却不觉得不好意思，好像这样和哥哥撒娇是天经地义的。
　　晚上吃过饭，韩阳帮韩宁收拾好著装，牵著他的手出了门。
　　坐上出租车後，韩宁听哥哥吩咐司机，“去**路。”
　　韩宁从出生开始就在这个城市，哥哥说的路他也知道，却从未去过。那里可是说是这个城市的一个新开发区，有人又叫它是腐败一条街。是个集高档酒店、娱乐场所於一身的地方。韩宁从小就是乖孩子，自然也就不曾涉足於此了。
　　车停了之後，韩阳领著韩宁在这条街上左拐右拐，感觉上似乎已经不在正街的位置上了，耳边听的是各个店里放出的或摇滚或震撼的音乐，韩宁猜这里应该是一片酒吧。
　　韩阳带著韩宁在其中一家推门而入，门刚被推开後，耳边就响起叮叮咚咚的风铃声，进去後并没有什麽或震撼或迷乱的音乐，因而风铃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韩宁看不见，也不知道到底进了一个什麽地方，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哎呀，稀客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雷火也会在我这儿小店出现啊。”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妩媚的女子，韩宁瞬间在脑海里想出佟掌柜的样子，不仅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
　　那女子似乎才注意到他，“呦，这是谁啊？我们酒吧可不敢容留未成年人啊，不过这个弟弟长得真好，是你急忙结束A市的工作，回来的原因吗？”
　　後一句显示是对韩阳说的，韩阳没有接话，拉著韩宁向里面走，等到把韩宁按在座位上才开口，“我的事儿你们不都调查的差不多了吗？这是我弟弟，他的眼睛出了点问题，你可以联络到清宇吧？”
　　那女子又开口，“你想叫清宇给你弟弟治眼睛？可是清宇的规矩你知道的，让他出手恐怕很难。”
　　“我知道，可是别人动手我不放心，清宇的医术我信得过。”
　　“你不怕清宇刁难你，提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清宇就不会提，完不成是他自己吃亏，他也知道我的规矩，不先给我弟弟的眼睛治好，我是不会给他做任何事的。”
　　女子似乎娇笑了几声，“说的也对，赔本的生意我还真没见清宇做过。”
　　韩宁知道这是哥哥在替他安排手术的事儿，听那女子的语气似乎这个医生架子挺大，需要哥哥付出什麽代价才肯手术，他心里有些不安，用力抓著哥哥的手，低声唤了一句，“哥……”
　　韩阳转头看看满脸不安的弟弟，“没事，别担心，清宇是个好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可是，你不是要答应他什麽条件？”
　　“嗯，没事，没什麽大不了的，他就是一个看武侠看的走火入魔的家夥，该有的分寸还有，不会刻意刁难人的。”
　　韩宁听了这话，一下想到金庸的《笑傲江湖》，想起里面那个规矩很怪的神医平一指，於是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头颅硕大、手指很长，长相怪异的家夥，再配上一个清俊的名字真是喜感的要命。
　　韩阳不知道弟弟脑子里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看到他原本的不安被唇边淡淡的微笑给代替了，也就放下心来，转头对那女子说道，“清宇就拜托你给联络了，越快越好，他这边快要开学了。”
　　那女子笑著开口，“你们可真是兄弟情深啊，雷火，我可是第一次看你对人这麽耐心，这麽温柔，你这样子，我看了都要动心了啊。”
　　韩阳不再接话，把韩宁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我这几天都在这里，有消息通知我。”
　　韩阳很快收到了清宇的回信，简单的订好了手术的时间地点，至於清宇的要求倒是只字未提。手术的地点在A市，那里是清宇的根据地，韩宁对韩阳是无条件的信任，两人直接坐飞机来到了清宇指定的医院 。
　　在医院里可谓是一路绿灯，手术室早已排好，因为是脑部手术，必要的检查还是重做了一次，在各项指标都没问题後，韩宁被送入病房等待接下来的手术。
　　病房的门并未关上，可是门口还是传来礼貌的叩门声，韩阳抬头看了一眼，开口和来人打招呼，“清宇，你来了。”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轻的如果韩宁不用力细听就感觉不到他在走动，直觉上他似乎停在一个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很快温热的呼吸告诉韩宁这不是他的猜测，陌生人如此近的打量他让他有些紧张，手下意识的去抓坐在床边的哥哥，韩阳的大手迎了上来，安抚的拍了拍韩宁。
　　“只用眼睛看就能看出问题吗？”
　　来人终於开口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我的习惯你知道的，既然病人交给我，那所有的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能对我的动作有任何异议，也不能问问题，等到你能问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内容很冰冷，可是声音却很干净。应该是个很年轻的人，虽然韩宁家里没有搞医方面的亲戚，可是也听说过，医生是要靠资历和经验的，如果人和声音一样是个年轻人，哥哥对他医术的信任又是来自哪里呢？
　　正在胡思乱想呢，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嗡嗡声，这声音很熟悉，可一时之间却让韩宁很难想出是什麽东西，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哥哥的声音中掺了一丝怒气，“你要干什麽？”
　　清宇干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再说一次，没经过我允许的话不能问问题，你如果还有问题这个病例我就不再接手。”
　　语气虽然平静，可是里面的威胁一听即知，韩宁在哪机器终於挨到头顶後才忽然想出，原来是剃头用的工具！很快头皮开始发凉，原本柔顺的头发在刀片划过後纷纷掉落，而握著工具的手指似乎比刀片更冰冷，看不见的现状加深了韩宁的恐惧，连头发被削的难过都被恐惧掩盖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恼人的嗡嗡声终於停了下来，清宇冰冷的手指在韩宁的头顶整个摸了一圈，“嗯，效果不错，你头壳的形状长的不错，不过这也要我手艺出众啊！”
　　韩宁感觉到哥哥的手越来越用力，大概是在愤怒，赶快开口道，“谢谢你医生，我知道做头部手术都要把头发剃掉的，想不到要你亲自动手。”
　　韩阳闭了一下眼睛，把心中的怒火压制了下去，“你可以出去了吧？一会儿还要做手术，他需要休息。”
　　清宇似乎轻笑了一下，“不用谢，这是我的爱好，或者我不做医生，可以去做一个发型师，我还蛮有天分的。”
　　韩宁摆脱了刀片的恐惧，想想这个有怪癖的医生，其实到非常有趣，也不知哥哥从哪里认识到的，显然韩阳的怒气还没全消，略重的呼吸泄漏了他的情绪，韩宁倒是很开心他有机会安抚哥哥，“哥，做脑部手术都是这样的，你别气了。”
　　半天才听见韩阳嗯了一声，韩阳的手从韩宁手里抽出来，将他扶著在床上躺好，“休息一下，等会就手术了。”
　　“哥，我手术时候你会一直在？”
　　“嗯。”
　　“哥，我清醒後你也会在吗？”
　　“嗯。”
　　“哥，你说，你会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吗？”
　　“嗯。”
　　知道他是在害怕，韩阳耐心的回答他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这个简单的应答中，韩宁动荡的心终於渐渐沈淀了下来。
　　夜风吹过，韩宁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韩阳猛的从床边站了起来，用被子包住弟弟，没有说话，拉门出去了。
　　韩阳站在阳台上抽烟，他本身并没烟瘾，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抽一支。尼古丁不能麻痹他的神经，可是烟卷吐出来的白色雾气，缠绕在他身边的时候，总能给他一种意外的宁静，可是这一次，烟已经剩下半根了，心却还是乱，刚才韩宁的表现和他自己的反应让他心惊，韩宁的依赖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在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韩阳出现的。可是为什麽面对韩宁的依赖，他的反应不是血亲间的怜惜，而是一种不甚熟悉的激情？
　　夜已经深了，喧嚣的城市变得宁静起来，从阳台往外看，只能看到楼区里不多的窗口能透出灯光，大部分人应该都已沈入梦乡了，他想，他应该进房去看看韩宁，可是人却没动，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起了不确定，烟只剩最後的一截了，心还乱著，韩阳把手中的烟抛掉，刚要再点一支，阳台的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了。
　　韩阳没有回头，身後弟弟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两只细白的手臂在他胸前环了一圈，韩宁的声音从身後响起，“哥，你讨厌我了吗？”
　　韩阳的手落在弟弟交叠在他身前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怎麽会？”
　　韩宁忽然用力，似乎想把哥哥给牢牢抱住，韩阳有些吃惊的回头，韩宁的脸上惨白一片，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哥，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话的意思如此明显，让韩阳无从躲避，更不忍装傻，告白应该是紧张中带著开心的，可是韩宁的脸上只有绝望，他的伤心是如此明显、如此深刻，让韩阳忍不住将他带到怀里，轻轻的安抚他。
　　韩宁在哥哥稳健的心跳声中慢慢平静下来，哥哥的反应很奇怪，既不是厌恶又不是接受，哥哥的胸膛很温暖，韩宁忽然觉得，只要不是被厌恶、不是被推开，他已别无所求。
　　韩阳静静的抱著弟弟，半晌，终於开口问道：“韩宁，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韩宁在他怀里用力的点点头，“哥，我知道你觉得奇怪，可是我要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喜欢亲人那种，是喜欢爱人那种喜欢。”
　　不是第一次有人和韩阳告白，可是没有一次让他的心跳的这麽快，或者这样下去，他会心率衰竭也说不定，明明是激烈的带著不顾一切的禁忌情感，又让他有种宁馨、温暖的感觉，好像曾经空泛的生命里，第一次充满了旺盛的活力。韩阳用手轻轻摸著韩宁柔软的发丝，他的头发和他的人一样，明明是柔和的，有的时候却给韩阳一种不肯妥协的错觉。
　　韩宁在哥哥怀里抬起头，尽管有些害羞，他还是努力直视哥哥的眼睛，低低叫了一声：“哥……”
　　韩阳叹了口气，开口问道：“爸妈以前都怎麽叫你？”
　　韩宁呆了一下，接口说：“他们都叫我宁宁。”
　　韩阳点点头，“好，那我也叫你宁宁。宁宁，你知道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喜欢过一个人。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被师父派出去执行任务，师父为了怕我出差错，同时还找了一个很有经验的女警陪著我。那个女警比我大四岁，虽然穿著便装，可是人一站在我面前，就有种飒爽英姿的感觉，当时，我是第一次独立工作，好多事情并不知晓，走了很多弯路，可是她都仅仅是在一旁协助我，关键时刻给我一点意见，但是绝不左右我，在我做错的时候，也没有指责过我，永远都是鼓励的微笑，事情办完了後，我们分手，我执意要一个她的联络方式，她没有同意，大概是发现了我对她的好感，那时候，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喜欢上什麽人，觉得每天醒来都没什麽意义了，可是仅仅过了半年，我无意中遇到了她，她和一个很平凡的男人在一起，可是笑的却很甜蜜，看到我了，就笑著点点头，根本没走过来认真的和我打个招呼，我以为我会很难过，可是没有。相反，我觉得很轻松，如果当时她把她的联络方式给了我，我想我会努力追求她，然後在相处中抹掉所有曾经的感觉，最後黯然分手，可是她很聪明，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或者就是她早已知道，我们并不合适。”
　　韩阳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把弟弟往怀里拥了拥，晚上的风更冷了，韩宁仅披著一件浴袍，不知道站久了会不会感冒。看弟弟的大眼睛专注的盯著他，微微一笑，接著说道：“宁宁，少年的感情总是很容易产生的，你好好问问自己，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上有了亲人的感觉？如果我不是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你现在还会跟我说，你爱我吗？”
　　韩宁本来红的要滴血似的脸一下变得苍白，他用力挣开哥哥的怀抱，“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或者是为了留住你才这麽说的？”
　　韩阳看弟弟苍白的脸色，心里一痛，刚要把弟弟拉回怀里，就看韩宁忽然踮起脚来，用力亲上他的嘴唇，韩阳所有的动作都僵了，只剩下嘴上那对柔软的双唇，贴在一起时引燃的狂情烈焰，仅仅就是嘴唇贴上嘴唇而已，韩宁只是稍稍贴上去，随即又撤了下来，本来苍白的脸色旋即被一股热浪席卷过来，甚至连一直赤裸的小腿上，也沾上了淡淡的粉色，韩宁再也不敢看哥哥的脸色，转头向屋里跑去，虽知，刚一跑动，才发现脚上还固定著石膏，无法协调之下，人整个儿倒在了地上。
　　韩阳看弟弟！当一声跌在地上，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抱起弟弟来，原本俊俏的小脸因为重重的磕在地上，痛的皱在了一起，白皙的额头上红了一片，就连原本秀挺的鼻子上，也被磕的红了起来，韩阳看的大为心痛，一手抱著弟弟，一手用力揉著弟弟受伤的地方，恐怕留下青紫的印记，韩宁看著哥哥专注的样子，本来又痛又囧的心情忽然荡然无存，一颗心重新飞扬起来，或者，哥哥并不是不想接受他吧？再努力努力，这个温柔的哥哥就是他的了！
　　韩宁刚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想张开眼睛看看哥哥，可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手术失败了？
　　韩宁的心里全是沮丧，原本想要抓住哥哥的手刚抬起来，就无力的又掉在床上。
　　“你醒了。”
　　“嗯，哥……手术……”
　　“别担心，手术很成功，清宇说你的眼睛看不见已经有几个月了，现在不能马上就让你直接看东西，需要再适应适应，你现在是带著眼罩呢。”
　　“哦。”
　　韩宁有些放下心来，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一清醒过来，就可以见到你呢。”
　　韩阳嗯了一声，问道，“你想现在就见到我吗？”
　　韩宁情绪有些低落，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韩阳想了想，拉起韩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麽‘看’也不错吧？”
　　韩宁的手慢慢的摸上哥哥的脸，还没开始动，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半天才定下心来，从他宽阔的额头一直向下摸去。
　　手下的皮肤似乎稍微有些粗糙，眉毛很浓，很长，挺直的鼻子，人中很长很深，再向下就是温热的嘴唇，韩宁的手指刚摸到，就像触电一样赶快让开，韩宁边摸边在心里勾画大哥的样子，应该是非常英俊的吧？真想亲眼看看。
　　韩阳伏低身子任由弟弟在他脸上摸索，明明是医生的吩咐，可是不能让弟弟一清醒就看到他，总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一样。
　　清宇一推门进来就看到韩宁的手指刚刚从韩阳的脸上收回来，韩阳毫无防备放任韩宁摸他的样子。心里骤的一动，林颖传来的消息明明说韩阳从小就是在干爹身边长大的，和家人没有什麽联系的，清宇之前也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觉得是警惕性很强的一个人，加上为人很冷漠，和所有人都不够热络，怎麽这麽短的时间和这个忽然而来的陌生弟弟如此亲近？甚至为了他不惜求自己出手，不顾可能会付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