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相信公子,所以,他的决定,就是我的意见!”伸手将灯芯拔亮,萧琛月完全张开眼睛,略显狭长的眼中寒光瞬间闪过。
沉默片刻,龙擒霜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样说也的确没错,公子从来没有输过,也不会输!”
微微一笑,颔首,萧琛月伸手将灯火护住,同时,房间的木门无声息的向外滑开,一名一身白衣、银发如瀑披散,于深夜时分依旧用一顶连纱斗笠遮住面容的青年踏入了房内;黑衣随从和龙擒霜一见来人,同时转身向来人行礼,而萧琛月则是轻一捋衣摆,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在他落地时方才发现他的身材不仅匀称,而且修长高挑。
“公子。”龙擒霜轻唤道。
白衣人点了点头,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似曾相识,“你和无意先退下吧!”
“是。”龙擒霜抱拳行礼,随后和黑衣随从一起退出门外,顺手掩上房门,一侧头,不意外看见无意停在门外站着,“你要留在这里?”无意微微点点头,算是回答了龙擒霜,而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的说道:“那我也回自己的岗位了。”
门外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来,只剩下门内的两人站在微弱的光线之中,一语不发的对视着。
良久,白衣人方才打破沉默,“你在生气?”
“怎敢。”
语毕,萧琛月拉起白衣人的手,修长手指扣上脉门,接着,三股细长真气随之侵入对方脉络,不消片刻,就见萧琛月两道剑眉是越皱越紧。
“你有,你绝对有。”白衣人伸手抚上萧琛月的眉心。
“哦?”
萧琛月默默将内息一转,侵入对方体内的三股真气瞬转温热,开始平整已经有些错乱的脉象;真气带来了暖洋洋的酥麻,令白衣人有些站立不稳的靠入萧琛月怀中,而萧琛月也顺势抱起他,将他带往床上。
“是吗,你知道?”
“你只有在生气或者特别高兴时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不反抗的被送入帐幔之中,白衣人的声音隐隐含有笑意。
萧琛月没有反驳的意思,沉默的脱下鞋子、进入帐幔,长袖微微一振,柔和内力将一旁的桌案送去最远的角落,连带着将灯火一起熄灭,再一弹指,金钩应声落下,帐幔层层飘落,将月光星辉全数阻隔在外。
“你是在气我拿自己的命去赌?”
话音间,一顶连纱斗笠被送出帐幔之外,萧琛月答非所问的说:“主人,你的气象错乱得比几日前更加严重,请安静让无痕帮你顺脉。”平静语调不变,只是将内力催得稍急。
白衣之人,也就是龙三公子,轻叹一声,“琛月,又叫我主人又自称无痕,看来你这次是气炸了。”
“因为你明明清楚后果却依然不顾。”萧琛月右手大拇指顶上龙三公子的脊梁正中,又将一股内力送了进去。
“有些事情是博命下去才会得到更多回报。”用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龙三公子配合着吸纳送入的内力,平顺连日来已经处于暴动边缘的血气。
“所以,我不阻止你并不代表我不会生气。”收回真气,萧琛月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瓷瓶,“已经有头绪了?”
“恐怕八九不离十。”稍微抬身枕上萧琛月的腿,龙三公子的语调突然阴沉下来。
“所以你让烈儿跟上昊天云?”拔开塞子,随手取来一个小瓷碗,萧琛月似乎能完全在黑暗中看清所有的东西,将药剂的分量分毫不差的倒进碗里。
“不是跟上,是陪伴。”平息下体内的乱流,龙三公子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你明知道烈儿和昊天云……”说着,萧琛月将清水注入碗内,看着药丸随水化开。
“若真是,那也只能说是天意,还有……琛月,我现在的状态,你认为我拿得动你手中的那个玄铁磁碗吗?”龙三公子的声音之中参杂着一丝笑意。
没有回话,萧琛月将碗中药水一饮而尽,缓缓俯下身去,一时之间,帐幔之中只听得见细微的水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第三章
清晨的风有些许清冷,一夜未眠的昊天云和衣坐在床边,窗外的天才刚蒙蒙亮,还透露着些许灰色。
“唉……”
低低叹息一声,昊天云只觉得心如乱麻,没想到踏入龙堡会是这个结果,太过顺利的发展反而令他有些不安。
“大清早的,昊公子叹什么气啊?昨夜休息得不好吗?”
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龙梵烈推开门,身后还跟着数名小厮,见状,站起身来,昊天云将门口的众人让入屋内。
“这个……在下多少有些挑床,所以在不熟悉的地方总有些睡不安。”
闻言,只是一笑,龙梵烈指挥小厮们将洗漱用具摆放到桌上。
“那么这样吧,下次就按照昊公子习惯的方式布置好了!”
“我的习惯?”昊天云有些愕然,心想,难不成还要我在龙堡长住?
“昊公子,请梳洗吧!”扯了扯陷入自我思绪的昊天云,龙梵烈露出无害的笑容,指了指已经摆好的器皿,“公子请昊公子梳洗完之后到西厅用餐,不过不是我要说哦,昊公子如果不能尽快熟悉环境的话,我毕竟不像无痕哥哥或者无意哥哥那么会照顾人,若是路上昊公子因为疲累而病倒,我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照顾得好。”
一本正经的口气让昊天云的嘴角不禁弯了一下,“你真是个多心眼的小鬼!”
“我不小了。”
龙梵烈抬头挺胸,努力让自己的身高和昊天云并齐,无奈终究是差了大半个头,而这还稍带孩子气的动作终于让昊天云多日来第一次真正笑了出来。
“龙梵烈?”
“对,我的名字,我是龙堡第三代子弟……不过我爹娘去世得早,是公子将我带大的。”被问到自己的事情,龙梵烈显得有些不自在。
愣了愣,昊天云意识到自己问了不应该的问题,只是有件事他却是不能不问。
“龙三公子……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原本笑得很灿烂的脸孔露出了困惑神情,龙梵烈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着昊天云,“我的身份是不可以对昊公子评价公子的,因为我是公子的掌旗。”
“对不住,我不该问的。”心知刻意打听也无法在龙堡之内问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昊天云便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对了,可否不要叫我昊公子?”
“可是你是二十三公子的朋友啊,按照道理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公子。”
“别这样,昊天云只不过是一个篱下客,你叫我一声昊天云即可。”
一脸苦恼的看着昊天云,龙梵烈不知道是应该叫,还是不应该叫。
“这样吧,你今年多大了?”看着龙梵烈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孩子气,昊天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嗯,今年虚岁十六了。”思索片刻,龙梵烈答道。
“那这样吧,我虚长你七岁,你就叫我一声大哥,我叫你小烈如何?毕竟之后路上相称比较方便。”
“嗯……这样……我就称昊公子一声大哥啰!那大哥快点梳洗吧,莫要让大家久等了!”麻利的将毛巾搭上钢盆,龙梵烈笑得一脸灿烂。
绕过本院,左侧的院落便是龙梵烈口中的西厅,西厅没有沿路走过的奢华,只有朴实的装饰,带着一种温馨感,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正中一张比一般家庭略大的红木圆桌,而现在桌边正坐着一个碧衣青年。
“你来迟了哟,梵烈,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沉稳的声音有着温柔的语调,龙擒霜从桌边起身来。
“哎哎?来晚了?擒霜哥哥!那公子会不会生气啊……”拉着昊天云走进屋中的龙梵烈露出苦恼的表情。
“主人身体不适,没有出来迎接远客,倒是让你逃过了一劫。”分隔内外的门帘应声掀起,身着鹅黄文士衫的清雅青年走了出来。
昊天云看到此人之时不由一凛,龙堡中人几乎人人习武,更绝非三脚猫功夫,昊天云自问苦练十余年也不一定能胜过其中几人,但此人武功之高,行步之间举重若轻,又有一种奇特的飘忽感,这种轻功路数绝非常人所能到达。
“昊公子,我是萧琛月,代公子向你致歉。”微微向昊天云福了福身,黄衫文士依然一派宁静姿态。
摇了摇头,昊天云抱拳行礼,“是昊天云误会龙堡和龙三公子,该道歉的是在下。”
“请昊公子用早餐,我有些事情要替公子向你和烈儿说明。”
“昊大哥,我们要起程了哦,你准备好了吗?昊大哥?昊大哥!”
敲敲门,龙梵烈眼见没有动静,犹豫片刻,终于推门走进昊天云的客房,而身体猛的一震,昊天云这才从沉思中被惊醒过来。
“啊,小烈?”
“昊大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龙梵烈担心的在昊天云身边坐下,稚气脸上的秀眉全都纠在了一起。
“我没事,别皱眉,这种表情不适台你。”伸手如同在宠溺弟弟般地摸摸龙梵烈的黑发,昊天云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可是……昊大哥,你刚才的表情……好悲伤……”
“我真的没有事,不是说要出发了吗?我们走吧!”略略整理一下龙梵烈的头发,昊天云站起身来说道。
龙梵烈四下张望了一下,“咦?昊大哥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吗?”
“我本就是孤独一人,又哪来那么多东西?走吧,莫要让其他人久等了。”昊天云平静的回答。
“只有我来送你们,真的很过意不去,你们来过龙堡的消息,公子推测已经被幕后之人知晓,所以……这一路要小心。”将手中的包裹递给龙梵烈,龙擒霜的语气有些犹豫,看了看昊天云,继续说道:“昊公子,如果你相信龙堡的语就信任梵烈的能力,龙堡现在也面临……唉……”
一抱拳,昊天云理解的笑了一下,“心领了,有小烈在,龙堡和龙三公子的诚意昊天云感受得到。”
“既然如此,路上请小心,这是公子特别交代要交给你的,梵烈……”龙擒霜最后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龙梵烈。
“我知道了,擒霜哥哥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昊大哥的。”
“小烈,我能照顾自己,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了哦!”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 * *
龙堡第一堡?翔龙堡正厅九重堂
还未到龙堡子弟齐聚之日,本该冷清的九重堂内却一反常态,人影幢幢,正座之上正是龙堡当代堡主——龙翔麒,以他的位置为首排开,左右共设有六十位置。
除却左手第一个位子,每个位子上都坐着一个人,连一向聚会时不会有人的右首首座也坐着一位黑纱掩面、宽袍罩身,能从明媚深蓝眸子轻易认出性别的女子;右手第一位,龙堡第二堡,隐龙院堡主——龙黎魅,女,主管龙堡情报网,二代子弟排行第二;左手第二位,龙堡第四堡,赤龙堡堡主——龙黎琰,女,统管龙堡外四堡,拥有高达一万五千人随时可动用的战斗兵力,是龙堡之中不折不扣的一员猛将,二代子弟排行第五。
右手第二位,龙堡第五堡,青龙堡堡主——龙翔异,男,主管冶金锻造相关产业,二代子弟排行第十七;左手第三位,龙堡第六堡,蓝龙堡堡主——龙翔兴,男,主管河务,二代子弟排行第六;右手第三位,龙堡最末堡,黑龙堡堡主——龙翔冥,男,主管陆上衣食住行,是龙堡最大的经济支柱,二代子弟排行第十。
粗算下来,龙堡七位堡主,除了第三堡又有刑堡别名的白龙堡堡主龙三公子——龙翔桦之外,竟是全数到齐。
“喂喂,大哥,你急着把我们从各地召集回来又一言不发,你要做闷葫芦,十弟可要心疼死那几匹累死在路上的良驹了哦!”在座位上伸个懒腰,一身深桃红的少女打破沉默,完全无视规矩的从靠背大椅上滑下,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里,而不是坐在椅子里。
闻言,撇了撇嘴,坐在左边最下首的龙翔冥翻了翻白眼,“我说五姐,你有心想管我的马累死了几匹,不如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不过就老十我的意见啊,五姐你再这么粗鲁下去,根本没有男人敢娶。”
“你管我,本小姐今生今世是打算嫁给孙子兵法,你这种臭男人谁会稀罕啊?”从椅子上跳起来,龙黎琰双手一叉腰,大大刺刺的站在龙翔冥前面。
眼看两个弟妹又要吵起来了,坐在正首的龙翔麒不得不发话打断即将爆发的战火。
“琰儿、十弟,你们莫要吵了,做大哥的虽然很想详细说明,无奈主角未到,好戏开不了场。”
点了点人数,龙黎琰扭头问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今天的主角是三哥啊?”
“呵呵,老三居然迟到?这可奇了,难道是昨天晚上和琛月小别胜新婚,今天早上爬不起床?”一声娇笑,却是龙黎魅发了话。
龙翔兴不敢苟同的挑了挑眉,“二姐,你这句话让三哥听到了没什么,要是让琛月知道了,你不怕你以后连吃饭、洗澡、读书都要小心被人下药?”
“迷魂散和春|药就不必下了,二姐本身就是人型狐狸精,用不着这些。”一脸严肃的陈述完自己的意见,龙翔异继续在旁边事不关己。
“呵,翔桦不过是迟到片刻,倒是被众位兄弟说笑了。”
一声低笑,白衣长衫、斗笠遮面、白发胜银的青年走了进来,身后依然是一身暖黄的萧琛月。
“三哥!”甜甜的叫了一声,龙黎琰冲上前去把青年抱个结实,“琰儿想死三哥了,三哥一声不吭就只带了两个护卫跑去岭南,失去联络快两个月,你要知道,龙堡上下差点被你给吓死了!”
“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刚说完这句话,龙三公子就收到身后不屑的眼神,暗地一笑,他向正首拱了拱手,“大哥。”
一甩长袍下摆,龙翔麒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琰儿一直在外练兵,一回来就到处找你,现在见你平安就好,不过,你想调查的事情也清楚了吧?”
微微点一点头,龙三公子走向自己的座位,这时,龙黎琰方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大哥,三弟逾矩先问你一声,最近几个月龙堡在塞外的发展是不是更加困难了?”左手下意识抚摸着扶手,龙三公子发问道。
龙翔麒微一颔首,可回答的人却是龙黎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