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姿说:"皮皮你说话啊你,你呀!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了啊?我从来没见你这样儿过,你急死我啦!"
皮皮哭了一阵儿,说:"他要结婚了。"
"啊?!"姜姿说:"怎么搞的?你们在一起不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呢?......妈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呢?!真没良心!好了就
要,不想要了说甩就甩了!他怎么跟你说的?他怎么能这样儿呢?!"
皮皮说:"这不突然,你也别怪他,也怪不了他。"
姜姿恨恨地说:"你还替他说话?这不怪他怪谁?是他要结婚了不是你要啊,傻瓜啊你?早知道他要结婚,你当初怎么还跟他在一起了呢
?你这个猪!"
皮皮说:"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姜姿说:"是吧,呵呵,你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我还天天羡慕你们两个呢,还想自己也找一个象你哥那样的人过日子,现在看
来,男人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唉,你别哭了。当初我到北京的时候比你惨多了,妈的那个狗东西......我哭得比你厉害多了,现在,一滴
泪水也挤不出来了。"话虽如此,姜姿的眼角还是有些湿了,他垂下头去,仍旧喂狗。
皮皮说:"他爸爸要死了,临死前就想能看到他结婚。他是假结婚,对付过去就行了。"
姜姿说:"要死就快点儿死,死了反倒好了,省得瞎操心!"
皮皮说:"人都有父母啊,那是没办法的事儿。他跟我不一样,我爸爸什么也没给过我,我也不用回报给他什么。他不行,买房子的钱还
有他家里帮助的一部分呢。做人总得有良心,所以......我没什么好埋怨的。"
姜姿说:"良心?狗屁!现在好了,良心有了,那你怎么办?"
皮皮说:"我也不知道。"
姜姿说:"那他给了你多少钱?"
皮皮说:"你这个人怎么......我不跟你说了,说什么都是废话。他还没回来呢。"
姜姿说:"没回来你就搬出来了?你傻到家了你啊!没有钱你怎么活?再说了,他有责任安排你的,你们在一起三年了呀!你倒好,事到
临头了竟然溜出来做好人,给人家让地方,你......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皮皮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还是别说了。"
高海洋刚出了食堂,穿过校园往自习室的方向走着,边小丽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今天我替你看了通报,你的戏今天晚上在大观园有两场
,能赶过来吗?"
高海洋说:"能,就是晚上如果结束得太晚了,我怕没车回宿舍来。"
边小丽说:"能赶过来就行,你已经答应我们了,那就要讲信用啊。如果没车了派车送你回来就是。不过小高啊,最后的两场戏拍摄地点
不在北京,估计下周要去无锡外景基地去拍,不过很快就结束了,你得做好准备。"
高海洋说:"哎呀,那不行,离开北京......我恐怕请不下来那么多天的假。"
边小丽说:"尽量争取吧,再说下周就赶上五一节前夕了,不如你串休一下?"
高海洋说:"恩,那我尽力吧。不过说好了几场就是几场的,别再加戏了。我不是剧组的签约演员,也不想赚什么外快。"
边小丽说:"行,没问题。那你记得晚上赶过来吧。"
子沛的父母因为见到了郝菁菁而心情好得象过年了一般,并且郝菁菁外表颇为他们所满意,所以就更迫不及待地追问起婚期来,还吵着要
跟郝菁菁的父母通个电话联络一下感情。郝菁菁不好推脱,就给家人打了电话。郝菁菁这些年独立惯了,也成为父母心头的一块心病,很有把
女儿立即嫁出去就好的心思,双方语言虽不怎么相通,但谈话感觉彼此都是可靠的人家,所以丢了一句"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做主办算了
"便结束了谈话。
但他们的自主是非常局限的,这一对婚姻的傀儡各自怀着复杂的心绪又商谈了一次。
跟郝菁菁谈话的时候,子沛的手机里还保存着皮皮离家前发过来的那条短信息,他的心焦急万分,真想立即飞回北京去拉住皮皮了。
所以子沛斩钉截铁地说:"那么,我们就办了。"
郝菁菁也言简意赅地说:"办了。"
子沛说:"办了以后,你是跟我回北京,还是直接回武汉呢?"
郝菁菁说:"我总得到北京看看方位吧?要不然回去后我怎么跟父母描述我的家庭?"
子沛说:"好。不过事先声明,我们真的是假结婚。"
郝菁菁笑:"你怕弄假成真?"
子沛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说:"我还是谢谢你帮我解了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我们这种约定可以作为长期的保障,直到我们彼此
不需要再向旁人做交代的时候。"
郝菁菁说:"彼此彼此。"
子沛说:"那我得先回北京一趟,我小弟那里还要安置一下。昨天我跟他大概讲了我要结婚的安排,他现在离家出走了,我很担心。"
郝菁菁说:"那你就先回去好了,我看你的意见,是在这里等你,还是先回武汉去。"
子沛想,横竖都得是要走这一遭了,不如快刀斩烂麻地把事情解决,便说:"那你委屈你现在这里呆两天了,我回北京处理完了就赶回来
。"
27
子沛匆匆地与父母交代了一下,自然是编造了些工作上的谎言,把郝菁菁留在了河北,然后立即赶回北京。一路上他不停地拨打皮皮的手
机,而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提示音说"该用户已关机"。
他步履匆匆地进了住宅小区的大门,远远地遥望自己所居住的楼层,心里突然恍惚起来。这个家,这个三年前自己所努力营造的家,没有
了皮皮,还算是家吗?!
直到推开房门,他心里还在怀疑,还觉得皮皮没有走,缩在被窝里贪睡不醒或者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空气中总散发着淡淡的皮皮身体上
的香草味儿。可是没有,房间里整洁得有些异常,地板和家具上连灰尘都没有。阳台外无限春光尽情扑了进来,一切亮得晃眼。
子沛的心象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抽烟。
他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杂志社,没什么时间和心情跟同事们寒暄,直接到领导那里请了假。他只是说父亲的病情还极其不稳定,必须得再
守护几天,并没有说出自己要结婚的事情。他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他是个小领导,他的私生活人们也只会私底下议论公开时没人询问。其实
对些子沛也不在乎,他只要应对家人就可以了。
但是他还是把这件事情跟周洋说了,自然是有策略讲方法的一种交代。他想,郝菁菁毕竟是周洋介绍给自己认识的,并且跟郝菁菁是关系
很好的朋友,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做个见证才好。当然他没有说自己的取向问题,只是说与郝菁菁互相帮忙,很快要结婚给双方父母做样子。
周洋惊愕地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着子沛看了好久,说:"不会吧?......我说领导,你可真叫闪电结婚啊!你、你不是已经成家了吗?"
子沛说:"没有。我也没跟你说过我成家了啊,是你自己一口一个嫂子叫的,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打电话给了谁。"
周洋说:"反正不会是打给玫瑰杀手的。不过这也算是个好事儿,恭喜恭喜啊。"
子沛说:"没什么好恭喜的。我新事新办,在河北一切从简处理了......你带几个好朋友赶过去参加吧,算是我北京工作单位朋友的代表。
"
周洋说:"行!没问题。准备什么时候办啊?"
子沛说:"就这几天吧。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周洋说:"好。"
周洋是个聪明人,明显感觉到子沛的话有含糊,也不揭穿,但揣测中也猜中了七八分了。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婚姻,在他父亲病危的关头
,与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异地女人,进行一场低调得如同不曾发生过的结合--那么这婚姻的目的绝非真正的生活,有些荒诞不经却也肯定是荒不
择路了。这样的情形,并且非名非利,除了是同志掩人耳目应付家人的计策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周洋笑了笑,又叹息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婚姻。
的确如子沛所猜想的那样,他离婚了。他结束了一段并不光彩的婚姻,然后一身轻松地重新开始了自由生活。与子沛的情形不相同的是他
的婚姻是没有旁人压力的介入下自己选择的,那应是一种利诱。在这段婚姻里,他获得了北京的生活权力,婚姻有时候是一种捷径。为此他抛
弃了自己的男朋友,隐藏了自己的实际欲求,紧紧地与那个他不爱的女人捆绑在一起,最终那段婚姻无疾而终,短暂的四年的婚姻留给他的是
一大把社会关系和一些使他不至于生活窘迫的资产。他信奉一切利益要靠代价来换取的准则,所以做什么都是无怨无悔的。
在人生这条路上,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自私永远都不会错,为了自己成败得失都不会留下遗憾。他想,你方子沛暂时是我的小上司,
但也不过如此而已,你为了父母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就高尚了么?呵呵,真是笑话。
与子沛貌合神离地交谈了一阵儿之后,他又开始去臆想那个高海洋了,他自由了,彻底脱离了一切束缚,更换了工作准备鸣鼓开锣地大干
一场了,寂寞的怀抱里怎么能够缺少一个美若尤物的少年呢?
子沛把手头的工作自然交给周洋暂为打理,他对他的信任已经超出了平常同事关系,好在社里的编辑自己们都各奉其职按老取酬,每天不
是泡在互联网上打发时间就是奔跑在外面搞采访,所以对身边的变故都视而不见了。子沛最近的匆忙大家都认为是他父亲病情恶化导致的,所
以当子沛又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顶多是问候了一下、打探了一下老人的病情,并且对子沛给予周洋的信任与工作安排并不以为然。
上一期《青春风尚》出来,销量不俗,还有不少读者打热线或发邮件过来表示对影视明星蒋矜的关注和对电视剧《侠女浮萍》的期待。周
洋正好得以机会对这个选题进行跟踪报道,心里升腾起一阵儿克制不住的欣喜,因为正好可以再次接近一下那个少年了。
而此刻,高海洋已离开了北京。他是个诚实守信的人,答应剧组的事便尽量做到。他的指导教师对他很了解也很信任,并没有过多要求,
只希望他能够不荒废学业。他随着剧组一起到了无锡外景地。
这一天风和日丽,还没进入梅雨季节,高海洋是第一次来到无锡,但没有时间去传说中的太湖观光,只是跟着剧组匆忙地进入了外景地。
28
高海洋要拍的镜头不多,他认真地看了下剧本,揣摩着角色的内心世界,但剩余的几场戏已经没有什么可发挥的余地了。面对着风头正劲
的明星蒋矜,他竟没感觉到什么压力,只是发现蒋矜的确是个天生丽质的女子,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令人讨厌的骄傲和做作。下午是侠女与男
二号情感纠葛的一场戏,按要求侠女应该狠狠地给他一记耳光。耳光也打得非常顺利,周导没过多要求,镜头一换,高海洋的侧脸,捂着腮帮
子喊侠女的名字,千呼万唤。完事了,高海洋出了镜头,换下服装,边小丽把他的手机递给他,说:"小高,你的电话,一个男的。"
高海洋听着这个声音很陌生,问:"您是哪位?"
周洋说:"我是周洋。可能你不记得,上次在麦当劳那个......这样的,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给你新买了一件衣服。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
高海洋便想起了周洋,连忙推辞说:"哦,真的不必了。您太客气了。"
周洋说:"没事儿。你回来以后我还想做个专访呢。这是杂志社里的工作安排,希望您能帮这个忙,配合一下,好吗?"
高海洋并不懂得他们采访操作上的事情,听周洋这么说就应了一句:"我后天回就北京了,到时候再说吧。"他是那种热心肠的人,几乎
从不拒绝别人求助帮忙的,甚至对陌生人也是。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呢?"
周洋说:"我干娱乐记者这一行很多年了,再难找的电话号码都能找到,呵呵,你就不要问了。这么说你答应了,谢谢你啊!"
高海洋笑笑说:"您这个人还真有意思啊。"
周洋说:"没什么啦,为了工作嘛。"
高海洋的号码实际上是皮皮无意间透露给周洋的。姜姿跑出去了,皮皮翻看着自己随身带出来的东西,睹物伤情,又看到了衣服口袋里的
一张名片。是周洋的名片,看到名片上《青春风尚》几个字,就更加抑制不住想起子沛。他很想给子沛打电话,但忍着,忍得自己都要发疯了
。他也想探听到子沛的消息,胡思乱想地就拨通了电话,周洋自然未曾料想如此。
皮皮的声音一传过来,敏锐的周洋立即就豁然明白了。
他想,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世界真小,几个GAY竟碰到一块儿了。
在电话里皮皮自称是子沛的表弟,大概问了问子沛有没有回来上班。周洋想什么表弟堂弟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吗?他也不拆穿,就说
子沛已经回来了,不过又要请假。然后话锋一转,说:"方主任要结婚了,你不去吗?"
皮皮心里强烈地一疼,黯然地说:"我......没时间啊,可能赶不过去了。"他想,完了,都知道了,看来这次,子沛真的是想好了。
周洋听着皮皮的声音,想象着他的反应,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事不关己,便也不在意,又三句话两句话地套到了高海洋的电话号码
。
之后他立即就跟高海洋联系了。
皮皮万念俱灰,甚至想自己死了算了。无聊,这个世界真的是无聊透了,怎么活怎么没意思。没离开家之前,是那么渴望爱情,渴望拥有
两个人相亲相爱的生活,而拥有了之后却又觉得平淡索然。再失去的时候呢?竟然又是痛楚万分的--人是不是太贪婪了?
但他还是没有死的勇气,他还那么年轻,贪生怕死,并且也找不到必死的理由。他一会儿劝自己说,子沛是结婚了,但子沛绝对不会不要
自己的,过了这一关以后一切会恢复原状,一会儿又劝自己说,即便一切无法复原,子沛又在压力下生了还是开始了新生活,但自己还可以做
他的情人,就是不做情人了,世界那么大,一定会有新开始的,帅哥也那么多,至少眼前不还有一个高海洋呢吗?
高海洋就象一只新鲜出炉的面包,给他们几个人都造成了无法抗拒的诱惑。
午夜时分,姜姿打电话给他,问:"皮皮你在干什么呢?"
皮皮无精打采地说:"我在看电视。卑鄙在睡觉。"
姜姿有点儿喝多了,拖着醉腔说:"快出来快出来吧,别在家闷着,出来散散心。"
皮皮听着电话那端很吵,问:"你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