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他笑了,笑出这一生中最美丽璀璨的笑容。
「那,大哥,再陪我一会,一会儿就好了。」音质软甜,语音挑高,细长的眼角眉尾皆是浓酽酽的春意,伟仔心一突,干,小子又发骚发浪了,真奇怪,比酒店里饱经训练的小姐还要直搔人心底深处的绝代风情,他从哪里学来的?
想起第一次要了他的时候,虽然这人的身体是紧涩的,动作神态却是纯熟的,不像是头一次跟同性发生关系……
伟仔陡然间发起怒来,这小子从前也跟某个男人玩过吗?是已经死去的阿飞或小健,还是他伟仔不知道的谁?
「啊,好痛!」张见勇猛然被熊掌一推到床上,背部撞到床板,轻哼出声。
伟仔盖上去,下半身交叠,手撑着上半身抬起,瞠目切齿。
「如果再有别人,林杯杀了你!」
「大哥,我只有你,也只想你疼爱我。」在他身下吃吃笑着说,手也下摸到伟仔的股间,还俏皮的往上抛个一眼。
伟仔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抱着人,疯狂的亲着、吻着,以前他偷偷认为自家老大对小贤哥的独占欲太超过,结果现在轮到他,那种巴不得对方所有心思所有眼光都放在自己身上的狭隘心态,逼得他快要发疯。
真的想要把这个人给吃到肚子里,放在心上捧在内里,牵着他肠挂着他肚,一直一直不分开也好。
「大哥,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在你回家之前……」撒娇的任性要求,听来诱惑。
伟仔跪在他身上,迅速帮两人脱光了衣服,他喜欢看张见勇的身体,皮肤质感滑嫩,身材比例恰到好处,灯光照过来,像是替他打上一层柔焦,性感的惊人。
他觉得自己会爱这个人很久很久,忠诚的爱到一辈子,不、或许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对方老了丑了,也不会变心。
双手缓缓从胸口摸下来,在几个性感带上特意停留揉捺,聆听前所未有的销魂叫喊、微微颤栗的身体、还有眯到如丝的媚眼,显示这人全身都投入了这场舒服的爱抚之中。
摸上了张见勇已经昂立的地方,鲁莽习惯的他难得的轻弄,就怕弄痛了人家,然后对方弓着背,手也覆上对方的,跟着上下搓动的节奏,那表情像是害羞,又似放开了自己,尽情享受对方的服务。
「啊……大哥……太快了……啊……」
另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嘴,深怕叫声太过狂荡。
极度惹人怜爱的反应,激得伟仔加重握动的频率,很快的,激情的证据染上了手掌与指间。
红咚咚的脸喘息着,似瞋似怨的眼神瞟过来,张见勇同样伸了手握住对方仍然一柱擎天的地点,手指头淘气的在铃口上乱捺,直到人家同样忍不住,发出难耐的喘气声。
「妖精!林杯想干你屁股了!」说话的人同时动作,往妖精的臀间探过去。
那人伺候伟仔躺下,坐上去,主动的分开自己去纳入深色而粗壮的鞭物。伟仔一进入,热烫的肉壁包裹得他的分身舒服,下半身就难以自抑的往上头人的身体内部挺,其中的滋味美妙而难以言喻,简直就舍不得放开了。
张见勇被顶到了体内某处酥麻到无力的点,软倒在伟仔胸口之上,那浑厚扎实的胸肌摩擦着自己的脸,给他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又是几个强而有力的冲刺,伟仔射在他体内,顺势抱紧人,同样觉得安心,胸中满满的充实感,好像怀里这人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从来都不应该分开。
「大哥……我伺候的你舒服吗?」张见勇轻轻问。
「骂你妖精你还真的妖精,林杯爽死了。」说着往人家嘴上啾一大口。
「这样,你才永远不会忘记我……」他说完,又是一抹微笑,笑的飘忽,若有似无。
伟仔心一动,想问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可是手机又响了,是他阿母见人还没到,打电话来催,他只好暂时放开人,接电话。
「要出发了,对啦,就现在。」懊恼的回答,愤怒的挂断。
起身穿好衣服,回头看看张见勇,张见勇已经将注意力放到屋角的留声机,整个人像是镶嵌在时光里的一道剪影,而影子,随时随地会消逝。
伟仔注意到张见勇不看着他,以为对方闹小性子,没关系,他会尽早回来安抚人。
走出房门去,瞥见前堂有影子,忙喊:「旺伯你还在,太好了。你多待一会,帮我顾着里头那小子,等晚一点小贤哥他们来了你再走。」
旺伯没说好没说不好,伟仔就当他答应了,开了车走联外道路往家里去。
等车声远离,房门呀地一声又开,已经穿好衣服的张见勇面无表情出来,朝画室走去,前埕处遇到老人家。
「少爷,别伤心了,你心脏不好。」苍老的声音劝着。
「伤不伤心又如何?旺伯,人的生命都有个定数,我也一样,再怎么伤心也不会久了。」
「不值得,少爷,你连最后的时间都给了他,他却还是狠心离了开,放你一个人……」
「值不值得我来决定,旺伯,难道要我以死来胁迫他吗?他有他的人生,不需要为了我,与人世间的价值抗衡。」
「少爷,你应该更任性一点的。」旺伯说完后退了开去。
「……我已经够任性了。」
他苦笑,在黑暗的前埕庭中伫立良久,才继续往画室去。
中央架上的画面已经干净,画中人的面目也已经清晰可辨,是个长相身材都跟伟仔极其相似的人,唯一的不同处,是这个人笑容憨厚,表情诚挚,跟伟仔那种凶狠的戾气天差地远。
痴痴望着,嘴角漾起一抹笑,甜中带苦的微笑。
「大哥,就快画好了……」他喃喃低问:「你高兴吗?你高兴吗?」
画里的人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
拿起画笔沾了油彩,他又说:「……我也很高兴呢,最后的一幅画,要送给我自己……」
「用这画来悼念我任性拥有过的……包括大哥你、包括那昙花一现、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伟仔开车回到家里,即使家里已经有婶婆跟个年轻女子在,他也毫不吝惜摆出臭脸色给他阿母当前菜。
他阿母更不爽,明明要儿子穿套称头的衣服回家,结果捏,哼,依旧是白汗衫外套大花衬衫,半截长宽版牛仔裤,还有磨到快见底的蓝白夹脚拖……
拧着儿子耳朵拖到厨房去责骂。
「啊你就这一百零一套衣服喔?董事长特助至少有套西装吧?」
「当然有,阿嬷泥的西装好几套,没带回来。」伟仔皮皮说。
阿母气到快要脑溢血,顾忌到客厅有客人在,教训儿子的工作晚点再进行。推着人出去,要他在吃饭前先陪台北回来的陈小姐聊聊。
伟仔砰的一声坐在陈小姐对面,先是跟婶婆打声招呼,才跟小姐说你好;婶婆找了个理由到厨房去帮忙,留两个年轻人在客厅说话。
陈小姐没心情聊天,她整个人在发抖,只想夺门而出,远离瘟神。
在还没见到人之前,听婶婆说的天花乱坠的,以为在大公司里担当董事长特助的简奇伟先生是位有水准的翩翩佳公子,现在,不用猜测,她已经确认了某件事。
简奇伟君乃大尾流氓一只是也。
流氓大人盯着她瞧,凶暴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害得她也不敢乱动,就怕逃走的举动反而激怒人家,更糟的是,要是真被流氓大哥给看上就完蛋了,她的人生、她的命运、她的一切,呜……
「喂,你!」流氓开口。
「是。」陈小姐发着抖回应,好像看见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公正朝她招着手……
伟仔偷瞄了瞄厨房,确认阿母婶婆都没往这盯梢后,他压低嗓门,以野兽欲撕扯猎物的狠劲,磨着牙嘶嘶说话。
「林杯有喜欢的人了,怕阿母反对,暂时没带回来。看你很上道,等吃完饭,回去跟婶婆说你讨厌林杯,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一切都会办得好好。」忙不迭点头。
这时阿母怕两个人没话题聊,找出了家里的老相簿来,说这是她家伟仔小时候的样子,多可爱啊,伟仔翻啊翻的,将自己的照片看过一遍之后,很无聊,他开始倒着看回去,有自己父母亲的结婚照,然后是父亲小时候,牵着他的人很眼熟,好像……
「阿母,这人谁啊?」伟仔问。
「你阿公啊!他在你阿爸五岁的时候就走了,老人家都说你长的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脾气坏却是遗传我的……」阿母说。
「噢,记得阿公跟阿婆在张氏老厝里工作过嘛,那他应该见过那个、呃,好像叫做张开云的人?」伟仔问。
婶婆说:「张开云?记得,很会画画的那个!对,你阿公阿婆年轻时都到老厝帮过忙。」
伟仔听了很高兴:「我们跟张家很有缘嘛!」
婶婆突然生起了气:「哼,那个张家少爷坏透了,看中你阿婆阿梅,你阿公阿婆已经订了婚,后来阿梅闹起来不肯嫁,说喜欢张少爷,你阿公也气的不想结婚……」
「那我阿爸怎么生出来的?」伟仔怀疑起这件事。
「两家父母连手逼啊,说两人不听话就跟家里断关系,你曾祖母还气到不吃饭,说儿子忤逆,她死了算了,两个人才结了婚。」
「你们女人家就是这样,动不动拿死来威胁人家,,连儿子女儿都不放过。」伟仔故意对自己的阿母说。
「阿梅一时糊涂啊,张少爷是长得好看,好看的人不实在。他也受到报应了,你阿公阿婆结婚那一天,他死在老厝外面那条河里,好像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后撞到头,摔到河里给淹死了。」
「这样喔,大家都说老厝闹鬼,就是他死不瞑目吧?」伟仔开玩笑地问。
「对啊,张少爷真的很恶质,死就死了,还不放过阿梅一家。阿梅结婚没三个月,她哥哥们跟堂弟路上遇见强盗都被打死了,就是张少爷在作祟!」
「这也怪在死人身上?牵拖!」伟仔不以为然。
话说到这里,伟仔觉得心里闷闷的,想起来老厝的张见勇来。这小子怕鬼,如果张开云死后真的阴魂不散,在老厝里晃过来晃过去,不吓死他的心肝宝贝了?
有点坐立难安,一顿饭就在相亲两主角各怀鬼胎的共识之下吃完了,一个小时后,伟仔终究惦记着张见勇,说要回老厝。
他阿母说:「还很早,多陪陈小姐聊聊天,不然出去散个步吧。」
伟仔居然没反对,粗鲁拉了陈小姐出去,让他阿母高兴到要命,认为郎有情妹有意,婚事成了。
只可惜伟仔心中不是这么想,懒得听老人家啰嗦,直接扯着陈小姐上车。
「你家住哪?」恶声恶气问。
陈小姐又害怕起来,怕刚刚那顿饭里流氓大人改变主意,被自己的大方气质与动人魅力所迷惑,打算直接跟她父母求亲,逼她当极道之妻……
「林杯没耐性了,快说!」伟仔用骂的了。
绝望的泪水夺眶而出,陈小姐快速报了地址,伟仔则以杀人放火的气势,几分钟内把车开到人家家门口,放她下车,接着扬长离开。
陈小姐腿都软了,以拜妈祖的虔诚心情对着车尾巴挥手,莎哟娜拉,此生别再见到这位流氓大人了喔……
第八章
落笔最后一抹色彩,人像画完成了。
这才是我最后一幅画,之前每一个晨昏里所花费的心神,体会学画里所有的挫折与欣喜,都只是为了完成这幅画。
在画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开云。
我人生的句点。
欣慰,原本以为时间不够,让我来不及完成这幅画,这担心却是多余的,那场猝死不过是场梦。
我梦见死在了某片绿色蝴蝶盈满的海里。
还好,这不过是场梦。
画中的他笑着,他总是这么笑着,对任何人,也对我。
质朴憨厚的笑,没有心机,我喜欢拥有这种笑容的老实人。
乡下地方,许多人都是这么笑,却只有他会让我的心砰砰跳,然后呼吸急促,胸口闷痛的紧,跟心脏发病的情形一模一样。
带来的滋味却甜蜜,我开始思慕起他这个人。
老厝幽居的日子很寂寞,度日如年,可是他来的时候,时间会跑得飞快,让我甚至分不清白天跟夜晚。
就像现在,我也搞不清究竟天是黑的,还是亮了。
身体有病,会让我的人生比一般人短暂,所以一开始我不想招惹他的,我应该安安静静待在一旁,看着他结婚生子,等着在他的记忆里,我一点一点被抹灭。
直到那天,他说他喜欢我。
可以了,我死而无憾。
胸口好闷,紧紧的,像是有块大石头压上了胸口。
我喘气,呼吸不顺,有点儿冒冷汗,今天会不会是我的大限之日?
胸痛持续下去,这次痛得久,怕真是时候已到。
人生如一场宴席,再华美的盛况,曲终人散,终究得离别。
在他结婚的这一天,我若死了,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他或许不会回忆起与妻子新婚的甜蜜生活,而是悼念我蜉蝣般的生命。
这么一想,死亡对我而言,会是场甜美的事件。
大哥、大哥,以后多想想我,这样我还能活着,直到你真的忘了我的那天,连我的容貌跟名字都记不起,我才是真的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要死了?
现在如果派人去通知你,你会放下婚礼上的众宾客与新嫁娘,甘冒被双方父母责骂,过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不,我不该如此自私,打扰了你日后的生活,你原该与一个同样质朴且巧手的女子携手共度一生,生儿育女,这是大部分人的人生,我若在这时干扰了婚礼,会重新在你的人生制造波纹,影响你与家庭往后的生活。
人言可畏,我懂。
我懂,又如何?
想见你,大哥……
慢慢的走出画室,到门口时回望,我眼光流连着画。
画里的人好像正对着我笑,那是他,却又不是他。
纵使画技再高超,色彩的调配、又或是光影的分布多么均匀,将人勾勒的栩栩如生,那都不是他。
身体的痛楚和缓了些,我想,我还有时间再见见他。
见他最后一面,偷偷摸摸的,躲在远远的距离外,一眼就好了。
老天爷若可怜我,会让我完成这个心愿吧,求求你啊,老天爷,给我足够的体力到那里,只要能见到他,让我下地狱也甘心。
陪我在老厝一起生活、照顾起居的忠诚老仆阻止我。
他说:「少爷,还是歇息吧,别让我担心啊……」
老仆是比我的父母兄弟还要亲的亲人,我几乎是他养大的,他说担心我,是发自内心。
「就这么一次,只要看到了人,我会立刻回来。」
「不值得的,少爷,他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出身有钱人家,就因此比谁高贵了许多吗?没有的,死亡后,都得通过那条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
可以的话,我不想忘记。
夏季,天气微热,时近中午,走出老厝的门楼,我有些茫然。
心脏有病的关系,我走不快,步伐稍微急一些就会喘,这样闷热的天气加重我身体的负担,可是,我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