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没穿衣服,夏季的夜晚,没有空调的房间,又有酒精在血液里流动,杜誉很快就感觉到闷热。他动了几下,就碰到何晓童凉丝丝的睡衣,然后毫不犹豫的冲着阴凉的身体糊过去。
睡衣裤依旧是杜誉的,只是丝织品穿在何晓童身上就更加的凉飕飕的了。
迷迷糊糊之间觉察到身后热糊糊的靠过来一个身体,何晓童半醒半睡着懒的动,于是静待那具身体下一步动作再做决断。可杜誉搭过一只手臂将他抱住,脸部贴着他颈窝便再没了动静。
耳边熟睡的具有节奏性的呼吸声让何晓童昏昏然的不想动弹,那舒服的温暖让他渴望又依恋,只是与老师温柔的暖度不同,杜誉的身体更炽热。何晓童没有挣脱杜誉的怀抱,他保持着婴儿般卷曲的身体睡姿,在杜誉的“热烈拥抱”里沉入深眠。
双骑写生
去撑竹排的地方在郊区,自行车是郊外旅游的最佳交通工具。一行人到自行车租赁店租车,杜誉看重了双人共骑的自行车。
“晓童,你手臂不行,不如咱俩共骑一辆吧。”杜誉话不经大脑的随口说。
“唷,这不是情侣车吗?怎么样啊阮封,咱们也来一辆?”嘟嘟故意戳动杜誉的对男友说。
“那感情好!”阮封赞同着已经拉过一辆双人自行车骑上去。
“干脆一起要三辆这样的,来个对对碰。”嘟嘟已经看到萧玲一脸的黑线,于是提议说。
一早上都见她悻悻的郁闷相,便知道那两人昨晚越轨未遂。悄悄问她,昨晚杜誉怎么没下去?萧玲恨声道,我怎么知道!嘟嘟赶紧安慰着,也许杜誉喝多了,醉倒了也不一定。说着两个女子悄悄的用眼睛瞄了会儿何晓童,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神情,依旧默不作声的跟在一边。而杜誉也没什么纠结缠绵的表情对他,于是萧玲放了下心,暂以为杜誉昨晚因醉酒的原故没下来。
在大家都在挑车试车时,嘟嘟捅了捅阮封,冲萧玲和杜誉努努嘴,阮封虽然明白却显的有些无奈。
“我说杜誉,你要是担心你叔的手臂,不如让我弟和晓童一辆车吧,他路熟,车技肯定比你这不常骑车的好。”阮封还是绕着弯儿的“尊旨”说道。
“是呀,俩孩子一起也有的话说。”嘟嘟又填了一句,明知道他俩沉默寡言的很登对。
杜誉转头征询的去看何晓童,他就自觉的走到阮敛的自行车后骑座旁,单手握住车把跨坐上去。
“那我就和你搭伴了?”萧玲也走到杜誉的后座骑,待杜誉冲她点点头才骑上去。
他们很快就骑出了阳朔城,在乡村的公路上你追我赶的比起赛来。自然是阮敛和何晓童遥遥在前,两人终归是最具爆发力的年龄。阮敛自不必说,每天都是自行车进进出出的。何晓童虽有手臂的麻烦,但并不碍事,他的身体够轻盈,只要跟上阮敛的蹬骑速度就足以保持领先的优势。杜誉和萧玲紧跟其后,虽然杜誉的运动神经和体能都相当出色,可萧玲的身体重量还是成为他的拖累。阮封和嘟嘟更不必说,完全患有城市人少运动的通病。
最后阮敛嗷嗷叫着在一座桥旁慢下速度来,他们拐入一条土路叉道,沿河又骑了十几分钟算是到了目的地。
静静的河面倒映着高高矮矮耸立的山影和岸上的翠竹,四周没有游人晃悠显的立马避静了许多,河面上有渔翁在放鹰捕鱼。阮敛就上前用当地话与他们商谈,等阮封和嘟嘟赶到他们已经讲好了价。
在上竹排之前,杜誉将背在背包里的绘画箱拿出来走过去递给何晓童,见他因刚才的急速运动造成润红红效果的脸颊不禁一呆,不受控制的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下,忙又掩饰的用“长辈对小辈”的口吻叮嘱何晓童,选景时别走的太远,他们一完事就来找他。还将自己的手机塞给他,才“恋恋不舍”的转身。
何晓童头也不回的背着画箱往更僻静的河岸丛林而去。杜誉看了眼方向,待他的身影消隐在树丛中,方上了竹排与阮封他们嬉闹。
他们每人站在一个小竹排上,和渔翁一起学撑排,然后套着鱼鹰的脖子再用竹竿放鹰啄鱼,接着又学用怎样的手法迫使鱼鹰将鱼吐出来。嘟嘟无论如何不敢下手动鱼鹰,更别说套鱼鹰的脖子了。萧玲却能战战兢兢的一路做下来,被嘟嘟赞为女中豪杰。阮封一旁小声说那叫“心狠手辣”,因他也只做到套套鱼鹰的脖子,要迫使鱼鹰将嘴里的鱼吐出来,却狠不下他那个艺术家式的怜悯之心。杜誉自是玩的不亦乐乎,和阮敛一样,他们是善于掌握要领手头灵活的人。
他们一直玩至晌午过后,才决定收工去附近渔翁家蹭顿乡村饭,当然之前阮敛和老乡商议好的。杜誉要过阮封的手机给何晓童打电话,好一会儿那边儿才接听了。杜誉就说了要去附近吃饭的打算,何晓童回答说自己还不饿。杜誉很理解的听着手机点点头,若画家们在投入作画时是及其不愿意被打断的。他说那好吧,我们吃完饭再来找你。
他们吃过午饭又在附近的小村子里转了转,萧玲得着机会又和杜誉并肩而行。
“昨晚,我是不是误会了你的意思?”萧玲开门见山的悄声直接的问杜誉。
“啊?噢,对不起。昨晚喝的有些难受,本想躺一下休息的,不想就睡着了。”杜誉含糊其词的解释说。
“这样啊,那今晚来不来?”萧玲干脆提出来问,她有点沉不住气了。
“看情况吧,我不想让大家太关注……还有晓童,他终归是我叔嘛。”这借口找的很勉强。
“随便你。”萧玲终于有些恼火,想自己怎么贱到如此地步?可心里的渴望却越发强烈,于是又缓着语气约定道,“午夜一过我就睡了。”
“好吧。”杜誉说着扭头冲她笑笑,萧玲立即陷入一阵晕眩,怎么着都行啊,她要豁出去了。
杜誉终归惦记着何晓童的胃,背着刚才在渔翁家里装入塑料饭盒的鱼片粥,匆匆骑往原来的河岸。将自行车存放在竹排码头,就步行往树丛深处而去。
他们一边在树丛中跋涉一边打电话问何晓童的方位,对方不耐烦的指点说向南找湖。十好几分钟后,果然,在一片宁静的不能再宁静的小湖边,看见何晓童坐在岸边的树根上头也不回一下的运笔写生呢。
一伙人安安静静的走过去,排在何晓童身后屏息静气的看画。那是一张小幅的水粉画,要说用色构图都说不上特别,和普通的色彩写生习作一样,可不知怎么的,何晓童画出的眼前这片宁静的湖面竟有种说不出的“喧嚣”。这个反差的共存状态令人窒息,却又忍不住去追寻去陷落。
杜誉一面观画一面苦苦琢磨,何晓童有个不同凡响的特别脑袋,明明是普通的写生习作,也能叫他画出一股浓绸的情结,一份佻脱的思绪。但杜誉也终于恍悟,何晓童之所以称之为天才,是因为他不是在机械的模仿临摹任何景像,而是通过存在的物体反映另一个抽象存在的世界,然那个世界就是他的灵魂写真,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扑捉住它们。
画箱里的水粉颜料和画纸都是杜誉购买准备的,他现在后悔没有给何晓童准备油彩颜料和画板,只因一时的嫌麻烦偷懒。无论如何他是想让他旅行放松的,他觉得他的心太重,积压的东西太多太沉。
“晓童的画让我有下水的欲望,想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等何晓童收笔起身时阮封说道,同样敏感的理解力。
“那还等什么?下去吧!”杜誉说着推了阮封一把,走到何晓童身边将饭盒拿出来。
“里面干净吗?”萧玲疑心重重的问。
“你看水底下的石头一清二楚的,不比澡堂脏。”阮封为家乡的水塘辩护,说着已经脱了T恤。
“水里不会有蛇吧?”嘟嘟担心的问着,却也脱了吊带的背心和短裤,原来她们为防撑竹排时落水
早换好了比基尼。
“有蛇也不怕。”阮敛动作最快,已经当先走到水边,扑通一声往湖中跳去。
阮封和嘟嘟跟在后面慢慢走下水,两人还一边相互拍水花。萧玲犹犹疑疑的回头看杜誉,发现他正坐在何晓童刚才的树根上,一手端着饭盒为何晓童用勺子就手喝粥,一手不经意的收拾着画箱里的颜料。
“你先下去玩吧,晓童吃完我就去。”杜誉发现萧玲怔怔的望着自己忙对她说。
萧玲无奈的转身刚要离开,却又回转过来。她将背包挂在树根的枯树枝上,然后动作优柔的在叔侄两面前缓缓脱去衣裙,露在黑色稀少布料的比基尼外的丰盈身躯傲人的展现开来。她似是浑然不知四下里徒然急促的呼吸,以及湖面上也安静下来的喧嚷。萧玲慢慢俯身把衣裙放进背包,假装还顺口的自言自语道,这里的位置该不会弄湿了衣物吧?
回应游魂
萧玲也是慢慢走下水的,摇摆的腰肢令臀部夸张的荡来荡去,就在大家视觉“享用”的时候,何晓童瞥眼看着杜誉望着萧玲的背影无声的冷笑了笑。
“快跟下去吧!”说着已将杜誉手中的饭盒夺过去,他的声音不大,加重的语气只令杜誉听的清楚,“别这么没出息的给人参观你的哈喇子。”
“靠,看看不行呵。”杜誉转了头看他,声音也不高,仅何晓童听的分明,“我这人好色,还‘男女授受都亲’。秉承了你爹杜老太爷的光荣传统,大有青出于蓝之势,你不会在意吧?”挂着一张无赖的嬉皮脸,见何晓童别过头去不理会,他就又拿回饭盒甚至勺子要喂稀饭给他,可何晓童依旧扭着头不看他,杜誉便撅了撅嘴问,“嗳,你这不会是吃醋的反应吧?”
“你现在拿醋来,我喝。”他回应的干脆,说完就记起杜誉有喝醋的“特性”,而心下也的确酸溜溜的,面上跟着就灌红了。
杜誉看着何晓童牙齿咬着斜往一边的下唇,双颊飞红全然是被说中了心事的羞涩和不甘,于是怔怔的想,难道他对我也有了……有了感觉不成?这一问不打紧,心脏弹动的地方发了疯似的一阵活蹦乱跳。跟着杜誉也红起了脸,他垂下头来,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一只手仍然继续拨弄着画箱里的颜料管。
杜誉的心真的有些絮乱了,刚刚还对着萧玲丰满的身体垂涎欲滴,转眼又为着何晓童的“红颜”心潮澎湃。这样左右摇摆的处境并不好过,而这两天他都在这样的举棋不定中为难自己,束手束脚放不开拿不下,他不再是那个潇洒无拘情场操控自由的杜誉,现在连他自己也发现出现了某种变异。
昨晚抱着何晓童睡觉时的感觉瞬间溢满到脑中枢,好似又是一个印证,现在他清楚的意识到那时何晓童没有推开他,而且他躲入他怀中“取暖”的依恋是那么的明显。虽然杜誉是在入睡的状态,可他能认定那不是错觉。
那么,那么如果何晓童对他……对他也能有所“回应”,他是不是可以放弃任何“束缚”和他在一起?杜誉首先这样假设的问自己。
他把勺子递还给何晓童,依旧帮他端着饭盒,没有紧接着打趣他刚才的那句冒然而出的话,而是低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默想。
我们可以手牵手的站在杜氏家族的亲人面前吗?如果不能得到家人的祝福,我们能坚持下去吗?杜誉不断的延续着类似的困难重重的提问给自己。
要不怎么说杜誉是个现实派呢,他对任何事情都要先考虑其结果,预知发生的可能性,分析解决的办法都设定好了,才会行下一步。
比如之前,他以为自己是单方面的喜欢何晓童,所以只要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泛滥的苗头,事情就能轻易解决。这不,拽上个萧玲就以为事半功倍了。然现在,他乱了阵脚。
杜誉无法压抑住那份反馈的狂喜,以及接茬儿欲罢不能的欲望,这个局要彻底改变设定了!
“你真要跟我学喝醋呵?那就想清楚了代价,再喝也不迟。”等何晓童就他的手吃完了粥,他放下饭盒字字咬清了说,脸上没一丝玩笑的样子,严肃的神情是何晓童没见过的。
杜誉用亮晶晶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一会儿何晓童,直看到他眼睛里从疑惑讶异到恍然,才站起身一面脱着T恤短裤一面往湖边走去。
何晓童仰着头虚着双眼望着杜誉跳入湖水里,这片不久前宁静到寂寞的小湖,已经被极致的打破了。他看了眼刚才自己画的写生淡然一笑,或许他现在可以再画一幅“微澜的死水”。
这往后的蹬车回程,在阮封家与其父母一起晚餐,又去逛街泡酒吧等一系列活动中,杜誉和何晓童都是一副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
其实俩人既没走在一起,也没彼此对望一眼,却各自封锁在冥思苦想的空间里,寻求着自己需要的重要答案。
杜誉不象往常那么多客气玩笑话了,自然先引起注意。无论阮封怎么戳动逗弄,他都只是敷衍一下,而后就又无动于衷了。
何晓童依旧是悄无声息的,到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是行尸走肉,阮敛叫他无数遍都充耳不闻。
如此大家便无趣的早早返回,借口是为明日的岩洞探险玩泥巴战做准备和休息。
见到杜誉如此模样,最心焦的自然是萧玲,思前想后不得要领。
“嘟嘟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下湖之前好好的呀!”萧玲追忆杜誉反常的起始。
“恩,你那身肉哪有不反应的。”嘟嘟同意道,却不免挖苦的心思,当时阮氏兄弟都看直了眼。
“你少说风凉话,问你正事呢。”萧玲撒娇式的嗔怪嘟嘟,但继续琢磨着道,“我下湖那会儿,不会是和他叔说了什么话吧?记的杜誉好象在喂饭给他……”
“他俩一天到晚的在一起,何必在那时要说什么话呢。”嘟嘟不置可否的道。
“我也这么想啊,可就觉得不对劲了呢。”萧玲皱着眉头道,“你瞧,他跳下湖以后,只一个劲的潜水狂游,可曾看过我一眼?”
“那到是。可我觉得,谁他都没瞧在眼里呵。”嘟嘟也跟着记忆道,“杜誉好象也没和他小叔叔有什么眉来眼去的行为啊。再者,那何晓童不一天到晚都是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么,所以说也没什么特异吧?哎,我说咱就别再瞎猜了,干脆,这就上楼把杜誉叫下来说个明白。”
“不行!这样更坏事。”萧玲急忙阻拦道,然后翻着眼皮托着腮边想边说,“他好象在考虑挺严重的一件事呢,恩,……那会是什么样的事呢?反过来,什么事要值得这样愣着神的去想呢?”
“唉,你慢慢绞脑汁吧,我要和俺们家那口子幽会去了。”嘟嘟说着掂起脚跟溜出门去,将萧玲独自丢在房中自己纠结了。
回到阮封的楼顶房间,杜誉和何晓童还处在游离状况。所有的行动都象是习惯形成的机械运动,比如洗漱前用保鲜膜包裹手臂,挤好牙膏备好睡衣裤,将第二天的两人的衣服准备出来,这些一直都是杜誉来做的。这两天还增设了一项给何晓童吹干头发的服务,当然是杜誉自己看不惯他顶着一头湿发睡觉,硬性要求当吹发师的。
总之是俩人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完成了所有相干的不相干的生活琐碎,最终上床熄灯躺下。
窗帘随着吊扇的微风轻飘飘的掠动着,透进来的月光很快令室内的物体清晰起来,甚至可以看到悬在仰躺着身体的两人上空漂浮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