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能想象的出。你妈那种美的夸张的女人,聪明又高傲,虽然出身普通,可到哪儿都是被人宠着惯着的,要想麻烦她?还不先给你来个下马威!”杜誉也弄懂了“事件因果”。
“你到很容易了解她么。你以前见过她?”何晓童第一次主动提问。
“大概五年前,在我家老宅。她大概去找杜老爷子,杜老太太刚刚病逝。那时侯我才知道我们家还有这么一档子‘传奇’,哈哈哈!”他没说丑闻,倒是真心顾及何晓童的感受的,“她那么的……那个特出!我一下就在意上了,后来一直好奇你来着。”
好奇我什么?他不出声的看着杜誉“问”。
“当然好奇那个私生子长的是象我爷爷还是象狐狸精?”杜誉坏笑着却热辣辣的望着他说。
何晓童狠横了他一眼,扭头漠视。
赡养拮据
“所以说,你是不可能找你妈去要钱来买油画箱的。那么,这些画具颜料的钱也得在零花钱里抠喽?”他冲油画箱里的工具努努嘴。
杜誉知道那些对于学习绘画的普通学生来说,工具颜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开窍了,怪不得你何家奶奶说你聪明。”何晓童将挑选出的衣服叠好,放入一只“倒爷”编织袋,瞥着嘴嘲讽道。
“那老师的学费呢?栾城智不会免费教你吧。”杜誉听他说何家奶奶不禁微笑,继续做经济分析师。
“恩。”同意却没回答。
“是他吧?语文老师付的学费。”准确的猜测到“希望工程的赞助者”。
“对。”何晓童不无否认的答。
“那可真枉费了那笔赡养费啦!”杜誉大叹着气说。
“什么赡养费?”何晓童奇怪的问。
“听我爸说,我爷爷每个月都会付一笔可观的赡养费给你。”杜誉并没有心挑拨,事实上这母子两的关系用不着他来乱不拉。
“这样吗?大概我妈收着呢,总不能把钱都塞给小孩子吧。”何晓童无关痛痒的猜测道。
“那你为什么不向她多要些生活费或说零用钱呢?”杜誉观察到他收拾的衣服都是出自地摊上的廉价货。
“我怎么知道有赡养费?”其实有没有赡养费他并不关心。
“就是不为赡养费,跟自己妈妈多要点零花钱也不过分哦。况且看她的穿戴,完全就是腐败阶级嘛!”杜誉没意识到自己好象在替何晓童鸣不平。
“她又不欠我的。”换句话说,有什么资格向别人要钱?他单纯的补充说,“又没被饿死,要那么多钱干吗?”
何晓童到也没有将金钱视如粪土的鄙视,但却是真的对此无用心。
也许是搞艺术孩子的特点,一个心思的唯艺术而艺术,对其是至高无上的推崇。也可以说艺术就是在他们心底里的信仰,而他们其实是另类狂热的信徒,比如认为贫穷和饥饿有助于创作灵感。
“你挨过饿?”经他一说,杜誉望着那细瘦的身体可以肯定的问。
“我试着‘闭谷’来着。”好象想到那是一个好玩的事,他笑着说。
就是省钱买颜料的时候,他到也没故意饿着自己,从家里偷带馒头保住午餐费,优势是他的食量先天不多罢了。
“你信佛?”杜誉奇怪的问。
“我什么都不信。”应该是除了艺术外的宗教。
“那你闭什么谷?”他实在对这种“修行”不能理解。
“就是不信才去试着做嘛。”虽然他的成长教育摒弃宗教,但绘画与宗教的关系太过甚密,他小小年龄已开始关注那些不可知的“神秘事物”,并企图以身试法。
“闭了几天?”杜誉完全相信,象何晓童这样的偏执狂孩子,绝对会干的出来。
“四天。只是后来总止不住吐酸水,胃太难受就放弃了。”他乘着姥姥去照顾偶有感冒生病的弟弟时,独自在家实施的。
“试着做饥饿艺术家?”杜誉对艺术家们的怪癖还是有所了解的,与他们打交道不是两三回的事。
虽然他也是懂艺术学设计的,但他所有的创意理念都从商业角度出发。所以杜誉认为自己只是艺术和商业的联络人。
“酒足饭饱的你还会思想吗?”何晓童还处在一个执着于理想的年龄,
“会!会想怎么样能一直保持着酒足饭饱的状态,哈哈哈。”杜誉说着开心大笑,“我最怕饿着,尤其不能少了肉食,那样的话,我会发很坏的脾气。砸桌子摔盘子无恶不做,不信问我妈,她可怕我这样呢。”
“我们果然是不能过到一块去的。”他呆了呆,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出杜誉曾经的一句话。
杜誉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近十点。
“喂,那些旧衣服你就别拿了。先将就一下穿我的吧,有空再去买。”他看着何晓童今天穿着自己的牛崽裤和T恤衫,虽然大了些但并不难看。
“穿衣不嫌自己的破。”何晓童把那句“子不嫌母丑”篡改过来,拒纳他的建议,反正再嫌他妈也美的要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啊!”杜誉抱怨了下也就不再理会。
何晓童又在纸箱里挑出一些美术方面的书,一并放进编织袋里。杜誉跟着看了一眼纸箱,剩下的都是课本了。
两人将要带走的东西移到门边,又将旧家具一一搬回。最后商量先去开证明,回头打辆出租进来拉东西。
跑街道居委会,然后片警办公室,中饭后再回居委会。装车打道回府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
杜誉注意到何晓童的户口是上在姥姥家的,户口本上没有何艳的名字,看来早已掉转出去。
“听说你继父很不喜欢你?”杜誉懒洋洋的靠在车椅背上,自有目的的问。
“谁说的?”何晓童也靠在车椅背上,头转向着窗外,不知所以然的反问。
“你妈上午告诉我的,说这就是她不让你去他们家住的原因。”
“哦,也许吧。”他随便答应着,根本不在意别人喜不喜欢他,那种关系不喜欢是在所难免吧。
“什么是也许吧啊?”杜誉似乎很不满意何晓童的回答态度。
“他有必要喜欢我吗?根本就没见过他几次,话都没说过。”何晓童也不满杜誉问话的态度。
“他们还有个儿子?也就是你弟弟喽。”杜誉继续从他的信息库里调出感兴趣的问题。
“恩。”他答应着,声音里是:那又怎么样?
“你弟弟多大啦?”他一时忍不住的想他们兄弟是否相像?
“比我小四岁。”他四岁的时候,姥姥告诉他,他有个弟弟了。
“也十三了。”杜誉即刻推算道。
“恩。”这又怎么了?他也发觉出杜誉有目的性的问话。
“他跟你关系怎么样?”杜誉和大哥杜轩很亲近。
“就见过三次,出生不久,他们抱着他回姥姥家。另外两次就是姥爷和姥姥的葬礼上了,你说关系能怎么样?”他无奈的冷笑着说。
“你难道没去过你妈的家吗?”杜誉从何晓童的回答里竟抓出这一结论。
“恩,怎么了?你到底想问什么?”他也终于忍不住要问杜誉。
“你和你妈关系不好的原因。”杜誉提出疑惑。
“这和别人没关系,我们彼此讨厌。”何晓童冷静的回答,仿佛这是一个合理存在的事实。
两极苛待
“呃?为什么?你们长的那么象,父母不是都喜欢象自己的孩子吗?比如我爸就喜欢我姐,我妈就特宠我。”后来何晓童见到杜瑾,证明杜誉说的极为正确,女儿象老爸,英姿飒爽的。至于杜誉象老妈也是瞒形象的,至少人家一个妈咪男版,好过何晓童原汁原味的再现。
“喜欢和讨厌大概出自感觉器官的反应,爱和恨或许更多的出自心灵方面。”他试着解释,外貌的相似因而彼此喜爱,那并不能成立,“外表不能代表什么。比如我喜欢那个破油画箱子,与它的新旧外观毫无瓜葛。我玩命的想得到它,是因为它的本质触动了我的心,行内话就是它带给我灵感。”
“我知道灵感那种东西,说不明道不白的。这与你和你妈有什么关系,你们是母子,不是说母子连心嘛?”杜誉意识到自己打开了何晓童的话匣子,他继续发问好让匣子门开着。
“就是因为连心才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的心就颜色而言,是黑与白。就其它比喻还可以是红绿灯,是喧嚣和静默,是没有交汇轨道的列车,”果然匣子门在支着门,他努力想说明白那种即使是血缘,又存在的敌对情结,“……甚至还是背道而驰的。总之是相反的两极,永不能沟通。唉,真应该是不相干关系的人才对,可她却是我母亲。”
何晓童很想对杜誉解释说,他们象在扮演着母亲和儿子的演员,说着生活中规定的“台词”,维持着貌合神离的表象。
他恶心这样的表演,只得尽量避免上演的机会。这点他们母子到不谋而合,何艳也在做着相同的努力。
因此何艳不曾让何晓童进过她家的门,而何晓童更没那个欲望,杜誉是误会了。
在学校里他保持着中等偏上的成绩,是既不想得到老师的表扬关注,也不要得到被请家长批评的局面。
尽可能的不因学校的“事务”引起家长的“参与”,所谓的他吃一堑长一智吧。
不过,自那次嘴巴子事件以后,老师们似乎也在有意避开他的母亲。
期末家长会时,何晓童问班主任,他姥姥是否可以作为家长来学校参加?老师立马答应了。
因此何晓童的小学生时代,何艳再没走进过他的学校,毕业典礼也由姥姥代劳了。
中学是一所就近的普通学校,何晓童虽然容貌出众,但他自闭又神经质的“艺术家”性格,令他与“外界”成功的隔绝开来。
既然不是什么重点学校,又是普通的学生,没有特别事情是无须与家长联络的。
这种相安无事的不交集,一直持续到去年年底,意外捉奸……
“难道是因为你是她的……她的,”杜誉也想到过何艳和何晓童“紧张关系”的可能原因。
“她的一次错误抉择,她的一段惨烈过往的见证,她的私生子,她的累赘她的耻辱。”何晓童一连串的说出杜誉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他有些激烈的接着道,“或许这些都可以成为她厌恶我的理由,可我的理由呢?根本没有理由,我很庆幸起初就被她丢弃在姥姥家,她这样做无疑是明智的,至少可以眼不见为净,减少彼此的折磨。”
“你,你也厌恶她?”杜誉迷茫着眼睛看着何晓童,不明不白的疑问,“可是,为什么呀?难道说她让你觉得,觉得……”
“出生的屈辱?哼,我才不会在意这些世人看重的虚荣面子。”何晓童又接下杜誉没说完的话,“或者该因为她赐予我生命而感激涕零?这都是表象,与本质的原素毫无牵连。你有没有遇到过,说不出理由而要抵制的人?”他没有等他回答又继续说,“好象命中的克星,处处是你的反面,我和她就是这样。”
杜誉觉得此时的何晓童象个敏感多疑又神经质的孩子,他下意识的拍了拍他放在车座上的手背。
“这样的人当然有,不过大都是不相干的外人吧。自家亲人么……我和一位堂兄就有点象你说的不咬弦。比如说我要去航海他就说什么也要登山,呵呵,算不算啊?”他轻松的故意打诨,实则杜誉也理解些何晓童所表述的。
“跟你这样的烂香蕉真难解释。”何晓童不认为自己讲述抽象,不耐烦的抱怨起侄子。
两人让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儿,司机先生默默的开着车,想必实在琢磨不出两位美男谈及的什么东东。
“这些就是她苛刻你的理由吗?”过了好一会儿,杜誉又开口问。
“她没有苛待我啊?”何晓童不明杜誉的问题。
“看你过的什么破日子啊!还不叫苛刻吗?”他想到他居住的小屋他的穿戴他小心积攒的零用钱,竟然觉得有些“胃酸”。
“是姥姥管理我的花费,和她没关系。”何晓童马上辩解道。
杜誉的确又误会了,何艳并没特意的要在经济方面刻薄何晓童。
事实上,除了何艳最初一段时间挪用过那笔赡养资金,后来将大部分的费用都交由母亲,代为保管规划和使用。谁也不会想到那笔款项最终都撒在精神病院里。
何艳的母亲,也就是何晓童的姥姥是来自农村。年轻时姿色甚佳,当时的乡下人愿望,也就是做个城里人。
于是早早的经人介绍,嫁给城里的一位普通售货员,也就是病逝近十年的何晓童他姥爷。
姥姥虽然住在城市里多年,然丈夫非富无贵,又病体缠身多年,勤俭持家的“美德”是已形成的积习的。
即使后来有了更多的“收入”,还是依旧保持着节俭的生活。因此,姥姥每天给何晓童的费用都是精打细算好的。
这并不代表她不疼外孙子,她将剩下的钱存在何晓童名下的账户里,为他以后做打算。
这就是出于老人们的爱,何晓童虽然不知道有那笔存款,但他尊敬理解姥姥的节约方式和习惯,因此他从不向她索要额外的零花钱。
到家的时候,余叔凤姨都出来帮着搬画。
杜誉抱着几张画板走在前面,脸上又是一派上午赏画时的兴奋模样。
余叔凤姨跟着他直奔后院主室,何晓童背着油画箱提着个编织袋悠然的跟在最后面。
通过竹林边的回廊时,他站了下来,抬头望着在微风摇迤着的绿竹,不禁联想着一个人。
“你一定会喜欢这瓦沿边的竹景,它们就象你,被圈在这样的境遇里不得脱身。”他轻叹着气息说出声来。
旅行计划
何晓童进后院主室的门厅时,正逢余叔凤姨出来。凤姨就顺便问他晚饭想吃什么,还热情的说可以特别做给他。
没想被厅里还在摆弄画框的杜誉听到,提着声音告诉凤姨,他今晚要带晓童出去吃,暂不麻烦凤姨劳顿了。
凤姨自是乐得清闲,又欢喜的告诉他们儿子余武鸣明儿就到,一家人总算聚在一起可以过一个夏季。
杜誉也嘻嘻笑着说等武鸣毕业了,让他也来这座城市里工作,一家人不就总在一块啦!
他突然联想起武鸣和余叔凤姨的生活状况,与自己的正好相反。他大学以后,只在圣诞节和复活节及春假时返家与父母相聚。
而小叔叔何晓童却又是另一种亲情形式,想到这儿他向何晓童看去,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竟然不再冷漠着一张脸。
凤姨和余叔又与杜誉说道了几句就回去了前院,杜誉接过何晓童手里的编织袋,领他走到大厅西首的一道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