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人记住总比遗忘的好。就像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实验一样,奇安是多么希望还能有人记得,还能在这里找到记得他的人。但腾云庄的下人们早就全换了,再也没有一个奇安过去曾熟知的面孔。
“你恨咱爹爹是因为他失信于你吧。”
龙明特意用了一个咱字,但奇安并没有注意到。
“不,我早就不恨他了。还恨他的话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听奇安这么一说龙明恼火了,“既然你不恨他为什么还要逼死他?”
“我明明就什么都没有做啊!”奇安一副委屈的样子。
确实,奇安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时候那一切就发生了。事实上奇安根本就没机会做什么。
“我愿意爱你。我想试试!”
奇安一楞,“你说什么?”突然他笑了起来。“你凭什么敢这样说?”
“流有龙之一族血脉的人的爱能拯救堕落向地狱的灵魂是吗?所以你才留下了龙家末裔的我。你说过,如果我逃走的话你就杀光这所有的人。”
“那又怎样?”
“这就是说你对这里的其他人都不感兴趣,你至今还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是吗?”说出自己大胆的猜测龙明微微地颤抖着。这样正面的挑衅也许会招来杀生之祸。但他也说过,如果龙明不作出任何的行动来证明点什么的话,他腻味了以后一样会杀了自己。虽然他并没有说他要龙明证明什么给他看。
“有意思。说下去,这几天你查到了点什么了?”
“我还不知道什么,但是我想试着替爹爹做他当年没能做到的事。”
“你爹当年都没做到的事你凭什么敢以此来向我开条件?”
“因为我感觉得到你自己也很想再试一次,否则你不会回来这里了。”
奇安想了一会儿,“既然你选择了第三条路,那我就给你次机会试试看。”
奇安起身走到龙明的面前。
“你要我怎么做?”
“既然你说想要爱我,那你就先摸我一下。如果你连碰都不敢碰我的话那也就没什么好继续下去的了。”
奇安微微的笑着,就这么笑着。但突然那久违了的让人全身都为之战栗的寒意又向龙明席卷了过来。
龙明伸出了手,确不知怎么的就愣神楞在了那里。
就见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点点的滑落了下来。
那个表情是,
那个表情是。
来不及多想,龙明不能失去这次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就在奇安转身要走的时候龙明一步冲了上去抱住了他,那冰凉的寒意瞬间贯穿了龙明的全身。让人发抖的冷,真的很想推开这可怕的东西,但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的话一切就完了。
突然的紧拥也让奇安吓了一跳,曾有一瞬间他确实相信过龙明会摸他一下脸颊什么的,但当看到龙明楞在那里时他就已经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想碰到他,碰到这么的一个怪物。一个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更杀不死的怪物。
“给我,给我这个爱你的机会。我想要,我想要,和你一样想要。”说着对着奇安的双唇深吻了下去。
做着几天以前他就在脑海里操练了无数遍的事,除了那一瞬间的愣神,每一个细节就和他之前在脑海中练习得一样,完完全全一模一样。
惊慌的奇安推开了龙明。那一瞬他几乎完全被龙明夺取了呼吸。他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喘息了几口。
“谁准许你这么做的?”
“如果你担心我不敢碰你的话你就错了,我敢做得更过分。”
确实,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很过分。这是一次危险的赌博如果输了的话,他就会失去其他所有的别的机会,但他也不信会有别的机会在出现。但龙明相信自己一定会赢得这场赌局,他,龙明就是如此的自负。
“算了,反正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分别了。”他没想到龙明会选择给他这种爱,不过又有什么分别呢?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分别,是什么样的爱都没有区别。反正想要的只是龙之一族血脉继承者的爱,既然对方已经作出了选择,那就这样吧。
其实,其实本来应该不是这样的。自己想要的并不是现在可能会得到的。但又如何呢?如果放弃了眼前的只会什么都得不到。既然出现了就牢牢抓住,因为这恐怕就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只要是能得到的,奇安已经顾不上挑选。因为从来就没什么能给他选的。从来都是这样受人摆布,像是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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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看我画的。”孩子兴奋地将连墨色都没有干透的画作拿去给爹爹看,但爹爹却毫无兴致,连一眼也不撇。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有空的话就看看医书,送你去学堂不是让你去学这些没用的回来的。”
那什么是有用的?
“将来这个腾云庄早晚是要由你来继承的,实在闲得慌的话。”男人终于抬起了头,孩子兴奋地将画尽量的举高,但男人还是连一眼都没有撇从书桌上挑了一本书向孩子丢了过去。“有空的话就看看这个。最近正为瑶池的发现忙得要死呢,没事的话自己找书去看就好。”
孩子没再说什么,失望地捡起了地上的本草纲目离开了书房。
他总是那么的顺从,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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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不会那样对你,更不会抛弃你。对不起,安儿。”
爹爹,你留下的这行字里究竟想要诉说的是什么?
安儿,奇安吗?如果他叫龙奇安的话,那我是不是本应该叫龙奇明呢?为什么将我名字中的奇字抹去了?你是想要忘掉他吗?
还有,龙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这些日子以来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手背上的图案也越来越清晰了。为什么特意给我烙上这个?这个里面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都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绝对不是在书房,龙明从来不爱去书房,书房里也绝没有这种东西。即使有的话这几天也该被他看见了。
爹爹,他手上的那个是你烙上去的吗?如果是的话请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吧!
答案一定就在过去,过去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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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明,腾云庄的原少庄主。从来就不爱读什么医药类的书,要说有什么爱好和医药有关的话就是喜欢舞剑了,常常受了伤去敷药的。所以他对医药的知识也就只有外伤方面的,至于病理上的就基本什么都不懂了,更别说是中毒什么的了。
不过爹爹从来就不强求他什么,总是跟他说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好了。将来等他继承腾云庄的时候腾云庄也未必非得是个药庄。
自从爹爹过世后,龙明的神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知道最近几天他才稍微有机会放松一下。
好不容易右手又能握得住剑柄了,龙明在中院里舞起了剑。
一段结束,龙明刚要调理气息,愕然听到一阵掌声。
“虽然不是腾云庄的剑法,但舞得漂亮。可惜也只是漂亮而已。”
“只是漂亮而已?”
这一句恼怒了一向自信的龙明。在剑法上,龙明一向自视甚高。
奇安折下了一条桃木枝,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用手就折断了足有手腕那么粗的桃树枝!虽然他看似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够到的。
怎么可能,这么点大的人,明明就还是一个孩子。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孩子?如果那份记录是他的话,那他现在至少也有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孩子呢?
“好,随你攻过来吧,放心好了,我只和你比招式。”
也许这只是奇安无心的一句,但这确实对龙明来说是极大的挑衅。
只比招式,难道说他剑法除了招式之外,其他的和他比起来都是他在欺软吗?
奇安使尽全力冲了过去,就像第一次见到时一样。若能就这样杀了他倒也不坏。
“乱来!谁教的你如此胡乱猛击?”
龙明才不管,只要能杀了奇安,其他的怎样都好。招招尽显杀机,奇安只好连续躲闪。
见龙明不听劝奇安也只好出手,谁知仅仅是一瞬间,礑的一声剑被击飞出去桃木枝抵到了龙明的喉咙处。
“如果你只会这么舞剑的话,还不如让我废了你这只握剑的手好了。省得败坏腾云庄的剑法。”
说罢扔下了桃木枝悻悻离去。
不堪一击,果然就和爹爹说得一样,那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东西。
“啊!-----”
后院传来了一阵惊呼,龙明也吓了一跳,赶紧跑去看个究竟。
龙明赶到的时候奇安已经先一步在那了。
惊恐的侍女吓得不敢动弹。奇安扶她原地坐下撩起了她的褥裙从她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吸出鲜血来。
“你在干什么?”
“我,我,我被,被,被,蛇咬了。”侍女抖抖瑟瑟的凑出了一句话来。
“腾云庄里哪来的蛇?”龙明怒吼着。
“刚刚,也不知道,哪里,哪里就窜出来的。”、
不一会儿又一个侍女匆匆的跑了过了。
“您吩咐的东西……我都拿来了。”侍女喘着气,手上捧着包扎用的纱布一个药瓶子,和一些不知名的药草。
龙明当然不会知道,他从来都不关心这些。除了那些治疗外伤的药材,他基本就不认识什么药材。更不知道中了蛇毒要用什么药了。他还不知道不同的蛇要用不同的药呢。
他甚至不知道腾云庄原本就是个充满了毒物的地方,只是那些东西永远都放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场火,他恐怕也永远都不会看到的吧!
腾云庄往日的秘密龙明知道的很少很少。
这个少主一直都是被老庄主很小心地保护起来的。
第三章
“少主,庄主叫你过去一下。”
“爹找我?”
少年站了起来。但侍女却似受到了什么惊吓,倒推了几步,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庄主在书房等你。”
“不是又让我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不是早就说过最后一次结束了吗?”
少年不解地问,但又似只是自己在思索。
“安儿,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啊,爹爹怎么突然这么问?”少年不解道。
“奇怪了,你怎么可能会一点反映都感觉不到呢?”
“应该有什么反映?”
“难道非要有那个不可吗?”男人焦急地紧锁着眉头。
“什么?”少年还是不解。
“来安儿,虽然会有点痛,但你忍一下好吗?”男人拉着少年的手。
辛苦了那么多年怎么可以一点成果都不出?让我的安儿受那么多苦为的究竟是什么?
男人用毛笔沾着不同寻常的银色的墨在少年的左手背上画了一个很特别的图案。少年就这么看着,也没问什么。
男人画毕竟用火星子点燃了少年手背上那银色的墨。那墨放出淡黄色的光瞬间就烧了遍。虽然火很快就熄灭了,但没几秒钟后少年的手肿得通红通红。
“爹爹,你这是……”
这时少年才意识到那剧烈的疼痛。抱着手不一会儿就晕倒了过去。
但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才只是一切噩梦的开端。仅仅才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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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以后就不曾再睡过,但似乎在更早以前他就已经变的不再需要睡眠,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有时候他甚至可以不吃东西。但他每次到时候多少还是会吃些,即使过一阵子后会将其中的大部分又再吐出来。
不知道花了多少的间他才掌握了吃多少,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才能不有饥饿感。他常常饿得很,但又什么都不能下咽。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已经不能算是个人类了,至少不是个正常的人。人类应该吃的食物他基本都不能下咽。曾经喜欢的点心如今也只是美丽的装饰品。
又是一个夜晚,他一如既往做在那扇窗前从衣服了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取出了最后的一个黑色的小药丸,放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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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明一睁开眼,天已蒙蒙亮。一夜为归奇安竟也没来找他,但突然想起的一句话却让龙明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如果敢逃走的话……”
龙明头一个就想去家丁房里看看,可才到中原就被一个声音叫住。
“急急忙忙这是要去哪啊?”
龙明忘记了,忘记了奇安总是坐在那个窗户前忘着窗外。从中院经过的话不可能不被他看见,如果他真的是不睡的话。
“昨夜在书房不小心就睡着了。”龙明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气无力的。
“我看到了。”
看到了?他每天坐在那个窗前不是为了看着我的吗?如果我没在那里,那他是有别的原因才在那里的?
他并不在乎我在哪里,他有别的目的!是什么?他究竟是为什么来的。或者说他在等着什么?
他在看什么?
中午龙明成奇安离开的时候学者他的样子坐到了窗前。他好像总是痴痴地望着什么,究竟是什么?
中庭里种的都是些桃木,还有些叫不太清名字的矮灌和些花草。布置得很随意,很难发现在这群有三、四十年成的桃木中不协调的有一棵特别的小,枝条特别的纤细。
龙明蹙起眉头,第一次发现它是那么的突兀,枝叶是那么的稀疏,一副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
龙明记得那颗特别小的桃木,他怎会忘记他曾经暗暗发誓将来要将那棵该死的树连根拔了去。但小时候的这种怄气的誓言又怎会真的放在心上。
他还记得小时候拿着自己雕刻的桃木匕首给爹爹看的时候,爹爹快乐地抚摸着他的头,但当爹爹知道是用那颗桃木的枝条雕成的时候又狠狠地揍了他。自那以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常常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狠狠地踢那颗小桃木,但总是只让自己的脚疼得要命。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很奇怪。为什么只有那一棵?
那天晚上奇安没有再坐到那个窗前。龙明甚至发现他根本就不在庄上。龙明觉得是时候实现小时候的誓言了。他并不是真的还恨这那颗可恶的害得他挨打的桃木,他是真的觉得这下面有什么。他从没留意到这颗树的畸形,和边上其他的比起来它好像从不曾长大过。
挖着挖着果然挖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龙明小心地刨了出来,竟是白森森的一只完整的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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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总是特别容易让人伤感。记得那夜醒来的时候也听到了哗哗的雨水声。那天醒来的时候特别的黑,什么都看不见。他想推门出去走走,虽然正下着雨,但他还是想出去走走,屋子里实在是闷得难受,有一股很恶心想吐得味道。
一推门,才发现门推不开,少年很是诧异,又使劲推了几下,听到了金属的叮当声才知道从外面被锁上了。
“爹!爹!安儿做错了什么的?为什么要把安儿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