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小心地指着卫未一的手告诉给他,“这一部分比较严重可能会有二……”艾米把那些有点恐怖的医学术语吞了回去,“但是靠近拇指的部分相对轻一些,可能当时你在挣扎,所以只有小指和无名指接触……接触热源比较严重。”艾米小心翼翼地说,“李医生的意思是越早接受手术越好。”
卫未一没有回答她,她咬咬嘴唇,“你是不是想要季布陪着你。”
“不需要。”卫未一斩钉截铁地说,从他第二天醒来发现季布不知道哪里去了开始,这两天白天里季布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少之又少。晚上季布回来的时候,他不说话,季布也一声不吭。那样沉默着陪在他身边,他宁可季布干脆不要来。
艾米的手抬起来,落在卫未一的头顶,卫未一的身体僵了一下,可能是从小没妈的原因,他不习惯跟女性接触太近,艾米抚摸了他的头发一下,“别害怕,未一,季布他……”
“我没有害怕,”卫未一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艾米好脾气地笑了笑。
“未一,季布在忙着跟我爸爸在美国的一个师兄沟通,联系那边的医院和医生,他想让你出国去做手术。但是李医生的意思是在国内做手术,因为这种情况手术时间拖得越晚恢复的就越慢,季布现在有点犹豫,他正在跟美国的几个专家商量治疗方案,一方面也在马不停蹄地给你办各种手续。”艾米吐了吐舌头,俏皮地一笑,“所以你就原谅他吧,好不好?”
卫未一愣了一会,他没想过那么多,“季布为什么没跟我说过呢?”
“季布是不说的人,他的心思太深了。”艾米做了个类似赶走苍蝇的动作,“干脆别猜他想什么。跟他相处的话,你只要要求他就好了,但凡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去做。不过他还没告诉你爸爸,我想他可能怕你爸爸伤心,而且你爸爸也挺忙的。”
卫未一低下头,“那是因为他也知道告不告诉他都是一样的。我就像是没有人管的野狗,要不是季布好心管我,我只能厚着脸皮去找老头子,他会塞给医院一大把钱,然后我就彻底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了,连你也不会来看我。其实我也不在乎,我不希望季布再管我了,他可能觉得这件事他也有责任,哈,他要是这样想,那我简直都要烦心了。我曾经被人打断过骨头,被人捅过两刀,住院也不是第一次,所以这一次也跟以前一样是我自作自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低着头,毫不在意地说着刀子一样的话,只不过刀刃全是对着自己,他抽抽鼻子停顿了一下,还要继续说下去,艾米突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差异地抬起眼睛。艾米看着他,“我终于能理解季布的感觉了,你要是再说,我就拿医用胶带把你这张刀子嘴粘起来。你还嫌人不够心疼你吗?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出院以后,就真的离开季布了。”
卫未一被捂着嘴说不出话来,艾米也没想给他回答的机会,“未一,求你了,慢一点做决定。我们都还太年轻了,有时候决定做的太快了。季布太快地决定离开他真正爱的人,我太快地决定帮助朋友达成心愿,结果我害了我的朋友,他又害了你。如果我们当初都没有那样做,季布把他爱你的心送到你的手上,很可能今天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谁能想到,春天的时候季布站在那个分岔路口,他只看到了你们在一起会遇到的痛苦,但是却无法看到夏天的时候这条路上发生的事,如果他知道这条路上会发生这件事,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我也混蛋地犯了错,所以我替季布跟你说,再给他一个机会,好吗?”
季布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对话,最后卫未一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飘出来,“季布也是这样哄我的,可我又不是三岁要打针的小孩,我自己也能处理我自己的事,不至于为这样的事就吓得要人哄骗。”
季布缓慢而痛苦地呼吸着,想进门,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对卫未一。他没听见艾米如何回答,屋里沉静了下去,季布在门口呆呆地站着,一直到他听见艾米哼起她还是个小女孩时经常哼的那首歌,“If
happy little blue birds fly beyond the rainbow, why? Oh, why can't I ? ”
他记得那支忧伤梦幻的曲调是他童年时听过的最难过的歌,他厌恶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这支歌刺痛了他,他才感觉到膝盖已经站的酸疼。
季布轻轻地推开门,艾米趴在小桌上哼唱,偶然两句之间还会加上一个叹息,卫未一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季布走过去却看见他的睫毛上还沾了一点水珠,他抚摸掉那丝泪水。卫未一张开眼睛,他不总是能来得及藏起眼神,那副委屈埋怨的样子看得季布心酸。
艾米没听见季布进屋的声音,她还趴在桌子上把她那首忧郁寡欢的歌继续唱完,季布已经搂起卫未一,卫未一在季布的怀里昏昏欲睡。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季布至少现在还在身边,艾米仍旧是尼玛,她愿意陪着自己,就像朋友那样。他在季布怀里看见病房的门开了,柏远走了进来,似乎被屋里的情形弄得一愣,随即嘻嘻笑起来,轻手轻脚地把拿来的水果篮子放在一边。
这样就行了,卫未一真的要睡着了,他朦朦胧胧地想,其实这样就足够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