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司机连零钱也不敢收,一踩油门连影都没有了。长琴这才冷哼一声,领着夜昕往速食店里走。赶上上班族午餐时间,店面里挤得要命,长琴让夜昕在店外等,自己挤进去点餐。
夜昕看他们没命地挤,为感到人类真有趣,公车要挤,地铁要挤,吃饭也要挤。把别人挤开自己才能吃饱吗?他看长琴瘦削的身体在一群丰腴白领里头努力往里面挤,考虑是不是上前帮忙挤一把。
“是你。”
得意中带点愤怒的声音,然后还有粗鲁手,夜昕被硬生生地扳过来,面对这张有点陌生的脸。夜昕侧眸一想,总算知道他是谁了,于是颔首:“你好。”
“小子,别给我装傻,你欠我一个解释。”吴荣恨不得扼死这个小子,竟然敢装作不认识自己。
夜昕恍然大局:“的确,昨天失礼了,我误解了你的意图。”
“吓?”吴荣张扬的眉紧缩在一起,他承认自己的确被这小子打乱阵脚了,不觉环手看这小子准备怎么演戏:“别顾左右言他,清楚交代,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夜昕静静打量这人,开始拿他做比较,既不像路西法傲慢冷酷,也不像长琴内敛涵蓄,这人很新鲜……原来这也是坏人的长相。
“我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夜昕礼貌地回答:“虽然你不会让我生宝宝,不准备灭世,但我也不想让你伤害别人。”
“什么?小子,你脑子坏掉了吗?”吴荣龇着牙恐吓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少耍花样,还是跟我回去蹲几天拘留所才乖?立即坦白,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找我麻烦?”吴荣就想着肯定是哪些自己开罪过的小人寻了这小子给自己下圈套,好让他身败名裂,还好他的背景够硬扛得住,不然换哪个小警员早就回家种田了。
夜昕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嗯,你能悔悟吗?你的过错。”
“啊?”吴荣更不明白:“小子,你别唬我,你嗑毒品了吗?嗑了K还是溜了冰?莫非是可卡因?刚才嗑过吧?头脑都不清楚了。”
“以一己之欲危害别人是不对的,你错了。但你无法认知错误,也就无法纠正。”夜昕哀伤地轻叹:“所以你不应该存在。”
吴荣没少接触瘾君子,他明白被毒品弄坏的神经通常很神奇。吴荣断定眼前青少年的情况:“原来是嗑傻了,你已经成年了吧,这已经构成犯罪,我该拎你进戒毒所去。”
各自说了一堆根本不算对话的独白,情况就这么变得糟糕。吴荣伸手要揪看上去荏弱的夜昕,哪想夜昕只不过轻轻一让,就躲过这老练的一抓。吴荣暗惊,也摆开认真的架式:“果然在装傻,是谁派你来的?”
夜昕回话:“我说了,只是为民除害。”
“……”吴荣觉得这该由身为警方的他来喊。
“怎么了?”长琴飞奔回来了解情况,之前他看到这家伙和夜昕在说话,原本情况还好,他只当是问路的,没想刚才就推搡起来,他连忙赶回来了解。
夜昕偏首,淡定地笑:“没事,只是遇到宾馆先生。”
宾馆先生?没事?长琴愣住,继而看这个虽然张扬,但甚是正气,不像猥琐变态狂的家伙。只是人不可貌相,长琴嘲笑自己幼稚,他冷冷地盯着这人:“是你吗?你骗了他上床是吗?”
“骗?”吴荣感到好笑:“原来是这样吗?你们是同伙吗?真是不够聪明,要坑人也得看对象。”
“管你爹的天王老子,我让你去死。”长琴抽起旁边板凳就揍。
吴荣不想这小流氓生相斯文,下手却狠,硬是以手臂挡了一下,当即痛进骨子里了。他一脚踢飞凶器,伸手就要揪这小子,但昨夜还嘤嘤哭得柔弱的那温吞的小子比这小流氓更狠,竟然先一拳打在他的胃上,痛得他退了几步。
“你们……受过训练?”吴荣捂着痛处,眯起眼睛认真对待这两名比他年轻,都也已经成年的青年。
没有人回答他,长琴只对夜昕说:“你小心,他带枪……”
“枪?没有啊。”夜昕墨黑的眸子微移,打量眼前高大的身躯,没有找到记忆中长长尖尖的武器。
“是被皮革里着的黑色铁块。”
“那是枪吗?”
“总之那个危险,不过那是警用枪,他该不敢随便使用。哼,警界败类。”
夜昕不太认同:“那个东西不太好用。”
吴荣蹙眉,总觉得额角在微微发痛,怒火中烧,嘴里的话也就不好听:“混小子,你爹没教你用枪,那一夜也够你了解了吧。”
夜昕是不明白,李长琴可是明白人,心里雄雄烈炎在烧:“哼,老头,你就去教你儿子吧。我看你这败类也该死了,留下来也是为祸人间,今天我就管管天的闲事,帮他除个害。”
“天不太爱管这个。”夜昕认真的指正好友,脸上不见任何玩笑痕迹。
“……”长琴无语:“管他,今天不揍这家伙不行。”
“我会消灭他的。”
“不用,除他孽根就好。”长琴冷笑:“一会你就伺机只打他的[哔——],我来绊着他。”让你爽,缴你械!长琴比了根中指给这家伙。
吴荣唇角微抽,总觉得有哪里弄错了,这俩小子的态度也太奇怪了。
“是这样吗?嗯,兵不血刃,的确是好法子。”夜昕含颔首。
兵不血刃?你小子误解了,这叫惨无人道……在场两位男性有志一同地想。
第五章 父子
一只大脚印上吴荣的胸膛,他高大的身躯撞到一旁长椅上,虽然不至于压坏这木制长椅那么夸张,但痛彻心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夸张。他不认为这俩小子只是街头小混混或者小流氓这么简单,一直面对各种罪犯,吴荣对于判断对手十分有信心,是肉脚还是高手一目了然,眼前这两位若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哪来这样的战斗技巧?
不过分神一会,他差点就被一脚踏中,看那脚下生风的模样,若是被踏中,不断上几根肋骨也无法交代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吴荣格开斯文小子的一拳,险险闪过温吞小子一点也不温吞的一脚。这两名年轻人长相漂亮,却一点也不知温柔,每一拳每一脚都挑重点攻击。吴荣并不想拿手枪对付他们,但一对二的情况越来越不妙,而且那温吞小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越来越顺手,似乎越来越难应付,这也轮不到他思考了。
一把拔出手枪,吴荣吓唬对手:“住手!”
李长琴见拔枪还知道要住手,但夜昕不会,他听说那东西厉害,于是猛地冲过去一把扭开了吴荣的手,顺道踢上一脚,把那黑色铁块夺过来。
吴荣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下,他缓过气来只听周围尖叫连连,然后现场只剩了他们仨,警笛声近了。他狠狠瞪向夺他枪枝的小子,却见那小子似乎一脸好奇地观察着他的手枪,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长琴,这枪厉害吗?”夜昕左右没看出个究竟,淡淡地问同伴。
长琴也给夜昕吓坏了,他们袭击还抢枪?这下子可不容易交代了:“夜昕,你选择吧,现在灭了这警察然后逃,还是放过他?”
夜昕听后觉得这选择题容易选:“当然要消灭坏人。”
“那好,GLOCK19是吗?”李长琴一把夺过手枪上了膛,对着敌人开始勾板机。
吴荣见情况不好,连忙抱着脑袋往障碍物背后躲。李长琴两发未中,也听警笛声越来越近,他不断迫近目标,在移动中迅速勾动板机,意图击毙对手。子弹呼呼地过,吴荣能感觉到子弹擦过脸颊带起的强风,根据射击者的老练和精准,他绝对相信这是职业杀手所为。
十五发毕,完全没有犹豫地,李长琴用衣摆将手枪擦了一通,再一把砸进旁边的水池里去。回头拉过看得津津有味的夜昕交代:“一会儿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保持沉默,知道吗?”
“嗯。”夜昕点了点头,眼睛悄悄瞄着冒了几颗泡泡的水面,很想研究那块藏有魔法的黑铁……原来除了用作击打,还能射击吗?是火系魔法。
吴荣算是见识到了,这些小子不仅疯,还很有脑子。待增援来了,他让同事把俩小子铐起来,一边整理一身的狼狈,他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李长琴回头给旁边的警察说:“这位警官,刚才这人拿枪射我们,请你把我们隔开来。”
“……你!”吴荣狠狠地瞪着李长琴,恨不得给这嚣张的小子一拳。
夜昕蹙眉,一把挡在长琴跟前,默不作声地瞪着这名恶人。他的双手被铐住了,但他还有牙齿,要是这恶人敢打长琴,他会咬这家伙。
众目睽睽下,吴荣刚才被人诬告,还不至于冲动地增加自己的麻烦。忿恨地甩一下拳头,他让人将这俩分开送到两辆警车上带走。他知道那斯文小子脑子好使,那温吞小子看起来单纯多了,他倒要分开他们俩关一回,就不怕问不出什么。
夜昕看了长琴一眼,神情甚是不安,李长琴咂咂嘴巴,大声喊:“你能叫他们要吃的,但别话都不用说,知道吗?”
夜昕是信任长琴的,看他被关进车子里,自己也乖乖地跟着被押进去,侧眸看向那恶人,夜昕垂首思考接下来怎么办,他一直看着窗外景色替换,思考着为什么出来吃饭会变成这样。总结只有一个,人类世界的坏蛋太多,地球太危险了。
被带回警局里,夜昕和李长琴被分开关在审问室里,吴荣透过双面镜观察,果然看到预期中棘手的情况。
斯文小子交代其名叫李长琴,要求见律师,再多的也不愿意说了。而那另一个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愿意说,一个劲要吃的,就是恐吓漫骂也起不了作用,这小子就这么瞪着似乎不带任何恶意的眼睛盯着人看,让想耍狠的人也提不起劲。
听李长琴那室里又说了几句,吴荣抓紧负责盘问的警员就问他情况,那名警员十分古怪地睐了吴荣一眼:“他说要告你谋杀。”
“我靠,这臭小子,你们给我关了灯,我进去揍他一顿。”
周边警员缩缩脖子,没敢接话。
而吴荣也只是说说,他烦躁地掏了烟,但在这黑室里吞云吐雾又呛到了自己,气闷的他只好到外头去抽根烟,解解郁闷。
“你叫什么名字。”
“我要汉堡,谢谢。”
“……你为什么袭击吴警官。”
“还要可乐,谢谢。”
“……别给我耍花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嗯,可以再给我所炒饭吗?还有披萨和意大利面。也要馄蚀,猪脚面线,饺子,包子,马拉糕,泡面,牛排,猪排,鸡排,鱼排,羊排……”
囧……
“吴队长,我们的预算要超过了。”旁边有警员在提醒。
吴荣也不能言语,要是那小子是在耍花样那倒好,但拿多少食物给他,也就进去那肚子里多少,不曾见这小子打个饱嗝:“我靠,这小子都吃进哪去了?别再给他了!”
“不行。”旁边警员为难,他摊开手耸耸肩:“刚才那位李长琴说了,要是我们没有给他同伴足够的食物,他会加告我们一条虐待无辜。”
“……”
“而他请的那名李律师很厉害,就是那种告你不进去也让你招一身麻烦的人物,日后会前途堪虑。”
吴荣这下真的傻眼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招惹到这些人。越是往深层思考,他感觉答案将会是自己难以接受的,例如他和那温吞小子的宾馆美妙一夜或许是一个误会,而且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他被认定是猥琐色情狂,然后这两名个小子起了报复心,才会发生今天这出闹剧。
“操……”喃喃着骂人的话,吴荣也不知道这是骂谁了,他胡乱搅了一下头发,又要到外头去抽烟了。
吴荣前脚才走,高盛扬后脚就进来,招桃花的一张脸笑得春暖花开,他熟络地跟暗室里警员勾肩搭背一番才问吴荣的行踪,听说人出去抽烟了,高盛杨准备去兄弟抽烟的固定地点——楼梯间寻人。这脚跟才转过来,他的脑袋又朝另一边扭过去,脖子差点拧伤。老半天以后他指着审问室里的人问:“他们犯什么错?”
“袭警,高警官认识他们吗?”警员兴味地打趣:“不会是你的相熟的皮条客吧?”
高盛杨觉得要是皮条客才没这么糟,这是他老友的儿子,自己一直照顾着的小子啊。还有那小子的朋友,高盛杨一直觉得那保姆李长琴够聪明,断不会惹麻烦,但明显现在不是这样的:“袭警?为什么?”
“他们不愿意招供,还在等律师来呢。他们请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李重黎李律师,照这样看来,事实八成会被李律师扭曲得惨不忍睹,你别想知道真相了。”
既然是那位律师,的确有这样的可能。高盛杨不想李长琴这小子还有这样的门路,同姓李,不排除是亲戚。他索性问:“他们袭击了谁?”
警员挑眉,似乎觉得这很有趣:“就是吴荣,吴队长啊。”
……的确是太有趣了。
高盛杨难以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脸颊不规则地跳动几下以后,他决定找好友去。几乎是撞门而出,这位副队长以前所未有的迫切冲向安全走道楼梯间,果然见到好友正在云雾中沉思。那一脸的忧郁与落寞就是杀死女性的致命物质,如果是平日里高盛杨还会调侃好友几句,今天可没有这个兴致。
“吴荣!他们为什么袭击你?”
“啊?”吴荣猛地抬首:“你知道啦?我哪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知道也不好说。
“我靠,吴荣,你小子怎么能这种态度,你儿子要袭击你,你都不知道原因吗?”
吴荣原本懒散的态度一改,抽到一半的香烟也丢地上去了,他惊喊:“什么?”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什么?你糊涂了?我问你怎么跟自己儿子打上了?”
高盛杨见好友傻呼呼的模样,不太笨的脑袋只想到一种可能:“喂,你不会是不知道那是你儿子吧?”他相信绝对有这个可能,因为某人从来不去关心自己的儿子,可是:“我的天啊,你不是有他的资料吗?难道你没有看他的照片?”
吴荣又想抽烟了,但他的手指伸到唇边才发现香烟已经逃生了,低头一看,恰恰见着最后一缕轻烟,像是作别它短暂的一生。吴荣觉得自己突然间文艺了,他妈的文艺狗血:“你开什么玩笑?那小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我儿子那个邋遢鬼?!”风夜希啊!搞行为艺术的,阴阳怪气蓬头垢面的,而宾馆小子是个温吞的漂亮男孩,根本不沾边的。
高盛杨前所未有地生起一种狠揍好友的心思,要不是这好友身手比他好,他早就干活了。掐紧拳头深呼吸,他告诉逃避现实的好友:“他一直长得不错,他以前的确弄得很邋遢,但你没有想过他收拾干净以后会是个漂亮的小子吗?”
吴荣是怎么也无法将青蛙和王子联想在一起,他不具备童话思考模式。
“总之你得告诉我跟他们发生了什么误会,我好给你们调解。”高盛杨絮絮叨叨地喃喃着:“就是要脱离关系也不能将关系搞得这么僵,你小子已经害得人这么凄惨了,就不要再给他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