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反对,只是用笔指指墙上的钟,威胁道,"半小时内不回来,看我怎么惩罚你!"
我也学着他的口气和样子,对着他扔出一支笔,"我回来后看到有女人从你房间出来,你也要等死!"
说完,我心情大好地走出他办公室。门关上的时候,我大大地松了口气。
一切都是我想太多而已。
***
这个问题过后,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问题等我解决。
就是之乐。
世上会怕自己的弟弟怕成这样子的,可能也只有我一个鲁之信。但不能怪我,易地而处,可能你已经开始神经失常。
因为我也已经开始神经失常。
我自问应该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不知是我不懂得伪装,还是之乐实在太了解我,反正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开始在变。仿佛无时无刻在警告我,他已看出一些端倪,我要小心为上。
我最初要雅浩先不要让之乐知道我们的事,雅浩点头。但长时间的躲躲闪闪,他还是开始有意见。每次我除了边安抚,边把他推离我的房间后,都不知能够做什么。
这次也是。
夜深时分,我低声地哄诱着雅浩回自己的房间,他却挡着房门,一动不动。
"从上次到今天,快一个月了,我连吻都没有吻过你。我们现在是通奸还是偷情啊?要这么鬼祟?"他说着,声调也不自觉提高。
我马上把食指竖在嘴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嘘"声,示意他小声点,然后又继续哄诱,"不要生气啦。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之乐说,我们忍一下好不好?"
"还要怎么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不是早知道你是同性恋了吗?"
你不是我当然不怕。我在心里哀号,但嘴上还是平静地解释,"之乐一直想把我纠正过来。要是让他知道我又跟男人......而且还是你......唉......可能鲁家命案就是这样发生的了。"
"啊?"雅浩仿佛听到怪谈,"那小子平时安安静静,怎么看也不象这么恐怖。"
我叹气,你平时看来还不是斯斯文文的,凶起来也不过是一头野兽。"反正我尽快找个适当的时机跟他说,好不好?"
他看我这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退了步说,"好吧。你真的要快点跟他说才好啊,我不想天天都这样偷偷摸摸的。"
我放心下来,笑着跟他交换了个吻,然后送他回房间。
唉。又熬过了一劫。我不禁又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还能隐瞒多久。
第二天早上。
我早早就起床梳洗好,然后到楼下吃早餐。可能是比平时早起的原因,餐台上只有我一人。没多久,雅浩就下来了。
"这么早?"雅浩笑得有点揶揄,走过来坐到我身旁来。
"想你嘛!"我又开始嬉皮笑脸。
他故作不屑地一挑眉,接着又忍不住甜蜜地笑了笑。
我双手把他的手握在手中,头靠近他的,问,"怎么?你不想我啊?"
雅浩又轻哼一声,连眼也懒的抬,"天天见,还要想啊?"
"当然啊!"我开始理横哲曲,"天天见都想着,那不是天天见的时候才会更想嘛!"
雅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什么时候不会天天见?"
我歪起脑袋想了想,然后又继续胡扯,"像上次你生气失踪一整天那样,要是太想我了,就会自动回来,省的我去哄。"
雅浩听了觉得气又禁不住笑,"你试试看,你不找我就一辈子也不回来!"
这话令我万分愉快,我嘴角裂得更开。我喜欢听这种话,让我觉得雅浩离不开我的话。
雅浩看我笑得傻乎乎的样子,知道自己犯了个多丢脸的错误,红着脸又想解释什么,但下一秒,目光穿过我望向我身后,就楞住了。
我嗅到危险的气味,也立即转过身向后望。也楞住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酝酿其中的尴尬和难堪电光火石间全迸发出来,袭得我呼吸都觉得困难。
"之......之乐?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我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和勇气,才能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
之乐的脸还是波澜不兴,"刚刚。"
"你、你听到......什么?"
"听到他说一辈子也不回来。"之乐的目光扫过雅浩。"你们今天怎么坐在一起?"
我心一紧,惊慌之下不知如何掩饰,但旁边的雅浩却要坦白就义的样子,"之乐,我和之信......"
"在谈公事!"我大声打断,情急之下最虚假,最无效,最白痴的谎言就这样冲口而出。
雅浩楞了一下,目光由惊诧转向责备。我羞愧地低下头,但手还不忘从文件袋中抽出图纸硬着头皮假装问问题。雅浩很生气,光是由他因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就能知道,但他还是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
之乐看了两眼,也跟着坐下吃早餐,期间一言不发。
最后,雅浩忍无可忍一摔筷子,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冲了出去。我自知理亏,很想冲出去解释,但无奈还没抬脚,就立即想起旁边还有个之乐。
之乐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我,却看得我如坐针毡。我勉强地扯扯嘴角,"雅浩......雅浩可能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先走了。"
"可能。"之乐也没否定,轻轻用勺子搅拌着碗中的粥,然后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话,"哥。你的图纸,从一刚才开始就拿反了。"
我完全不知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真是打一场仗也没有吃一顿早餐那么辛苦。
我应付完之乐,连忙冲上车安抚雅浩。司机还没来,车上只有雅浩一人正怒火中烧地啃着三文治。我一上车,他就转头不看我,还向一边移了移位置。
我们中间就这样空了一条能坐得下人的隙。
我的焦虑在异常安静的狭窄空间下越发不可收拾,我松开绞缠在一起的手指,伸手扯扯他衣角,"刚才......刚才没吃饱啊?"
我只是想找个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结果一开口就踩中了地雷。
他怒不可歇地转身朝我吼,"你刚才有给我吃东西的时间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翻来覆去问了多少题同一意义上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马上靠过去挽着他的手,哀求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先别生气好么,别生气啊!"
"那你给我一个我不生气的原因?"
我马上语塞。
他看了更是生气,"想不到我以前是私生子见不了光,现在连和情人在一起也要偷偷摸摸!"说着说着,他也悲上心头,把手中的三文治揉成一团,往地上一扔,"我要自己开车回去。"话音刚落,他手就握住门柄想要往外走。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我更加不能放他走,我几乎是飞身扑过去抱着他不让他动,心一紧眼中几近要涌上水气。我可怜兮兮但又竖起三根手指誓言旦旦,"我发誓,我发誓!下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不会像这次这样。我一定会跟之乐说清楚的。雅浩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雅浩不挣扎,也不见得有什么软下来的迹象,我马上又多加两钱坚决,"我鲁之信保证,哪怕是之乐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一定会全盘托出不会隐瞒。只要鲁二少爷不再生气!"
雅浩其实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看到我这样诚心悔改,面色也缓和了下来。他低头握住我的手,语气轻柔但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底线,"我不是逼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偷偷摸摸。"
此刻的雅浩,就像一个得不到名分的小妇人,苦苦哀求着自己的爱郎不要再把他吉屋藏娇。
我看了心也不自觉浮现罪恶感,仿佛自己在蒙骗一个无知少女。我轻轻捧起雅浩的脸,对着他的唇,凑了上去。浅吻后离开,雅浩又把我搂回来,加深这个吻。
唇舌交缠总是有着说不尽的甜蜜,我们两个在对方身体上急切地探索着自己的需要,就在我想着我们这样下去到底还能不能及时刹车的时候,倒后镜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让我全身一冷。
那个站在远处而显得细小的身影,朦胧却还是能从镜中看出他脸上的面目狰狞。寒意从我脚底窜上脑袋,我从来没有见过之乐这么让人心寒的一面。我想也不想地猛力推开怀中的雅浩,迅速跳下车向后看去。
辽阔的视野中,空无一人。
怎会这样?!我吓的魂不附体,却还是一手撑着额头执着地四处张望。
张望后无果。当我确定可能是我眼花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在我脑袋里熊熊燃起。我急忙往车内冲去,可惜早已人去车空。
只有被用力摔过门的无辜车辆,还悲惨兮兮地抖动着身体,告诉我它曾经遭人蹂躏。
唉。我万分苦恼地叹气。这样下去我进精神病院是迟早的问题。
第二十一章
雅浩生气的表现就是颁布命令不让我进他的办公室。在秘书小姐百般阻绕下,我退而求次拜托她雅浩一出来就要通知我。她点头,代价是一支名牌唇膏。
我回到设计部,一坐下想起今早的事,不是长吁就是短叹。同事小彪看我这样子,戏言我们设计部快要成为和尚大本营。
我瞪他一眼问他瞎说些啥。他又嘿嘿一笑,声音洪亮起伏有秩地宣布,"我们设计部终于整家人都是光棍了!"
我急了,刚想站起来教训他,但就有人先我一步朝他扔了一团废纸,"你才是光棍,我肯定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我奇怪,问怎么一回事,小彪又不知好歹地爆内幕,"他那小子,既要孝顺母亲大人,又要讨好女朋友,可是他母亲大人偏偏不认他女朋友做媳妇,那笨蛋烦恼着呢!"
小彪还没说完,话中的小子--小常就冲过来狠扁这个活腻了的混蛋。我看着这两个一大早就追逐打闹的无聊家伙,又不自觉叹了口气。情形这么雷同,怪不得我们都同一个面孔。
许是我叹气叹的太大声,他们竟停下来看着我。小常问,"之信,你的个案如何啊?"
我无奈地摆摆手,"半斤八两半斤八两。"说完我又觉得奇怪,"你们怎么知道我恋爱啊?我有告诉过你们吗?"
他们相互一笑,"你这样子瞒得了谁啊,也不想想之前谁老是无端端笑的既甜蜜又痛苦的,那傻乎乎的样子看得我真想一拳赏过去。"
有这等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但既然他们都能看出些什么,那么之乐肯定也能察觉,那今天早上在倒后镜上面看到的......
我想得出神,他们便担心地推推我,"怎么,你的个案很棘手?"
我摇摇头,问小常,"你打算怎么办?"
他手一摊,万分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还能怎么办?想办法解决啊!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做男人难,做又孝顺又负责任又有担当的男人就更难!"
在我几近要举手举脚赞成之济,他想深一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也难怪我女友,读书时候就偷偷摸摸,出来工作了,还要被我老妈百般刁难,换作是我,我也受不了。"说着他也开始抓狂,"老妈啊!你放过你儿子吧!!"
唉。我看了心里也难受。想起今早雅浩说的话,就更难受。
也实在难怪雅浩生气。
下班的时候,多亏那支名牌唇膏的通风报信,我及时在停车场截住了雅浩。
"雅浩,我们一起回去?"
"我没空,我约了陈小姐吃饭。"
我暗叹一口气。谁都知这是什么用意。
"公事?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他瞟了我一眼,"我们要二人世界。"
我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退步,"那......那我坐到远远的,等你们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
他不理会,径自开门上车,然后降下车窗,抬眼态度傲慢,"吃完饭当然是送女士回家,我哪有这么多时间管你。"
说完,他开始发动引擎。我马上打开后坐车门冲了上去,当他又惊讶又生气地盯着我的时候,我厚着脸皮说,"我坐得远远的,等你们吃完饭,然后你送她回家,我自己回家,这总行了吧?"
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他还是没说什么。方向盘一动,开车出发。
他在餐厅的路口就放下我,理由是不想那个陈小姐看到我而误会。我知道他是在把今早受的委屈还给我,我乖乖地下车,跑去餐厅。
到了餐厅,我挑了一个偏僻但又能清楚看到他们情况的位置坐下,然后什么都不要,惟独要了一杯最伤胃的黑咖啡。我故意把黑咖啡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然后在确定他向我看来的时候按着胃装胃痛。
我就不相信你不心痛!
但他好象真的不心痛。他吃完饭后,非常干脆地就和那女人双双走出餐厅。当我追出去的时候,看见雅浩正绅士地请她上车,然后扬尘而去。
我呆呆地看着跑远了的跑车,心里百感交集。此刻,我只想到四个字,与人无由。
我本来是应该是回家的,但我真的很不甘心他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于是我赌气地回公司,我想着他不找我我今晚就在公司睡!
结果我就在公司门口看到他。
我走向他,明知故问,"不送陈小姐回家?"
他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没有拿。"
我目光故意在他手上徘徊,"文件呢?"
他没搭理我,径自上车。我也连忙跟着上车,不过这次坐在他旁边。我一上车,他就朝我扔过来些什么东西,我接着一看,胃药。
我轻轻一笑。
我回到家的时候,之乐正在大厅等我。
他看我回来,问,"加班加到现在?"
我点头。他又问,"吃了饭吗?我叫工人把饭热给你吃。"
我又点头,然后拉着旁边的雅浩,"你不吃也喝点汤。"
我知道他不愿意,但我死拉着他不放。不一会儿,我们又摆阵般的坐在餐桌前。
气氛一直都很不好。谁也没有打破沉默,周围除了吃东西发出的细微声响外,就什么也听不见。
鲁之信,加油!
我深呼吸,在心里再三给自己打气,然后毅然地站起来,绕过之乐,坐到雅浩旁边。
之乐看我的眼神尽是惊讶,但雅浩更惊讶。我知道我自己已经不能退缩,我对雅浩说,"雅浩,把手放在台面上。"
雅浩过了好几秒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地抬手,按照我的吩咐放在台面上。
我的手已经开始在颤抖,但我还是叫自己镇定下来。我缓缓地抬手伸向雅浩。最后,十指紧扣。
我感受到雅浩的手明显地一震,也看得到之乐惊诧,愤怒,责备,震惊的面孔。
我看得到之乐因压抑而握拳抖动着的左手,也看得到那因紧握筷子而导致关节泛白的右手。之乐瞪大眼睛,目光如箭,呼吸因难以置信而呈现罕见的急速紊乱。那是我从来没看过的之乐的样子,压抑着几近失控的自己。
我同时也能感受到雅浩惊喜交加的视线。感受着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感受着他反握紧我的双手传递给我更大的勇气面对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