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莲(出书版)+番外 BY 江城

作者:  录入:02-17

曾如春却痛得半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恨恨的瞪着他。他不由得吸了口气,只觉得那副神情比什么都勾人。

曾如春一只手抠住了榻边,一只手就要推开他,他心里叹了口气,稳住了曾如春的身子,慢慢的动着。初时他还忍耐着些,后来曾如春也没那么吃痛,觉出了快活的意思,他就不管了,只是一味的胡来。听着曾如春呻吟的声音,他的心就突然颤了起来,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酥软了。

他在外面,哪里有过这样不能把持的时候?那些行院里的姑娘,也不能有这样让他销魂的神情和声音。

他心里想着,曾如春不是对他施了什么妖法吧?这样一想,更是不再怜惜,竟然就只顾着自己快活,一味的抽动着。

但他终究也是和人欢好惯了的,虽然没了那份心,但却还是仔细的瞧着曾如春的脸,两个人弄了好一阵儿,才搂在了一块睡了过去。

夜里他是听着雨声才又醒了过来,结果起身离开的时候,惹得曾如春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瞧着他,他就笑了起来,说:「你睡吧,我去拿灯过来。」

曾如春就躺在那里,他拿了灯过来,才刚坐了下,曾如春的嘴角就一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只说:「怎么,行事之前还没看清楚么?只是如今后悔也迟了。」

他原本就觉少,午后又躺了许久,夜里哪里还睡得着,只想着拿灯过来瞧瞧书罢了,一听曾如春说出了这话,就好笑了起来,用手捣住了曾如春的嘴,问说:「怎么?原来你还有力气?」

曾如春面上又是一红,拉开了他的手,躺在那里望着他,只说:「你这人……」

他心里一动,暗暗的想,这妖怪不是真的迷上了我吧?

这样一想,再看曾如春的意思,就真觉得有几分像了。他伸手下去,仍旧摸着曾如春的身子,还是那旧时调笑的口气,说道:「如春,你老实说,你把我那金花扣藏在哪里了?」

曾如春脸色却依然如常,没有丝毫的不对,只说:「都说丢了。」

只是到了如今,他心里却更不信这话了。

曾如春却好像瞧出了他的心思,问说:「如今你还不信么?」

这曾如春实在让他头痛,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那金花扣是我胞姊之物,我留在身上,只不过图个念想罢了。如春,你就还了我,我再给你别的,成么?」

曾如春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倒有些像那月牙儿,就说:「下次冯公子再瞧上了哪个妖怪,看你还……」

曾如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嘴堵住了。

他实在是忍不住,就又在灯下和曾如春云雨了一番。

第二日他醒来时,其实还早得很呢,只是屋里却已经瞧不见曾如春的踪迹了,只有床榻上的淡淡清香,丝毫也假不了。

他披衣起身,推开了门,却怔住了,那台阶上摆着一个陶碗,里面有一朵小小的莲花,带着些淡淡的黄色,好像一抹就会蹭掉似的。那花瓣上还沾着水珠,也不知道是露水还是雨滴。

他暗暗奇怪,想着这曾如春留这东西,实在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却还是拿了进来。

他把那陶碗摆在了书桌之上,房里便暗香浮动,清凉惬意。他心里想着,难道这曾如春竟是一番好意不成?而后便微微一笑,想曾如春倒真有心。

昨天夜里他倒是有些瞧出来了,曾如春似乎对他真是有些意思的。

迟些时候,明桥过来服侍他,还被他取笑了一顿,说:「我这个主子,起得比你这个做奴才的还早,我还要等你服侍,你倒是自在,夜里睡得好不好?」

明桥就扁了扁嘴,说:「这园子这样大,您又不要我留下来服侍,还要怪我不尽心。少爷啊,就是个影子,也有瞧不见的时候,我明桥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您看我这跑得一头汗。」

一边说,一边就作势要抹脸,他觉着好笑了起来,骂明桥刁滑。

明桥就笑嘻嘻的,说:「少爷呀,这还不都是您教的?」转眼时,却见到那书案上摆着的陶碗,倒吃了一惊,就问说:「这是谁端来的?」

他只说:「我醒来去池塘边挖的,好看么?」

明桥哪里是那么容易哄的,也难为这明桥年纪小,虽然说是做书僮,心思却细密,这出门在外,合家上下的事情,都听平德叔细细的交代过,冯琦的事他样样都记挂在心里,丝毫也不错的。如今见冯琦这样回答,又见那陶碗看着眼生,心里就知道不对了。

那明桥眼珠一转,就说:「这陶碗倒好看,」说着就凑了过去,细细的瞧着,又把那陶碗托了起来,瞧着碗底下。

冯琦见他动手,就说:「仔细了,倘若摔着了,就要你的小命。」

明桥吐了吐舌头,只说:「少爷要莲花,那满池塘的都是,要是要了我的命,只怕再找个人来服侍,就没我这么知冷知热,知情知意了。」

他听着前面还像话,后面那个「知情知意」就好笑了,便说:「你如今这样,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等你大了些,真的知情知意了,我也不敢留了。等到了那时候,我就赶快把你送出去,放你娶妻生子吧。」

明桥笑嘻嘻的松开了手,就说:「这话还是等少爷成了亲再说吧,平德叔今天就过来了,还要少爷看帐哩。」

他一听这话,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明桥自知说错了话,也低着头不敢多嘴。

他闷着声,想着平德要来,就头痛了起来。

那平德虽然是个下人,却也是有些身分在的,平日里管他也管得紧,生怕对不住老爷夫人。

如今他出门在外,却隔几个月就来见他一次,说是报帐,其实不过是来啰嗦一番罢了。

明桥见他这样,就说:「少爷要出去走走么?」

他叹了口气,说:「我要看看书,你去找平德,问问他家里的事情,只怕有些事他还是要瞒我。」

这时候他还要看书,倒不是为了求取功名。

随便挑出一本来翻开,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第三章

他年幼时被人称作是神童,也请过老师,也曾用功读过书,指望着光宗耀祖,挣下一份功名。

只是后来家里出了那些事,他难免心灰意冷了,也不再有了那要功名权势的意思,只求游戏人间,快活惬意了。

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曾有算命的瞎子说他命硬,说倘若等他成了人,只怕血肉至亲都会被他一一克死。那时他冯家为了他和他胞姊满月,办了流水席,在乡里请人来吃,外面的酒席是随来人随吃,也不要贺礼,只要说句好听话儿。

那瞎子来吃席也不算什么,只是他居然就走上前来,对冯家老爷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直把老爷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下人撸袖子的撸袖子,抄家伙的抄家伙,就要把那瞎子一顿好打,还是夫人说,随他去吧。

那冯家老爷年近四十才得了一子一女,香火钱都散了不少,修桥铺路,四处做了许多善事,才求来膝下这样一双儿女。那流水席上的众人都说,那瞎子张口就咒这小少爷命恶,这样狠毒的心肠,真是从未见过的。

那瞎子说的那一番话,初时大家还当作笑话讲,虽然暗地里也想,哪里人这样的恶毒,只怕是和冯老爷有些过节的吧?

那时还没人肯信,只是等他成了年,他爹娘竟然就先后过了世,只有一个姊姊远在他省,竟然也传来噩耗,这也不过是一个月内的事情。下人把他姊姊的亡讯拿来与他时,他还在守孝,正在书房里看书,听了这消息,半晌说不出话来,竟然一口血吐了出来,只把手里的书本都染得通红,就没了知觉。

下人们见他晕死在书房里,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的请了医生前来救命,折腾了一整天,直到半夜才救得他回转过来。

他醒来就只红着眼睛说了一句话,要下人去收拾行李。

明桥那时还糊涂着,倒是老管家和平德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了。他姊姊故去的时候,尚有一子在襁褓之中,说起来也是血肉至亲,族里的那些远亲便开始说三道四了。

他也不去相见,就在灵堂里拜别了双亲,只说孩儿不孝,竟然从此就打点了行装,带着明桥等人,朝南行走,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从那以后,他只觉得看破了世情,就再也无心向学,把那些文章都丢开了,只看些诗词罢了。他一路南下,也不务正业,一心只在脂粉堆里厮混,把那行院里的姑娘,一个也不漏的看过了,笑称自己生是多情客,尽阅群芳谱。

老管家初时也劝他,他哪里听。逼得急了,他就问:「念书做什么?」

老管家跪在他面前,心里恨这少爷一味的胡来,也没些正事,说到了伤心处,真是痛哭流涕,只说:「老爷指望着你光耀门庭,你如今这样像什么话。」

他就冷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样的命,连爹娘都克死了,还会有儿子么?连儿子都没有了,还求的什么功名,教人看笑话么?」

那一次冯琦也是动了真怒,竟然把那些道德文章都在老管家面前一把火烧了,就说,以后谁也不许在他面前再提这事,倘若谁再提,就把谁打折了腿,扔在路边。他冯家里的都是家奴,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从此就不再提起了。

求了功名做什么?有了这样的命,他连亲也不必成了,所以就恨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事来。

明桥也是一时忘记了,居然脱口就说了出来,说完就懊悔不已,怪自己没用,竟然连一张嘴也管不住。

只是偷看了少爷的脸色,倒也不像是要发作的样子。但明桥还是觉得自己的嘴怎么就那么贱,在心里暗暗的把自己骂了一通。大约也是一路跟着少爷,远离了旧处,心思也放松了,居然接着那话,顺口就说了出来。

冯琦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了,手里虽然仍旧拿着书,眼睛却望着不知道哪里了。

冯琦心里想的却是,曾如春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来是不来。

结果这一整天里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曾如春,想曾如春微微的红了脸低头的样子,就觉得无比惬意,只觉得这是头一件让人心里畅快了的事。

明桥见他这样,就更是觉得不妙了,想着少爷平常哪里是这样的,只怕真是被这园子里的妖怪迷住了。便偷了个空,又去和平德暗暗的商量了一番。只说这事真是不好了,这宅子里不知道是闹什么妖怪呢,还是请个法师来瞧瞧才好。

只是这事却是他们背着冯琦商量了的,也不敢说给冯琦听,实在是知道这主子的脾气,怕把他惹恼了。那平德是个老成些的,只说买些符回来,等少爷夜里睡了,再贴在那门窗之上,清早时仍旧揭了,只装作没这事。

那天夜里他仍旧把明桥他们遣开了,明桥离去的时候眉眼里有些鬼祟,他就起了疑心。等明桥走开,他再出去查看时,那书僮居然自作主张的在门窗处都贴了些符纸,也不讲究,只是难看得要命。他瞧见了,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却也不揭,仍旧转回了房中,只慢慢的喝着那杯中的酒,翻着手里的书。

明桥这是打什么主意,他是心知肚明,却不说破。

可惜他手里虽然拿着书,却实在没有看进去一分半点,一颗心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去,只是时不时的拿眼角的余光瞥着门那里。

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那门便被轻轻推开,他忍不住抬头一看,那不是曾如春,还能是谁?

他原本只是想着「只怕这妖怪还要来」,没想到他真的来了!?那曾如春走进门来,望他一眼,见他也望了过去,便淡淡一笑,走了过来。

他便暗笑,知道这世间的人都只看皮相,为了他英俊年少,就要投怀送抱,没想到连这妖怪也这样爱他,明明知道这房外有符也要过来瞧他。

只是曾如春脸色有些苍白,走进来时也一言不发,就等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直直的望住了他,这才开门见山的问他说:「冯公子,你不想我来么?」

他故意装作不快的样子,反问道:「你以为我等的是谁?」

曾如春怔了一下,可脸色却好看了些,虽然声音仍旧淡淡的,说:「是么?」

他心里暗笑,说这曾如春实在容易哄骗。他平日里和行院里的姑娘们厮混惯了,那些女子都是怎样的玲珑心肝,曾如春哪里比得了。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面上却不露分毫,仍旧伸手捉住了曾如春,问说:「怎么今夜来得这样迟?」

曾如春却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倒有些要喘口气,歇一歇的样子。

他整个人靠了过去,贴近了才装作吃惊的样子,说:「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曾如春似乎有些好笑,也不开口,只是垂下了眼,歪了歪脑袋,要去看他手里的书。

他不过随手挑了一本来翻,心思又不在这书上。如今看着曾如春的目光,也把手上的书看了一眼,没想到却是本《山海经》,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曾如春也眉眼一弯,露出淡淡笑意来,这一笑,却把他看得怔住了,不由得有些着迷,就把曾如春拽到了身旁,搂住了,说:「想我了么?」

曾如春扶住了他的肩膀,靠在了他的身上,头一低,微含笑意的说道:「想,我整日里都在想着要怎么取了冯公子的性命。」

他就大笑。

曾如春见他高兴,也笑了起来,他就有些意乱情迷了,伸手就要解曾如春的衣裳,曾如春却握住了他的手,说:「不行。」

「怎么?」他不快了起来。

曾如春只是推开了他的手,又把他掉落的那本书捡了起来,仍旧小心的放在了书桌上。

他还要动手,却听曾如春一脸正经的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道:「今夜不成。」

他有些扫兴,就说:「那你来做什么?」

曾如春看他这样,脸上也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只站起了身,说:「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他便笑了起来,从身后搂住了那人,然后又在那人耳边说:「急什么,夜这么长,不做那事,我们做些别的也好啊。」

曾如春的脸微微一红,就扣住了他的手,轻声说:「冯公子,你写几个字我瞧瞧。」

他心想,这件事倒也容易,便摆开了文房四宝,欣然提笔,在那灯下写了「曾如春」三个字。

曾如春一笑,就说:「冯公子,你教我写字,好么?」

他奇了,便笑着问说:「怎么,难道你还不识字?」

曾如春就说:「也不是。只是我没有师傅教习,虽然认得些字,也读了几本书,下笔的时候,写得还是不中看。」

他见曾如春拿起了那张纸,细细的看着,而后垂下了眼。

他站在曾如春的身旁,看着那张侧脸,只觉得那神情里居然露出几分落寞哀伤来,就想曾如春难道有什么心事么?

他想了想,就又写了一张,上面写着:「如月临众水,如春行万国。」

「怎么偏偏写了这句话出来?」曾如春笑了起来,但仍旧想了想,才又说道:「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有些意思的。」

他认真了起来,就拉了曾如春一起坐下,说:「我倒是喜欢这话的意思。」

「嗯?」曾如春瞧着他。

曾如春哪里知道,这话竟有些触发了他的心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慢慢的说道:「这话倒有些众生平等的意思在,我很喜欢。」

曾如春沉吟了一阵儿,才笑了笑,说:「怪不得冯公子不怕鬼怪,非要住进来,原来有如此的胸襟。只可惜众生平等这话,也就是那些骗人的和尚说说罢了,公子你却说不得。」

他以为曾如春在嘲讽他出身富贵还说这样的话,就捏了曾如春一下,说:「好啊,你取笑我么?我怎么就说不得?」

曾如春被他这么一捏,也吃痛,却还是笑着,说:「好好好,冯公子,你先住手。我只是觉得这话的意思,有些可憎了。」

他奇道:「此话怎讲?」

曾如春怔了一下,说:「那水枯水涨,那国亡国兴,却仍旧是那一轮月,仍旧是那东风吹过,如此可见,说这话的人,心里没一点慈悲在的,这世间怎样,于他,都无半点分别。」

他哪里想到曾如春竟然会这样想,就皱了一下眉,说:「你想得也未免太……」

那曾如春却不等他把这话说完,头一偏,好像这才刚瞧见了他桌上的那只陶碗,「咦」了一声,说:「你拿进来的?」

推书 20234-02-15 :亲爱的,这不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