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雪+番外————昂君

　　将目光落在那女人身后的那个孩子上，那孩子指着他娘接着无奈的对我耸耸肩，这种无奈的表示却让我看见适才没有发现却貌似一直挂在他颈间的一块玉佩……宫中的孩子受到国师福证后，都会以国师所赠的两字刻成玉佩随身带在身上，我身上所戴着的是晓送我的翱翔期望我将来如同飞龙般在这广阔的土地上翱翔，而我现在不正是如此？

　　从小体弱多病的二子，前任国师所赠二字为吉祥，希望他能真真正正的吉祥过一辈子。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二子那块贴身的玉佩了，那玉佩似乎现在正挂在那孩子的脖子上。

　　我想起柳雪是谁了！七、八年前，二子的身边曾有一个叫做柳雪的太医，那时的二子很明显的将整个心都挂在那个叫做柳雪的人身上，只是某日柳雪竟突然消失，怎么也找不到……从那日后，二子和我一般，打死也不愿娶妻，只是他的母妃竟然什么都不说他，不像我后来还是被逼着娶了那个女人。

　　如果我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真的就是二子念兹在兹的柳雪，那么她当初离开的原因是不是与那孩子有关？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二子的骨肉？仔细的看着那个孩子，眉宇之间与二子有些相像……为什么？如果她当年真与二子发生了关系为什么又要连夜逃跑？荣华富贵真的不被她看在眼里？

　　看着那孩子，我突然一点都不觉得他讨厌了，论起辈分，他是应该叫我伯伯没有错……为了二子，我该留下来；晓，会帮我吧？

　　定定神，我看着眼前那个还讲个不停的女人，

　　「夫人……」

　　那女人听见这两个字，突然停了下来，脸色一变，第一次正眼看着我，

　　「你谁啊？你没看见我穿的衣服吗？叫什么夫人？」

　　要不是为了二子和遗落民间的皇家子弟你以为我会把我的晓放在这里吗？这种一点都不牢靠的女人怎么可能可以治得好晓的身体？为了二子，我忍！

　　「先生……」这两个字我说得是咬牙切齿，

　　「您说您真的可以治好晓的身体吗？」

　　「谁知道？」那女人耸耸肩，在我准备发怒之前她又开口，

　　「医者望闻问切，你一直挡着，我怎么知道我可不可以治得好他？」

　　回过头，我看到晓对我笑一笑，我才从晓的身边退开，看着晓对着那女人笑了一下，

　　「柳太夫，我是白晓……」

　　那女人也和颜悦色的对着晓笑了一下，

　　「你比那家伙有礼貌多了，来，给我看一下……」她搭上晓的脉，没有多久突然脸色一变，

　　「爷爷，替我准备刀子……」

　　三月春雪－63

　　（翔）

　　这一对母子怎么这样？总是拉着我的晓跑？而且这一个更过分，竟要对着我的晓挥刀子？

　　赶紧跟进去屋子里，却被小鬼拦了下来，

　　「老阿伯，你放心好了，我娘不是要对阿叔挥刀子……」那小鬼似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我娘是要对自己挥刀子。」

　　我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看的，我小时候曾经看过一次我娘救人的样子，害得我好几个晚上不敢睡觉。」

　　「小鬼，这是什么意思？」我大可以把小鬼推开闯进屋里去，可若他们真的在替晓治疗，我这样闯进去是否会坏了事？

　　「我娘是药人啊！她的血肉都是上好的药材，我小时候就是看到一个病人不肯喝我娘的血，结果被我娘卸了下巴直接把血灌进去……恶，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

　　那女人是药人？如果那女人的血肉真的可以治疗晓就真的太好了，可是……看着一旁的小鬼，我想只要把小鬼带回宫给二子可以了吧？二子，对不起，大哥很自私，如果这女人的血肉真的可以救晓，我可能没有办法将她还给你……

　　「老阿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喔……」一旁的小鬼突然开口。

　　这样一句话让我心惊，我干笑两声，

　　「我能想什么？不过是晓的身体到底会不会好转……」

　　小鬼不信任的看着我，

　　「我认得你的眼神喔，以前也有病患知道我娘的血肉很有用就要把我娘抢走，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娘除了是药人外也是个毒人，如果她愿意的话，她的血是救人的良药，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就会成为毒药……」

　　真是太可惜了……那还是把柳雪还给二子吧……

　　屋子里头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我也只能这样无聊的跟小鬼有一句没一句的

　　搭着话。

　　「小鬼，你娘为什么一直要逼你喊她爹？」为什么二子这么喜欢这一个怪女人？

　　「谁知道？我娘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鬼的眼睛转了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阿伯，你跟阿叔的关系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我和晓的关系就和一般的夫妻一样，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孩子说其实男人之间也有着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爱情。

　　「老阿伯，你在害羞什么？你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阿叔吧？」还在思考该怎么跟这小鬼说话，这小鬼突然蹦出的一句话却让我差点将他递给我的水翻倒在地。

　　「嘿嘿……小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除了自家兄弟，我没有什么跟孩子相处的经验，遇到这种人小鬼大的孩子我更是没辄。

　　「知道啊。」小鬼点点头，

　　「之前我和娘住在山下的时候，就有两个阿叔的感情很好，他们两个一直手牵着手总是走在一起，他们也对我很好，好到有一次跟我娘说，他们这辈子没有儿子了，所以就要我娘把我让给他们，还说什么一个女人家老是扮做男人也不可能养好儿子，气得我娘拿起扫把把他们赶了出去，接着连夜般了家。」

　　强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我看着这小鬼活灵活现的说着当时的情形，这小鬼真是越看让我觉得越喜欢。

　　「老阿伯，你别这样看我，我不当别人家的儿子的，你若要我娘治阿叔的病，就不要跟我娘提这件事。」

　　我对着小鬼笑笑，如果这孩子真是二子的孩子，我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当我的儿子。

　　「小鬼，我刚刚好像听到你的名字叫做吉祥，就像你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一样吗？」

　　「嗯。」小鬼点头，

　　「我娘说这是我爹给我唯一的东西……」

　　「你爹怎么了？」想知道这女人是怎么说二子的。

　　「我不知道我爹怎么了，只知道娘不喜欢我提爹……而且我之前在山下上学堂的时候，只要有人说我是没爹的孩子时，娘就会让那个孩子病倒在床上七天，我娘说我不是没有爹的孩子，我的爹比他们每一个人都尊贵，只是娘不敢去找他而以。」小鬼看着玉佩脸上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

　　「小鬼，我替你去找你爹好不好？」

　　小鬼的双眼突然一亮，可没多久又黯淡了下来，

　　「不用了，我娘对我很好……而且如果娘说得是真的，我爹真的是一个很尊贵的人，那他也一定有很多妻子吧，所以我娘才会受不了，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找过我和娘，所以我只要有娘和曾爷爷就好了……」

　　真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小鬼……我自己没有孩子就算了，我不能让二子也没了孩子，这样的孩子不该在民间流浪；想起我在墓室中所发现的那封信，是该想法子给二子一点讯息让他知道我找到他的妻子和孩子了，只不过不是在阴间而是在阳世……

　　三月春雪－64

　　（晓）

　　一直到现在我还不是真的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开始，只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我和翔休息的时候突然出现与我说话，接着一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突然伸手替我把脉，接着又拉着我往前跑到一个精巧的竹屋前，竹屋走出一个穿着男装的妇女，她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我听不清的话，接着又像她的孩子拉着我的手往屋子里跑，而翔却被那个可爱的孩子拦在屋外。

　　「柳太夫……」眼前的人很明显不希望让人知道她是个女人，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也没有去触怒她，

　　「请问您想要做什么？」

　　「虽然我才看见你没多久，可是我大概猜得到，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双眼吧？这可以从你刚才一路无助的跟着我跑却没有丝毫想要甩到我的手的欲望可以看的出来。」

　　「所以……」我愣了一下，即使我几乎对自己的身体没了信心，可眼前的人所对我所说得话，却给了我一丝的希望，

　　「我之前不是没有看过大夫，所有的人不是看不出我的问题，就是对我的眼睛束手无策，您……真的有办法吗？」

　　「至少先解燃眉之急，我先让你的双眼不再恶化，至于之后的事，我们一步一步来……」她从一旁的老者手中接过一把亮幌幌的刀子，

　　「你现在是希望我爷爷架着你，还是你志愿张开口喝我的血？」

　　「血？喝你的血？」

　　「我是药人，你懂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她的眼中彷佛有一抹孤寂闪过，

　　「我的血肉世上好的药材，你先前的大夫没办法控制你的双眼病情，我的鲜血却可以，你吃不吃？」

　　吃人的鲜血？这我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可以这样吃人的血？

　　「不过是吃药而已，你在执着什么？」她望了我一眼，

　　「即使你想要隐瞒，可是你和外头那人的关系可是藏不住有眼睛的人，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你难道不想为了他继续活下去吗？」

　　我想替他活下去，只是……

　　「你知不知道有许多动物的血是可以入菜的？有厨师在做豆腐脑的时候会加入鸭血鸭脑，有人直接把凝固的鸡血、猪血当作食物……说不定，你以前就吃了不少，现在是怎么？吃得了那些畜生的血，就吃不了我的血？在你的眼中我不如那些畜生？」

　　看着她怒目而视的对着我，不会又是生气了吧？我赶紧接口，

　　「只是觉得如此张着口承接先生的鲜血甚觉不雅。」

　　「早说啊！你以为我喜欢把手举高吗？要不是总有人像疯子一样叫着不肯接受我的治疗，我和我爷爷干什么这么累？」柳雪终于想起一直站在一旁的老者，

　　「不好意思，我一直忘了说，这是我爷爷……以前是我帮爷爷照顾病患，现在我长大了换爷爷替我照顾病患了。」

　　有些羡慕的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从很久以前，我就很羡慕这样单纯却温馨的家庭，

　　「老先生您好。」

　　老人对我挥挥手表示问候，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爷爷就是这样，除非必要不然都不说话，跟我完全不一样……」柳雪拿起桌上的杯子，

　　「准备好了吗？就像猪血一样，人的血放久了也会变成一块的，所以你一定要很快的喝下去知道吗？」

　　我对着她点头，看着她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左腕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让人有些怵目惊心。

　　许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她对我笑笑，

　　「不用害怕，这可是我救了多少人的证明呢！这世界上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个药人，有些药人是因为医者无良硬被逼得，有些则是因为小时便身体有恙服药阴错阳差而成为药人。而我……我一直相信我爷爷对我说的，我是为了成为一代神医是为了救人才要成为药人的，我手上的伤疤对我而言是一个又一个的勋章……」

　　在我的眼中，白发如雪的她往如变成一个闪着光芒的圣人，自叹过去我虽贵为国师，却从来不曾像她一样是真心的喜欢着自己的命运，是真心的想要救顾每一个人。

　　转眼之间，她已经将血盛入杯中，她将杯子递给了我，便将老者递给她的药草覆在手上的伤口之上。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快喝吧……」柳雪突然在我的面前打了一个喝欠，

　　「我刚说了，这只是暂时的药，你和外头那家伙一起住下来一阵子吧！我以我名医的称号非把你治好不可……」

　　强烈的血腥味在我的口中散开，我强忍着作呕的心情将她的每一滴血咽下，不能辜负她对我所好的每一分心血。

　　「好……如果我每一个病人都像你这么合作就好了……」柳雪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老者，

　　「爷爷，我好困喔，接下来交给你好不好？」

　　老者对着她点点头，就看着她站了起来消失在门后。

　　「希望你是真心来治病的……我们爷三人的日子过得很好，不想被人破坏。」老者突然的开口，说得却是我听不懂的话。

　　「当然的。」

　　「那你们就像雪儿说得，住下吧……屋子外头有个专给病人住的草卢，你们就暂时住在那里吧……」

　　三月春雪－65

　　（翔）

　　晓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好久，终于和一个老人出现在门边，我仔细的看着我的晓，还好晓没有像小鬼说的那样被那女人卸了下巴。

　　「晓的病好了吗？」

　　「哪这么快？柳太夫让我们暂时住下治病……翔，当初虽然是我先放弃的，可是这一次就让我抱着希望好不好？总觉得这位柳太夫可以治好我的病。」

　　我不知道柳雪对晓说了什么让晓又再度充满希望，不过这样很好啊，晓的身体有了复原的机会，而我也能留下来确定小鬼究竟是不是二子的孩子。

　　「翔在想什么？怎么笑得这么的诡异？」在竹屋旁的草庐是我和晓暂时的窝，在这简单的屋子里，我紧紧的抱着晓听着他说在竹屋里发生的事情，末了突然这样看着我说了这一句。

　　「哪里有？我只是在开心晓的身体终于有救了，你说过你会陪我渡过每一个清晨的承诺终于可以实现了！」我看着晓的眼睛，

　　「晓现在看得清了吗？看到我长什么样子了吗？」

　　我的脸凑近晓的脸，直到两人双唇碰在一起，轻轻的点着、碰着，在燃起情欲之前就离开了他的脸，我当然喜欢与晓亲热，但更喜欢我们这样只是相拥时的亲腻与温馨。

　　「太夫说我的病没这么容易解决，她给我吃的血只能暂时阻止病情恶化，但是她有把握治好我。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的相信她？就像相信当年师父替我找到了不怕阳光的药物一般。」晓看着我，

　　「而我也好想再度清楚的看见你的模样，就和过去一样……只是这一次我想看看我的翔长大了多少。」

　　「我早就长大了，大到足够把你这样……那样……」看着晓红了脸做势要打我的样子，我只是拉着他的手将他一把拉到我的怀中，

　　「晓，我真的好希望你可以真正放宽心跟我一起走过这千山万水。」

　　「我也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晓从我的怀中抬起头来，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笑得这么奇怪？」

　　我愣了一下，却还是笑笑开口，

　　「因为我发现其实在很多年前父皇就已经升格做爷爷了。」我看出晓眼中的不解，

　　「晓难道没有看出挂在那孩子颈上的玉佩很眼熟吗？」

　　「我没有注意到那孩子的颈上挂了什么……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完全不怕我的孩子让我有些惊喜，况且我现在本来很多东西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