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 下————肖红袖

　　蓝华与蒋德馨一起坐在草地上。

　　蓝华望着他，想起刚才在金笑梅墓前的表白，心里无限旖旎，但又免不了小女人的卖乖，忍不住问：“德馨，你是不是在向我求婚？”

　　蒋德馨微笑着说：“你真的很在意这个名分么？我们的年纪都大了，后天我都五十岁了，也不知道未来还有多远的路能走。”

　　蓝华说：“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希望在我们有生之年能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可能对你们男人来说，名分并不重要。但我真的很在乎。在我小时候，我就发过誓，嫁人绝对不要做人家的填房……我跟了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心一直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几年下来，我也就想通了，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但是，我什么时候能真正嫁给你呢？”

　　蒋德馨叹息了，说：“蓝华，是我不好，对不起，我竟然这么粗心，真的对不起。你的这些想法怎么不早一点跟我讲？”

　　蓝华说：“这种事情女人怎么好先开口呢？唉。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她不知道蒋德馨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或许，她也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在她眼里是得体而美好的，但就是触碰不到他的心，他的心象海一样深不可测。

　　不远处，秀凝与小豹子也坐在草地上聊天。秀凝问小豹子江白帆究竟去了哪里，小豹子也答不上来，又说：“你只记得帆哥，要是他不回来了呢？”

　　秀凝生气了，说：“不可能，帆哥怎么会不回来呢？”

　　小豹子只好说：“帆哥毕竟跟我和大鸿不一样，我们都是孤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被干爹收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他说过要回去了，找自己的家人。上海只不过是他的过路，你觉得他会永远留在这里么？”

　　秀凝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想这话也是对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到最后说不定都要离开。就算不离开，帆哥也会娶妻生子，自己去过日子，怎么可能永远呆在蒋家？自己总想着自己的好与坏，从未替他们考虑过，自己可以碰到乔沪生一时情迷，而江白帆呢？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是不是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只想去找蒋德馨，想让爸爸和蓝姨出个主意，看能不能把帆哥留住。小豹子看她这样紧张江白帆，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醋意，万般无奈，也只好跟了过来。

　　秀凝看到蒋德馨和蓝华坐在草地上正在谈话，便跑了过去，刚喊了一声“蓝姨”，突然看见旁边的乱草丛中一晃，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飞也似地蹿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向蒋德馨的方向扑了过去！

　　秀凝惊叫：“小心！”

　　蒋德馨闻声而动，身子一闪躲过刺客，刺客又扑了过来。

　　蒋德馨躲避不及，被刺中左臂。

　　刺客凶狠再扑，小豹子飞身过来，一脚将刺客踢开。

　　刺客靠到树上，扶住树干，指向蒋德馨，大骂：“姓徐的，你丧今天良！今天我就要给我姐姐报仇！！”

　　蒋德馨惊魂未定捂着受伤的手臂，蓝华和秀凝慌忙搀住他，一边惊恐地看着刺客。小豹子档在三人前面，喝问：“你是谁？！”

　　刺客叫：“跟你无关，你闪开！我找姓徐的！”

　　小豹子一边防护着一边叫：“你认错人了，我们不姓徐！”

　　刺客红着眼睛嘶吼：“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你！姓徐的，你杀我姐姐抢我家的财产，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蒋德馨捂着受伤的胳膊，问：“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刺客不跟他对话，再扑上来！

　　小豹子忙着阻拦，躲避着他手里锋利的匕首，见机一脚把匕首踢飞，又飞起一脚把他踢到草地边的水沟里，还想追打。

　　刺客叫了一声：“好！你等着！徐家纯，我不会放过你的！”转身逃走。

　　小豹子追了两步，又担心还有人袭击，返步回来，蓝华已经用手帕帮蒋德馨包住了胳膊，三个人在钟叔的护送下匆匆往山下赶。

　　小豹子抢先下了山，把汽车开到山脚下，接到了他们后立即赶往医院。

　　蒋德馨只是伤了皮肉，处理完毕后便直接回家了。

　　一路上小豹子开着车，心里疑问，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要刺杀干爹呢？那刺客口口声称“姓徐的”，想必是认错了人，而且刺客双目血红，神情疯癫，说不定是哪里冒出来的疯子。

　　他看坐在身边的秀凝，脸上惊恐的神情还没散去，心里觉得很是不忍，说了句：“别怕了，是个疯子。”

　　秀凝说：“谁家的疯子？怎么可以跑出来这样拿着刀乱砍人呢，唉……”

　　蓝华则一直掺着蒋德馨，蒋德馨面色阴沉，始终一言不发。

　　坐在沙发上，靠在窗前，蒋德馨似乎沉稳地喝着茶，而实际上他的心乱如麻。他说自己想静一下，让秀凝和蓝华出去了，然后陷入了回忆。

　　其实，蒋德馨已经认出了刺客，他不是疯子，他喊姓徐的也没喊错，十九年前的蒋德馨住在宁波徐镇，他的名字叫徐家纯。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蒋德馨与金笑梅举行婚礼。花轿停下，金笑梅头上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出轿，跨火盆，进门。年轻的蒋德馨穿戴整齐，胸前带着大红花，牵着红稠，与新娘一起进入礼堂。司仪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其实，那个时候的蒋德馨还很单纯，如他的名字一样，徐家一个纯良的少年。婚后的那段时光，虽然平淡却也幸福，他停止了做私塾的工作，一心一意地做着金家的入赘女婿，衣食无忧，平日里就是陪着金笑梅谈笑，读书写字画画……

　　可是，平淡中的裂变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金笑梅怀孕了，夫妻二人几个月没有亲密，漫漫长夜，倍感凄清。下人们的眼神，长辈们的话语，无不关注着未出生的孩子，把他这个当父亲的全给忽略了。寄人篱下终究是抬不起头来，镇子里谁不议论他徐家纯是贪图金家富贵才做了倒插门的女婿？人穷志短矮三分，做狗一般活着，还要强颜欢笑，甚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也要姓金不会跟自己姓徐，这分明是一种屈辱啊。

　　白天，书房之内，蒋德馨挥毫泼墨写着书法，他不露出半点儿不悦的神色，身怀六甲的金笑梅端着一杯茶进来，把茶放在书桌上。掏出手绢来为蒋德馨擦汗。蒋德馨微笑着握住她的手，眼里都是柔情蜜意。

　　金笑梅问：“写的什么？……斯室陋室，惟吾德馨？呵呵，家纯，你为什么要写这首《陋室铭》呢？难道我们金家很简陋吗？”

　　蒋德馨说：“你们金家是镇上的首富，怎么能说简陋呢？但我这一介穷书生，哪怕住在皇宫宝殿里，心里也要记得时刻提醒自己，居安思危，奋发图强。”

　　他蒋德馨的名字就是从那时侯得来，他早做好了隐姓埋名的准备，因为他知道自己永不甘心，目前的一切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把金家踩在脚下，让那些耻笑自己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浑身发抖！

　　他耐不住寂寞，偶尔喝些小酒，又偷偷溜出去，徐镇不大，人人熟识，他讨厌身边人的眼神话语，一个人骑马去了省城。在省城里一时性起进了花楼酒肆，也就是在哪里结识了鸡公山的土匪头子饶爷。豪爽的饶爷花钱阔绰，不但请他喝花酒，还包了八个漂亮的姑娘作陪，那一夜喝得山摇地动，温柔乡里他忘记了一切，姓徐姓金都不重要了……

　　金笑梅生产雷雨交加，蒋德馨半夜从省城赶回，顶着众人的责骂守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突然房内传出婴儿啼哭。稳婆推开门报喜说：“恭喜，是位千金！”

　　秀凝的出生让金笑梅无比喜悦，但给蒋德馨带来的烦恼却加剧了。金家原本期望生个男孩传宗接代，不料是个女娃娃，这让蒋德馨颜面扫地，连下人背地里都在议论他“没种”。终于，这一切爆发了……

　　野外，白天，悬崖边上。蒋德馨与金笑梅怒目相对。

　　金笑梅含着泪怒骂着：“徐家纯！没想到你竟然勾结土匪？！我们金家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还要和土匪混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德馨辩解着：“……笑梅，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金笑梅举起手里的信：“那这是什么？你的字会是假的吗？原来你早有预谋，跟我成亲就是为了谋夺我的家产，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蒋德馨慢慢靠近：“笑梅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没有，我根本不是这样想的，你不要，不要……”

　　他猛地争夺金笑梅手里的信，金笑梅用力拼抢着，他用力夺过信，把信撕得粉碎。

　　金笑梅扑上来厮打。蒋德馨用力一推，金笑梅脚下一滑，“啊——”

　　蒋德馨伸手去抓，人已经掉下去了。他趴在悬崖边儿上喊着：“笑梅！笑梅！……笑梅，对不起……”他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想起金家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心下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谁也阻挡不了我……”

　　就这样，他彻底地成了罪人，他勾结饶爷放火烧了金家，劫掠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杀了很多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金富威逃生，他是金家远房的亲戚，称自己为姐夫，碰巧当日和父母一起来做客，还以为全死了呢。

　　金富威终于找来了？自己这一段原罪就要被揭穿，自己将失去一切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谁也阻挡不了我。我一定查到金富威的下落，抢先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茶杯，立即叫小豹子上楼。

　　041-050前情回顾：

　　江白帆和李云飞一起在铁蜈蚣的挟持下抢到了山鹰私藏的武器，混乱中铁蜈蚣开枪打死了山鹰的儿子栓子。江白帆和李云飞随铁蜈蚣一起到了梁光潜的葫芦山见到了莲儿，而莲儿其实正是齐慕天的女儿小荷。江李二人想寻机找到梁光潜藏着的《采薇图》，而与此同时杜老板、曹大帅也来到了西安，并与梁光潜在城里聚会，共同商讨藏宝图的事情。甄十三也尾随来到，夜里偷走了杜老板随身携带的宝图。

　　杜老板暗想独吞宝藏，夜晚派瘌痢朱去葫芦山寨行动，瘌痢朱用药酒将铁蜈蚣等人放到，不料自己也被逼喝酒后晕倒，甄十三乘机在梁光潜的房间里偷到了最后一张《采薇图》，之后被江白帆和李云飞发现，三人争夺宝图，追赶人来，江白帆、李云飞、甄十三和小荷共同逃走。

　　甄十三讲出自己偷宝图的缘由，是有人挟持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所以才以宝藏说服齐慕天，然后自己冒充齐慕天到了上海。为了让他说出齐慕天的下落，同时也帮小荷找到父亲，李云飞愿意将自己手里的宝图作为交换条件，而他的图在天津李云碧手里，四个人一起返回天津。

　　途中，山鹰为报杀子之仇袭击了葫芦山，杀了铁蜈蚣，自己也全军覆没身负重伤，拼最后一口力气追到江白帆等人。李云飞和江白帆等合力将山鹰打死，山鹰却在死前引爆手榴弹。为救李云飞，江白帆替他挡住了砸来的横木，自己身负重伤。

　　两个人在生死之间感情极速升温，李云飞发觉自己已经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江白帆，而江白帆也对他非常喜爱。但两个人各怀心思，心里矛盾重重。

　　回到天津后江白帆伤势发作，夜晚急送到顾清涟诊所救治。在路上，李云飞情难自控亲吻了江白帆。

　　第二天李云飞将最后一幅图交给甄十三，大家相约一起进京寻找齐慕天，不料黑衣人突然出现抢藏宝图，飞刀刺死甄十三。甄十三临死前说出了齐慕天的住处，并希望江白帆能够帮助自己救出老婆和孩子。

　　小豹子追求秀凝，秀凝却心不在焉。蒋德馨五十岁生日前，蓝华为了让秀凝宽心，组织大家一起去给秀凝的妈妈金笑梅扫墓。不料在山上蒋德馨突然被一个疯狂的刺客刺伤。大家以为刺客是个来历不明的疯子，但蒋德馨认出刺客是被自己杀死了父母前来寻仇的金富威。这也勾起了蒋德馨的回忆。原来十九年前蒋德馨原名叫徐家纯，是宁波徐镇的私塾先生，因为家境贫寒入赘到金家，但心内极其不平衡。后来结识了土匪饶爷，做了几起打家劫舍的勾当。生下秀凝之后，金笑梅发现了蒋德馨通匪的信件，伤心至极，两个人在野外对质。蒋德馨失手将金笑梅推下悬崖，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灭了金家，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王大鸿和韩莉莉继续保持着关系，并执迷不悔。这时韩莉莉发觉自己怀孕了，王大鸿惊喜，向她求婚，她却拒绝了。原来韩莉莉并不爱王大鸿。

　　杜老板和曹大帅失去了藏宝图，心灰意冷。老谋深算的杜老板权衡利弊，不再对宝藏白费心思——因为上海本身就是一座挖不完的宝藏，他准备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同样赚回金山银山。

　　接下来的看点：

　　江白帆和李云飞已经前往北平，即将和真正的齐慕天碰面，齐慕天会把女娲石交给他们吗？

　　江白帆和李云飞之间暧昧的感情到底有什么样的发展和结果呢？

　　王大鸿能眼睁睁看着韩莉莉离去吗？

　　蒋德馨又回怎样处理金富威的麻烦，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藏宝图的宝藏、神秘的女娲石，这些谜底究竟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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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雄051

　　蒋德馨叮嘱小豹子去追查刺客的下落，小豹子根据刺客的装扮和口音判断刺客很可能来自闸北区，那边有个浙江帮，他便花钱找了几个混迹在帮派里的耳目打探消息。而这实际上不过是徒劳之举，金富威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杀死蒋德馨复仇，和任何人都没有瓜葛。

　　蓝华受惊不浅，晚上也不再回霞飞路去了，直接搬到别墅里面来。夜晚也守护在蒋德馨身边，蒋德馨见她神色疲倦劝她回房休息，她叹息着，没想到就要过五十大寿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德馨，不如我们报警吧？

　　蒋德馨说：“我只是一点儿小伤，没什么大碍，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那只是个路过的疯子，认错了人，不用害怕。哦对了，我这个生日也不要大操大办了，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儿的好。”

　　蓝华说：“可是我都已经准备好啊，五十岁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孩子们也都回来了……白帆呢？对了，白帆怎么还没回来？”

　　蒋德馨说：“他可能还没办完事情吧，也该回来了。”

　　他也开始担心起江白帆来了，原本以为如每次一样十拿九稳地办完事情拿到酬金，目前却一直没任何回信，江白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北平。八道湾胡同17号。

　　这几日齐慕天莫名地心烦意躁，夜晚也是噩梦连连，死去的亲人一个个在眼全晃过，洋人骑着高头大马追逐着他，而女娲石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芒，把整个世界照得刺眼，他浑身无力，象是在万丈深渊里往下沉，他胡乱地抓着，醒来……天亮之后，他看到院子里已经落了不少杨树叶子，干燥的天气加剧了心情的郁闷，困兽一般的他击打着树干，恨不得把什么东西捏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