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香酒洌（SZ） 上——sun death

他很喜欢东方醇身上的香味，与刚刚见到他时闻到的味道有些不同。现在的味道，像是桂花酒。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捏着东方醇的手腕的时间，似乎太久了些。这个薄薄的衣袖，他感觉到男人的手腕太纤细了一些，起码比起一般男人，他的手腕像是用一点力气，就能折断一般。

韵妃在一旁斟酒，并未察觉出异常。

“皇上，沈大人在御书房等您，有急事启奏，劳请皇上移驾御书房。”

“韵儿，朕今天只能陪你到这儿，你不要生气。”

“皇上，国事要紧，韵儿岂会不明事理？”

“你们慢慢享用。”

华醇从立刻座椅上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送走了龙怀玄，韵妃和东方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只顾喝酒，一个依然站在一旁。

四周，只听得见鸟鸣。

“韵妃娘娘，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华醇先告辞了。”

“你不多坐一会儿，和本宫一起欣赏美景？”

“我与韵妃娘娘身份有别，不宜如此。”

“那你就走吧。”

“是，娘娘，华醇告辞。”

东方醇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走出花园。一路走，他一路在思索。

韵妃是二小姐吗？

他在丞相府中与二小姐并未见过几次面，而且时隔数年，恐怕二小姐的容颜也不似当年。更何况，皇上又怎会立前朝丞相之女为妃呢？

定是自己搞错了。

第九章

“醇叔叔，最近存放在酒坊里的御酒好像少了很多，莫非有贼人偷酒？”

“你问我我又能回答你些什么，而且皇宫里出了盗贼也不是我们该管的。”

你到我的房间来，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能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吗？”东方醇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

“快跟我来！”还未及东方醇喝上一口茶，闻人曜连拖带拉，几乎是将东方醇抱着走。

“干嘛鬼鬼祟祟的？”见闻人曜向房间外面探探头，然后把门牢牢关上，不禁觉得有点意思。

“我怀疑，黄大人就是那贼人。”

“你别乱说话，没有证据，被人听到就是诬告。”东方醇立刻用手捂住闻人曜的嘴。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里为何如此紧张，他只是不愿这个孩子招惹意外。

闻人曜拉开东方醇的手，将最凑近他的耳朵：“除了我以外，能够随便进入存酒的地方的人只有黄大人了。我觉得最近他进出酒坊时的神色不如往常，而且你不在的时候我看到她几次往你的房间去。我怕他做贼不算，还想栽赃嫁祸与你。”

“我与黄大人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再说偷盗御酒的罪名可不轻，他何必冒险？”

“你没看出来吗？黄大人表明不露声色，其实他很嫉妒你。我想进你房间查看一下，怕是会打草惊蛇。万一他真有歹心，恐怕见到我有所行动会沉不住气，向上诬告我们。到时候我们都会被他拖下水。”

“那我们该如何？”东方醇没想到自己进宫未久，地位也不高，就会有人……虽然只是怀疑，也未必不可能。

“你去房间来仔细搜查一番，若找出什么，先不要惊慌，以免被黄大人看出端倪。然后你以学习探讨为名来找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东方醇不语，一直凝视着闻人曜，似乎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我想问，你为何……”

“为何要帮你是吗？”闻人曜的手掌心拖住东方醇的后脑勺，几乎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

“无论怎么说，你帮他，都比帮我要合算。他既是你的师傅，又可以给你好处。”东方醇的嘴唇一启一合，醉人的香气吐在闻人曜的脸上。只是别人的气息都是温热的，而东方醇的气息，却是冰凉的。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相信吗？”闻人曜本来想好的说辞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脱口而出此等理由。

喜欢？东方醇有些不解，冷漠的脸变得迷糊，双眼茫然得看着闻人曜。

总而言之，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可爱。

闻人曜想都没想，对准东方醇的唇瓣就咬了下去。这一咬的力道不轻，惊醒了还在犯迷糊的东方醇。

“你……干什么！”东方醇用衣袖使劲擦着嘴唇。

“我只是想尝一尝醇叔叔的味道，好甜，酒味儿还挺浓烈的。”闻人曜将洁白的牙齿收回了口腔中，而男人擦嘴的举动让他失望地皱了皱眉。

“你说的……喜欢？”

“如果我说我有龙阳之癖，醇叔叔会不会看不起我？”闻人曜试探地问道，不知道心里在期待些什么。

“我……”东方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有啦，我逗逗你玩的。”看着东方醇有些纠结的神情，闻人曜洒脱的话缓和了气氛，“我说的喜欢是指朋友之间的喜欢。”

“你把我当做朋友？”

“难道醇叔叔不这么想吗？”

“我……”

“我是一厢情愿吗？”闻人曜显然快要哭出来了。

东方醇觉得歉疚，不知该如何安抚眼前的孩子。闻人曜的年龄应该已经不算是孩子了，可是他在自己面前，总是摆脱不了孩子气。

“我……我也很喜欢曜儿。”东方醇艰难地这句听起来有些肉麻的话，舌头打着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的吗，醇叔叔？”

“嗯。”

闻人曜破涕为笑：“我骗你的呢！我怎会这么容易哭呢？醇叔叔是在乎我的！”

“唉——”东方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自己进皇宫，怎么就碰上这样一个麻烦的孩子呢？

他看着闻人曜的眼神，也显露出了别人不曾见过的爱怜。

第十章

天哪！

东方醇打开房间里的柜子，拿尽了柜子里的衣物，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事情真的像闻人曜所说一般，黄世泽的用心太可怕了。

藏在衣物后面的，都是丢失的御酒，应该是他趁无人注意时，一坛一坛地偷偷放进自己的房间里来，想找到合适的事情陷害自己。

东方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想白白因为黄世泽就葬送了自己，他还有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保全自己才行。

芊洛，你也是被奸人所害的是吗？

可是你被人所害之时，身旁没有一个人帮你。

东方醇遭此境遇，不免想到了他的妻子。几乎从不见悲喜变化的的脸上，笼罩着浓郁的伤感，似是承受着肝肠寸断之痛。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可以自乱阵脚。

起码，还有闻人曜承诺要帮他。

他没有人可以信任，更别说是依靠。可是想起这个少年，他的心情就会平静好多。

轻轻地关上柜子，东方醇决定向闻人曜寻求帮助。

“我猜的果然没错。如今，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让他自讨苦吃。”

“你想让我如何去做？”

“你这里有多少钱？全都给我，我这里也有好多积蓄。”

“钱？这和计划有关系吗？”

“自然有关系，不过我们得下足血本，才能治得了他。今晚黄大人和几个酿酒师都不在，我们早点把事情做完，以免节外生枝。我知道皇宫里有一处无人走动的小树林，我们一起把这些酒给埋了，无人可以找得到。”

“可是这样的话证据岂不是没了？”

“这些烫手山芋尽快处理掉比较好。证据嘛——我们可以伪造。”闻人曜字字读的都是重音，平时一直嬉笑的脸显得严肃而阴险，“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第二天一早——

“叶总领，不知道您一大早酒来酒坊……”

还未等黄世泽说完，几个侍卫军就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将他五花大绑。

“叶总领，您这是什么意思？”黄世泽慌乱地挣扎着，手脚企图乱舞，无奈被牢牢捆绑着，动弹不得。

“昨晚你的学徒和华醇前来向我告状，说你偷了御酒，将其卖到宫外牟利。”

“一派胡言，如此罪恶之事，我怎会去做？一定是他们对我有诸多不满，恶意诽谤！证据呢？没有证据您不可以随便给我定罪。”

“你想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

叶琮琤吩咐手下将东西带上来。

黄世泽一看就气煞了。

“我从未见过此等东西！他们陷害我！”黄世泽那张略有些肥大的脸因为叫嚣更令人觉得厌恶和反感。

“不要狡辩！你的房间来为何会出现如此多的银两？还有这本账本，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你的每一笔生意的数额。这笔迹，你敢说不是你的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们伪造的！”黄世泽看着账本里的字迹，失控地大喊道：“你不可以相信他们！我从未卖过酒！他们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求求你，救救我……”

“我没空听你在这里胡诌，你还是到大牢里去交代吧。”叶琮琤冷冷地拉开自己和黄世泽的距离。

他一直看黄世泽就不舒服，不是谄媚，就是央求。

小人一个！现落得悲惨境况，叶琮琤的心底还有一丝愉悦。

大牢里——

“黄世泽，有人来看你了。”看守黄世泽的侍卫鄙视地瞥了瞥他，不敬地说。

“这位小哥一定很辛苦了，我们特地带来了美酒请你尝尝。”

“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分内之事。”侍卫不还意思地笑道。

“别客气，这是应该的。”

“呵呵，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不过别太久。”侍卫接过东方醇手中的酒壶，乐呵呵地走了出去。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假惺惺的，来看我笑话的是吗！”

“黄世泽，怪就怪你机关算尽，到头来害了自己。我只是为了保身，你要怪你自己才对。”东方醇走近黄世泽身边，嘲讽地居高俯视着他。

被拷住手脚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

“你这个叛徒，我是你的师傅，你竟然连同外人害我！”

“徒儿看不惯师傅您的作为，按照自己的良心去做，有何不妥？”

“你——”黄世泽一时没喘过气来，连连咳嗽。

“你没事儿吧？”东方醇蹲下身子来，虽然说的是关心的话，却多了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呸！”黄世泽出其不意地往东方醇干净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贱人！”

东方醇缓缓站起身来，眼神阴沉下来。

“醇叔叔，你不要紧吧。”闻人曜从袖管上撕下一块布料，小心翼翼地擦去东方醇脸上的污垢，不时流露出的心疼让东方醇以为是错觉。

“不要紧。”东方醇轻柔地回答道。

下一刻，他狠狠地赏了黄世泽两个耳光。

“啪啪！”空荡荡的大牢里，巴掌声听上去特别响亮，还有回声。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在我之上的黄大人吗？阶下囚，你有什么好威风的！”

黄世泽找不到措辞来反驳他，气极地怒瞪着他。

“真是晦气。”东方醇觉得恶心得想要呕吐，有严重洁癖的他如何容忍一个碍眼之人的污秽之物沾在脸上。

“我先回去洗把脸。”东方醇对闻人曜说好以后，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师傅，您的脸还疼吗？”闻人曜的语气轻浮。

“你要骂就骂，何必变着方式羞辱我！”

“啊——”黄世泽的下巴被一只有力的手捏着，都能听到骨头脆裂的声音。

“你竟然敢吐他口水，我看你是活得够多了。”闻人曜的手松了松，随即更用力地捏紧。

“疼——”黄世泽的嘴唇白得惨人，哆哆嗦嗦地只能说出这个字。

“乖乖的认了罪，醇叔叔和叶总领的交情那么深，还可以向他求情，让上头饶你重罪。”

“你为何要处处帮他？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师傅求求你帮我，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帮我翻身的。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我加倍给你。”

“师傅，我喜欢他，您能变成他吗？”

“你……你，你，恶心！”

“你也觉得恶心吗？呵呵，我还以为师傅会鼓励我呢。”闻人曜转而不再开玩笑，“要我帮你，做梦！”

离开监牢的时候，闻人曜也在思考自己的言语。

为何一直将“喜欢”挂在嘴上呢？而且为何不分时宜不分场合就会轻而易举地说出来呢？

我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他还是个男人。

我们连真心的朋友都算不上，何谈喜欢？

闻人曜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

第十一章

“为何呈上来的不是御酒？”龙怀玄放下酒杯问道，却并无责怪之意。

“皇上，请恕微臣还未来得及禀告。那酒坊的黄大人将御酒全都偷卖到宫外，无迹可寻了。所以微臣斗胆请华醇显出他自酿的酒来代替。臣尝过此酒，其滋味独特醇美，比起御酒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醇？又是他？琮琤啊，你对他很熟悉吗？”

“不瞒皇上，微臣与他有一段渊源，如今也对他甚为熟知。”

“你把他叫来吧，朕还想见见他，上次与他有一面之缘，没想到此人的手艺远远超出我的预料。”龙怀玄的眼里带着欣赏之味。

“是呀，皇上，臣妾也甚是喜爱这酒。上次他送来的花果酒并不容易使人喝醉，但是和着春景，臣妾已觉得心里醉了。”韵妃嘴上说着赞美之话，脸色却无比复杂，像是在害怕什么。拿着酒杯的手，也剧烈地颤抖着，一个不小心没拿稳，酒杯掉落在了地上。

“韵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觉得手有些酸疼，故摔了酒杯。”韵妃吩咐侍女清扫了了地上的碎片，又故意叫贴身侍女帮她揉捏手。

未过多久，叶琮琤将东方醇带进了宫殿。

“华醇，你快向朕说一下这酒里放了什么，有股清甜味，既不是果子的甜味，也不是蜂蜜。甜味很淡，很快就会散去，但是喉咙口会觉得一阵滋润，人也感觉特别舒服。”

“皇上，这是因为露水的缘故。”

“露水？”

“这酒正是露水所酿。它有井水以及泉水等没有的甘甜滋味，还有养生之功效。”

“要集满这么多露水，岂不是费神费力？”

“能为皇上和韵妃娘娘尽心尽力。华醇并不觉得辛苦。华醇每天早上习惯早起，从去年秋天起就开始收集露水。这些露水还沾染着花草之香。”

龙怀玄比起眼睛，细细闻了闻杯中之酒；“确实如此，朕怎么就没猜出来呢？”

“时珍曰：秋露造酒最清洌。姑射神人吸风饮露。汉武帝作金盘承露，和玉屑服食。杨贵妃每晨吸花上露，以止渴解酲。番国有蔷薇露，甚芬香，云是花上露水，未知是否。”东方醇细致地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