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神棍聊得倒是投机。”
沈段忍笑:“如此奇景我倒要去看看,易神棍变化无穷本事多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临出门前他不忘留下一句:“陈之仪的事你不用担心,明天自有好戏看。”
沈泊继续搓手,天气确实还很冷。
沈段随性,他心里没有什么“天下”的概念,他享受的不过是大权在握的感觉。
可也仅止于此。
树欲静,风可停?
前任沈太傅如今蜷在太师椅里,裹着厚厚的毛毡,加上他退下来之后心广体胖,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球。
看沈段进门,球艰难的转了一个角度,招呼他:“段儿你来了,快坐快坐!”
沈段刚一坐下他又兴高采烈的说:“我前几天还跟你大哥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天天带人进府厮混,要让他帮你张
罗一个媳妇儿。这不,这么快就给我找来了!”
沈段哭笑不得,瞟一眼易和,后者面上忍着笑:“爹你才刚过六十,会不会也老得太快了一点?”
“我老得快没关系啊,现在你不是有了媳妇儿了,我们沈家也后继有人了啊。”沈太傅大手一挥,颇有当年震慑朝堂的
意味。
“爹,你看清楚了,这个是男人。”沈段拉过易和站在自己身边,强调他和自己一样的性别。
“哎,这么水灵漂亮的人,怎么会是个男人,你爹我眼睛还没瞎呢。”老太傅颇不以为然,也不知道是谁的脑袋坏了。
“而且就算是个男的也无所谓啊,那皇帝身边的叶锦帛,还不是个男的……”老太傅嘴里嘟嘟囔囔,把手笼在厚厚的棉
衣里,“人家可还没我这个媳妇儿漂亮……”
叶锦帛,又是叶锦帛,看来这个人还有那么些名气。
既然自己的爹已经认定了这个媳妇儿,多说也无益:“爹,这个媳妇儿可还略通岐黄之术,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今天他拿着几张黄纸在家里到处晃,还净挑僻静的院去。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在做法驱鬼。我看见有趣,
就叫他过来喝茶了……”老太傅皱起眉头艰难的回想,“哦,这不,他还送我一张符呢,说是能长命百岁……”说罢在
身上到处摸,眼看就要把裤带也解开了。
沈段忙拉起易和出门,临了还听见老太傅在后面喊:“沈段你这次可以带家眷去了,不用再带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兔儿爷
了……”
别的官员好男风,那也要遮遮掩掩;沈段却不一样,人家好男风可是光明正大,所以说,断袖是一种贵族运动。
葡萄美酒夜光杯,皇家的宴席果然名不虚传。
一进了殿易和的两个眼珠子就滴溜溜乱转,被沈段眼一横,马上恭恭敬敬的低头下去,不一会儿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看
的却不是金碧辉煌的摆设和装潢,而是往人多的地方可着劲儿的瞄。
沈段的位子自然是右手边第一位,易和也沾了光,得以一睹天颜。
天子刘泽显,身边坐着沈皇后。居然左手边还有一偏席,座上人衣着华丽面相柔美,虽然装扮有些女气但还是可以分辨
出是个男子。
如今当朝把男宠光明正大带出来的,原来除了沈段还有一位。易和的目光,好死不死的就和这男色第一号撞上了。
两人具是一怔,而后急忙把目光转开。
“你对面的那个老儒生,你斜对面的那个横眉立目的武将,还有那个穿蓝色衫子的桃花眼,都是断袖,要抛媚眼请有侧
重。”易和会看唇语,沈段这些话只动嘴说的大大方方。
“我见惯了大人这样丰神俊朗的断袖,没想到断袖还有这许多种。”很有兴趣的看向那几个人,语气动作都明显敷衍。
“那个穿红色衫子的呢?”易和用尾指悄悄指了一下后方的一个位置。
“你怎么注意到他了?怎么你认为他是断袖?”沈段用余光一瞄,立刻认出那远处愁苦苍凉的皮相,不就是乡下穷小子
陈之仪。
“他身上有煞气,又穿红衣,走夜路很容易撞上鬼。”
“放心,话说死鬼不缠刽子手,要找也不是他。”
易和面露不解之色,显然是在思索这朝廷的流水席摆的真是大方,连刽子手都可以来了。
“既然易神棍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个撞鬼的小子。”沈段从席上站起,顺手拉起易和。“大理寺少
卿,陈之仪。”
第四章:非奸即盗
沉闷的鼓声,一下两下,提醒着人们生命的流逝,掐指可数。
太阳很好,连下数日的大雪今天停了,阳光照得地面明晃晃的刺眼,只有刑台上那一小块地方被扫了出来,黑黑的露出
地面。
农闲,黑压压的人群也聚了一层又一层,来看这新年前的最后一批杀戮。
要杀的人是石扬,监斩官是他陈之仪。
杯中的酒微微转动着,在杯沿上留下血红的痕迹,就像那喷洒的热血,把那一层薄雪融开,触目惊心。
鼓声未停时他亲自端了烈酒下去,举到石扬面前。
石扬到这时也未失了豪爽,就用牙咬住碗沿一饮而尽,然后狠狠地摔出去。
这也是犯人们经常作出的举动,陈之仪也没作太大反应,反身欲走。
“以卵击石,前车之鉴,切莫如此。”低低沉沉的的声音,混杂着一股浓郁的酒味,渐成终响。
衣袂风响,未回过神来眼前已经站了两人。
“沈监国。”刚才想的人如今出现在眼前,陈之仪不免慌乱站起,带倒了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宴席渐入佳境,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这个角落,不过此为除夕年关,摔碎东西难免招人话柄。特别是无权无势的四品少
卿。
正窘迫时手上多了一个酒杯,再一看沈段已经把自己的递到了他手上,自己故作苦恼的说:“看我没拿稳酒杯,这过年
的摔坏了东西。”
他旁边一个俊俏的小生补充:“大人,这是岁岁平安。”
陈之仪旁边的几位官员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看到沈段有意为其遮掩,也掂量出这个陈之仪不简单,也都连忙符合说:“
是啊,沈监国岁岁平安。”
沈段举杯:“本来是想来单独找陈少卿说几句,既然这样,我就敬大家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物,转头就封住
了身边俊俏小生的嘴,折腰而下,真真是同甘共苦。
一干官员早就见识过华昌王沈段风流,早已见怪不怪,真真是渐入佳境。
那陈之仪从来也没见过这等情景,只看那两人唇舌交缠,喉结微动,一个是凌厉邪魅,一个是清淡雅致。以前只在读书
之余看过几部艳情小册,都看的是面红耳赤,从未想到男子与男子之间也能如此,甚至……更胜一筹……
那小生嘴角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是酒,别样的的触目惊心,却引得未经人事的陈少卿喉管一紧。
易和感觉有人在看,微微侧头一看,在陈之仪看来却是有如画龙点睛的一笔:面若桃花,眼角含春,好一幅野外踏菊图
。
在乡下菊花丛中滚大的陈之仪,口干舌燥之余,屎遁茅房去也。
临了沈段不忘补一句:“今天未能和陈少卿说上几句话,还真是遗憾,是不是易神棍?”
易和点头,眼中满是诚恳。
沈监国意在相邀,众目睽睽之下,拒绝未免让自己下不了台。
——以卵击石,前车之鉴,切莫如此。
“沈监国何时方便?”
“初一到十五,白天,任何时间。”沈段脸上保持着儒雅的笑容。
沈段大牌,在陈之仪回来之前已经提前告辞。
易和也见得了大世面,看过人以后也安安分分,只是在那一班方士上来祈福的时候去如了一下厕。
大抵方士半仙,认为和神仙结缘,总有那么些或真或假的清高意味,易和虽然是个神棍,在同僚面前也总要顾一下面子
。
白天天晴,夜晚也就冷。寒风一吹,酒劲上头。
沈段身经百战显然无事,再加上他一向深知醉酒失仪的道理,所以一出宫墙,夜深霜重,越发精神抖擞。
那易和显然是在武当山将养久了,酒量奇小,刚才那一口烈酒已经让他神志不清,一上马车,立时软倒。
晕的时机正正好好,易神棍做事,靠的就是一股坚韧不拔,从不添乱的精神。
能接在“酒后”的词语有很多种,例如酒后失仪、酒后乱性、酒后吐真言……
例如现在。
马车颠簸,就把易和的脑袋从沈大官人的肩上颠到了腿上。
腿上稳当,所以被人当成了床上的枕头,幸福的在那里蹭。
这一蹭,就蹭出了火来。
酒后不失仪,难保酒后不乱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是沈段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股定力,所以易神棍的最终归宿还是那张地铺。
喝酒的后果有两种,一种是昏睡不醒,一种是变成话痨:易和偏偏占了这两种。
“易神棍,你……酒品太差!”沈段无奈的把书放下,看着这越夜越清醒的人,在地上坐着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蛹
。
“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易和眼神迷离,只顾抒发自己胸臆。
“哦,那里不错?”沈段趴在床沿,一手拎了他的耳朵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你有钱有权,人长得不错,还有脑子。”
“哦,那你是不是要考虑以身相许?”沈段继续逗他。
灯花这时一爆,黑烟突突直上。
“好啊。”没想到易和一口应下,“别人做得,我也做得……”
别人,当然是指叶锦帛。
“做得做不得,还不是要看你。”沈段动手解睡袍,“我嫌地上冷,你上来。”
易和上来时,手脚凉的像房檐上的冰溜子,没一丝热气儿。
沈段也不急,床够大,足够让他避开这座冰山等他身子渐渐回暖。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大官人不急,向来不急。
“这衣服,是我自己脱,还是要添点情趣,大人你来脱?”易和在被子里舒展开手脚,能听到骨节“咯咯”的响声。
寒气入骨,这病根似乎并没有太大影响,易神棍无他,能屈能伸是也。沈段的手指下潜,直接握住他胸前的突起。
手指微凉,底下刚刚沾上暖意的皮肤对此很敏感,立时三刻起了一层颤栗,成了鸡皮。
易和调整着呼吸:“我没经验,自惭形秽。”
那手继续下潜,越过略微起伏着的小腹,那手指也渐渐减少,最后变成了两根,找到入口,一个突刺。
意外的柔软湿滑,轻轻易易进去大半。
“你早有准备,”沈段抽出手指,欺身把他翻了个身压上,“刚才洗浴的时候弄的?”
易和把头埋进枕头里,看不见他的脸自然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那刚刚抽出来的手指沾了液体,沿脊线下滑,停在腰际,那里一大片淤青。
这时许久没动静的易和发声,声音埋在枕头里闷闷:“旧伤未愈,腰使不上劲,大人多担待。”
箭在弦上如何不发?沈段见状从后面拎起他的腰,顺势挺入。
抽送中他扳过易和的脸,慢慢抚过微蹙的眉心,把褶皱慢慢展平:“易神棍你并不是没经验。”
易和喘气,嘴角还带着笑:“到这种程度的,和大人是第一次。”
沈段一个抽身全部退出,就势把易和翻了个身拨开他眼前的乱发:“那和你没到这种程度的骈头是谁?”
易和眼中泛着水光,在烛光下笑而不语。
沈段也深深叹一口气:“算了,人们都说我沈段随性,也就是那么一问。”
易和腰使不上劲,居然双手一勾,主动送上一个唇舌交缠的热吻。
沈段没反客为主,细品而来虽然技巧生涩难免莽撞,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天雷勾动地火,易和这把火,烧得正到好处,直把沈段心里的那把火又点了起来。
“我们……再来一次?”话是咬牙切齿的询问,身体却早已再次切入大半。
易和眯眼,手攀上他后背用行动表示同意。
鞭炮声此起彼伏,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响起。
千门万户幢幢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这个时候易和轻轻念了句诗,人像在海浪中起伏。
“有钱有权,却是把脑袋挂在裤带上赚来的啊,易神棍。”想到这里沈段负气的向前猛地一冲,到达更深的顶点。
新年了,万象更新,就连那最最不能变迁的古迹,也要张灯结彩以示新颜。
比如叶锦帛的寝宫,夜晚居然来了夜猫子闹春。
天寒地冻的,连一年四季都可以闹春的人都懒得办正经事儿,这猫儿的精神的确可嘉。
“你来干什么。”叶锦帛孤身一人提了个灯笼,白衣散发,于冷雾中出现。
来人一身黑衣却白布蒙面,显然准备仓促。见了叶锦帛认出自己,眼睛亮亮显然甚是欣慰。
“用猫叫打掩护,真够低级。”几句话又把来人眼中的欣喜打散。
来人也不气馁,急急的说道:“我是来接你出去。”
“出去?”叶锦帛洗去铅华的脸上有些苍白,衬得笑容越发嘲讽:“谁说我要出去。”
来人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
“我跟你,是半点干系也无。”嘴唇缓慢的吐出这句,叶锦帛转身欲走。
“要是半点干系都没,你现在为什么不叫官兵来。”来人还在嘴硬,却不堪重负似的的微微弓起了腰。
“呵,你认为呢?”叶锦帛微微转身半张侧脸笑得凉薄,“我那是不想招人话柄。”
“我知道你想出去,皇家情薄,伴君如伴虎。这……”来人急急从腰间掏出一块通行令,“有这个在,出宫门绝对没有
问题!”
“再情薄,能比得过你?”叶锦帛声调不禁提高了几度,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灯笼坠到了地上。火烛烧着了外面的糊纸
,腾起不大不小的火焰。
“你无心无情,我不像你,认为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渐行渐弱的火光中叶锦帛转过身来直面来人,眼底满满的疏
离和嘲讽,接过那人手中的通行令,“这次你为了达到目的,又骗了谁?”
火苗最后窜了一个高,骤然熄灭。朔月的夜晚,霎时间陷入一片漆黑。
“皇上不爱男子,否则不会把你放在这个位置。”声音从身后传来,满满的都是心痛。叶锦帛背影停顿了一下,终究没
再回头,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第五章:兄友弟恭
沈段醒来时居然天还没亮,烛台上蜡早已燃尽,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昨夜激情之后倦极,居然事情一完就沉沉睡去,还记得最后又是经典姿势:死死地压在易神棍身上。
易神棍?这时却发现自己是仰面躺着,在往身边一摸,半边被褥冰凉,显然人已出去了很久。
有人推门进来,吱呀作响。来人轻手轻脚,显然是不想吵醒他。
这事儿沈段见得不多,每年也就七八次左右。沈段尽量把呼吸放匀,手不动声色的滑向枕头下方,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