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贫嘴得很。”
寒虚一想也是,亦回以一笑。他放目看去,见稍远的堤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个卖糖画的,一时来了兴致,就说要过去看
看。闻歆不喜欢这种小玩意,说句让车夫买来便可,却被道士以自己转更有意思驳回。最后,他暂别了妖主,独自走向
那店。
道士走近糖画摊子,见那儿围着一圈小孩子,明白闻歆为何不愿来了:对这感兴趣的,大多是小孩子,对方堂堂一个妖
主,挤在孩子堆中等买糖画,未免惹人笑话。而他之所以对糖画有兴趣,大抵也是因为他小时候常常缠着师父要这个吧
。
彼时,降魔禅师都会先念一句咒语,拍他一下手掌,才让他去转生肖盘。这时候,师父就会说他天生有吉运,那咒语是
引出他的好运的。果其然,他常常都会转出十二生肖中最大的龙。直到后来道士学了一些术数的皮毛,才知道运有定数
。降魔禅师那样做并没有引出所谓的好运,只是为了让他高兴。
想起旧事,寒虚举起手,正要像以前一般拍拍转盘的手掌,未料他这一举动碰到旁边站着的人。对方一个不稳,情急之
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才没跌倒。
“你……”那人站稳后,仍没有放开道士的说,也不责骂,开口第一句却是,“你被亲近的人欺骗了。”
“你胡说什么?”寒虚听见脸色一变,想到闻歆,又想到他连日来所说的话,每句都十分诚恳,自认他除了当初的隐瞒
外,并没有欺骗之处。可眼前路人无由来地说出这一句,着实触动他的软处。
“你的命真有意思,虽然你身边的人常常骗你,但不伤你分毫,却对你极好。”那人继续说,“只是你要小心呀,就算
骗你的人对你好,可也难以掩盖这背后的恶意。”
“你说什么?”道士又问一句,身边的人却不正面回答。反而是他身边的小童拉开那人的手,撅着嘴埋怨:“主人,老
爷早就不许你替人测命了,你怎么就胡乱拉着人说起来。”
“这人挺特别的,我一摸就看到了,也不过略略一提罢了。”路人嘿嘿笑着反驳,“再说,我都成瞎子了,不看白不看
,而且我又没有泄露天机,只说了一些旧事……”
寒虚听到这话,仔细看那人的眼睛,果然双目无神。然而他尚未细问,小童便扶着那人走开。他刚要追过去,就看到小
童投来的白眼,旋即停了脚步——且不说这人说的真假如何,这般冒失去问,只怕对方也不会真心回答。
他站在路边,见糖画处又围上许多孩童,兼之被方才路人所说之话所扰,竟没了兴致。恰好这时,车夫走过来说时间快
到了。道士听闻,点点头,就随他返回座位,等候放灯。
第三十七章
他站在路边,见糖画处又围上许多孩童,兼之被方才路人所说之话所扰,竟没了兴致。恰好这时,车夫走过来说时间快
到了。道士听闻,点点头,就随他返回座位,等候放灯。
点点彩灯随水而去,与星河倒影相映,着实十分美妙。寒虚站在河堤上,望着流光远去,不由发怔。也许那路人只是无
意说了两句,却落入他心中,勾起他心底的惘然——无关外物,只是他被这么一点,忽地对自身处境深感不安——闻歆
此时对他百般好,不过是因为子玉;若子玉他日成形,那么他们便会形同陌路?
寒虚想着,未久便展颜一笑:且不说闻歆“骗”他之处,若对方真有心瞒骗,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少了一名朋友,并无损
失;其余的,该提防的就提防,养育子玉也量力而行,如此一来,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者,闻歆一心利用他,反倒保
证他的安全,不受第三者所害,既然这样,就更没坏处。
他正想着,不察之际,竟被闻歆整个人拉入绿柳荫里。后者见道士仍在失神,捏了一下他的手臂,道:“你在想什么?
嗯……你买糖画时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真想要,我现在就让车夫帮你买来。”
“不用。”寒虚自他怀中脱出,一想到空手而回的事,笑道,“我只是等得不耐烦,又不好与孩童争,所以才没买来。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问:养育子玉,可会有什么危险?”
听到这话,闻歆脸色一变,喜忧参半。他喜的是道士终于积极面对这事,忧的是道士知道实情后打退堂鼓。幸好,闻歆
的变脸转瞬而过,并没有落入道士眼中,引起他的猜疑。所以当闻歆委婉地解释子玉也许会吸尽寄主灵气之事时,道士
并没有露出畏惧的脸色。
闻歆低声解释,寒虚听得十分认真,一一记在心中。尤其是前者含蓄道出子玉的危险之处,道士就更为用心,而与此同
时,他悬于心间的一点猜疑与不安,却也因此烟消云散。若然妖主连这等会动摇他的隐秘也坦言相告,他着实猜不出对
方仍有骗他之处。
待听见闻歆说为避免子玉吸取寄主过多灵气,可由他人转移不足之气时,寒虚忍不住发问:“老神仙给我的玉镯,该是
吸取灵气之物。此外,还有其它方法吗?该不是走邪门歪道,吞噬其他人的气吧。”
“子玉十分挑食,不喜欢的气,放在它眼前怕也视若无睹。”闻歆含笑凝视寒虚,流露出一丝魅惑之意,他边说着“其
它的方法是指这样”边靠近道士,最后把对方整个在压在柳树干上,并堵着他的唇舌。
寒虚不由怔忡。他睁大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想要避,才发觉自身早已被对方紧紧拥着,动弹不得。唯一能动
的眼珠,也只能用余光瞟见四周的情况——多亏柳枝繁密,他们又在暗处,是以路上之人并没有注意到此间的情景。
道士心有旁骛,此举似乎引起闻歆的不满。后者边将一股真气吐入对方口中,边做些与此事无关的小动作,直到眼前人
目中泛起水光,才松开他,安抚地拍着他背后,道:“道长,你怎么样?”
对着这种一听就知是假性性的慰问,寒虚可没好气理会。他捂着嘴唇,给对方抛了一记白眼,就走回座位——在这种人
来人往的地方,他就不信闻歆敢动手动脚。
而闻歆看到道士此举,暗暗偷笑:他当然明白道士的用意,也并不会当众动手,但来日方才,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道士想得着实不周全。
第三十八章
而闻歆看到道士此举,暗暗偷笑:他当然明白道士的用意,也并不会当众动手,但来日方才,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道士想得着实不周全。
寒虚被对方明目张胆地暗算,往后几日果然对他小心提防。先是闻歆邀他游玩时极力婉拒;其次即是终日待在老神仙的
屋中,帮忙整理;最后甚至不回客栈,就在道观中过夜。
对此,闻歆万般无奈。平日他调开严散等人容易,但要请走老神仙,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于是,他只好换了计划,日
夜督促众人寻出阵法的关键,以求早日摆脱老神仙。
众人专心于此,整理资料的工作进展便十分神速。约莫半月功夫,果让他们找到了一处位置奇妙,灵场极强,但又没有
高强妖怪敢于靠近的地方。而且,那位置与早前发现的那些阵法串联起来,隐隐有成阵的架势,极有可能是远古法阵的
关键之一。
其时,老神仙指着图卷,向众人一一解释因由。寒虚在旁细心听说,脸上已经露出喜色——老神仙说道,那处土地肥沃
,却草木不生,一直被认为是处异地;后来曾有小仙前去调查,回来说该地不知道为何土极盛,虽然木能克土,然而凡
木盖不住那土气,反而寸草不生。
降魔禅师生前曾与寒虚提及,法阵布置之处必会影响当地的气场,是以他所寻找的地方多是气极偏的地方。于术数之理
,那完整的法阵此刻仍缺一土一金,只是他多处寻找,凡是山野间有传言的都去寻过,却仍是找不着那样的地方。因而
只能把传言之地一一记录入手扎中,再慢慢到实地探过究竟。
老神仙指出的地点,降魔禅师记录不详,大抵是因为那处人迹罕至,所以并没有太多传闻。也因为如此,降魔禅师对那
块地方并不关注,是以一直没有前去查看。如今得老神仙之言,寒虚再忆起往日曾经到过的法阵之地,心里已经有了个
大概,当下便要求择日就出发,去那个地方看看。
闻歆对这个提议自然不会拒绝,他手指拂过地图,指尖按着那个地点,笑道:“此处名为早山,邻近有一个叫木县的地
方,我们可以暂时到那处安顿。”
“你还没有出门,怎么就想着在哪里落脚?”寒虚白了他一眼,心忖他们一行大可直接到早山,而不是先找一个落脚点
,但又想到闻歆历来养优处尊,也便不再责言,只说道,“从这里过去,路途甚远,得早点出发才行。”
“你不是曾说过,愿穷尽一生完成师父的遗嘱。一生如此漫长,你又何必急在一时?”闻歆又说道,“从这里过去,步
行需要半年左右,但我们乘马车过去,大概二三个月便能到了。”
“呃……”严散惊奇地看着闻歆,见到对方一副淡然模样,连忙把话吞下肚子:若用凡马,赶得急些,大概一个半月便
可;若用仙马,两旬已是卓卓有余;妖主言下之意,分明要拖延路上的时间,真是居心叵测。
“嗯,只要路上不耽误,两个来月也该够了。”寒虚虽然不常用马车出行,但到底知道一些,他对闻歆说道,“我并不
急在一时,只是这事早点了却也好。毕竟,总不能让你陪我奔波一辈子啊。”道士说罢,不禁又自嘲起来,暗忖他言多
必失。——闻歆陪他一路,自是以子玉寄体的时间为准,本就没有说要相伴一世;他方才那番话,细究起来,还真是莫
名其妙。
然即这话听在闻歆耳中,却是那般理所当然。是以妖主细想一下,觉得尽早解决这事,再顺理成章地把道士带回神宫,
亦是一件妙事。主意已定,他当下便吩咐严散前去准备。
一段行程,两种心思。待严散准备妥当,他们竖日便告辞老神仙,驱车前去木县。
第三十九章
从华城到木县,这一段路走得比寒虚预料的要快。其实,这段路途,走起来也颇有些意思。但凡寒虚冷落闻歆时,马就
跑得快些;反之即慢些。这使得寒虚总想把闻歆晾在一边,然而,每当闻歆含笑靠近他时,他又没有办法拒绝对方的意
思。
除此之外,他们赶路时又有新的困扰——华城草木茂盛,气候宜人,所以他们待在那处时并不觉。但现在到底盛夏将至
,天气日益一日地热了起来。他俩同挤在马车之中,未免有闷热之感。
于此,闻歆的情况远较道士好。毕竟他是天地灵气所化之物,对冷热虽有感觉,却不会不适。相较之下,寒虚颇为受不
住,不但衣衫较往常轻薄,连衣襟不也似平常那般整齐。是以偶然闻歆瞟向他,便能瞧见道士几乎宽开领子,静坐在那
儿摇着蒲叶扇。
“所谓心静自然凉,看道长此状,心不静啊。”闻歆看着,忍不住打趣他。于理,他自然知道这是天气所至,但落到嘴
里,就是另一番说辞了。
“我也觉得十分可惜,没有找雪狐妖同行,不然现在就不用发愁了。”寒虚淡淡笑着,对闻歆的调侃不以为然,又说,
“浑身冰凉的雪狐,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你要的不是那只雪狐。”闻歆打断他的话,颇有些怒气。说毕,他忽地狡黠笑道,“看道长这般模样,莫非只要有人
为你去除炎热,你就会投怀送抱?”
寒虚又是一笑,心道眼前此人越来越口出不逊,全然没有当初翩翩有礼的模样。这家伙,现在便这般模样,若让他再无
礼下去,只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他这般想着,却不知道对闻歆而言,这已是最为调戏的说法,不然,那人此刻该是动
手而不是动动嘴皮子便了事。
在旁的闻歆看到寒虚不应答,顿时又没了趣味,只想早点到达木县,探了消息,便去找那法阵。他俩就这样在车中坐了
半晌,闻歆忽地想到主意,伸手把道士拉到自己怀中。
“热……”道士伏在闻歆胸口,刚埋怨一句,便觉得全身被冰凉之气包裹着,顿时没了声音。
“还热吗?”闻歆说得有些迟疑,宽大的袖子横过道士的背,把他整个人都怀中手臂之中,“我这衣服也算是件宝贝,
我既念了它的咒语,你不该感到热才是。”
寒虚虽然也知道世间有些宝贝能让人在炎夏感到清凉,但哪会像现在这般,说用就用?此刻他所触到的冰凉之感,大抵
是妖主以自身法力造成。因此,道士心中又是一番感动,旋即地贴近闻歆,说了声“谢谢”。
闻歆并不稀罕他的道谢。他伸出空闲的手,很自然地抚摸着,说:“你果真会投怀送抱啊……不过,除了我之外,别对
外人这样。”
这一番话,使得寒虚心中的感激之情烟销云散。后者心中不由腹诽:天下间哪算找这么大的活动冰块,再说,他又不常
与人亲近……念及最后一点,道士心中又是一荡:确实,在遇到闻歆之前,他的确从未如此刻这般亲近过;即使他与师
父相处,也只是默默跟在师父身边,难得贴在一起。如此想着,寒虚不禁露出困惑的神色:他是从何时习惯如此?
道士抬头望着妖主,眼前的情景与梦中的重叠在一起,身体不禁微微发热……也许,在那些奇怪的梦中,他早已习惯与
眼前这人亲密相处,所以才觉得这些举动并不违和,更何况那些梦如此真实,仿如确曾发生过一般。
此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闻歆低头看着道士,见他目光迷离,不胜风流,自然而然便俯下身体,一把转身就
把道士压在下面。这时道士惊醒过来,伸手抓着闻歆的肩膀,却不是拥抱,而是狠狠地把他推开,再乘势压倒对方。
道士此举实在出乎闻歆意料,所以才失手。但此般举动着实有趣,于是他浅笑着,伸手就要再重新压制道士,岂料他刚
扶上寒虚肩膀,严散便从车外探头进来道:“妖主,木县快到了。”
严散的出现让寒虚泄了气,不由得手一软,整个人趴在闻歆身上。而后者自然而然地把他搂在怀中,躺在车内对侍从说
:“我们在这里稍候,你且去准备住宿之事。”
“啊……是。”严散贸然闯入,看到车中之状,心中犹自忐忑不安,一听妖主之令,岂有不连忙答复之理?他话尚未答
完,就已经退出车外,紧接着就没了声音,怕是前去县中找落脚的客栈了。
第四十章
“啊……是。”严散贸然闯入,看到车中之状,心中犹自忐忑不安,一听妖主之令,岂有不连忙答复之理?他话尚未答
完,就已经退出车外,紧接着就没了声音,怕是到前面的县里找落脚的客栈了。
车外的人渐渐远去,车中闻歆扶上道士的脸,往后轻轻顺平他乱了的长发,笑道:“他们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了,你
我……”说着,他探近寒虚,含着眼前人的耳垂,又道:“可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