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孑鲱

“邹婶……”

“好了，我今天说了太多话想休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希望你和小念都能幸福。”

“恩，你睡吧。”暮岩凑过去吻了一下邹婶的额头，然后退出了房间。

因为邹婶的状况不太好，所以苏念和暮岩决定多留些时日，Derrick的房子虽然不小，但客房却也不多。晚上苏念和暮岩

还是躺到了一张床上。

暮岩伸手搂住了背对着自己的苏念。苏念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他，于是暮岩又紧了紧手臂，把他搂进怀里。脸贴着苏

念的背。

“苏念，我只有你了……”

暮岩有些悲伤的喃喃低语，苏念的心脏因为这句话而尖锐的疼痛起来。

第二十七章

苏念和暮岩在沃尔夫斯堡一住就是三个月，这期间邹婶虽也偶有精神的时候，但她的生命仍无法控制地走向凋零。在她

去世前，苏念、暮岩、苏母和Derrick一起守在她的身边。她抬眼看了一圈，嘴唇微微开启，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笑

了笑。

她走得很安详。

邹婶死后，苏念和暮岩带着她的骨灰带回了中国。

“她说一定要落叶归根，要是死后还和外国人混在一起，再投胎就回不去了。”苏念伸手抚摸墓碑上邹婶的照片，心里

难受得要命。

“恩，现在她回来了。”暮岩拍拍苏念的肩膀在一旁安慰他。

“她这辈子什么也没有！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她把这辈子都给了我妈，还有我。可是这些在她生前我从来都没有想

到过。我都还来不及尽孝她就走了……”想到这些，苏念不禁悲从中来。

“我们都过得幸福，别让她再操心就算是尽孝了。”暮岩叹气，他心里也不好过。

“那边的房子已经都弄好了，我们搬过去吧。”

从陵园出来后，暮岩看着苏念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些日子他们的心思一直都系在邹婶身上。如今邹婶的后事已

经基本处理妥当，他们不得不再次面对之前那个僵局。

“暮岩，我说过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邹婶的死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虽然这个时候他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离开。

脆弱从来都不应该是借口。他怎能再披着脆弱的外衣，拖垮暮岩的人生？！

“苏念，我……”暮岩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吗？”暮岩握着苏念的手，却不敢抬

头看他的眼睛。

“暮岩……那并不是爱情。你只是习惯了有我，趁现在结束还不晚。”苏念抽出手，拢了拢暮岩的头发。不知为什么暮

岩说出这句话时，他竟然没有太过吃惊。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什么感情，我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年。这十年对你而言没有意义吗？！你说离开就可以离开，说

改变就可以改变，那我怎么办？”暮岩看着苏念，压制着声音，眼里的无助与一闪而过的恐惧让苏念有些不忍。

“暮岩……”

“苏念，我爱你。不然我不会从美国回来。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不行吗？”

苏念努力忽略内心的动摇，不去看暮岩恳求的表情。

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苏念心里有点生气。

他是比谁都怕寂寞的人。辗转难眠了无数个夜晚后，才痛下决心给彼此一条出路。可这孩子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对他放低姿态死缠着要和他在一起？

“暮岩，你到底想怎么样？！”苏念无奈的看着他

“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想清楚你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而想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害怕一个人才想跟我在一起？其实不管是哪一种，我们两个

继续纠缠都不会是一个好结果。”

“……再给我一年的时间。”

“什么？”对暮岩没头没脑蹦出的这句话，苏念有些不解。

“再给我一年的时间。你总要给我一个接受的过程。那边的房子已经全都弄好了，我们一起住一年。在这一年里，我会

努力让自己每天都少爱你一点。等一年后我彻底不爱你了，就放你走。当然，或许也用不上一年。”暮岩自嘲的冷笑一

下。

“好，我答应你。”

苏念点头，其实他比暮岩更需要这个适应的阶段。

隔天暮岩便和苏念收拾了行李前往“新房”。

这里从设计到监工，都是暮岩一个人忙活儿，苏念几乎没有来过。所以当他踏进大门时，着实小小惊叹了一下。

白色的地板、白色的拱形木雕门窗、白色的欧式家具、天蓝色的墙面、天蓝色的窗帘、天蓝色的沙发……白色和蓝色，

苏念最喜欢的两种颜色。

在沙发后面的墙上挂了好多好多照片。苏念走过去，发现几乎都是自己的。他读书时的、写字时的、睡觉时的、发呆时

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只有最下角有一张欧阳烨的。苏念伸手抚了抚欧阳烨的照片，回

头看着暮岩问：

“为什么没有你的？”

“本来有一张，怕你不喜欢就换成他的了。”

暮岩淡淡的回答，把行李拎进卧室，苏念跟着他也走进房间。卧室里有一张大大白色双人床，铺着蓝色的床单。

“我装修这房子的时候从来也没想过要和你分开，所以只有这一间卧室。”暮岩若有所思的看着床，表情有些伤感。

苏念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暮岩身边打开行李袋，将两人的衣服挂进衣柜里。

“没关系，只剩这一年而已。不需要刻意去改变什么。”

“要改变的。在分开之前总得给你留个好印象。你慢慢收拾，我去做饭。”

暮岩对苏念轻笑，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晚餐暮岩做了四菜一汤，味道尚算可口。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暮岩边吃边和苏念说起他以后的计划。

“我想自己开一家汽车装配公司。之前在德国的时候我和Derrick也说过这事。他在这个圈子很熟，可以在德国帮我拿到

一些品牌的代理权。”

“那学校怎么办？”苏念问

“我对学校的事本来也没有太大兴趣的。本来一直想交给你打理，不过你不喜欢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那是你外公的基业，你就这么放弃？”

“苏念，我是个自私的人。人生短短几十年，我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暮岩轻叹，抬头望着苏念。这一刻，苏念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受，心里满满的又有些心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变得

有些陌生。

男人？这个词一窜进脑子，让苏念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把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当成男人的？可是

此刻，他与他一起吃饭聊天，就好像真正的家人一样。这种感觉，让他留恋又害怕。若是早些年他们也能这样平淡而温

暖的生活该多好。

饭后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快十点的时候苏念打了个哈欠，起身向卧室走去，然后回头看向暮岩。

“我先睡了。你不来吗？”

暮岩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类似惊喜的表情，匆匆关掉电视跟上他。

苏念爬上床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住，依旧是背对着暮岩。忘记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暮岩也上了床，身

体本能的靠了过去。手刚触到苏念的腰时，却突然顿住了。

“对不起，习惯了。”暮岩的声音闷闷的从苏念背后传来。

“没关系。”苏念淡淡的应了一句。

暮岩这次放松了手臂，把苏念又往怀里拢了拢。紧接着温热的嘴唇便落在了苏念的颈后。苏念内心挣扎了一下，可身体

的兴奋却不可抑制的被挑起。

“算了，只剩一年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苏念安慰自己，然后回过身子搂住暮岩的脖子热情回应他的吻。

虽然一直无视、否认，但有什么东西还是在心底滋生、疯长……任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法力挽狂澜。他们回不到过去，因

为苏念臆想中的那个‘过去’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他与他从来就不是父子、兄弟、朋友……

他与他注定要惊世骇俗、违背伦常……

彼此背负着毁掉对方人生的仇恨，却在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他们若做不成爱人便只能是仇人。可两个孤独的人这些

年厮混下来，哪还说得清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此时暮岩已经褪去了苏念的睡衣，将他翻过去压在身下。他轻吻苏念的后背随着逐渐攀升的体温，背后的轻吻变成啃噬

。暮岩在苏念身上留下一个个泛红的齿印。随着苏念一声尖锐的呻吟，暮岩狠狠闯进他体内。

“苏念……如果你不爱我，就应该继续让我恨你……这样不能爱不能恨，我很痛苦……”

“起码……我陪着你痛苦…………”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幸福？”

暮岩没有得到回答，只有原始而本能的声响回荡在卧室。

第二十八章

决定自己做生意后，暮岩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进去。收集资料、开电话会议、学习德语……他凝神工作的样子很

迷人。

每天暮岩能闲下来的时候很少，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抽时间陪苏念吃饭、散步、看新闻、聊天。他也常常和苏念说生意

上的事，听取他的意见。

“我决定把学校所有的股份都送给你。你接手也好，卖掉也罢，都可以。”

晚饭时，暮岩再次提到了学校的事。

“我不要。那是你外公留给你的。”

“我说过了，我志不在此。学校对我来说只是牵绊。你要是不想看学校和我都被毁掉就应该接受。”暮岩对苏念笑笑，

隔着餐桌握住苏念的手。

“可是……”苏念有些为难

“你不用有压力，想怎么处理都好。虽然我不感兴趣，可那毕竟是我外公留下的。我爸一辈子处心积虑也就是为它，我

没办法亲手卖掉它。你就当帮我个忙吧！”

暮岩看着苏念，表情很真挚。其实对于这所学校，苏念比暮岩有着更难以割舍的感情。他一辈子的快乐与忧伤似乎都与

这所学校密不可分。

“好，如果你坚持，那我接受。”苏念轻叹一声，对暮岩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宣布这件事。”暮岩开心的笑起来，抓起苏念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暮岩便拉着苏念去了学校，把老师们都召集到VIP会议室。

“OK，大家都很忙，我就长话短说。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想宣布一个决定：从今天起我将学校所有的股份都交给苏念。

也就是说今后这间学校就是苏念的了。我对学校经营没什么兴趣。把学校交给他我很放心，希望大家以后能和苏念多多

配合。苏念，你也说两句吧。” 暮岩讲完后，对苏念笑笑。

“我没什么要说的。”苏念摇摇头，没有动。

“那好，散会吧！”

暮岩挑挑眉，对台下的一干老师顽皮一笑。不顾老师们震惊而困惑的表情，走到苏念身边。

“我先走了。你和校长好好商量学校以后的规划吧。”

暮岩笑着拍拍苏念的肩，然后朝门口走去。他刚出门，就被一个人拉住。

“董事长，我有话想和你说。”拦住暮岩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铭治。

“OK。”暮岩点点头，把他领进空了好久的董事长办公室。

“你要说什么？”暮岩坐在皮椅上，双脚随意的搭在桌上，表情有些慵懒的看着李铭治。

“董事长，我是李铭治，高三的教研组组长。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和你爸爸过去是好朋友……”

“说重点！”暮岩打断李铭治，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苏念对您来说，相当于半个养父。您想把学校交给他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有些事，您可能不知道。”李铭治

看着暮岩，摆出一副欲说还休的姿态。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暮岩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眼神却犀利的像只豹子。

“其实我本不想说这些破坏你们感情。但有些事我觉得你不该被蒙在鼓里。苏念当初不仅仅是你爸爸的学生，他还是你

爸爸的情人。就是因为他，你外公才会脑溢血去世。也是因为他，你妈妈才会负气跑到巴勒斯坦采访，最后造成那个悲

剧。我知道这些年他对你不错。可那是因为他想赎罪，让自己好过一点。你把学校交给他，实在是太冲动了。你外公会

死不瞑目的！”李铭治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以后都不用了。”暮岩听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扔出一句话。

“什么？”李铭治一愣，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被解雇了。”暮岩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李铭治愤怒的冲暮岩喊起来。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暮岩阴着脸，声音冷冰冰的。

“呵~原来你真的都知道！我原本还不相信呢！苏念倒还真是有些手腕，把你们父子俩迷得团团转。你该不会也上过他？

小心被那只公狐狸骗光了家产！”李铭治怒极反笑，一脸嘲讽的看着暮岩。

“他不需要骗，只要他肯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他。现在出去收拾你的东西吧！你不再是这里的老师了。”暮岩波澜不惊

的看着他。

“你早晚会后悔的！”

李铭治咬牙切齿的看着暮岩，甩门而去，而此时苏念正站在门口。李铭治狠狠瞅了苏念一眼，从他身边走过。暮岩看到

门口的苏念时有些惊慌，忙跑到他身旁，把他拉进办公室。

“你这么快就和校长谈完了？”

“这学校我真的不该要……”苏念低着头，声音有些疲惫。

“你管别人说什么干嘛？！我信任你不就够了吗？人生短短几十年，老看着别人的脸色过，你不累吗？”暮岩无奈的望

着他，苏念这种性格有时真的让他觉得很累。

“他说得都对。你真的不恨我了吗？”

暮岩轻轻摇了摇头，“恨一个人太辛苦，我已经没那力气了。我后天要去德国出差，你要和我一起吗？可以顺便去看看

你妈妈。”

“不了。我才刚接手不是吗？”苏念望着暮岩，虚弱的笑了笑。

“你能这么想我真高兴。”暮岩揽过苏念的脑袋，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暮岩不在的这几天，苏念一直在想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接手学校。为了老师？为了暮岩？还是为了那些回忆？他想不

到答案。不过在学校忙碌的日子很充实。

暮岩回来后，很快便开始着手开自己的店。只要有时间，苏念就会陪着他一起去选店面、盯装修、忙进货……那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