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孑鲱

苏念邪笑。

“不必！我不想为我之前做过的错事辩解。可是无论怎么样，你别想利用这个威胁我什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苏念

鼓住勇气看着李铭治。

“呵呵，年轻人还真是爱冲动。你以为你很勇敢？这件事曝光的后果或许根本不是你能承受的。学生和老师们会怎么想

你？还有欧阳暮岩，那孩子若是知道你就是他父亲的情人，是害死他家人的凶手，还会继续让你呆在学校？他会杀了你

吧？！”

“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没有威胁我的砝码了。我什么都没有，还会怕你威胁吗？！你这种人不配呆在学校。”

苏念说完，潇洒的走出李铭治的办公室‘你做的很好！加油！’他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在看到李铭治瞬间垮掉的脸

色时，苏念感到很痛快。那一刻，他也忽然想通很多事。

也许自己早该换一种方式生活。不再被动的活着，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再幸福一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再怎么样

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吧？为什么自己以前看不透，为什么不能早点有这样的勇气？

以前因为太对不起暮岩，而无法拒绝暮岩所提出的一切。他以为这就是赎罪。可是在一起这些年，他发现他与他都无法

得到救赎与解脱。他痛苦，暮岩也不快乐。也许早就该放开了。不管暮岩愿不愿意，放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

晚课的时候，苏念在画室指导学生们画画。随着接触逐渐增多，他发现施然真的是个难道的人才。虽然平时吊儿郎当，

但他的画总是充满了灵气。苏念想好好培养他，可这小子却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一模已经结束了，你考得如何？”苏念问

“我没参加。”施然嚼着口香糖，对苏念笑笑。

“为什么不参加？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你还不抓紧？你真的很有天赋，好好努力考美院没问题的。”

“无所谓啊！”施然耸耸肩，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现在还小，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你自己的才能。不过老师真的很替你着急。”

“我的才能可不止画画哦！长跑比赛，我在市里还拿过奖呢。我篮球也很棒，国家青年队当初还要挑我去呢！”施然骄

傲的看着苏念。

“拉倒吧。”

“喂！我说真的！你干嘛不信？！”

“好，知道了。快画吧。”苏念无语的摇摇头

“对了老师，明天起我就不来画画了。”

“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能放弃？你就一点也不顾自己的前途？”苏念有些生气

“呵呵，我这辈子可能最不必担心的就是前途了。”施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第二十五章

晚课结束后，苏念照例留下打扫画室。等他收拾完走出教学楼时，发现施然正在操场上奔跑。苏念走到他身边，问“这

么晚了还在跑步，你心情不好？”

“老师要不要一起跑几圈？”施然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啊。”苏念点头笑笑，和施然一起奔驰在跑道上。

五圈过后，两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呵呵，出了一身汗，舒服多了。”施然看着苏念笑了笑。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苏念问

施然没有回答，躺到草坪上头枕着双手望天，问“老师，你有什么梦想？”

苏念轻叹“这个词已经让我觉得很陌生了。”

“为什么？”

“梦想很容易被现实击碎。况且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那么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当个漫画家，再买一栋棚顶都是玻璃，能看得见星星的房子。”施然望着漫天繁星乐起来。

“呵呵，虽然咋一听有点不靠谱，但有梦想总是好的。”苏念对施然笑了笑

“可我爸很快就要送我去法国留学了。让我去学建筑。他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所以一直想让我接他的班。”

“你不想去？”

“我讨厌法国，也讨厌建筑！不过我老爸晚年得子，他都快六十了，我不忍心和他对着干。”施然重重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还是个孝顺儿子！还是乖乖去法国吧。你爸爸只是替你选择了对你而言最好走的路。”

“切~~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勇敢追逐自己的梦呢！”施然撇撇嘴

“梦想就像海市蜃楼。追逐梦想有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当你得到它时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一个泡沫。”

苏念淡淡的笑了笑。梦想？谁没有过呢！他的人生似乎就是无数个被击碎的梦想所组成。

很小的时候梦想有个爸爸，妈妈却给他找了一堆！让他忘却了生父的样子。

大一点的时候他梦想妈妈多爱自己一点，可妈妈爱的方式让他无所适从。

再大一点交不到朋友，就梦想有一只小狗，妈妈嫌脏不许。所以他每天放学就拿着便当去喂流浪狗。可是有一次却被一

只受惊了的狗咬伤，流了好多血。

后来他遇到了老师，老师迷恋他的身体，他则迷恋被老师迷恋的感觉。他们紧紧相拥的时候那么那么温暖，温暖到有种

心脏相贴的错觉。所以他开始梦想能一直这样和老师在一起。然而老师死了，那么诀绝的离他而去。

再后来他要照顾暮岩，暮岩是他和老师之间唯一的维系。他梦想能和暮岩建立一种比和老师更牢靠的关系，例如父子，

例如兄弟。他梦想能在共同生活的日子让彼此都得到救赎。然而他们的关系却开始失控，他和暮岩都在痛苦。

再再后来暮岩赴美求学，他也远走他乡。在那个贫困的小山村他得到了内心空前的满足。他又梦想能一直留在这里，把

前尘往事统统丢掉。可是兜兜转转一大圈，所有的一切又打回原形。

“老师，你还真会打击人啊！其实能不能最终实现倒也无所谓啦。可如果连梦想都没有，那人生岂不是失去了动力，变

得很没趣吗？”

“你能说出这么成熟、有哲理的话真让我意外！好了，很晚了。快回去吧。”

苏念拍拍施然的肩膀，爬起来往校外走。施然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老师，我走后你要开心点！别老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苏念失笑却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轻轻摆了摆。

当苏念回到家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卧室的门关着，他知道暮岩在里面。苏念洗了手，坐下把晚餐吃光。然

后推门走进卧室。

“我们谈谈，我知道你没睡。”苏念望着床上蒙着头的背影，有些无奈。

暮岩不答也不动，决心把鸵鸟装到底。很多时候他逃避问题的方式，幼稚得可笑。苏念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上次我说让你放过我，那话说得不对。暮岩，其实是我决定放过你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其实潜意识里是我自己太

怕孤独，不愿意放开你。否则我当初不会收养你，也不会一直纵容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若真想离开，你是拦不住的

。暮岩，我是个坏人，比你我想象的还坏！我曾以为收养你是为了补偿，是为了赎罪。可其实我只是想有个像老师的人

陪我。可是我现在不快乐，你也不快乐。所以我要结束这一切。不管你愿不愿意，让这一切都到此为止吧。我结我的婚

，你娶你的妻，把人生都推回正轨。好吗？”

“你休想！苏念，你就是个混蛋！凭什么一切都由你说得算？！你也知道我现在脱离了正轨，这他妈是谁造成的？！你

先毁了我的家，又把我毁了。现在一句‘你不快乐’就想把我给丢掉。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暮岩掀起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抓着苏念的胳膊怒吼，有一滴泪在眼里转了半天还是掉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我们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徒增痛苦。你还不到二十三，还是个大孩子。现在

结束一切重新开始，还不算晚。”

苏念由他抓着，声音很平静。这样的苏念让暮岩很害怕。他印象中的苏念是敏感的、顺从的、永远迁就他的，而这样平

静、冷血的他让暮岩有种会被抛弃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的心脏发凉。他死死攥着苏念的手，身体瑟瑟发抖，却说不

出一句话。

这种恐惧从他父母去世后，就再不曾有过。

“你休想！你休想……”暮岩紧抓着苏念，反反复复只重复这四个字。

“我会尽快搬出去，等找到顶替我的人后我再辞职。”

“你……”

暮岩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苏念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表情突然变得很凝重。

“邹婶快不行了。她说想见见咱俩，你要是有时间明天就和我一起去德国吧。”

苏念合上电话，看着暮岩重重的叹息。

第二十六章

邹婶病危的消息暂时打破了苏念和暮岩之间的僵局。他们匆忙订机票，风尘仆仆不眠不休的赶去了沃尔夫斯堡。

Derrick去机场接了他们。到家后苏念和母亲拥抱了一下，便急着跑上楼。暮岩本想跟着上去，可却被苏母拉住。

“你先等等，随我到客厅坐坐吧。”

苏念走上楼，在邹婶门外深深吸了口气才勇气打开大门。此时邹婶正躺在大床上，和上一次见面比她瘦了好多，几乎皮

包骨了。眼睛没有一点光彩，可是依然很慈爱。阳光透过床前大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泛起一层金光，刺得苏

念眼睛酸疼。

“小念来了？快过来。”邹婶笑着看他，对他轻轻招招手。

苏念快步走到她面前，跪在床前拥抱她“你要好起来哦。”

邹婶轻笑，抚摸他的头发“恩，我尽力喽！你好吗？幸福吗？”

“我做了很多错的事。已经没有资格幸福了。”苏念把脸埋在邹婶胸前，鼻子一阵发酸。

“胡说。你不幸福的话邹婶会不安心的。没有人比你更善良，可你是个笨孩子。这一点像你妈，太执着，对自己又太狠

心。你妈快四十岁了才逐渐学聪明，你可要早点开窍.”

邹婶的声音低低的，微微有些颤抖，她抚摸在苏念发上的手指温柔却无力。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对不起……对不起……”苏念握着邹婶枯槁的手还是哭了出来。

“既然做过了，就不要后悔。或许都是注定的吧！宝贝儿，要往前看。也许以后你会庆幸有那么一段经历。”

“会吗？”

“当然。对了，小岩也来了吗？”

“恩，来了。”

“你下去把他叫来。我都好久没见那孩子了。”

此时暮岩与苏母正面对面坐在客厅。

“原来你就是暮岩。我早就知道你，可是今天却第一次见。”苏母端坐在沙发上直视对面的暮岩。

“您好，我早该来拜访的。对不起。”暮岩看着她，有些局促

“别说客套话了。我听说你和苏念现在还住在一起。你和苏念之间的渊源我多少也知道点，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现在已

经完全可以摆脱他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找他？”

“我……”暮岩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年纪轻轻，不正经交个女朋友，总和我儿子混在一起干嘛呢？听说你外公还给你留下一所学校。你完全可以自己逍

遥的过日子啊！”

“……”暮岩仿佛得了失语症般说不出话，其实不是说不出，而是没有勇气说。

“你有什么可以直说。我并不想干涉什么，只是好奇于你们目前这种状态。苏念对你而言算是什么？仇人还是亲人？”

苏母盯着他，步步紧逼，暮岩却依旧不说话。苏母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把他当亲人，那么OK，一切都没有问题！但

我不希望你怀着仇恨的心呆在我儿子身边。”

暮岩还是没有回答，但表情比刚才轻松了些。这时苏念从楼上走下来，拍了拍暮岩，说“邹婶想见你，快上去吧。”

暮岩闻声起来，对苏母轻轻鞠躬，然后跑上了楼。

“你干嘛不去医院？！”

一进门，看到邹婶苍老无力的样子，暮岩就忍不住发脾气。邹婶轻笑，把他召唤到身边。

“邹婶没病，只是时候到了。”

“不许说这种话！我这么大老远来看你，干嘛说丧气话惹我生气？！”暮岩的声音又提高几分贝，伸手帮邹婶掖了掖被

角。

邹婶叹气，抬手摸了摸暮岩的头“傻孩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你这种撒娇方式。对苏念可不许这样哦！”

暮岩一愣，有种被拆穿的尴尬。

“我的小暮岩这几年过得好吗？”邹婶握着暮岩的手，慈爱的微笑

“不好。一点也不好！苏念说想结婚，他不想再和我住在一起。”暮岩委屈的望着邹婶

“你们迟早也都是要结婚的啊。早些分开也好，反正你对小念也一直没什么好感。”

“不是这样！根本就不是这样！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我并没有……”暮岩大声辩解，可是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

“没有什么？没有讨厌他？没有恨他？”

“有！可是我不能跟他分开。我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并不是理由，也不能成为你留下他的理由。小念是个孤独的孩子，他有时很敏感，有时又有点短心眼儿！别人对他

好一点，他就傻得什么都不顾，却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不是真心。你爸爸当初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你爸爸毁了他的生活

，他又毁了你的。你们两个人的债还真说不清是谁欠了谁。”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你爸爸不是真心对他，可我知道你是。呵呵，我虽然老了，但你们年轻人这点事儿我还看得出来。你要是不喜欢他，

不会留学四年后还要赖在他身边。”邹婶狡猾的笑起来，像个顽皮的小孩子。

“我……”暮岩低头，耳朵竟烧红一片

“还真是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笨孩子！苏念笨是遗传，可我没想到看上去机灵的你，原来也这么笨！都这么多年了，你还

不知道他吗？他吃软不吃硬的。喜欢他就必须让他知道，你这种别扭的方式会吓跑他的。”

“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应该了解我的。我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难道就看不出来我喜欢他？！为什么非

要说出来呢？”

“呵呵，因为他笨嘛！再说了，你这种方式也实在是别扭啊！要不是你又回来找他，连我也看不出你喜欢他呢！小念是

个有点自卑的人，你若不明明白白的对他好，告诉他你喜欢他，他是不敢往那方面想的。再说，对你他总是存着份内疚

，得把这份内疚消除，他才能看得通透。”

“他不会接受的，他不喜欢我……他正急着摆脱我……”暮岩趴在邹婶身上，无助的小声嘟囔。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若是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放弃，那么你就真该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