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孑鲱

，两个人忙得昏天暗地，每天回到家几乎都是倒头就睡。可好不容易店铺开了张，却一连几个月都做不到生意。苏念很

着急，可是对于店铺的经营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你别太担心。刚做生意都是这样，以后会好的。再说学校的收入也够我们用了。你别上火。”吃晚饭时，苏念忍不住

安慰了暮岩几句。

“放心，我没上火。开这个店是我想做的事，我享受这个过程，至于结果怎样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暮岩对他温柔的笑起来，刚才苏念说‘学校的收入也够我们用’时，他真的很开心。虽然学校是他送给苏念的，但这句

不分彼此的话，还是让他觉得心里瞬时温暖了起来。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苏念低头夹菜，心里却因为暮岩这句话而微微有些颤栗。

“恩，我对任何事都是这样，除了你之外。你是我唯一在乎的结果。”暮岩轻轻的说，然后往苏念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第二十九章

暮岩的店到第四个月才开始挣钱，那以后生意便越做越好。苏念在学校的工作也开始步入正轨，两个人平静的过了小半

年。没有冲突的日子，倒也没有什么让彼此感到格外幸福。过了这么多年，或许什么爱恨都淡了。

日子终究要归于平淡。

苏念坐在办公室看了眼桌上的台历，再过几天就是老师和师母十周年的忌日了。

十年了。岁月趁他发呆的时候悄悄在他脸上刻上痕迹，然后绝然的走掉。

十年，苏念叹了口气。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感受。

“后天是你父母十周年忌日。你不要做生意了，我们一起去祭拜。”

晚饭时苏念和暮岩说起此事。

“恩，知道了。”暮岩点点头，只是低头扒饭。

两天后，苏念和暮岩一大早就开车去了墓园。

苏念擦掉墓碑上的浮灰，在碑前摆上鲜花和点心。然后坐在一旁看着碑上的照片发呆。

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老师身旁的那个位置永远是师母的。虽然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但每次来祭拜看到夫妻同穴的墓碑

，心底总忍不住发酸。他蹉跎这些年究竟换来了什么？等他百年之后，身边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人一直陪在身边？

“妈，我开了自己的店，生意不错。我现在过得很好，还是和苏念一起住。只要我幸福，你就会理解的对吧？！还有，

不知道你在下面有没有见到邹婶，她一直很照顾我，对我很好。她的墓碑就离这不远……”暮岩站在碑前絮絮叨叨的和

母亲汇报着近来的状况，可对父亲却没有一句话。

临走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苏念看着欧阳烨的照片平静地说：“老师，十周年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暮岩听后吃惊的回头看他，随即安慰似的轻笑。

“出去喝一杯吧。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不对，我们似乎从来没有一起喝过酒。”

暮岩开着车，回头看了眼苏念。

“那买点酒回家喝吧，我做几个菜。”苏念难得的痛快答应。

“好啊。那我们先去菜市场。”

到家后苏念手脚利落的洗鱼切肉，不多久便将饭菜端上桌。暮岩坐在他对面，为他倒满酒。苏念坐下便仰头灌进一杯。

“喂！没搞错吧？！都不和我干杯就自己先喝起来！”暮岩忍不住发笑。

“干杯！”苏念给自己倒满，然后碰一下暮岩的杯子。

“没有祝酒词吗？”

“不需要吧？！”苏念说着又喝干一杯。

“慢点喝，要醉的。”暮岩抓住苏念的手。

“没关系，我很久没醉过了。”苏念轻笑。

“他已经死十年了。你还要为他买醉的话，我会难过。”暮岩仍抓着他，语气有些伤感。

“你想太多了。喝酒吧！”苏念挣开他的手，和他碰杯。

“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好了，别说了！你到底喝不喝？”苏念有些不耐烦。

“你真的相信他爱你？”

暮岩还是执着的追问，苏念却低头不语。

“你回答我！其实你明知他没有真正爱过你的。你又何必骗自己？”

“那你要我怎么办？！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伤害了那么多人，痛苦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以告诉自己其实我们之间从来

没有过爱情？！我怎么能告诉自己过去和他在一起的那四年都他妈的没有意义？！！”苏念对暮岩委屈的大喊，直接扯

起瓶子就喝。

“你是傻瓜吗？这么折腾自己又能改变什么？！有勇气折磨自己为什么却不敢面对现实？十年了，你一辈子能有几个十

年？！”

“呵，是啊！” 苏念自嘲的笑笑“爱情争不过时间，时间争不过命运。十年了，不面对又能怎么样？！我都整理好了，

真的！那么你呢？你又在执着什么？”苏念抬头望着暮岩，没有发觉眼角滑落的那滴眼泪。

暮岩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跟他不一样，我跟你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要做就只做某个人的唯一！你从来就不是我爸的唯一，但你是我的！而我也必须是你的！”

“……我们喝酒吧。”

苏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举起了酒杯。他不想说话的时候，暮岩也拿他没办法。于是只能拿起杯子陪他默默的喝起来

。

苏念的酒量本就不高，前面几杯又喝得太急，很快就开始头晕。可是这种身体轻飘飘，意识略微恍惚，微微有些兴奋的

感觉让他留恋。所以他开始一杯杯的灌自己酒。数不清第几杯的时候，胃里终于翻江倒海起来。他捂着嘴跑到卫生间，

对着马桶便吐起来。暮岩跟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递来面纸。可是苏念的手却已经抬不起来，直接向后倒在

了暮岩怀里。

暮岩叹了口气，将他抱回房里，轻轻放在床上。刚想起身，却被苏念拉住衣角。

苏念闭着眼睛，却嘤嘤的呜咽起来，像个委屈的孩子。暮岩无奈，也顾不得收拾桌子就躺到他身边，把他搂进怀里轻轻

安抚。

“没事了，睡吧~”暮岩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我都忘了……都忘了……真的……”苏念窝在暮岩怀里呓语。

“都忘了还哭什么？！”暮岩生气的嘟囔，可是手却异常温柔。

苏念此时已经醉得五迷三道了，不老实的往他身上蹭。暮岩年轻的身体哪儿经得住苏念如此撩拨。一股邪火已经直窜脑

髓了。他搂住苏念，将他轻轻压在身下，温柔的啄吻他的嘴唇。

“可以做吗？你不说话就算同意了哈！”

暮岩在苏念耳边小声且快速的嘟囔一句。然后便开始放手享用眼前的大餐。虽然这举动很不君子，但面对爱人无意识的

勾引，想做柳下惠着实很难啊。

暮岩的吻落在苏念的身体上，也点燃了他的热情。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苏念的反应本能而直接。他抓着暮岩的手臂，

小猫似的低吟，那样子简直可爱到爆。害得暮岩本想悄声温柔的偷袭，却最终演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掠夺。后来苏念又哭

了，哭得很大声，可显然是被暮岩欺负的。这回对于苏念的哭泣，暮岩非但没生气倒也还骄傲得很。

‘要是以后每晚都能把他欺负到哭，也实在是一大幸事啊！’

临睡前，暮岩邪恶的想。然后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三十章

苏念睁开眼睛，身体有些酸痛。昨晚的事情脑里还存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暮岩的睡颜则安静地躺在他枕边。他脸上的

轮廓已经脱离了年少时的圆润，变得坚毅英挺。苏念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眉毛。

习惯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啊！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可以这样坦然的躺在欧阳暮岩身边了。再有几个月，他们的一

年之约就满了。到时他又要重新开始去习惯没有欧阳暮岩的日子了。

“醒了？”此时暮岩也行了，一手搂着苏念的腰，一手轻轻拢了拢他的头发。

“恩。”苏念应了一声，掀起被子要下床。

“再躺一会儿吧。”

“要迟到了。”苏念背对着暮岩穿衣服，有些心慌，又有些烦躁。

“我送你。”暮岩也不再纠缠，麻利的起床梳洗。

吃过早餐后暮岩开车送苏念上班，一路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店里的事。可是苏念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当车子

等到校门口的时候，苏念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却被暮岩一把拉住。

“我爱你。”

“恩？”苏念一愣。

“这句话我说得太少了。以后会每天对你说的。好了，你上班去吧。”

暮岩有些窘迫的望着前方。苏念没什么反应，只是安静的下了车走进学校。

自从邹婶去世后，暮岩成熟许多，对一些事似乎也一下子看通透了。对苏念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在一起越久，就越觉

得苏念是那么让人心疼的孩子。

没错，尽管比他大十岁，可他依然觉得苏念是个孩子。太过懂事却傻气、太过寂寞而执着。现在回想起过去，也常常会

对他感到抱歉。苏念和父亲的相遇甚至可以形容为一场浩劫，而在这场浩劫中苏念受到的伤害其实并不见得比他少。可

这个傻瓜却还是固执的收养了他，忍受他的坏脾气。

或许他们欧阳家的男人注定要和苏念纠缠不清。

对暮岩的殷勤与热情，苏念的表现却始终是淡淡的。为此暮岩稍有点失落，不过让他安慰的是苏念对于床事倒比以往坦

然热情许多。

在情浓时，苏念搂着他的脖子，微眯双眼轻声呻吟的样子总让他失控。就像此刻，他脸上泛着漂亮的玫红，小猫一样躺

在他身下，修长的双腿缠着暮岩的腰。

“宝贝……宝贝……”

暮岩压在他是双手，声音低沉而沙哑。不时亲吻苏念的耳垂和嘴唇。苏念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一同起伏。在忘情的时

候主动和暮岩深吻起来。

情事过后，暮岩将苏念圈在怀里。

“过几天我们去塞班岛度个小假吧。”暮岩提议。

“恩……”

苏念有些疲累，闭着眼睛轻轻点点头。暮岩没想到苏念这么快就答应，高兴的在他脸上印下两个响吻。然后心满意足的

抱着他进入梦乡。

暮岩虽然有自己的生意，但显然他不是那种被生意绑住的人。跟苏念享受二人世界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摆在第一位的。只

是固执的苏念愿意扔下工作陪他，着实让他惊喜了一下。

几天后两个人便踏上旅程，他们从上海转机去了塞班岛。等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回到酒店后苏念累得倒头就睡

，可暮岩却兴奋得睡不着。

这样的日子幸福得好像做梦一样。而这梦一样的幸福，其实原本是很容易得到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让他走了太多

冤枉路。每每想到这，都让暮岩后悔不已，想加倍对苏念好，把过去被蹉跎掉的岁月补回来。在塞班岛两人度过了宛如

蜜月的一周。尽管暮岩还想继续赖在那，可是苏念却因为放心不下学校而坚持拉着他回了国。

两个人在工作上各忙各的，生活上则彼此依赖。暮岩每晚会提前回家做饭，然后再开车接苏念下班。他们相依相伴的日

子过得飞快。

晚饭后，苏念在厨房洗碗。暮岩跟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轻轻在苏念耳边吹气“我觉得我们好像结婚十年的夫妻。

”

苏念微笑，没说话。

“等五十年后，我们老得快走不动，希望也还是这样。”

暮岩微微弯着腰，把下颚搭在苏念肩上，规划着美好的将来。他以为他和他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只可惜他的好梦没多久

就被苏念惊醒了。

那一天当暮岩像往常一样回家准备做晚饭时，发现门口摆着两个行李箱。而本应该还在学校的苏念正坐在客厅望着他。

“你回来了？晚饭我已经做好了，过来吃吧。”苏念抬头望着僵在门口的暮岩。“你……”暮岩看着脚边的箱子，心跳

一下子失了频率。

“别愣在门口了。快进来。”苏念走过去，把拖鞋放在他脚前。

“你这是要干嘛？！”暮岩因为心慌而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暮岩，一年了。”苏念低着头，轻轻的说。

“什么？”暮岩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的‘一年之期’满了。”

当苏念说出这句话时，暮岩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当初这只是为了留住苏念的权宜之计，他从未当过真！他以为只要他付

出全部的感情去爱他，苏念就一定会留在他身边。可是这个约定，苏念却没有忘，甚至可能是一天天数着、期盼着它的

结束。这怎么能不让他绝望呢？！

暮岩低着头，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膛。他紧咬牙根，却还是没忍住眼泪。

“原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原来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

“暮岩别说了。”

看着暮岩这幅表情，苏念也是心如刀割。这个一年之约一直以来都像是钉在他脑里。并不是他想摆脱暮岩，而是害怕再

这样下去他会真的迷失在暮岩的温柔中。这一年来，每过一天，他觉得自己离开暮岩的勇气就会减少一点。

他知道暮岩迷恋他，可是年轻人的迷恋会持续多久呢？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真的已经受不起任何伤害了。所以还是走

吧，无论怎样留恋，人生终归还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这一点从欧阳烨去世后，他就已经明白了。

“我爱你！你不知道吗？！看不出来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暮岩抓着苏念的手臂狠狠的摇晃

，愤怒的眼里却满是悲伤。

“是我的错，是我不值得你爱。”

“我不是傻瓜！值不值得用不着你告诉！你爱我不行吗？就算不爱，起码留在我身边，不行吗？”

“你值得更好的人。”

苏念轻轻挣开暮岩的手，弯腰拎起行李。可是暮岩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如果我求你呢？就算我求你你也要走吗？”

“对不起……”苏念说完，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暮岩僵坐在玄关，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干了。

尾声

从暮岩的房子里搬出来后，他就回了自己海边的别墅。他已经好久没住在这里了。如今一个人，才发觉这房子大得可怕

。

虽然心脏痛到麻痹，可他始终还是认为自己离开的决定是对的，起码对暮岩而言是如此。

他依恋暮岩，想要一直赖在他身边。他害怕孤独……暮岩对他可能也是相同的感觉。可是，这是爱吗？就算是，他们之

间的爱也只会把彼此都带进地狱吧？！

苏念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他拖着身体走过去开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愣住。

“你好，我是欧阳暮岩。很高兴认识你。”

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大男孩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香槟对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