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孑鲱

轻轻推开她的房门，发现她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如今她已经七十八岁了，身体大不如前，行动也有些方便。不过看到

我她却很高兴。

“小念……”

她轻唤我名字，向我伸出手。我笑着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满是皱纹的手。

“邹婶，你最近好吗？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可你怎么又瘦了呢？！”邹婶摸着我的脸，有些心疼。

“没关系，我很好。”

“小岩那孩子呢？他现在该上大学了吧？”

“他去美国留学了。我想他可能已经彻底退出我的人生了。”

我跪在邹婶椅边，枕着她的膝盖。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向她撒过娇了。只是提到暮岩，我就突然又脆弱了起来。

“你舍不得了？”

“也许有一点吧！”

“是因为怕寂寞才舍不得他吗？”

“我不知道。”

“寂寞是害人的东西啊！我不希望它束缚你的感情。我的小乖乖，你要早点独立坚强起来！”

我轻笑“邹婶，我都快三十了，再叫我小乖乖会被人笑的！”

“可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需要我换尿布、吵着跟我要糖吃的小不点！”

我在德国住了一个月。妈妈的丈夫是个不错的人。不像印象中的德国人那么死板，喜欢在饭桌上用蹩脚的英语跟我们说

冷笑话。他对我很亲切，喜欢拉着我陪他打球。他对母亲很好，会自己剪院子里的玫瑰花送她。尽管母亲常为这个而责

备他。

母亲在对父亲的执念里挣扎了半辈子后，终于被这个德国佬解救了。

只要她和邹婶过得都好，我就放心了。而我也终要踏上自己旅程。虽然母亲和邹婶一直留我，可我还是决定回国。那里

有太多我无法割舍的伤痛与回忆。想要独立坚强，我就必须回去踏碎那些东西。

于是我去申请到山村支教。因为回首过去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我发现自己除了伤害别人，被别人伤害外，似乎一事无成

。我想要为别人做些什么，我想要被别人需要。而除了去支教，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去了广西一个小山村，教小学

生语文、绘画和音乐。

于是那几年，苏念和欧阳暮岩一个在山区支教，一个在美国求学。他们在世界东西两个角落，默默地过着没有彼此的人

生。

第十五章

四年了，离开苏念后我才发觉四年原来有这么漫长。

我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我比离开他时更高更壮了。以前他从未把我当成男人看过，所以在美国的这几年，我拼了命的

努力。我用最短的时间完成本硕连读，用业余时间拼命的锻炼。我希望四年后我能以一个成熟优秀的男人姿态重新站在

他的面前。

当初我是带着一个疑惑漂洋过海，远走他乡。其实直到现在这个疑惑我也仍然没有解开。人的心真的很复杂，我想了四

年，却依旧无法定义我对苏念的感情。也说不清我究竟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只知道，我没有办法放开他。即便

我们在一起只能相互折磨，我也依然不能够放开他！

他在的时候我痛苦，他不在的时候我更痛苦！所以我要回去，我要回到他的身边。既然想不出答案，那我便不再执着于

答案。因为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不再去想这些。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我的心情是急切甚至有些雀跃的。四年了！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

？寂寞了还是快乐了？再次见到我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意外还是茫然？高兴还是害怕？现在的他还是一个人吗？对

于四年前我冲动的侵犯他还在耿耿于怀吗？

随着飞机的降落，我的心情越来越紧张。原来我是这么的思念他，这么的想见他。

下了飞机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坐上出租车便朝苏念家奔去。下车后，我站在门口，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才伸手敲门。过了好久门被打开，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苏念，却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大叔！

“这么晚！谁啊？”

一股火顿时冲上我的头顶！苏念这个白痴，为什么总是迷恋大叔？！

“混蛋！”我不由分说，一拳将那个老家伙打倒在地！

“你谁啊？！来人啊！抢劫啊！”那个男人捂着脸开始大叫。

“怎么回事？老公？你怎么样？喂，你是谁？想干嘛？我要报警了！”这时从楼上跌跌撞撞跑下一个中年妇女，拿着手

机紧张的跑出来扶起地上的男人。

他们是夫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念呢？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苏家？”

我皱着眉看着地上的两人。听那女人喊他‘老公’时，我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苏念不见了踪影，我又顿时

暴躁起来。

“苏念？他是我们的房东！他已经把房子租给我们了！就算你认识房东也不能平白打人！”那男人不服气的看着我。

“那苏念去哪儿了？”

“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你说是不说？！”我大吼一声，吓得他们两人顿时瑟缩起来。

“听说他去广西那边支教了。具体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那女人经不住恫吓，老实告诉了我。

去广西支教？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却跑到穷乡僻壤的山村当老师，这个家伙赎罪的方式永远是折磨自己！

可是他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跑到了广西！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回来找他？！他就这么轻易的把我给丢下了！

我辗转打听了支教组织、志愿者组织等机构才知道他去了广西的那坡县，得知他的下落后我马上搭飞机追了过去。从百

色下飞机后，再搭去那坡的长途客车，之后又坐了好久的牛车，我才终于到达苏念这几年教书的学校。而那里简陋得根

本就称不上是一所学校，一间破旧的瓦房，用塑料膜包裹的窗框，所谓的操场也只是院子里巴掌大的一块黄土地。

我到的时候，刚好赶上低年级的孩子们放学，我站在院子外，看见苏念领着十来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往外走。他比以前黑

了点，头发也比以前长了些，遮住了耳朵。他穿着洗黄了的运动服和沾满黄土的黑球鞋。一群孩子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说

个不停，而他则笑着摸摸他们的头，不时回应几句。

那样柔软而温暖的笑容，让我觉得仿佛恍如隔世。

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些孩子们给吸引去了，直到出了院子他才看到我。那一刻，他显然被吓了一跳。双眼睁得圆圆的，

微张着双唇，呆呆样子有点可爱。

天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想上前拥抱他。我思念了四年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直到看到他，我才知道我比自

己想象的还要想他。

“暮岩……”

他傻傻的看着我，小声念我的名字。而我却并没有遵从心之所向将他拥入怀中。而是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苏念的脸随着我的巴掌而偏向一边。其实我的手在甩出去那一瞬间就减轻了力度。虽然恨他离开，但还是舍不得真打他

。

“坏人！坏人！不许欺负老师！！！”

苏念什么也没说，可是那帮孩子却一拥而上，举着小拳头为他出头。

“同学们，没关系。他不是坏人，是老师的弟弟。你们先回家，路上小心。”

苏念柔声安抚着孩子，把他们送走。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却比坦然很多。

“暮岩，你回来了？没有想到能在这……”

“你为什么来这？为什么一声不响的来这？！”我打断他，死死盯着他。

“我只是想找一个需要我的地方。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

“谁说我担心你？！！你这么一声不响的跑来这里是想摆脱我吗？在让我失去了这多东西后，你以为你可以这么轻而易

举的甩掉我吗？！”我抓着他的胳膊，把用力拉向自己。

“我以为是你想摆脱我……”

“你是这么期望的吧？你做梦！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完，你休想我就这么放过你！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暮岩，如果你只是想报复可以用其他方法，可是我不能离开这。你并不需要我，可是这里的孩子需要。”苏念拉住我

的手臂，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

“没人比我更需要你。”

我轻声叹息，拉着他的手就走。

第十六章

我坐在山坡上看着那坡的风光。不觉间来这里已经三年多了。虽然条件艰苦，但在这里我的内心得到了空前的释怀与满

足。

这个村子只有一所小学，所谓的学校其实也只是一间破旧的瓦房。一到三年级在一个屋子，四到六年级在另一个屋子。

在我来之前，这里只有一个志愿者和一个当地的老先生教孩子们读书认字。我来后也算是缓解了老师们的不少压力。我

教一到三年级的所有科目，以及全校孩子的美术和音乐。而在我来之前这里是没有美术课的。孩子们很喜欢我，总围着

我“老师、老师”的跑前跑后。因为他们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又重新有了意义。

在空闲的时候我就去帮村子里的人务农。我从一个什么不会的少爷，变成了半专业的农民。这样的蜕变我之前从不曾想

过。这期间母亲和Derrick来看过我几次。

第一次看到我赤着脚满身泥土的在田里劳作时，母亲就哭了。可是她却并没有劝我离开。她含着泪轻抚我的脸，说“对

不起，妈妈都还没有注意到原来我的儿子已经这么成熟懂事了，我真的很为你骄傲。”

长这么大，印象中她却是第一次这么夸我。我对她笑笑，拥抱了她。把一身土蹭到了她的Chanel上。

“妈，你爱Derrick吗？你已经忘了爸爸吗？”在母亲离开前的那个晚上，我和她谈了很久。

“我说过他永远在我心里，可是我不能总活在过去。Derrick是个很好的人，也许嫁他的时候我还没有爱上他，但现在我

爱他。因为爱而爱，太辛苦了。因为被爱而爱，幸福也许来得容易些吧。小念，总执着于过去就永远无法开始新的人生

。我当初没有拦着你来这，就是想给你时间在这里好好思考。”

“可我还没有办法做到。妈，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以前从来都不跟我提他。”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会画很美的画，一直包容我的坏脾气。他英俊又有爱心。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所以我才会为了

他抛下一切。在他离开我的那一刻，我连哭的力量都没有了。”母亲含着笑望向远方，她提父亲时的表情是那么忧伤而

动人。

“因为太痛苦才一直不跟我提他吗？”

“恩，妈是不是很任性？其实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爸给你取名叫苏乐。他说他对你的全部期望就是让你快乐。他去世后，

我才给你改名叫苏念。因为你是他留给我唯一的纪念。”

“妈……”

“所以小念，你一定要快乐。这是你爸爸的希望。因为我的失职，让你过去都过得很不好。可是以后的人生你要好好过

，一定要快乐。”

母亲和Derrick走时给我留下了一笔钱。我用这些钱给学校买了六台电脑，还有大家需要的文化用品。孩子们高兴坏了，

更喜欢缠着我。

每天面对这些可爱的孩子，我已经好久不去想老师了，可却总忍不住思念暮岩。他在美国无亲无故，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摆脱我后，他应该会比以前幸福吧？！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在离开四年后，他却突然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真的变了好多，已经是个英俊健壮的

男人了。他长高了，肌肤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眼神比过去更犀利。

我呆呆的望着他，时间仿佛都停留在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暮岩……”

我轻唤他的名字，他却给了我一个耳光，愤怒的瞪着我

“你这么一声不响的跑来这里是想摆脱我吗？在让我失去了这多东西后，你以为你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甩掉我吗？！”

“我以为是你想摆脱我……”

先离开的人明明是他啊。虽然相逢并不愉快，但能再见到他，真的让我很高兴。

“你是这么期望的吧？你做梦！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完，你休想我就这么放过你！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去！”他狠狠盯

着我，拉着我就走。

“暮岩，如果你只是想报复可以用其他方法，可是我不能离开这。你并不需要我，可是这里的孩子需要。”

虽然想他，可我不能跟他离开这。我知道他还恨我，可就算跟他离开我也没有办法补偿对他的伤害。那不如就让我继续

在这里赎罪。他看到我只会更生气更痛苦吧！

他不理我，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继续拉着我走。

“暮岩，求你了。我不能走，我走了这里的孩子怎么办？”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早在你和我爸发生关系的那一刻，你在我面前就已经完全丧失自主权了！父亲、母亲、

外公，你让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

“暮岩，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这里的孩子怎么办？就算走，也得等到有人和我交接工作后我才能走啊！”

“我已经继承了外公的学校，要老师我多得是！你连师范都没读过，趁早别在这误人子弟了！”

暮岩只拿了我的证件就把我直接拽去了百色机场。可是当天晚上已经没有回程的航班了，于是他又把我拉去了酒店。

进门后，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抓着我的双手把我按到了墙上。急切的吻直接压了下来。

“唔……”

他的舌尖抵住的舌根，让我说不出话来。我突然想起四年前他走时的暴行，于是大力挣扎起来。可我的反抗只遭到了他

更强烈的侵犯。他撕开我的衣服，把我直接压到了床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回头看着他，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

“因为我想这么做！”

他捧着我的头，然后用力吻了下来。他的回答让我有点茫然。我以为他会说是因为恨我。他想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啊……”

他在我胸前吮吸的嘴唇瞬间拉回了我的思绪。让我不由的呻吟出声。

“这个时候还在走神！看我怎么罚你！”

他瞪着眼威胁我，可口气并不凶。甚至让我有种他在撒娇的错觉。

我被此刻的他彻底给弄乱了。

第十七章

我拉着苏念的手往百色机场赶去。他曾经修长细白的手指，如今已经磨出细细的薄茧。我必须要狠狠拉住他，才遮掩住

自己的颤抖。时隔四年，我在他面前依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仅仅只是牵手便激动不已。

在分开的这几年我曾无数次设想再见到苏念时，我会是什么的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会说什么？做什么？而当我真

正见到他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想狠狠的拥抱他。

把他拖进酒店的房间后，我便迫不及待的把他压到墙上吻起来。其实我对他所有的怨恨都没有这欲望来得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