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应酬,他宁愿自己去拼命,也不想我沾染上一分酒气,尽管我喝酒比他和石毅好很多。诚然,这或许是他想要保
护我的一种方式,但覆巢之下无完卵,现今苍茫的社会里,哪有永远不变的白纸。
而成为温杨的这三年多来,我妈总是能使劲浑身解数把我禁锢在家里,除了家人就是书本,把一切她认为偏离轨道的东
西摒除在外,那幢华丽的别墅就是一座多么完美的象牙塔。
这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悲哀?
重生三年后清醒过来,发现这一切都乱了套。当年我担心的楚南和唐小曼结婚或许只是一场阴谋,我唯一的亲人阿爹因
为我而去世,而现在又处在如此尴尬的位置上,我该怎样去面对楚南,面对温杨爸妈,对面未来的生活?——由此说明
,能当傻子也是一种幸运,尽管更多的时候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但至少简单的活着。
清理老半天思绪,仍然乱成一麻,剪不断理还乱。
我犹豫一下,还是按下开机键,勇敢面对未来。船到桥头自然直,跟着事态变迁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不是这三年来的
“天真无邪”就好,我已失去那个随性的心境和资本。
手机信号格填刚满那一刻,李楠楠打来电话。“杨杨,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滨江路这边。”
李楠楠声音上气不接下气:“你是要整整一年的报纸还是具体哪天的?太他妈缺德了,这找东西的活儿不是人干的!”
我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不用找了,我已经知道想要的答案了。”
“我靠!你还是不是人,我大清早牺牲睡眠时间跑这堆陈年旧报纸堆里翻找老半天,结果你一句话就把我的劳动成果给
弃之如履!你摸着你良心说,你对的起我吗?”
我冷汗淋淋:“改天请你吃大餐,这事儿真的谢谢你了。”
良久,李楠楠平息下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女人的自觉总是神乎其神,即使是平时你觉得多么粗心大意的人。李楠楠的可贵之处就在于,疯的时候比谁都疯,该清
醒的时候从来都不含糊。
“现在这事儿太乱,一句话也说不清楚。”我背靠到椅背上,抬头望天,“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好马吃不吃回头草?”
李楠楠不假思索回答:“现在就流行倒着来。就拿我们班来说,作为一个英语专业的班,女生三十二人,男生十人,他
妈的男女同班配对就有七对!七对呀,够邪乎吧!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叫什么,这摆明了就是怎么便宜怎么来
。”
这意思就是,我吃吃回头草也无可厚非了?
“我明白了。”
李楠楠惊诧:“你该不会是想吃唐磊那根草吧?我投反对票!”
唐磊?我压根就没爱过他,不管我是温杨,还是张卓。
“没,我只是问问,你别对号入座。”此女子迁移能力颇强。
李楠楠在电话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楚南人是老了一点,性格也闷骚了一点,但是俗话说得好:男人四十一枝花。是唐
磊那个在傻A和傻C之间游荡的人能比的吗?”
我忍俊不禁:“楚南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这么帮他说话。”
“你心思怎么能这么肮脏呢?请用纯洁友谊的学术态度看待这个问题。我,作为你温杨同学的知己好友,当然是为你的
切身利益考虑,什么阿猫阿狗的都靠边站!”
我低头玩弄左手里的奶茶杯子,淡笑:“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心里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的时候,你总是把冠冕堂皇的话题
给提出来堵我的口。”
李楠楠像破洞的气球,瞬间焉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我无语问苍天。难不成我在你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智障形象?这也太抨击我的心灵了。
“没办法,刚把丢失的三魂两魄找回来,保守估计,目前为止我的智商至少也是120。”
李楠楠疯叫:“你还是温杨吗?我要验明正身!”
“如果你此时正在图书馆,请有点公德心,保持低调!”完了我沉声强调:“而且,请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楚南到底给
了你什么好处?”
李楠楠现在状态应该是霜打了的茄子:“我老公在他手下讨生活呢,我当然要好好讨好他。而且,摸着良心说,楚南人
确实也不错。”
我断定李楠楠肯定没有说实话。就我所知,她和楚南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了解也不深,我不认为这么短暂的接触
能让她轻易折服。
不过,我不打算揭穿她。“嗯。他的正宫位置动不了。”
“太邪恶了!”李楠楠哆嗦着声音:“杨杨,你丫的越来越妖孽了你!我还是更习惯以前你那样,至少我心灵不会受到
摧残!”
“那真是对不起了,我要换路线了!”我无奈望天,当了那么多年的傻大冒,总要与时俱进才行。人家演员歌手走了一
段时间的清纯路线后都要改走成熟性感路线,说明固步自封是大大的错误。
“我先回去平复一下我脆弱的小心肝儿,您老先好好酝酿您未来的路线!”说完不等我回话,李楠楠直接挂断电话,丢
盔弃甲。我摸着下巴想,今天给她的刺激貌似不小,就是不知道会在其他人中能留下什么轰动效应。
真是期待啊。
第二十四章:真相
喝了一整杯奶茶,来了点正常的生理反应。
在市中心找公共厕所跟在天山找雪莲一个概念,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啥地方出没,而快餐店和宾馆就为我们做出了伟大
贡献。
去宾馆解决完大事出来,刚好路过一家卖报纸的摊贩,我顺便买了一份。
翻开本市焦点版面,只见标题赫然几个大字:意外车祸还是故意谋杀?——运渣车司机坐牢三载说出当年是与非。
标题下面,是一张三年前车祸的照片。照片中,昏暗灯光下,是两辆被撞得破烂不堪的红色法拉利和黑色奥迪,公路上
留下两条深泽的垃圾车路过痕迹,触目惊心。
看这新闻写的,都可以拿普利策新闻奖了。
这大概就是我妈急着招我回去的原因了吧。
当年我死于这场车祸,而后重生到温杨身上。如今这般,真是让我情何以堪。
把车开到车库停好后,我边走边酝酿情绪。
在开门那一刻,果然感受到气压低沉,乌云压顶。我扬手兴高采烈地同客厅里几位表情肃穆的大神打招呼:“乡亲们,
我回来了。”
几位整齐望向我,一脸惊诧。我妈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招手:“杨杨,快过来。”
我脱掉大衣随后放到沙发上,随后靠左边上坐下,双手握着搭在大腿上若无其事地问:“出什么事了?这么严肃。”
我爸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背上,拿着雪茄指指茶几上的报纸,示意我先看。
我瞟了一眼,果然是因为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我看过了。”
大舅坐正清了清嗓音:“我也是今天早上看到报纸才知道的消息。这件事可大可小,杨杨既然是当事人,我们就先听听
你的意见。”
我心里暗忖,你们从大早上商量到这正中午,想的法儿必定不下几十上百种,难得你还有这精力听我长篇大论,可真够
民主。
我还没开口,我妈先补充:“杨杨,你当年就是因为这场车祸才受的伤。”
我点头。我出车祸刚醒那会儿一直嚷着要知道车祸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持回避态度,没有告诉过我细节,渐渐地也就把
它遗忘在时间的洪荒之中,不想出了这事儿。
“我知道大概情况。”现在想起,宛如梦一场。
我爸嗒巴着烟点头:“当年撞车的人判了十年的牢,竟然在三年后把事情闹出来,背后定是有人操作。这件事之前一点
消息都没有透露就直接见了报,来者不善。温杨,虽然你记不得三年前的事情,但你还是说说你对这事儿的看法。”
当年不管是张卓还是温杨,两人都是酒后驾车。而垃圾车是属于刹车失灵,完全算是一个意外,按理并不可能判得这么
重的刑。可想而知,如果真的是背后有人指使,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让我说也是白搭。我只能说,尊重事实证据。”温杨小朋友没有写日记的习
惯,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在座的每一位都比我更有发言权。
大舅沉凝一下,说:“不管是事实还是阴谋,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妈哽咽着附和:“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我现在想起还心惊胆颤。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顾虑,我只要我儿子活得好好的。
”
我妈的话像是一本宣言,我为之一振。看来我一辈子都不能说出真相,这对她何其残忍。既然上天注定了我继承这个身
体,就让我也继承他的义务吧。这三年来,我感受到了我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母爱,还有什么苛求的。
“幕后的人到底是谁,你们知道吗?”我抬头问正对面的大舅。
大舅慢慢点头。“楚建业。”
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这个世界真是小啊。楚建业,楚南的父亲,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之一。
楚南那些奇怪的行为,突然都可以解释开来。
楚建业想杀的大概不是温杨,而是我张卓吧。
原来,他真的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只是我很疑惑,楚南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而他又怎么把这摊子事儿给撂倒温杨身上来了。和楚南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不
得不说,他心思缜密得我一直都没能看透。
见我发愣,我爸轻咳一声:“他就是楚南的父亲吧。”
我回神,缓缓点头。“有什么证据吗?他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打招呼了,我们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大舅随即也点上一根雪茄抽着,疲惫地靠倒
在沙发上,脸色越加沉重起来。
他或许也想不通,他手下的一位得力干将怎么突然就成了敌人。
客厅里回归沉默,只余我爸和大舅抽烟的声音。我低头思索片刻,轻声说:“直接找个借口把他位置下了就行,我不想
追究这件事情。至于那个什么垃圾车司机,你们看着办就好。”
说完我抬头,只见我爸皱眉,大舅也一脸意外。
“杨杨!”我妈大声呵斥:“不可以任性。”
我诚恳地望着我爸:“这件事情既然是关系到我,我想亲自处理。这三年来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不用担心我。”完了我
微偏头向我妈点头:“相信我。”
“杨杨,你才二十一岁,你什么都不懂。”我妈带着哭腔。
我不禁心酸,我要是真的才二十一岁多好,初出茅庐,可以勇敢热血,可以嫉恶如仇,可以爱憎分明。假如我没有恢复
记忆,此刻的我或许会和他们一样胆颤心惊。但是,上天就是这么可笑,我不得不有所顾忌。
“在美国,十六岁成年;在中国,十八岁成年;就算在日本,二十岁也成年了。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
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你们真的关心我,那就尊重我的决定。”
“可是……”我妈抽咽刚要说什么,我爸沉声打断。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们尊重你的决定。我还是那句老话,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我们不能庇护你一辈子
,以后更多的大风大浪都要靠你自己去应付。”
我感激地向我爸点头。他或许不如普通家庭里的父亲一样给孩子以无私浓厚父爱,但在对待孩子的教育思想方面,我由
衷佩服。就像老鹰在教小鹰飞翔时狠心扔下山崖,残忍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只是要麻烦大舅了。”我抬头遥望一脸若有所思的大舅。
大舅狠抽了两口烟,双手随性的搭在沙发扶手上,点头微笑:“杨杨长大了,有自己主见了,比杨彦那小子有出息。我
本来的意思也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私下来解决就好。既然你拿定主意,我也就这样办,很快就会有消息。”
“谢谢大舅。”
“哈哈……”大舅咧着嘴笑:“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我还指望着你能帮扶着杨彦那小子一把,哪天他能有你这
么有魄力,我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我微微点头,不置一词。我妈突然又说:“你最近出门带几个人,开车更要小心一点。”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妈,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不管楚建业是什么原因想要杀我,但这三年来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不要
杯弓蛇影。”更何况,他真正想杀的张卓已经死了。
“还是注意一点。”我爸在旁边说道。
我收敛神色,“嗯。”
吃过中午饭,我给小杨打个电话问一下公司的情况。我爸放手前的那个项目的房子基本上已经收尾,只剩下几套房子没
有卖出,直接留给物业销售。而和楚南一起合作的商场各项资金已经到位,只待奠基仪式就可以开工。总体来说,感谢
我大舅这位有力的后盾,为我扫除不少的障碍,提供了很多方便。
原定在今天召开董事会取消,推迟到明天上午。不过我猜几个老头大概又在密谋着在哪里选地盖房子。一把年纪了比我
还有金钱欲望,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
尔后我往楚南家里座机打了个电话,半天没人接。我琢磨着还是趁他没在家,去故地重游一下。当年那房子刚开盘的时
候,我就看中了那里的建筑风格。那时候公司经济状况并不太好,但楚南二话不说还是咬牙买下了。后来公司里有了一
点我和楚南的风言风语,第二年又买下了隔壁另一幢房子空在那里。
那些年,我还真的是任性惯了。
第二十五章:回家
楚南小区那边没有我的停车位,所以我把车停到我的小区里,然后走路过去。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同守门保安笑了笑。保安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点头。那保安就是那次我狼狈地坐在地上
时候,巡逻的那人。以前还是张卓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啊这里做了两年保安,人很踏实。比起很多心高气傲的大学生,
我更欣赏他这种务实且爱岗敬业的人。
开门进屋,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以前我和楚南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我做家务,而他秉持着君子远庖厨的理念,极度嚣张跋扈。但我不在的这三年,没有
请钟点工,我看他把家里也整理得井井有条。这说明什么?说明楚南这人就是天生欠虐!
我寻思着,以后这活儿还是让他打理,我本来就不太喜欢做家务。
角落里还放着我出车祸那晚上整理的两个包裹,我打开来看,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化,仿佛这三年的时间凭空消失了一
般。不过这里面的衣服和用具都失去作用了,我顺手把它们给扔到外面垃圾桶里。
我不知道楚南怎么看待这两个包的,但我现在见不得它们。
我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仔细观摩,所有的装饰物件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除了原本该放张卓物件的地方,放上了一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