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眨眼睛,“我觉得楼泽有问题。与沈缘酷似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碰巧被你遇上了?”
“我不信。”微笑的抚上清亦的额,“楼泽厌恶像我这样的人,男宠之流,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进来作男宠?”
“你这样怎么了?”清亦见我自贬,有些气急,“若不是当年哥哥强……要你,把你禁锢在身边,也不会这样。”
“我自愿。情愿留在他身边,不是强迫。”一提起夜冷轩,心中不知那处被牵动。
“那清亦呢?”清亦默了下来。
“我很喜欢清亦……”我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所以第一眼看见便想要把清亦留在身边。
与夜冷轩有些相似的清亦,褪去了夜冷轩为人残酷的清亦,我再重复一遍:“清亦真的很好。”
他眼下晕了两团红色,安静的缩在我身旁坐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如果哪日……哥哥伤了你,我定加倍还给他。”
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清亦这说的是什么话?”拍过之后他也咯咯笑了起来。
默了片刻,我认真的看着清亦说:“我相信他不会。我相信他不会偏向楼泽。我相信他心在我这里。”
所以我才会放心的去找楼泽,就算把他留在宫中也无所谓。
清亦瞪了眼看我,眼神清朗,在烛光下尤为明亮,张了口又将嘴边的话没了下去。“你放心,还有哥哥在,至少数月,没
人能伤你。”
数月?数月能维持多久呢。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不在乎时间早晚。
我想起那日坐在窗沿上看见的黑衣男子,便伸手摸摸右肩。本来没有什么事了,触摸起来还是会痛。
清亦走之后,我揭开衣襟,那块莲纹似乎有扩散的意思,藤蔓一样。
门外轻轻叩击,宫女传话:“墨公子,皇上来了。”
我拉起衣襟,坐在床边。心里有些怕,也有些凉。门扉推开,门外人疾步进来,一双手压在我额头上:
“墨儿,你生病了?”
我不解,退了退避开他的双手,“没有生病。”
“清亦跟我说你生病烧了起来……”手覆在我脸颊上,“既然没事就好。”
“我没事,你便要走么。”
他定神看我,没有说话。我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还是沈缘好,对么。不过一个替身,就这样如痴如醉。”
他将我的手制在掌心,动弹不得:“楼泽什么都不是。”手环在腰际,紧紧往他勒去,在耳边吹了一口气,一瞬间点起火
来,“只要墨儿。”
指尖伸进衣服中,一路往下滑到下腹,在小腹柔缓的抚弄着,被他抵在身下一手托在腹上,全身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其实楼泽不过是我的小小醋意。沈缘是你心中我不能触及的地方,楼泽留在你身边,也并非不可。只要你心在我这里。
他的手继续下滑,我颤动了一下。来回的动作,本来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些发热,到后来竟出了一身热汗。
我想告诉他,楼家不是我害的,我没有伤过楼泽。可是这些突然不重要了。就算不解释,你也会有足够理由说服自己相信
我吧。
这样也好。我直至这一刻坚定不移的相信他。
我也一直相信楼泽目地的单纯,于我是无害的。
******
然而这几日,耳边挥散不去的还是宫中沸沸腾腾的“楼公子”。
“皇上从江南带回的楼公子,样貌肖似死去的沈公子。”
“皇上把楼公子安置在月楠轩……往日皇上都舍不得让人进去月楠轩。”
“我就说,皇上此番下了江南,是去寻人去了。你们看,果然不假吧。”
见我过来,几个絮絮叨叨的宫人四下散开。荒置许久月楠轩,因为有了楼泽,忽然便有了人气,来来往往的宫人,进出轩
内。
一路见了我的宫人,不向我行礼,退避的模样,像见了某种厌恶的东西。这是自然的。宫人厌恶我是由来已久的,不过碍
于夜冷轩,所以没有人敢说什么。而如今有了楼泽……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讨喜,也不期望能够讨得他们欢心。宫人退下,我叩了叩房门,心里有些紧张。
“进来吧。”
床榻上的楼泽,伤未大愈,有些苍白的病美人,弱骨三分胜柳,见我不过略略蹙眉,并没有预料中的愤怒抑或是暴跳如雷
。
我张口来,心中重复了千遍的话,却不知从何问起,只有说:“你的伤……还好吧?”
默默低了头来,只希望他不要让我滚出去,继续沉默下去,我好向他解释明白一切。然而时间缓缓流过,屋中突然响起暴
戾的大笑来。
这笑声的来源是楼泽。
我惊愕抬头,不知他为何如此笑,那笑声像一把把利刃,拨得心里又痒又疼。
歇了笑意,楼泽声色安平,对我一字一顿的说:“贺即墨,你可真能装。”
“我……我没有,你家人不是我杀的……”
“皇上不在这里,你大可不必如此。楼家是谁毁的,我想清楚地不过你和我两人……”楼泽淡淡说,随后抬头看了看墙上
沈缘的画像,“还有哥哥。”
他说前半句时,我不过只觉受了冤屈,稍事向他解释便是。直到他吐出后面那句话,我脑中瞬间被他的话抽空。
哥哥?沈缘,哥哥?
他斜了眼看我,“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和他长得如此相像?”
“当日我故意接近你,不过是想引起你注意,进而接近夜冷轩。心中对于这件事,本是没有底的。贺夫人心狠手辣,聪明
绝顶,我本做了足够的防范,不想你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的意图。事情如此成功,超乎我的想象。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
阴谋……原来你竟如此蠢。”
“你……你不是明明姓楼,是楼员外三子么……”呼吸紊乱,唯独还剩这么一点理智去问他,声音却抖得不成模样。
“贺夫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是沈缘的亲弟弟,所有一切是我事先便安排好了的……姓楼与否,不过只是个代号,
以后楼泽的角色,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好好演下去……”
“当年你害死哥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笨。怎么?一壶毒药一壶媚药,就把脑子给你毒傻了?”
“皇上不论多么喜欢哥哥,就算你杀了他,皇上也舍不得杀你……我不清楚你身上有什么地方让他如此维护你,不过我可
以清楚的是……你要皇上,需要借着媚药,而我若是想要他,只需要我的身体就够了。”
榻上男子,顾盼生光,皑皑如神人,神色妩媚带笑,此刻我却恨不能一剑将他咽喉割破。
“你卑鄙。”我咬牙切齿,枉我如此相信你,还相信你是个清雅脱俗的公子,是个不入俗流的好人。
“不是我卑鄙,是你蠢。”
“你不是沈缘,轩不会置心于你的。”
“不如我们等着看吧,”楼泽目光微微斜视,被褥滑下来,伤口露置在空气中,“楼家的大火是我放的,我做的出来,烧
了自己养父母,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贺夫人,卑鄙,可是谁都卑鄙不过你。”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想做什么我还不清楚?当年你对哥哥做的,我要加倍还给你。我要亲眼看着,你痛苦的模样,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
”
他微微一笑:“今日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好好做些准备。你大可以把今日我跟你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宫里任何
一个人。不过有没有人相信你,我就不太确定了。这个皇宫里,全天下的人,除了夜冷轩,有几个人喜欢你?贺夫人,你
自己做出来的事。”
我看着他的嘴脸。静好的面容下,豺狼一样的内心。
手指冰凉,紧紧握在手心。
我走上前去,“楼泽。”
“你做什么?”他惊骇瞪了双瞳。
我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床榻上拖到地上,他闷了声低低喊停,我捂了他的嘴坐到他身上,用腰带将他双手缚在头顶,一拳
打在他脸上。
“你疯了,你住手……”
抓起他的头,往床柱上摔过去……“来人,来人,快去叫皇上……快去……”
一声闷响,一行血路从他额顶流下来。
红色血妖冶的衬托,他皮肤更加白得惊人。我想起那晚在楼府时,他抚摸那块带了“墨”字的玉时的表情,怒火难以遏制
。
将他从床柱上拉过来,往脸上狠厉一拳,他直直往窗口倒过去。
我还不解气,俯了身下来,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对准他沾了血迹的双瞳:“楼泽,你这个人渣,我现在就把你打到残废,
把你丢出去。”
一拳落到他颧骨上,他吃吃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往门口撞去,想要扶住门墙却没有扶住。
门一开,他稳稳落到一个人怀中。
瞬间软进怀里。
”墨儿,你在做什么。”
严厉话语,从我胸膛穿过。太过愤怒,我假装没有看到他,松了滴着楼泽血流的双手走上前去,要从夜冷轩怀里夺楼泽:
“我要他死。”
他一把将我推开,腿一软,突然跪在了地上。
“我不要他死,他就不能死。”
我宁可他声色具厉,却越发阴沉,寒了我大半心扉……“把贺夫人带回南瑜宫,十日之内,不许他离开南瑜宫半步,任何
人不得找他。”
……
我不知自己脸上什么表情。
不过我知道,一定很难看。
第十七章 事与愿违
宫女咿呀关了殿门,屋中失了所有光亮。
我坐在床上,一连好几天这样坐在床上,没有动过一次。夜冷轩下了令任何人不得见我,自然没有人敢来南瑜宫淌这趟浑
水。
几日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坐在榻边,把头垂了下来,脑海里流过千万种,却不知究竟想了些什么。
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人管我。
右肩的莲纹,越发灼痛,越是自己一个人,越是冷清,便越是像火烧身。
窗棂轻轻动了动,月光洒落,窗纸上扑上一个黑色的影子来,我惊愕的推窗要掩,扑窗进来的人便由此扑到我身上来。
被压得有些痛,身上的人扑腾的站起来,我躺在地上,身体太过虚弱,动了几下都动不了,那人忙把我扶到床榻边,点上
了烛。
烛光耀耀,是清朗少年的面容,带了疼惜。
“清亦……”
他忙扑过来捂了我的嘴:“嘘……”随后四下看了看,“我来看你。”
我点点头,把他的头掖进怀里抱了抱,“轩呢。轩这几日在哪里?”
他不看我,沉默不语。我心有些凉,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了,没事。”
“楼泽……楼泽果真伪装得很好。我去告诉哥哥。”
我忙拉了他,“不用,没有人信我,所有人都想我死,你去告诉他们,楼泽心狠手辣,也许还会带累了你。楼泽……”我
咬牙切齿,“我现在就想杀了他。”
突然后肩的一阵抽痛,痛得我闷哼了一声,伸手捂住那块灼痛。
“怎么了?”清亦起身,拉过我的手,将肩膀衣襟拉开。
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把衣襟和上,正对我的脸,严肃的问我:“墨哥哥,你和岳麓宫怎么会有牵连?”
“我不知道,最近的事,很是头痛……”我盘坐在床上,“那日在江南,灼城的船临水走过,他像是练功的样子,不得被
打扰。我不当心扰了他,他扬言三月后要杀我,便留下这么一个痕迹。”
“杀你?”清亦紧紧抓住我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这个莲纹,是什么意义?”
我摇摇头。
“你同我说实话,你真的与他只有这些?”
我点头,不解。
“这个莲纹,天下之有灼城能做出。灼城自己便是携了莲纹出世,上次他走火入魔,被哥哥伤时,我还看到过他,便是满
身猩红莲纹图腾……”
我想象丑陋蛛丝一样的红色爬满那日所见的美貌男子全身,不由觉得有些恶心。再美得人,爬了这一身纹路,也不会好看
吧?
“传闻灼城向来不轻易下莲纹,若是下了莲纹……这个人就是是岳麓宫的人,而不是单单要杀你这回事。”
清亦有些发慌,我没有丝毫感念。这世上阴邪之人太多,连杀我都要如此繁冗,竟没有一个畅快的。
“这莲纹,你不要给哥哥看到便是……灼城失了武功,哥哥最近布下天罗捉他,如果不出意外,灼城应该逃不过今夜。”
灼城我倒不在乎。
想起第一次见到清亦时,他对我说的话。「他不过是同情你。」
我咬牙再问:“清亦,过去的事我不记得了。我跟沈缘,对于夜冷轩,谁更重要一些。”
“你。你害了沈缘,哥哥却不忍心伤你。”
“爱呢。他爱谁。”
清亦沉默,答案自昭。
“还是说,他对于我,只是同情?”
清亦捉住我的手,因自己太过冰凉,只觉他手有些灼热。
“我不信,”我颤抖的想要将清亦握紧,指骨勒紧他的肌肤,“清亦,我不信。”
若沈缘是他深爱男子,我伤了毁了他,怎么会狠不下心杀我,甚至连伤我都不忍?
若不爱我,为何在我对他屡次下药,都还放过我,赐我无尚地位与荣耀,赐我皇袍及身,只是不愿有人伤害我。
若是不爱,为何让我拿了箭对准他眉心,险些毁他性命?
若是不爱,江南那夜,在我怀中哭泣说怕失去,强要身体,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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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血封喉,是在即墨床榻下发现了。上次用过之后,并没有被人带走作为罪证,便一直搁置在这里。
坐在榻边,手心里掖着鲤纹的瓶身,身体因为许久未进食,冰冷和激动而轻轻颤动。
对于楼泽,我是太过单纯,所以被骗至此。现在我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再信我。楼泽心狠至此,对于夜冷轩,对于宫
中众人,都不知他究竟会做出什么。
楼泽必须得死。
唤过嚼蕊,将瑟瑟的丫头拉至身前:
“你时常侍候我吃药,对于医馆十分清楚。”
“这瓶药,你拿去,放到楼泽要喝的补药中。”
嚼蕊手中端的东西砰然坠地,心中空空炸响,丫鬟跪倒在我面前。
“墨……墨公子,奴婢万万不敢……”
颤动的磕了一个又一个头,菩萨一样的跪拜,我冷冷的坐了会,有些不耐烦,将她拖起来:“你若不去,自会有人去。”
我摸摸她的脖子:“不过我不能确定你的脑袋能不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