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乙涯和易惊寒却不这么认为。
西乙涯问:“易堂主怎么看?”
易惊寒道:“没想到小泪修习了两种术法。”
西乙涯呵呵奸笑,“漓堂主厉害,真真厉害呢——”
这边,冷面男锋利的剑锋扫向漓人泪。
金属砍在虚无处,光剑断裂,重又复合。漓人泪往空中一跃,轻盈如矫燕,腾空一翻,出现在冷面男的后背。
一个绚烂的剑花,光剑迅速刺向防备不及的冷面男。
叮——
刀面摩擦过剑刃,唰——漓人泪撤剑。
出声之处,一柄大刀赫然插入了地面。
草木惊扰,呼呼随风摇摆。
冷面男还没意识到贴背发生的事情,只是跑过去,跪在赤发男人的跟前,“上将。”
漓人泪手中的光剑渐渐消散,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泯灭,漓人泪走向赤佐吏。
光剑再次成形,漓人泪想都不想直接挥了出去。
赤佐吏一把握住漓人泪刺过来的光剑,往旁边一拉一带,漓人泪飞了出去。
“同样的招数,你以为我傻的?”
赤佐吏又跳现在漓人泪旁边,不等漓人泪落地,他抬起一脚踹向漓人泪的腹部。
啊——女子尖叫,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是结界!”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
女子粉色的纱裙飞舞在空中,一层一层,妖娆绽放。
若是昭文王在场,一定会捂着嘴,大叹噩梦再现啊——
砰——赤佐吏一脚踹上了漓人泪的腹部。同时,女子锋利的爪子伸向了赤佐吏。赤佐吏矮身,女子的手从头顶而过,赤佐吏趁机运起掌风,一掌拍飞了女子。
女子哇——一口鲜血吐在草坪上。
绿茵红星。
漓人泪捂着肚子站起身。
林乱的衣衫,还有林乱的思绪。
“你没死。”他抹了把嘴角,“很好——我没能杀了你,赤佐吏。”
赤佐吏冷冷仇视漓人泪,脚尖在空中几个轻点,落地,衣袖扬起,他冷眼冷语。
“你也没死,漓人泪,我们的事真够纠结的。”
结界外的众人纷纷在猜测结界内的战况。
这时,昭文王火急火燎赶了过来,一见在场的各位,立刻跳脚,“墨吾呢?墨吾他人在哪里!”
西乙涯走上去,拱手行礼,“昭文王,墨堂主大忙人,这等小事岂需他亲力亲为的。”
昭文王鼻孔出气,手舞足蹈,道:“啊啊!本王就知道本王就知道,这些人参与的事就没一件顺心的事!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16.清除术法运动(下)
瑶琳滚落在结界边缘,气息奄奄,所有的术法只够维持这个结界。这是瑶琳的私人领域,外人绝对无法惊扰,除非她死了——不然没人可以不经她的允许踏入此地。
结界内,风云变幻。
黑发男子的嘴角淌下一道血痕,腹部凹进去浅浅一块。
针锋相对的正前方,赤发男人站得笔直。
“漓人泪,你可恨?”
漓人泪歪着一边的嘴唇笑,“赤佐吏,你个疯子!这一直以来不都是你要我死吗?我恨什么我——”
“那为何要让昭文王救我?”
“啊?”
漓人泪吃惊,赤佐吏瞬移到他面前,一手握住了他的脖子,威胁,“你不愿说?还是不想说?或者不可说?”
漓人泪气结,手往空气中一招。
却被赤佐吏发现一掌拍开。
“赤佐吏!”漓人泪大喊。
赤佐吏抬起膝盖顶住漓人泪的腹部。
砰——漓人泪再次被踢飞。
趴在地上的时候,漓人泪在想:这个赤佐吏,这个疯子!
结界的光晕在变淡。显然结界的主人术法不够了——
漓人泪也注意到了这点,维持着趴地不起的姿势看向许久不曾动弹的女子。
试探性叫了声,“瑶琳?”
没有回应。
漓人泪有些慌了,女子伸在头顶的那只断掌是那般的刺眼啊——
“瑶琳?瑶琳!”漓人泪一跃而起,不顾钻心的疼痛飞奔向结界边缘。
恰时,似乎是故意的,赤佐吏飞身拦住了他。
“我和你的事,咱下次再打。”
漓人泪的右手在空中虚划。
打了这么多年,赤佐吏还不了解漓人泪接下来会使哪招,那他也白跟漓人泪交手这十数个年头了。
用了绝对的力气压制住漓人泪,令他双手被缚,动惮不得。
赤佐吏嘲讽,“你使水系术法喜欢用咒术,而金系术法却喜欢用手势,现今你水系术法被禁,金系术法使不出,漓人泪。”他贴近,极度暧昧的距离。“漓人泪,还不乖乖投降。”
漓人泪抖着双唇,心如绞痛。
“赤佐吏!赤佐吏!!”他毫无方寸不顾形象,大喊大叫。
“瑶琳若是有事!我绝对灭了你!!!”
为了一个女子,一个不相干的人,漓人泪要灭他?赤佐吏恶狠狠地死死盯住漓人泪。
“呵呵——有本事你杀了我?”
漓人泪嗤笑,“你以为我不敢?”
赤佐吏笑得无比自嘲,“你当然敢!全天下就你最敢!”
是自己命硬,才得以在漓人泪手下一次一次捡回这条命。可不死,便意味着命不该绝。
赤佐吏一掌劈在漓人泪后颈。
抱着委顿在自己怀里的男子,赤佐吏走出结界。
女子惨白的脸颊被绿草覆盖,些许血滴染红了枝叶。
昭文王跑上前,“佐吏啊——别再让本王替你操心了。”
赤佐吏没理他,抱着漓人泪走过众人。
众人忌惮赤佐吏乃两军之首,不敢动他,讪讪站在一边。
唯有说得上话的易惊寒伸出手,拦路,“赤上将,漓堂主还是交由我们药堂处置吧。”
赤佐吏头也不回得道:“尊你长,我让你一分,但漓人泪——这人你们动不得,也最好给我打消这个念头。不然……”
这番话,立时传遍大街小巷,茶寮酒肆以此为题,评头道足。其中最具欣赏性的谣言是出自茶寮那些文人雅士,道——漓赤兄弟情深,真叹上一代作孽,害二人反目成仇;酒肆的酒客们却不这么认为,有人站出来道——赤上将手段狠毒,这漓堂主在他手里,绝对不好过;然而,最可靠的要数卖消息不小心走漏的风声——依我多年卖消息的经验可得,有奸情,绝对不简单不纯洁。
因为此番猜测超出平民接受的尺度,卖消息的这条消息被直接封杀。
赌坊的徐东家又在开赌坐庄,“赤上将是杀还是不杀?买大开大买小开小,买不离手,大家快压啊!”
漓人泪幽幽转醒,发现竟然是赤佐吏的卧房,吓得他直接滚下了床,揉着可怜的屁股,满脑子就是姓赤的恶言恶语。
门外传来时断时续的说话声。
漓人泪也不顾自己只穿了间里衣就直接推开了门。
百年老树下,两女子正在对弈。
赤发女子投了一子,轻笑道:“火凰你看,全局封杀,笨啊——”
劲装女子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叫:“你耍诈的吧!怎么可能次次都我输!”
漓人泪傻眼,凝眉思索一番,出声喊道:“火凰。”
那劲装女子迅速扭过身,一见漓人泪,便兴奋地窜了起来,大叫着:“堂主您可醒了!”
风有些大,漓人泪听不清她说的话,只见得棋盘一侧的女子微微扬起头,直视自己。漓人泪不禁皱眉,一丝不悦窜上心头。
“赤佐吏人呢!?”漓人泪喊着跑出屋子。
火凰立刻迎了上去。
“堂主堂主您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我们这就回堂里去。”
漓人泪一把推开了她。
火凰很是不解,“堂主,是火凰啊,您怎么了?”
漓人泪直直看着赤发女子,道:“赤佐吏人呢?”
火凤起身,又跪了下去。
“堂主,兄长就在前厅,听闻您醒来,马上就赶过来了。”
漓人泪眉头皱得更深,复问道:“你叫他什么?”
火凤不敢抬头,“兄长大人。”
气得漓人泪只想一刀杀了她!但她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杀的人,她是火凤,是那个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孤独夜晚的女子!
“好一个兄长大人,火凤,有你的,我漓人泪也算是看清楚了,你们俩兄妹就一个德行!”嚷嚷着,漓人泪拔腿就跑了起来。
亘长的廊道,沿着围墙,直直通往前厅。跳过拱月门,迎面赤发男人正走了过来。
漓人泪一眼就看到了他,未经思考,食指在额头前绘了个圈,两手四指一推,光圈变大变亮。
一脱手,那光圈就嗖得一下冲着赤佐吏飞驰而去。
赤佐吏眼疾手更快,抽刀,反手挡住了整个面部。
光圈撞上刀面,砰——炸裂而开!星光点点,破破碎碎。
见一击不中,漓人泪提气往上一跃,手指不停画圈,无数个光圈在他身边汇聚成形,闪烁着,颤动着,蠢蠢不安。
眼见着又是一场生死拼搏,火凰与火凤对视一眼,齐齐飞了起来。
火凰一个转身刹车挡在漓人泪前面,下跪,低首,急急道:“堂主堂主!您身子刚好,您别生气啊!”
漓人泪一言不发,抬起一脚踩住火凰的肩膀,问:“瑶琳怎样了?”
“瑶琳?”似乎漓人泪说了什么可笑之事,火凰抬起头,笑脸满面,“堂主,那瑶琳命该如此……”
后面的话被漓人泪一脚踢了出去。
指着火凤和赤佐吏的方向,咆哮:“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漓人泪——”赤佐吏喊道。
漓人泪挥手,那些个光圈全数砸向了赤佐吏。
赤佐吏拿着刀,闪身,挥刀,挡下,扫飞……眼见着这没完没了的攻击不可收拾,赤佐吏终于急了。眸中精光一闪,竖起刀大力虚空一插,刀定定立在了半空中。赤佐吏大手一挥,瞬间刀影错错,飞舞着,抖动着,全速冲向漓人泪。不及眨眼的速度,所有刀尖以包围的姿势直指漓人泪的脖子。
漓人泪梗着脖子,瞪大了眼睛。这一瞬间发生的事他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嘴角一抽一抽,显然是恼羞成怒,奈何动惮不得。
赤佐吏迈开脚步走向漓人泪。却感到一滞,低头看去,火凤拉住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认为我会伤害他?”
火凤摇了摇头,“兄长,堂主在气头上,你得顺着他才行。”
赤佐吏挑眉,“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无视所有人惊讶的眼神,赤佐吏点了漓人泪的穴道,刀影一闪,重新汇聚成一把立在赤佐吏的身边。他瞧着漓人泪,一把提起了漓人泪的腰,漓人泪瞪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有本事你解了我的水系禁术,我杀得你黑白不分!”
赤佐吏摆着一张严肃的脸,出口的话却很是温柔,“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漓人泪拿眼角刺他,“放我下来。”
夏风卷着叶子飞扬,呼啦一下——满世界的红樱舞了起来。
在缤纷的晚樱中,赤佐吏轻轻将漓人泪拥进了怀里。
17.瑶琳之死
事后,漓人泪两腿叉开,大刺刺坐在赤府的大堂上,旁边,赤佐吏抱臂站着。底下一二十个赤家军,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他们的上将是在玩什么。
但漓人泪管不了那么多,操起一花瓶就往堂下跪着的人身上招呼。
乒——
花瓶碎了,火凰飞脸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堂主莫气,那瑶琳何以要您动气的。”
漓人泪彻底抓狂,哒哒哒走过去,挥手就抽了火凰两巴掌,喝道:“你给我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直接抽死你!”
“堂主!”火凰不怕死的继续刺激漓人泪,“那瑶琳既不姓火,也不姓赤,更不姓漓,那样的杂种您干嘛处处袒护她?”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漓人泪愣了一下。
下一瞬,漓人泪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手心里汇聚个光球就砸向火凰。
火凰啊——尖叫着,被砸飞出去,撞在梁柱上,她摸索着爬起来,众人便见她衣服烧焦,肩膀那处血肉模糊,痛得她哇哇大叫。
“赤佐吏,你的事我下回再跟你算!瑶琳若有个闪失,我直接炸了你赤家!”撂下狠话,漓人泪撒腿跑出了赤府。
赤佐吏跟着也追了出去。
鸡窝头男问火凤,“凤姐姐,这该如何处置?”他指得是火凰。
火凤道:“去找个药师来。”
漓人泪撞开赤府大门,一紫袍男子啊叫着被撞飞。
只感到眼前一花,海藻似的黑发纠缠着扫过他的面颊,昭文王一把拽住后到一步的赤发男人。奇道:“怎么了?急成这样?”
大道前头,漓人泪的身影逐渐模糊。
赤佐吏二话不说,拉上昭文王一起追。
可怜的昭文王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拉进了漓火堂。
此时的漓火堂,处处可见白布飞扬。
漓人泪站在门正中央,通往大殿的道上,白色的灯笼,幽火重重。一阵晕眩,漓人泪扶着门勉强支撑住而没有倒下,但他的心揪在一块儿,呼吸也不顺起来。
“瑶琳——”
那粉色的俏皮女子没有像以往一样欢欣雀跃地回应他,也再不会有人以下犯上时不时从他这里卡油,更不会有人为他赴汤蹈火生死不顾。
那个美丽的女子……
漓人泪捂着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是从外城把她捡来的,那时的他不过才十岁,少年郎见着美娇娘,漓人泪却没有动心,反而踢了她一脚,嫌她挡了他的马车。
她落魄在外,无家可归。却依然嬉皮笑脸调戏漓人泪——小哥真好看,跟姐姐回家吧。
漓人泪跳上马车就扬鞭奔驰。
那女子在后头挥着手臂大叫着追——我知你是好人,好心人收留我吧。
追了足足三个村子,漓人泪的耳膜阵阵忙音,回头一看,那女子竟然还在追,漓人泪那时的唯一念头就是这女子体力不错,轻功了得,耐力更是一等一的好,而厚脸皮的程度更是世间少有。
漓人泪把她捡回家,爪子一松,蹲下,问:名字?
没有。
漓人泪扬手作势要打人。
她马上捂着脸装哭:真没有,你好凶哦——
前头还小哥好心人的叫唤,这回儿却来装可怜了。
漓人泪无语,拍拍她的脸,道:瑶琳,跟了我就得老实了。
瑶琳猛点头,跪下又磕头:好心人,您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心人。
往事不堪回首。
漓人泪摸索着想要爬起来,背部正好被人一托,借力站了起来。漓人泪没心思去管对方是谁,他现在眼里脑里心里,就只有瑶琳俏皮乖巧的神态。
那么真实,就好像她马上就会从大殿里冲出来扑向自己一样。
但是瑶琳死了,这是事实,不争的事实。
肃穆的大殿中央,两边跪着漓火堂所有幸存人员,各个神色萎靡,哭泣的,哀叹的,面无表情的,泪流满面的……
哐——
漓人泪一拳砸在大殿的大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