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你……”赫连玉眯起眼睛小心地看了看赫连重的脸色,“不把他们追回来真的好吗?你喜欢主祭大人吧。”
赫连重看着身边少年的小模样,突然想逗逗他,遂开玩笑道,“我若告诉你,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你作何感想啊?”
赫连玉闻声立刻睁大了眼睛,一双碧绿的眸子里溢满了不可思议。“这个……不……不可能的吧……”
“真聪明!”赫连重好似赞赏地拍了拍赫连玉的头,笑得一脸明媚。
赫连玉撇了撇嘴,嘟囔道,“我就知道!你对比你小的人才不会有那种兴趣呢!”
“这就难说了。”赫连重捏了捏赫连玉的脸,明明都十三岁了,小脸却还是肉嘟嘟的,好像奉礼泉的那张小脸。“只不过因为你是我亲弟弟,我没那想法而已。”
一想到奉礼泉,赫连重的心里涌起一股烦躁,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宫主,羽音殿传来消息,有五位乐师受到不同程度的攻击,现在情况都不太乐观。”穆宁一袭黑色锦衣,单膝跪在赫连重面前。
赫连重本就冷下来的脸色不禁又冷了几分,连带周遭的温度都跟着下降了。“穆宁,你即刻返程回御乐宫,务必把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不要引起宫内的动荡。这事,交给无极楼去查。”
“是。”穆宁得令,一个闪身,又没了踪影。
赫连重有些危险地眯起眼睛,敢在他御乐宫动手的人,可是要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心理准备呢!
角落里,青嵩岳看着赫连重的侧脸勾起唇角笑了笑,无声地又敛了身形去。捉迷藏这种小游戏拿来开场似乎也不错。可不要让人太失望啊!
“呃……师父。”青嵩岳走出没多久,就看见青衣尊者缕着小胡子看着自己,心下一惊。“您是来找我的?”
青衣尊者嘟起嘴,上前扯住青嵩岳的脸往两边用力,直把一个俊俏斯文小青年的脸扯成了一张大饼脸,“我的摔摔就响呢?你赔哪去了?”
“西服(师父),乃千发叟(你先放手)好不好?”青嵩岳好脾气地哄着小老头。终于从他的魔爪下逃出来,蹙着眉揉着自己被捏红了的脸,“你那摔摔就响我已经做好了,这就带您去拿好不好?”
青衣尊者翻了翻白眼,赌气道,“用不着!我自己去拿!”
“好好好!”青嵩岳拿这老头最没辙。
青衣尊者走了没几步,突然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否则,早晚都要算到你头上。何苦来哉。”
闻言,青嵩岳下意识停住脚步,连心跳都漏掉一拍。但很快又跟上去,笑道,“师父,您这又嘟囔什么呢,好端端的,又想起什么来了。”
“没啥。”青衣尊者眯起眼睛看了看有些发毛的青嵩岳,微微笑道,“你小子倒是越来越长进了呢!”
青嵩岳笑容僵了僵,“师父这是在夸我吗?”
“唔……算是吧。”青衣尊者点点头,笑得人畜无害。
可这笑容在青嵩岳看来,还真是有点如芒在背的意味呢!
第十七章:倾箫楼……
阳光穿过敞开的窗子,轻巧地落在上等的水磨大理石棋盘上,错落的黑白子好似水珠,闪着莹润的光泽。带着银质描金半脸面具的男人从手边的自杀盒子里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对坐在自己下首的青嵩岳道,“我听说,你差点被青衣那老头儿发现,是么?”
从面具下面露出的半张脸,以及男人的手,不难看出这人长得一定是清雅俊秀的。并且保养的很好。就连声音里都给人一种魅惑之感。
这人便是南海倾箫楼的楼主赫倾箫。十年前白手创立倾箫楼。如今,这倾箫楼已是南海江湖上显赫一方的霸主。听说跟藏龙卧虎的江湖四大杀楼之一的南无殿都攀得上关系,在南海,更是无人敢惹。江湖有言,宁可得罪了天下,不能得罪四大绝杀。南无殿涅盘,便是其中之一。
青嵩岳看着赫倾箫白皙秀颀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流光。这男人上辈子一定是狐狸。“嗯。不过,他也不是那么敏感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是你师父。”赫倾箫依然优雅地摆着棋局,“但是很显然,你并没有看透他。而且,你既然说了是应该没有问题。那么,也就不排除有问题的可能性咯?”
青嵩岳抿唇不语。面对赫倾箫,他总是没来由地胆寒。
赫倾箫又落一子,回身倚在身后的软垫上,“凡事都要计划周密了才好。不然你当这倾箫楼是随便可以让你赔进去玩玩的?”
“可是……那老头儿毕竟养了我那么多年……”青嵩岳有些为难,微微蹙起了眉头,“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对他下手啊……”
“呵。”赫倾箫轻笑出声,“谁说让你对他下手了?把你安排在他身边,可不是为了杀他。何况……真让你动手,你也未必杀得了他。”
青嵩岳又沉默下来。他从来都不知道青衣尊者的武功和医术到底有多厉害。就想他也从来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秘密。虽然,这个男人是他所谓的生身爹爹。
赫倾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慢悠悠地向内室走去,想着这时候,他的小猫儿也该到了。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边对青嵩岳道,“你先回去吧。出来久了难免让那老头儿再起疑心。”
“嗯。孩儿告退。”青嵩岳朝着男人的背影抱了抱拳,顺着窗子一跃而出。
待青嵩岳走后,一黑衣少年好像一只黑猫,从窗外直直地窜进来,黏到了赫倾箫身上,嬉笑道,“爹爹,我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看到哥哥了。他过来找爹爹了?”
赫倾箫难得露出宠溺的神情,拍了拍怀里少年的头,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怎么,我的小猫儿想他了?”
少年在赫倾箫怀里蹭了蹭,撒娇道,“我才不想他。”
见赫倾箫不语,少年狡黠一笑,又道,“比起哥哥,我倒是更想看看赫连玉。听说,我只比他早出生了半年呢。这个弟弟,我还真是想见见!”
“呵呵。”赫倾箫笑出声,并没有不高兴,“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弟弟呢!他跟你长得也很像。不过,他的眼睛可不是你这种暗红色。”
少年睁大了眼睛看着赫倾箫,“那爹爹说,是我的眼睛漂亮,还是弟弟的眼睛漂亮?”
赫倾箫宠溺地捏了捏少年的鼻尖,“怎么,我的小猫儿吃醋了?”
少年如猫儿般眯起眼睛缩回赫倾箫怀里,撒娇道,“我才没有呢!不过,爹爹若是喜欢弟弟的眼睛,离儿可以把弟弟的眼睛给爹爹带回来!”
“赫连玉的眼睛,倒真是很像你父亲呢。”赫倾箫眯起眼睛,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怀里的少年听。
少年撇撇嘴,又往赫倾箫怀里蹭了蹭,“可是离儿一点都不喜欢父亲呢!他不认我,还让爹爹这么难过!我不喜欢他。”
赫倾箫笑笑,拍了拍少年的头,“可他终归是你父亲。”
“才不要!”少年做了个鬼脸,又撒娇道,“离儿有爹爹一个就够了!”
“你刚不是还说想看看那个赫连玉么?”男人看着怀里的少年,“怎么,现在不想去看他了?”
少年一听,立刻坐起身,一本正经道,“要看的!我还要把他的眼睛给爹爹带回来呢!”
“要死鱼眼干什么……”赫倾箫有些嫌恶地蹙了蹙眉,“那眼睛还是留在他的眼眶里好看。爹爹可不喜欢身边总有那么一对死鱼眼。”
“离儿听爹爹的!”少年乖巧一笑,笑得人畜无害。“爹爹说怎样就怎样!”
可事实上,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却是令江湖上几乎人人都闻风丧胆的四大绝杀之一的那个南无涅盘。在外人面前,他真是从来没这样笑过。更不要说撒娇了。
赫倾箫点了点少年的额头,“都这么大了还是粘着爹爹么?等你有了喜欢的人,恐怕就该把爹爹丢到一边了。”
“离儿才不会喜欢别人!尤其不会喜欢男人!”少年蹙了蹙眉头,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又很快笑起来,“所以,离儿会一直陪着爹爹!”
“傻孩子。”赫倾箫轻笑出声。比起青嵩岳,他更乐意宠着怀里这个人见人怕鬼见愁的青涩少年。“这次既然来了,就去帝都那边看着他们办事吧。爹爹最近两天要返回南海,过段时间再过来找你可好?”
少年暗红色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笑道,“那爹爹直接去南无找我吧。我想,爹爹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南无了。”
“到时候我会传书给你。”赫倾箫又拍了拍少年的脸颊,“别玩的太过火哦!要等着爹爹回来!”
少年站起身,轻巧地跃上窗台,猫儿一般蹲在上面,“爹爹放心,离儿会把握好分寸的!”
“嗯。自己要小心。”赫倾箫点头,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收敛了笑意。赫连重,你母亲欠我的,如今,我会要你十倍偿还!
而此刻无极楼这边查到了倾箫楼,却又断了线索。一筹莫展之际,御乐宫旗下几家大乐器行的技师竟然也被袭击,且同为倾箫楼所为。就在几天前,这些乐器行刚刚接手了一笔来自南方的订单。此次连带那些做好了的乐器也一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那笔订单,自是无法按照合约上所限的日子交货了。
不得已,赫连重提前从青门赶回来。“先从其他乐器行里借调几个技师,把订单完成。然后从宫里拿最好的药材去看看那些受伤的技师。另外,好好留意一下这个倾箫楼。有必要的话,可以拜托彼岸阁出面。”
“四大杀楼之一的那个东之彼岸的彼岸阁?”穆宁也不知是怎么了,下意识问出口。
赫连重微微挑起眉毛,“不然你以为,江湖上还有哪个彼岸阁?”
“咳咳……”穆宁干咳了两声,“宫主又要拿药材来威胁忘川吗?”
赫连重眯起眼睛有些危险地笑了笑,“有必要的话,他的小命也可以拿来威胁威胁。谁叫他现在就只有那么一个算不上软肋的软肋呢!”
穆宁唇角有些抽搐。“那属下这就去彼岸阁打个招呼。”
赫连重拦住穆宁,“你都打了招呼了,他还不知道跑么!若真是用到他了,直接拿着我的令牌去找他。”
“是……”穆宁不得不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该交代的都差不多了,赫连重静下心来,又想起了奉舜华。“主祭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么?”
穆宁微怔,随后应道,“主祭大人最近没有离开过神殿。”
赫连重闻言沉默了半晌,才朝穆宁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心情似乎很是低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穆宁俯首一礼,闪身消失在赫连重面前。
赫连重摸出前阵子在青山镇庙会上买的那只面具,又发起呆来。难道自己又得去那个万恶的皇宫才能见到他吗?
一想到那仿佛黄金牢笼般方方正正的皇宫,赫连重就一个头两个大。最重要的是,他只要靠近皇宫,就一定会胃疼到想死。到时候别说是把奉舜华追回来了,能不能撑到神殿里,那还两说呢。
其实奉舜华也好过不到哪去。每天闷在神殿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赫连重。原以为自己对他不会再如当初那般牵肠挂肚。可没想到,自己对赫连重的那种感情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深入了。
所谓深入骨髓,就是如此吧。
过得最是无忧无虑的人,反倒是奉礼泉那个孩子。虽然刚离开赫连重跟赫连玉的时候,他的确是不怎么乐意的。可小孩子到底是玩心大,这才没几天,就把那点不开心一股脑都抛到脑后去了。
比如这几天,他会把吃完糖拉着粘丝的手一把抓上某个祭司的白袍子上,直到把自己的小手擦干净,才装作没事人一样淡定地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徒留那个倒霉的祭司在那无语问苍天。
再比如,他会把池塘里的锦鲤捞出来,然后丢在神殿花园里的金鱼缸里,然后把缸里的金鱼全部都捞出来丢进池塘里。我们奉小候补说了,金鱼被关在缸子里太可怜了,应该让它们更自由!
又比如,他会在大半夜的时候不睡觉,偷偷起床跑出去抓萤火虫,然后关紧了门窗把抓到的萤火虫全放在屋子里。奉小候补说了,这样就能在屋子里看到星星了!
还比如,奉舜华勒令他不准把萤火虫弄到屋子里来,他就从傍晚吃过饭开始,蹲在花园里挖逆天草,然后入夜之后,他就把挖出来埋在花盆里那些逆天草一盆一盆地搬到房间里面。奉小候补说了,这跟萤火虫的效果一样。
所以奉舜华开始头疼了。“奉礼泉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捣乱,我就不许你吃糖!”
“伯父不气,伯父不气!端端可乖呐!”一听奉舜华说不许吃糖,小家伙可不干了,赶紧搂着奉舜华的脖子讨好。其实他最不乐意的是,明明是爹爹,在神殿里,在外面,却非要他叫伯父。一个爹这样,两个爹也这样!奉礼泉可不高兴了。
奉舜华又头疼了。他心软,一撒娇那就是有求必应。偏偏这孩子的性格跟赫连重那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是想坐视不理都不忍心。
想到赫连重,奉舜华微微蹙起了眉头。或许,是自己高估了自己在那人心里的地位吧。不然怎么这么久了,赫连重都没有追过来的意思呢。
赫连重,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第十八章:念……
本来赫连重都打算让彼岸阁出面调查了。偏生这个节骨眼,倾箫楼又偃旗息鼓了。伤了几个人,毁了一批货,眼下倒也没再做出什么事来。都说江湖四大杀楼之间有着某些微妙的联系以及制衡。许是冲着南无殿和彼岸阁,多少有所收敛了。
再多的线索一时也找不到,赫连重暂时也就没再追究,只是差人请了乌衣笑来,亲自为那些无故遇袭的人来看诊,也好给他们调理调理。
见眼前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赫连重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神殿里看看。可又怕去了之后吃个闭门羹。犹豫了许久,终是决定要去看看才好。有些事情,他还是想要当面确认。若真是要等着奉舜华主动过来找自己,怕是等一辈子,都不见得等得来。
马车在青龙门前停下来,守门的侍卫例行盘问。赫连重胃疼到想死,直接把手里的腰牌丢给了外面驾车的穆宁。这还是之前问重宁远讨来的那一块,上面描金镂花,龙飞凤舞的一个静字好不精致。
虽然料定了自己一定能顺利入宫。这真是把腰牌递出去了,赫连重反而紧张起来。越紧张,胃就越疼,他就愈发的没有什么力气,好像年糕,浑身上下都软塌塌的。
“静王爷早上才入了宫,现在还未回。”守门的侍卫拿着腰牌看了半晌,倒真是静王爷的腰牌没错。可他真是不记得静王爷有回去。“车里到底是何人?”
“官爷要是非要看,那冒犯了王妃的罪名,可得您自己担待。”眼见着那侍卫要上前查探,穆宁不轻不重地丢了那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