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莫尼卡卡

“好歹也是长辈送来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扔。”宋铭穿好衣服，端着牛奶递到了嘴边，一口气喝了下去，“你早上没拉肚子吧？”

“没有，不信你去卫生间闻闻。”

宋铭拉开二楼的卫生间，恩，什么味道都没有，然后就拿着鞋盒下去了。

“晓晓，一楼卫生间里怎么这么香？”

糟糕，空气清新剂喷太多了。宋晓拿起空杯子跑下楼去：“刚才在卫生间弄死两只虫子，我嫌虫子太臭了，就喷了点空气清新剂。”

何止是一点啊，宋铭使劲摆着手煽着鼻尖的香气：“你确定喷空清新剂是因为死虫子而不是你的排泄物？”

“要是我真的拉肚子，才不会喷那么多空气清新剂，太容易被揭穿了……”

“很可能是故意喷这么多，欲盖弥彰啊。”

“我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他明明就是不小心喷多了，和故意压根不沾边。

宋铭看了晓晓的眼睛越有一分钟，一字一顿道：“这次就信你。”

一样的鞋子，一样颜色的牛仔裤，上身都是白色套头T恤。宋铭满意地看着两人的装扮，得意的笑着。

“哥，你笑什么啊？”

“觉得咱们的衣服，有点像情侣装。”

宋晓低头看了眼自己，接着抬头看着宋铭，果然都一样啊。发现宋铭的发型和自己不同后，宋晓伸手拿起梳子锲而不舍地将自己的齐刘海往右边梳。

“不要梳啦。”宋铭拿过梳子放到一边，“我们该出门了。”

“不是说是情侣装嘛，那头发……”

“晓晓，你见过大街上哪对情侣是留一个发型的？”

宋晓知道弄错了事情，硬着嘴反驳着：“大街上的情侣都是一男一女，发型肯定不一样，我们可都是男的。”

“发型一样，衣服也一样的是兄弟，和恋人不沾边的。”

“那我……”他是哥哥的弟弟，也是哥哥的恋人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晓晓现在的发型就很好看，轻轻一吹，额前的头发就会轻轻飘了起来。”

宋晓仰着头傻傻地笑着：“你喜欢啊，那我一直留这样的发型。”

“一直留这个，以后看起来很傻的。”宋铭轻揉着宋晓的头顶，笑带宠溺。

“傻就傻，反正你喜欢就好。”宋晓将梳子放到桌子上，率先走出了别墅的门，“既然打扮OK，那么司机先生，我们出发吧！”

“遵命！”

13.都说是情歌（一）

“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铛，响叮铛响叮铛，响叮铛响叮铛，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渡好时光……”软而清亮的少年歌声在车里响着，宋铭看了眼闭着眼唱着歌的宋晓，摇头晃脑的一脸甜蜜，自己扑哧一乐。

“原来你会唱歌啊，啧啧，听一次也太不容易了。”想起他上高二，宋晓还在初三的时候，宋晓班里的小女生为了让宋班长在毕业班会上唱歌，跑到高中部让他帮着劝劝。他劝了好多天都没顶事，没想到今天，哎。自己的面子还没一座山来的大。

“你以为人都和你一样，会个什么就一直显摆？”宋晓拍着胸口咳了几声，声情并茂地开讲了，“森林里遭殃了！森林里遭殃了！为什么呢？因为森林里来了个戴眼镜的家伙，它的名字叫——眼镜蛇。”

这个故事的名字宋铭不怎么记得了，故事内容却一直记得非常清楚。因为这个故事，他从幼儿园开始讲到小学六年级。每次老师让他上去讲故事，他开口第一句必定是森林里遭殃了！森林里遭殃了！

谁让他小时候就只能记住那一个故事啊！

“还不是被老师的小红花骗的啊。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绝对不会给宋晓讲破坏自己形象的事情。

“是奶奶说的。”

想起那个八卦的奶奶，宋铭皱了皱眉头：“你是第几个？”

“肯定不是最后一个，据说现在幼儿园里还有小朋友讲那个故事，哈哈。”

“是刘老师的孙子？”

“应该是吧，他说是他奶奶给他讲的，让他以后和那个哥哥一样有出息。”

想起当初踩着风琴的胖胖身影，宋铭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过年陪我去看看她。”

“为什么这次不去？”

“她啊，一家人出去旅游了。”

“哦哦。”宋晓脑海里浮现出一抹蓝色的影子，那人温柔极了，有着妈妈的味道。但是自他九岁以后，再没见过她。

“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啦。你发现没，其实我这首歌唱跑调了。”

“恩？不会吧……”

“不止一处跑调。”小时候学歌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孤儿院的小朋友坐成一排，蓝姨踩着破旧的风琴，手指在上面按动着，弹出来的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动听节奏。

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把桥过，铃儿响叮铛……

他一直记得她嘴角温柔的微笑，每每转头看他们的时候，眼里的慈善光芒。

然后年幼的他就为了让那个人多看自己几眼，多给自己唱唱歌，把简单的曲子唱成跑调的。以至于那以后再也改不会来，一直唱的是跑调版的，只是身边再无人给他纠正。

“哥，我们小时候为了孤儿院的阿姨能多疼我们一些，常会说谎干坏事的。”

“你肯定没干过。”宋铭驾定无比。

“年纪小，又那么想被人捧到手心里疼着，怎么可能没干过……”宋晓自言自语着，眼睛看向宋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八岁那年，要收养我的人又因为我身世的关系将我留在了孤儿院。当时很难过，就一个人跑到河里游泳。游完后光裸着身子站在河边吹冷风，冷的浑身直打颤才回了孤儿院。那次感冒挺严重的，差点引发成肺炎。”

那天她很着急，背着自己就向附近的医院跑。他当时还想，为什么她就不是妈妈呢？为什么他就不能完完全全的，得到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爱呢？

“晓晓，你……”

“哥，别摆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啦，那又不是你的错。我那几年其实过的很好，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陪着。”

“我只是后悔没有早点遇见你，没有早点把你带回家。”宋铭说完这话就是一愣，那天死在路上的晓晓，他现在想起都心里都抽的难受。

“你又不能……”宋晓看着窗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山，整个人散发着有着隔离意味的落寞。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那个宋晓活着，没有死，属于他的幸福还会不会在。毕竟自己是顶着弟弟的身份进来的，而宋铭对自己的爱，多少有别的成分在吧。

“爬山喽！”车停稳了，宋晓高兴地伸了个懒腰，打开车门站在了一旁。

“先别这么高兴，一会儿有你累的。”宋铭拿好车钥匙，和宋晓一起迈上崭新的台阶。

“说是爬山，其实就是走台阶嘛，有什么好累的。”

背好装着饮料和一些零食的包，宋晓一口气儿向上冲着，时不时转过头来，隔着十几个台阶对着宋铭做鬼脸。

“你慢点啦，这可不止上几个七楼啊！”宋铭慢慢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自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懒鬼！”

宋晓颇大的声音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对着宋铭行注目礼。

如此看来，他必须以实际行动告诉宋晓，其实他比他勤快的多。

三步并两步的一步步大迈，宋铭终是跟上了宋晓，一只大手将宋晓的右手紧紧拽在掌心。

“你谋杀……”后面的话被宋晓吞进了嘴里。

“越往上边台阶越陡，你走路我可不放心。”

宋晓可是走在平路上都能摔得鲜血直流的人啊，宋铭向前一步将宋晓挡在身后，走向前方的绿树阳光。

现在是早上八点，他们往山顶走的时候，来锻炼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宋铭牵着宋晓，小心地躲避着往下走的小孩老人，怕碰到别人，更怕伤到晓晓。

好多石阶走完才有一个小平台，宋晓两手抓着小石柱子倚在十栏杆上，红着脸背对着宋铭喘气。

“累了吧？”宋铭转身看着身下的台阶，已经多到让人多看几眼就会晕眩的地步。刚才走过的转角，也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了。

“我才不累。”宋晓看了眼一蹦一跳跑下去的小女孩，站直了身体，继续向前走。他怎么可能不如一个破小孩，宋晓抓着肩带想。

“要强的人真是麻烦。”宋铭无奈地笑了笑，跟上去将宋晓紧握的拳头包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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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站在山之顶峰的时候，发现原本的生活区域在自己眼里如此之小的时候，都会由衷地发出几声感慨。宋晓爬到达山顶平台的时候，直接晃悠着趴在了栏杆上，耷拉着脑袋对山下的河水喊着：“河啊，你为什么这么黄，看的我都快要吐了！”

宋铭体贴地拍着他的背，打开一瓶水递了过去：“你要是站在河边说这句话，可就真的吐了。”

宋晓咕噜咕噜地喝着水，手指在空中描绘着黄河流水的形状，得意地绷直手指向远方一甩，大有挥斥方遒的架势：“哥，我要听《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

“不会。”宋铭坚决地摇了摇头，他是绝对不会唱的。

“哥~，你给我唱一下嘛！”宋晓挽上宋铭的胳膊，仰着头撒娇。

宋铭的身子骤然一抖，如果他的耳朵没问题的话，刚才那么嗲的声音真的是晓晓发出来的。

“晓晓，你爬山爬糊涂了？”宋铭将宋晓从栏杆拉到自己跟前，摸着他的额头，“爬一次小山就爬傻了，那也太可怜了。”

“别乱摸，我没有发烧，我就是突然想听。你看下面河水黄黄的，多像黄河啊！”

“呃，晓晓，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它就是黄河……的一条支流。”

宋晓转过头瞄着滚滚河水，兴奋地睁着大眼睛：“那你就更要给我唱了，多应景啊！”

“我是真的不会。”那次唱是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如今在晓晓面前丢人，他可丢不起。

“切，大家都知道去年元旦晚会你和你们班的一个男生唱了《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现在我问起来，就是不会了？”宋晓坐在石凳上，面对着地上的太极图，不搭理处在一旁的宋铭。

“哥，你和他们一样，对我不好。”

宋晓的头低垂着，声音里带着让宋铭牙痒痒的委屈。

那小子肯定是装的，宋铭无奈地揉着眉心。为什么他头上缠了头巾下巴整了假胡子，在化了花里胡哨的妆之后，还有人能认出来呢！都怪莫凡那个混蛋，自己被班导逼着唱民歌，就要拉着他一起唱。说什么学习委员该与班长同在，一同为班级的荣誉做贡献。这下好了，过了快一年了还有人惦记着那首歌，害自己也被顺带着惦记了。

“跟我走。”

宋铭拉起宋晓，快如风地向前走着。走到前面的滑坡时，没有顺着路往前走，拐向了旁边的一个小道。

“哥，你这是……”宋晓踩着斜斜的路面，身子也有些歪了。为什么哥要带着他来这里啊。

“你不是要听歌吗？”宋铭转过身子不再前行，“不听了啊，不听咱去庙里看看。”

“当然要听，怎么可能不听，快走啦！”宋晓推着宋铭，结果自己的书包被旁边墙上的树枝勾住了。看不见怎么挂着了，宋晓伸手乱弄一气。

“你说你，哎……”宋铭将宋晓圈在怀里，头贴着宋晓的侧脸，认真地解开缠在树枝上的带子，“这个带子已经有些散了，回去买个新包，省得你总是挂。”

宋晓不自然地看着宋铭鬓角的碎发，柔柔贴在宋铭的脸上，不由得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摩擦着宋铭的耳朵和脸颊。

“晓晓，你这样子，真像……”

“真像什么？”

“真像对着主人撒娇的小狗。”

“宋铭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拿我跟狗比！”

“恩，是不能拿你跟狗比，狗多乖啊。应该拿你和猫比，一样的爱挥着小爪子，不高兴就抓人。”

宋晓气鼓鼓地越过宋铭，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晓晓，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吗？”

宋晓听了只愣了一下，仍旧不回头，独自向前走着。

“向前走一百五十米，然后左拐。”谁让他最疼他呢，为了宋晓不再憋屈，宋铭开口说了大致方位。

他做好了一个人向前走的准备，宋晓却在此刻回了头，红着脸问了句：“哥，一百五十米大致是多少？”

“一百五十米啊，刚好是我从现在开始，拉着你走的那么长。”

不用弄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只要跟着他走，抵达的终点就一定是幸福。

宋铭带宋晓去的地方，是一口井。拱形的山洞有着泛蓝的青色，顺着两三个台阶看下去，便是一汪清澈的井水。宋晓忍不住伸出手想试试水里的冰凉，在即将触到水面的时候终是停下了手。这水肯定有人在用，他这一玩，别人可就没办法喝了。

“要玩就玩吧，现在山上的人不是自己院子里有井，就是用着水管上的自来水，这井里的水已经几年没人喝了。他们只在夏天闲暇的时候，提一两桶回去冰西瓜。那滋味，和冰箱里冰出来的可不一样。”

“凉凉的，真舒服。”宋晓挽起袖子，将半个胳膊伸入水中，转动的手腕在水里弄起阵阵涟漪。白皙的面庞直对着宋铭，笑容在有些暗的洞口，是那么的明亮耀眼。

“哥，唱歌。”宋晓伸手鞠起井水，起身跑到了宋铭的身边，“不唱我就泼你一身水。”

宋铭托起宋晓的手掌，轻轻一翻，宋晓手里的水一下子泼了个干净，只有手掌上湿湿的滚着一两个小水珠。

“恩……”宋铭捏着湿湿的手掌按向宋晓的脸，借着对方的手，轻轻地将精致的五官向中间挤着，“恩，果然是个猪八戒。”

猪八戒？！

宋晓立马红了脸：“你才是猪八戒……”

“恩，爱背媳妇的猪八戒。”

宋铭轻吻着宋晓的脸颊，将凉凉的脸蛋吻的戴上了暖暖的湿意。手指伸进宋晓的T恤，宋铭移动着手指抚摸着那光滑的肌肤。

“一般人歌星唱歌都有出场费，而我，是最贵的。”

宋铭将宋晓的舌卷入自己口中，恨不得将宋晓整个人都吸进嘴里，伸进衣服的手紧紧扣着宋晓的身子，贴着有着漂亮形状的蝴蝶骨。

“哥……”宋晓趴在宋铭的胸口低喘着，“我被你吻得浑身没劲，身体都软了。”

本来也没什么力气好不好！宋铭揽着宋晓坐在离洞口不远的石头上，看着远方袅袅的烟，飘荡的云。在宋晓靠在宋铭怀里都快睡着的时候，听到宋铭用不怎么纯熟的陕北口音，唱着不知绵延了多少年的歌。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哎？几十几道弯上几十几只船哎？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杆哎？几十几个那个梢公呦嗬来把船来扳？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哎。九十九道弯上九十九只船哎。九十九只船上九十九根杆哎。九十九个那梢公呦嗬来把船来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