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啊……那你用得着把医院地址说得这么清楚吗?”
女人哑口,翻白眼给他后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边写还边提出声威胁说,“天钊啊,听说最近你们家老爷子找过方家那小子了?”
段天钊嘴角微动,心里明白这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模糊他的视线,所以还是偷眼瞄到了手机上正在输入的一行小字,只见上面写着:儿媳妇气场很强大,总体满意。
“给小姨夫发短信告知战果吗?”
闻言,女人神秘的勾勾手指头,待段少爷附耳过去,唧唧咕咕说完后,段天钊忍不住的露出一抹忧伤的神色,心想,什么时候自己家的老头子能像徐家家长这般通情达理呢?
再说,小夏童鞋从咖啡厅出来很顺利的又拦了辆车往回返,如此折腾着,等到了夏爸的病房,时间已经飞快的转到了下午四点钟。
此时,夏妈去了餐厅打饭,夏爸一个人躺床上看报也不理他,于是,夏小盆友就站在窗户边发呆发呆,以至于空白的大脑闲闲无聊便开始回想那个陌生女人说的话。
自责。
他为什么不自责?虽然给出的回答是“这一切都只是徐克自愿,后来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的意思,但只有夏易风明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同样的震惊。
不是震惊自己的冷漠,也不是震惊自己的残酷,而是在听到徐少爷确定车祸住院这个消息后,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有一种大石落地的奇妙感觉,而这种奇妙的感觉带给他的另一种震惊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徐克对自己的好为自己做的事,即使出了车祸,他下意识的是担心对方的安危会不会从此离开自己,而不是如陌生人一般在思考自己应该去负多大的责任赔偿如何的损失。
这就是感情吧?可是我是否又太过于冷静了呢?
夏易风无意识的抱住胳膊垂下脑袋,感觉每一个指尖所带来的节奏和温度,他才明白他并不冷静,他现在依旧在颤抖,很想立刻跑到那个该死的XX市XX路XX号的医院,去看看那个该死的家伙是不是已经被包成了该死的木乃伊。
真是连住院都喜欢凑热闹!夏小童鞋忍不住地咬牙切齿,再看病床上的夏爸,不想威严的父亲也正用一双饱含了怨气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呃……想去厕所?”
夏爸很抽搐,切了一声反击说,“我看是你要去上厕所,没事在那哆嗦什么?憋不住啊。”
“……你去上厕所吧。”
夏爸怒目而视,但见夏易风的脸色,终于还是拍了拍床把个混帐小子叫到身边,极其不情愿的来了一句,有什么事跟你老子我说说,一个人总憋在心里早晚得憋出病来。
这是多么具有慈父象征的一席话啊!可惜夏爸末了加了句“这跟上厕所是一样的,憋久了容易得前列腺”,话就不怎么对味了。
夏易风囧囧有神的怀疑人生,看自己父亲那张微显露沧桑的脸,还是抿着唇没有说出口。
夏爸见了,沉思良久,久到夏易风以为他憋出毛病来后,这才缓慢的开口道:“那个小徐老师,没有你妈说得那么简单吧。”
夏易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耳听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脑袋上突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再注意,夏爸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露着深思的表情悠悠的看着窗外。
“……你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大了,事情就自己作主吧。”
“那……意思是?”
“怎么的?你还想带几个回来气我?”
“……”夏易风摇摇头,起身开门。
当厚重的门开启,果见夏妈端着饭盒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她说,我们都看过书问过人,上面说这不是病,虽然咱国家还没允许,但国外倒是挺开放的,所以我跟你爸也就不逼着你了,而且妈看小徐老师人挺好的,以后有什么事,你俩一起商量着,这样我们也放心。
说完,夏妈妈端着饭盒进屋了,留下夏易风一个人站在楼道里,微微苦笑。
再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感情时竟然得到了父母的谅解?
他不懂,他也没有心情去思考,望着窗外逐渐黑下的天,他忽然很想去问问学习生理学的徐先生,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97、我们的家
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对于夏老师来说,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因为他不必提心吊胆的想象,也不需要假设一些令人心惊胆跳的情况,知道了徐克现在已经住院没有生命危险,那么他需要的就是等待,毕竟医生的专业知识要比他们来得强,如果放到了医院还需要担心,那么摆到自己的面前不就更加的手足无措?
但是……这么大病房也不在乎多一个人吧?所以,我们的夏小老师把情况告诉了夏爸夏妈,又询问过医生关于夏爸的手术安排后,毅然决然的上了段天钊的贼车。
路上,段少爷问,叔叔阿姨那边有人照顾吗?
夏小盆友摇头,咬了半天的牙才冒出一句说,“我去看看他,看完就回来。”
闻言,段天钊只管笑,边感慨着这孩子的榆木脑袋边思考自己这一趟跑下来,油钱该怎么跟徐少爷算。
车速很快,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就到了XX市的XX医院。
一条一条的伤痕,斑斑驳驳的墙皮,饱经风霜毅力在无数风雨中的住院部以一种沧桑的姿态展示在众人的面前,这让茫茫人海中如一粟的夏、徐二人都有一番“若是来了地震之类的,徐少爷一定会变成烈士”的感觉。
不过,现实是很给面子的,在历经了数十年岁月依旧宝刀未老的住院楼根本没有倒塌,并且以它坚实的阶梯承载着两个大男人直接上了八楼。
“骨二科206。”段天钊说着率先走了过去,而两个人出众的气场和容貌,让很多小护士都忍不住地看上几眼。于此,段少爷是习惯了的,而夏小盆友满心思的见徐克,自然也没想别的看别的。
脚步匆匆,心情急迫,眼见着206号码掠过眼前,夏易风忍不住的先一步拉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病房是四个人一间,两个吊石膏腿的,一个翻看报纸的,再观另一张床上躺着的怎么不是徐克?
此时,徐少爷还在睡着,洁白的墙壁蓝色的窗帘,陷在一片素白中的人,便是仅仅是额头上缠着几圈纱布,夏易风都觉得这是一幅揪心的画。
夏小童鞋秉着呼吸,几乎挨过了半个世纪才轻轻的坐到了他的床沿。
手脚颤抖,脸色紧张,段天钊总觉得这个孩子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似的,于是上前拍拍他的肩,开口道:“你先在这里,我去问问出院的事。”
“再问问他现在需要注意什么?吃些什么比较好。”
段天钊一愣,点头出去了。而留在病房里的夏易风在接受着其他三位病人以及家人的热切关注下,毫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徐克脸上依旧刺眼的伤口。
指尖下是皮肤的温度,熟悉的仿佛一瞬间撤下了他肩上的重担,而那根紧绷绷的弦也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
他还在。
幸好,他还在。
徐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懒猪如他就是伸爪子到桌上拿水喝都不愿意把眼睁开。
隔壁床的人见状,好心提醒他说,你弟弟去提水了,一会儿就回来。
弟弟?徐克睁眼歪头看他,一双邪气的眼睛弯成桃花笑道:“我们家就一个儿子。”
那人皱下眉,估计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主儿,在听了徐少爷的话之后,接连着刨根问底,恨不能直接把人抓到他跟前来对证。
徐克起先还好脾气的跟他说,等后来也就懒得理,心想或许是段家的表弟,所以也就自顾下了床去厕所,等完事再回去,不料那人还不罢休,吵吵着说刚才那个“弟弟”回来了,听说他去了厕所,人就跟只“兔子”样儿的窜出去找了。
徐少爷这个暴脾气哟,斜眼看了下桌子上摆放的两只暖水瓶,沉着脸问,“那人是不是顶着一脑袋鸡窝,还带着蠢得不行的黑框眼镜?”
病友摇头,“长得挺好看的,人也白净,不过说来,跟你确实不像。”
徐少爷气闷,踢了拖鞋上床继续睡。病友见状也不多说,嘀嘀咕咕的随手把报纸抽出来,刚看完标题,隔壁那人却突然跳起来,眼神幽幽的盯着他问,“那人叫什么?大概多大年纪了?”
“我……我不知道啊,看样子上高中吧……”
话音落下,徐克早就火急火燎的奔出了病房,而那个人到底说了什么,其实他并没有仔细听,因为在他心里已经肯定了,所谓的“弟弟”根本就是那个人!
——夏易风!绝对是你对不对?你个傻小子终于开窍了对不对?徐少爷怀着忐忑的心情挨着厕所一扇门一扇门的找,即便是对着关着的门狠踹几脚换来几声臭骂,哈皮的心情却是怎么也停不了。
跑、找、踹门,一通折腾下来,徐少爷连扑哧带喘的抱着脑袋蹲到厕所门口,望着对面画着穿裙子小人的牌子,感觉微妙的忽然就很想笑。
说实话,他在出车祸的那一瞬间,唯一的念头就是夏易风不要知道,不要察觉到电话这端发生的所有事情。不是害怕他担心,而是害怕他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依旧云淡风轻,对自己冷冷淡淡,等到平安的回到家之后,他只会像个陌生人一样象征性的看看自己,问几句不打紧的话。
如果是这样怎么办?徐克没想过,只是觉得真有那个可能,他会把问候的水果混在一起榨成汁,不管是什么味道,他都要一口吞下去,从此以后誓与水果、水果摊、水果老板为敌。
“……”
“……你在这里干什么?”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而那个拥有温柔嗓音的孩子正满头大汗的站在他的面前。徐克慢慢的站起身,伸出手轻轻的抓住他,好像眼前的是幻想,迟疑了好久,这才一点一点地触碰上他的脸,然后笑道,我在找你啊。
我在找你啊,就好像你也在找我一样。
不过好在我们没有错过,所以我希望今后我们也不要错过。
徐克心里默默的想,但这么煽情的话他说不出口,于是只好把脑袋压在夏小童鞋的颈弯,贪婪的嗅着他的味道。
姿势很暧昧,两个人的关系有到这个地步吗?——夏老师愣了一下,可红彤的耳根暴露了他心底想法,半推半拦的把徐克推离十公分,小声道:“先回去。”
“回哪里?”
夏易风撇嘴,抓着他的胳膊就回了病房。因为徐克是跟在他后面,所以我们的小夏老师没发现,那个总是邪笑的男人,这一路下来却是柔柔的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充满的都是一种名为幸福的感情。
段天钊说,徐克的车子安全系数很高,在出事的时候,所有的气囊都跑了出来,因此他伤得并不重,但一个气囊少说一两千,而考虑到他那么高级的车子,估计整修下来都花十几万。
徐克笑,十几万换我一条命?挺便宜嘛!
段少点头,继续说,因为车祸错不在你,所以对方赔偿和银行保险加起来,你也就值个两三万。
徐少爷憋屈,抓着正收拾行李的小夏老师诉苦。夏易风好脾气的给他顺毛,随后背起个小包,毫不留情的伙同段老大把徐妖孽塞进了车子。
这一次,开车是求稳不求快,等到天黑三个人便去当地找宾馆,于是晃荡着等到了第三天中午这才回了S市。
本来,夏易风想让徐克他们先回去,自己去夏爸那里报个到再说,无奈徐大人不同意,一路跟车,还开玩笑说,自己最近跟医院有缘,必须过去拜一拜才能平安。于是从徐克下车的第一步开始,夏易风的心情就越来越沉重,等站到夏家家长面前的时候得到一句“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的许可再回到徐家公寓后,小夏童鞋都觉得自己是匍匐前进的了。
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菜香扑面而来,再加上某电视剧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夏易风就感觉这几天翻来覆去的不停游荡,此时才算找到了家。
“我就说该回来了吧!给我一百块钱!”
人刚进屋,就看到一个小身影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身边有个坐着轮椅的孩子正从口袋里掏着什么。
丁小越?卓痕?
两人面面相觑,终于还是徐少爷阴沉着脸把两个小孩扔到角落威逼利诱后,才知道两个人早先被段天钊送过来,目的在于让这两个快被冷藏的孩子出来上个镜。
唉,段少说,七妈用心良苦啊!不过,徐少爷不领情,冷冷的看着两个发电厂,恨不能立时把他们顺着窗户扔出去。
卓痕“哼”一声,拉着丁小越就去了客房,临近关门的时候不冷不热的说,“我们会把游戏开到最大声,你们爱怎么折腾我们都听不见的。”
夏易风喷了,抽搐着坐到桌边风卷云残,抹了把嘴就循着床去睡了。等徐克也吃完,那个孩子已经团成一个球睡得深沉,看着那幅安静的样子,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丝心疼。
“唉,醒醒,洗个澡换下衣服再睡。”徐克轻轻的在小老师耳边说着,温柔的嗓音就好像哄小孩似的,一巴掌一巴掌轻轻拍着他的肩。
夏小盆友摇摇头,胡乱打开他的手继续睡。徐大人叹口气,笑咪咪的跟着躺下,看着闭着的眼睛,两片黑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打下一片浅灰色的影。
他忍不住地伸出手拥住他,感觉怀里的孩子身体忽然僵硬,无奈的苦笑,“我希望以后你把这里当做家,我们的家。”
“……”
“以前说这是结婚用的新房,所以我让你住进来……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
见他依旧不回答,徐少爷收紧双臂,在感叹着自己长路漫漫时,终于不甘心的也去会周公了。
98、原来恋爱是件简单事
至此,徐少爷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而接下来需要注重的就是夏爸爸的手术问题。
吴医生说,检查报告各方面都不错,而作为脑科方面属国家一级的大医院,他们也相当有信心作成这次手术。
所以,夏妈、夏易风、徐克很放心,每日三餐的按照医生叮嘱的来,闲暇了就轮流着陪夏爸爸的读报下棋,小日子惬意得以至于夏爸爸被剃光了脑袋,从手术室玩了个进出刚醒过麻药劲儿的时候,还瞪着两大眼珠子对这夏易风无声的咆哮说,昨儿玩斗地主你欠我那十块钱什么时候给?
夏小盆友这个抽搐啊,反将一军说,前天扎金花你那本钱还是我给的呢。
夏爸继续瞪眼睛,不过好在老爷子确实在脑袋上挨了一刀挺不好受,怏怏着眨巴两下眼就睡觉了。
见状,三个人都很无语,约好了晚上徐克来盯班,夏妈就把儿子和儿婿赶回了家。
路上夏易风还在为夏爸的脑抽恨恨不已,而徐克则是拉着他的手微笑的不发一言。其实说什么呢?回想手术时,三个人守在外面的情景,那不安凝重的脸色,他是从来都不曾在夏小童鞋脸上见过的。
紧闭的唇,颤抖的手臂,时不时将压抑在胸腔不敢吐出的担忧更加的压抑着呼出来,徘徊在悠长冷清的楼道里,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一直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心脏。
夏易风。
我出事的时候,你是否也曾这么担心过?——徐克很想问,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好像段天钊曾经问他出车祸时什么感受他也没有说一样,那是一种必需拒绝的东西,好像那些不好的回忆必需要掩埋一样。
于是,两个人,各怀着心事回了家,一个去卧室休息,另一个准备抱着书学习。
“我说,这么好的天气,你能不做这么恶心的事吗?”徐少爷眯着眼睛躺看小夏老师,不等那人反应过来,随手从桌子里摸出个笔记本继续道,“玩会儿吧,等开学的时候有你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