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而不化——未良

尹华突然轻笑出声：“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因为荣执远跟她俩人意外的八字不合，我怎么可能忘记当年那被这俩个人弄得头大的日子。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而且老同学居然会如此挂念自己，让荣伟的心情变好了许多：“我当然记得你，当时你可是我班上的班花耶。”

听到了荣伟的赞美，尹华笑得很开心，露出嘴角的虎牙，看起来娇憨又清纯：“能听到你这么说我今天晚上会高兴到睡不着的。”

到了前台那里，跟里面的工作人员道：“给我拿个读码器来。”再又转身跟荣伟说话：“你有手机么？告诉我电话吧，偶尔老同学也要聚一下嘛。”

“我今天中午才到……”荣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没有来得及办呢。”

“这样啊。”尹华想了想，拿过笔，然后对他伸手道：“手。”

“啊？”

“手啦。”尹华一把抓住荣伟的手，笑嘿嘿地，脸颊有点泛红：“我还是头次抓男生的手呢，便宜你了。”

对方豁达的态度让荣伟没有想太多，也跟着笑了起来。

笔尖在手掌流畅地划出一排数字，然后尹华抬起他的手，朝他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办好后打给我。”眼珠转了转，又扯下一张纸，再次将号码抄上去，递给他，俏皮微笑：“为了以防万一，纸上也抄一个，这样你就没有不给我打电话的理由了吧。”

对方热情的态度让荣伟有点困惑，但没说什么，只是含笑点点头。

得到荣伟的应允，尹华心情大好，开始有些不太熟练地给荣伟刷价格，状似随便地问荣伟：“对了，你还跟荣执远同学有联系吗？说起来，你们俩的姓都一样呢。”

说到这，荣伟恍然大悟。

原来尹华是想从我这打探到荣执远的消息啊！

的确，小时候的女孩子都爱找自己喜欢人的麻烦，我说尹华怎么会跟荣执远那么合不来呢！原来是因为这小妮子一直喜欢荣执远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啊！

“我们偶尔还是会有联系。”荣伟笑着回答，他没有说出事实，怕给人家女孩子造成不好的印象。

“偶尔吗……”尹华微笑低喃，麻利地抽出超市特备的布袋子，将东西装进去，将东西往荣伟那一推，笑道：“一共是五十三元七角，承蒙惠顾。”

“哦，哦。”荣伟付钱后道谢：“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这布袋子是我特地送你的。”尹华冲他眨眨眼：“要感谢我的体贴细心哦。”

荣伟笑：“班花大人真是美丽可爱又温柔，非常感谢。”

尹华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荣伟的赞扬：“你就是人太老实，总说实话。”笑容率真又大方。

“那下次见。”荣伟笑，朝她挥挥手。

“记得打电话啊。”尹华再次叮嘱。

“好，再见。”

“一路走好，欢迎下次光临！”尹华精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呵呵，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儿，荣执远那家伙运气真好。

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拎着东西往荣执远居住的地方走去。

走了大约五分钟，迎面荣执远白着脸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脸焦急难过的样子？

荣伟愣一下，停住脚步。

荣执远也看到了悠闲走着的荣伟，黑沉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朝他跑了过来。

“发”“你跑哪去了！”荣伟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荣执远一顿抢白，“你知道我回来没看到你是什么感受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都会突然消失，有没有想过被留下的我怎么办？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先是非常大声地嚷嚷，慢慢的喉咙哽了起来，“为什么总是这样……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荣伟没料到荣执远居然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几乎被他给骂得只晓得傻愣愣看着对方发呆，直到看到站在面前不比自己矮的孩子黑黑的眼湿润了才回神：“……我，我只是去个超市……”弱弱辩解道。

“我不是说会给你带东西回来吃吗！”荣执远又大起喉咙呵斥他，“你为什么都不等我！”

“我……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荣伟无辜地回答。然后又小小声地说：“呃，那个，别哭了啦，有人在看……”

荣执远愣了一下，终于清醒了过来，抬起头，恶狠狠地扫视一圈周围好奇看着自己的路人，一把将荣伟手上的东西抢过去拎着，另一只手抓住荣伟的手，闷着头往前走。

因为荣执远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很听话的样子，所以荣伟有些被这有点可怕的荣执远给惊到了。

一直到回了家，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倒是荣执远，回到家后才将握住荣伟的手松开，自己洗脸去了。

荣伟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过头了，让荣执远反应这么奇怪。

想了半天也得不出正解，只得先去煮饭。

过了一会，荣执远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哥，你生气了么？”

“没有。”生气倒不会，就是觉得莫名其妙。

荣执远想了一下，然后才说：“哥哥。我不喜欢你讨厌我，所以，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有些稚气的，甚至是有些神经质的话让荣伟终于意识到荣执远的不对劲。

荣伟放下手里的蔬菜，转身看着荣执远。

大概刚才在卫生间又哭了一次，所以双眼有些肿肿红红的，脸色还是苍白如纸，偏偏一双眼却又明亮到可怕。

“……你……”荣伟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什么好。

“哥哥，千万不要离开我，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荣执远盯着他微笑，“我会对你很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所以，不要离开我。”

荣伟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哥哥……”荣执远低声呼唤着他，慢慢走了过来，然后伸手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你看，我一直很听你的话，所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身体微微颤抖着，“我不要一个人，我讨厌那样，受够了，我受够了……”

荣执远靠近时，荣伟几乎是因为看到这样的荣执远而本能地觉得恐怖，但是，当荣执远用颤抖不安的声音说出那样的话来，荣伟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我出国那次……你很难过吗？”

荣执远抵在肩窝的头微微动了动：“我害怕得不得了，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本来就没有人喜欢我，要是你再讨厌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声调间，夹杂着些许哭泣，“我吓得不敢睡觉，总觉得屋子好黑好大，有时候会想，你是不是恨我了，我把你的眼睛弄伤了，你不见了，但是大家都没有任何改变，各做各的事，总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想，也许，你其实根本不存在，是我想象出来的，到后来，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给我写信回邮件，我又在想，也许是我的妄想症更严重了，其实这些信都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也许，是花钱雇人写的，也许，也许我可能早就变成疯子了也有可能……”用力地，狠狠地抱住荣伟：“哥，哥，你真的吧，其实，你是真的吧，不是我假想出来的人，对吗？”

荣伟几乎被他箍得喘不上气儿来，有些费力地捶了捶荣执远的肩膀：“你再不松点劲儿，我可能会变成照片了……”

“照片？”荣执远不解地看着荣伟，手上的劲还是松了下来。

“遗照。挂在墙上那种。”荣伟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荣执远突然笑了起来，眼神表情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只有哥哥才会这么破坏气氛，我不会假想出不解风情的人来。”

荣伟耸耸肩：“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哪可能突然消失掉，去客厅坐好，别打扰我做饭。”转身继续忙活。

荣执远轻笑，突然又从后面抱了他一下：“没关系，就算是我的假想，只要哥哥不离开，假想也没所谓，我只要你就好了。”

“好啦好啦。”荣伟没好气地应到：“赶紧给我出去。碍手碍脚的。”

荣执远笑着离开了。

荣伟切着菜的手停了一下。

好难过，我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变得这样的不幸福么？

13

做好饭菜端出去，客厅并没有人。

荣伟想了一下，往主卧走去。

果然，就着荣伟还来不及铺好的被子，荣执远再次将自己团成一团，缩在里面睡觉呢。

高三的学生，还真是辛苦啊。

荣伟庆幸自己的高三是在国外渡过的。

悄悄走过去，端详荣执远的睡颜。

小恶魔虽然十六岁了，但是脸部线条还是非常柔和漂亮的，看起来并不算阳刚，却散发出一种中性的魅力。

眼睫毛有点长，花瓣一样看起来就非常柔软的唇，精致的五官，皮肤细腻，有点像是上等白瓷。

黑亮的短发有些凌乱地卷在脸颊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洋娃娃。

洋娃娃翘翘长长的眼睫毛扇动了两下，黑色明亮的眸子睁开了，有些迷糊地：“哥？”

“晚饭做好了。”荣伟笑着直起身，打算先出去。

“唔。”荣执远没气质地打个哈切，抓抓头发，眼角余光看到荣伟要离开，不由地伸手去抓。

荣伟这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呢，就觉得手腕被用力一扯，接着视线一阵乱晃，回神过来时，自己已经非常没形象地趴在荣执远身上。

荣执远面带得意地看着荣伟。“偷袭成功！”

荣伟顺便就着趴着的姿势一头将荣执远给重新撞倒回床上，看着荣执远错愕的表情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你太大意了！”

“哇啊！”愣愣的荣执远突然暴起，猛力一扑，将荣伟给压趴下，随即张狂大笑：“哥，你也不谨慎啊！”

“小子！”荣执远理所当然地反击。

两人在床上闹了大半天，最后，以荣执远肚子发出的声音做为终结。

因为这一耽搁，桌子上菜有点凉了，荣伟又重新热了一下。

荣执远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荣伟在里面忙乎：“哥。”

“恩？”

荣执远又没说话了，傻兮兮地看着荣伟背影笑。

荣伟等了半天都没见荣伟出声，盛好菜后回头去看他：“怎么叫一声儿就算了。”

荣执远看着他笑，没说话。

“真够傻的。”荣伟嘀咕。懒得理他，将菜端去饭厅。

荣执远跟着荣伟转来转去，最后紧紧挨着荣伟坐了下来。

“你粘这么紧，我要怎么吃饭啊。”荣伟不满地推推荣执远。

荣执远笑嘻嘻地：“没关系，我给你夹菜，你要吃什么？”眼往桌子上扫了一圈，然后夹着一块回锅肉往荣伟嘴边送：“哥，啊～”

荣伟朝他翻个白眼：“闭嘴，吃饭。”还啊呢，当我几岁啊！

荣执远立刻露出了委屈的模样，将筷子一摔：“哥，我都想一直粘着你，跟你在一起，你一点都不想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甚至都不自觉地开始咬起嘴唇来。

……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觉得难过了？荣伟也摸不准。

犹豫了一下：“执远啊……”口气放软了下来，“其实呢，我觉得吧，适度保持距离会更好哦。”特别是吃饭的时候不需要“啊～”这样！

荣执远惊讶地抬起头，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哥，你……”嘴唇微微颤抖着，“你讨厌我？！”

啊啊啊，我怎么越说越糟啊！

荣伟顿觉无力。“那个，在外面别这样好不？”家里？哈哈……

我认命了……

“恩！”荣执远顿时精神了起来，大力地点点头，拿过荣伟手上的筷子，再次夹菜：“哥，原来你不喜欢回锅肉啊，来，这次是藕片哦，啊～”

……重点不是这个！

荣伟怨怼地看了眼微笑的荣执远，无奈地张开嘴巴。

见荣伟赏脸了，荣执远很开心，自己也夹了跟荣伟一样的菜吃一口，再给荣伟喂一口……

如此这般，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

我太迁就他了，我太惯着他了……

荣伟心里无比清楚。

但是，血液中那种做为一个哥哥的本能，却让他没办法抗拒荣执远的每个请求。

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他拥有的太少，所以想让他能从我这儿得到圆满。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我只是他的哥哥，不是父母，但还是想尽量的补满他从父母那里没得到的情感。

而且，伴随了整整十年的成长，说来容易，但其间的纠缠，大概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自己明白吧。

晚上睡觉时，再次发生了争执。

荣伟要去客房睡，荣执远却要荣伟跟他睡。

“我睡相不好，会抢被子，踢人。”荣伟再次强调。这是事实，文森特曾一晚上被荣伟踹下床高达六次。

“没关系。”荣执远坚持道：“我要哥哥睡这里。”

“你是高三生，要注意休息。”荣伟苦口婆心。

“我想到你在客房睡我才会休息不好。”荣执远也不肯松口。

荣伟给弄得有点烦了。扯开柜子门，从里面抱出一床被子，大力甩上门：“你还想让我过来你这就让我去睡客房。”

见荣伟不耐烦了，荣执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荣伟大步朝客房走去。

客房是有点和室风格的装潢，虽然榻榻米让人有些睡不惯，但因为疲惫值上到了最高，所以他也没怎么挑剔，不到半分钟就去跟周家公子下棋去了。

半夜口渴了起来，荣伟一边在心里暗忖今天菜可能盐放的稍微多了点，一边往外走。

拉门一开，就瞧在顿在门边一团黑黑的东西。

荣伟吓了一跳。

不但如此，那黑影还动了动。

这下荣伟紧张了起来。

难道是小偷！

“……哥……”小偷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荣伟顿时觉得天上掉了一排黑线落在自己脸上：“你不去睡觉蹲这干嘛？”一边按开关。

灯光大帜，荣伟有些不适应地眯眯眼，瞧见荣执远摇摇晃晃地扶着门站起来，脸上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怎么了？”

“脚麻。”荣执远低着头观察着自己的脚。

荣伟无语了。

走过去扶着他：“我说，你到底在搞什么？半夜不睡觉蹲我门口！还有你蹲多久了？就算你要蹲，你不晓得换个姿势啊？”

荣执远低下头低声嘀咕：“我怎么敢睡，要是你突然不见了怎么办！”

“我是人啊，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见！”荣伟简直想看看这家伙脑子里装了什么玩意。

“你上次还不是就那样一下子就没见了。”荣执远看着荣伟，“我第二天去找你就没了。”明亮的眸子闪过着乌云一样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