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再说。”李珏打断禧安的未雨绸缪,道,“知晓怎生买到就好。”
禧安镇定多了,又道:“奴才寻人问清楚了,亲自挑了健猪最上好的肥膏脂,大火熬时便撇去尘沫肉屑,慢火细熬透了摊凉灌入细瓷坛子;那牛腩条则开水汆过,用药料、天竺茉莉油先泡透了,才泡进去封严实。一会儿奴才回去,便倒出来上锅蒸半刻钟,才晾好了,亲自重新封入新的调香油脂膏坛子里,最矜贵干净不过。”
李珏听得认真,神色却冷冽,只淡淡道:“何时取用?”
禧安神色异常纳闷,依旧不折不扣先回答问题:“浴后……但洗净那处,也使得。”
停顿片刻,忍不住补充道:“爷何苦知晓这些腌臜事体,要赏给哪个僮儿用这东西,命奴才去伺候便是,反正侍寝之前需洗净了重上香膏,爷不必脏了眼睛。”
李珏嘴角皱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纹路,眼神却冰冷空洞,道:“旁的人不会伺候,只能叫你来弄,这还麻烦了……小厮夜里总不方便入内宅。”
禧安笑:“我们这等样奴才,是跟着爷出门时解闷的,总比外头不干净的强些。若是在府里,有的是屋里姑娘们。爷再心疼的孩子,也可以放心交给奴才,管保好生教他,不至于委屈了的。”见李珏只低头深思,又忍不住道:“三爷只管放心,僮儿大了总要娶亲的,又不是姑娘们,指望生个儿子老来有靠,争风吃醋的闹腾。”
绿桃这才隐约猜到他们正在说什么,还不得不坚持没听懂。
颇辛苦。
李珏脸色已经苍白,强撑着道:“用时难不难?”
禧安摇头:“不难。其实这只是炮制的刀工费劲些,再就是珍奇药料、香油格外矜贵,用起来却简单。”
垂眼皮又沉默数息,李珏道:“教会绿桃罢。”
声音刚落,李珏站起身,玉色身影匆匆撞出门,一刹那功夫就走远了。
剩下目瞪口呆的禧安,对着绿桃嘟哝:“纵然是还梳两鬏的小丫头,臊不着那受着的小厮,姑娘自己以后可怎么办。”
被关怀了,绿桃自然笑眯眯答:“禧安哥哥说什么日后?”
怜悯地打量绿桃,禧安忍不住想揪她双髻,被伶俐地躲开了,只少年老成地叹气:“做奴才的,终究不是人。好好地男人当女人用也就罢了,好好地女孩儿……以后可怎么嫁人。”
绿桃瞪眼:“喂,若你不乐意这么使唤,当初怎地不说?”
踉跄着差点没摔着,禧安瞧着绿桃,不禁摇头:“许是三爷念救命之恩,太惯着你,这丫头竟疯魔了——主子要你撅腚做娘们样儿,莫非还敢不肯让人用那洞?哼,爷肯用那是瞧得起你,若不然,卖去下作地方,日日夜夜腿都合不上,不知道什么脏的臭的都弄,却又能怎样?”
绿桃娇躯剧震。
消化了很久以上讯息,才呐呐:“不是贪图日后赏的娶亲银子啊。”
主子不在,禧安语气中没有了奴才味道,似讽似笑:“姑娘今日接了三爷派的差使,去弄僮儿的洞,自然也是有赏银的,却也坏了姑娘家的清白,耽误日后嫁人。可,谁又敢做出三贞九烈样子,死活推托不去?”
绿桃再次震精了:“你说三爷命我学的这是啥?”
回答她的,是禧安怜悯的眼神。
手里抱着粉彩细瓷坛子,肩上背着包裹,绿桃的脚步是飘的。
踩了云一样走走停停,满园子繁花似锦,绿桃却都没看进眼里,满脑子全是飘来飘去的小苍蝇,嗡嗡乱响。
怀里揣着厚厚一叠字纸,密密麻麻纪录了刚才禧安细细叮咛的步骤要诀,以及“若孩子乖巧,减轻痛苦的秘诀一二三四”、“遇上顽劣不堪的,不动声色叫他吃苦头的做法一二三四”,还有包裹里林林总总物事,不同使用温度范畴之类操作要点。
不是东西沉重,是心里沉甸甸的。
路过丛丛簇簇水仙旁的锦鲤池,绿桃第一百六十三次停下脚步,认真思考:如果一头撞下去,窒息的痛苦是否只延续七分钟……说不定还能中大奖,穿越回去?
游魂般飘着脚步,深思不属地走到李珏院子门口。
推门的瞬间,刚浮出来的一个新问题像大石头,坠得嘴里直发苦:不愿意让理论和实践都挺强悍的禧安负责操作,却让理当还处于浑浑噩噩时期的小丫头赶鸭子上架,为什么?
被那啥啥的对象,会是谁?
零三零、愤怒而滴答
走进院子,气氛十分诡异。迎面每个人的笑容都恭敬得过分、热情得反常,连小厨房刘嫂子的声音都额外抹了一层蜜:“绿桃姑娘真辛苦,这晚才办事回来……留了份例饭菜,都是刚炒好热的,还特地添了一碗嫩嫩的舟山开阳炖鸡蛋,蒸笼还在灶上呐!”
梦游般晃悠到小厨房外间,婢仆们吃饭的长桌边坐下,刚捧起碗,见个后添丫头进来,恍惚记得唤作碧菡的,含笑道:“绿桃姐姐辛苦了,珏三爷特留了话,用过饭便快上去伺候。”
嘴里咀嚼的东西就像会沙沙掉渣,吞咽格外困难。
绿桃点点头,继续努力吃。
勉强填了些东西进胃里,绿桃叹口气,挡开热情邀帮忙拿东西的几个小丫头,自己背起包裹、捧定粉彩细瓷罐,跌跌撞撞往李珏日常起居、做内院简易书房的东厢房走。
烛火温暖的光晕中,浅青色宽袍缓带的李珏闲坐,对着空书桌出神。
手里东西放在小茶桌上,倒一杯茶,绿桃轻轻走到桌边,低声:“三爷用茶。”
抬手示意放下就好,李珏原本清朗的声音有些暗哑:“都拿进来了?”
绿桃明知下人们早已各自回房,此刻窗外决计没闲人,还是很自然地用最小的声音说话:“回三爷,全套拿来的物事,禧安都教了怎么使。另,禧安交代,那清洗用的水囊,特地备了两样儿的。若是乐意当面瞧那孩子,呃,的样子,就用那软皮囊包玉嘴儿的;若不舍得旁人瞧多了,命孩子自己清洗里头的话,有个接了羊肠的水囊,可以挂高些使,挺方便的,就是鞣制羊肠的使费贵了些,多二两银子。”
李珏点头:“装散碎银子的匣子,钥匙在你手里——直接称出来给禧安罢。”
用力闭一闭眼,绿桃让声音尽可能平板麻木:“敢问三爷,婢子……伺候哪个去?”
李珏叹口气:“都猜到了,还多问甚么?”
低头,绿桃悄声:“哪天开始用?”
李珏踌躇着问:“至少几天有效验,禧安交代你不曾?”
努力回想下午的海量信息,绿桃答道:“教婢子使这些时,除了禧安,还有特地请来的行家,说是最老道不过的,连药方子都是花二十两找他买的。记得当时交代了,就算从没这么滋养过,只要房……事之前好好用了香膏,再小心用玉势揉开,便不会受伤出血。至于这药料滋养,是为了玉庭张弛有度,用一天有一天的效验,用一年有一年的好处,最好始终不懈,便,便能与常人无异。”
李珏喃喃:“嘿嘿,常人……”
神色格外凄凉。
绿桃结巴:“那、那行家道,男子这、使用的这处,平日密闭,有极紧的肉筋环住,硬开拓弄久了,只怕、只怕时日长了收不拢,后果堪忧。早用这药料、嗯,日日保养着,便不打紧。”
怔怔瞧着瓷坛子,李珏僵着声音问:“昼夜都不取出来?”
绿桃低头:“是。每日必得先用那水囊清洗,便无需再……总之,每日换一次,就好。还有,莫信人说日夜用玉势拓,筋肉绷久了,易落下病根。”
神情渐渐露出最近频繁出现的坚毅,李珏道:“午后,爷命梅香、紫薇的老子娘进来领人备嫁,这院子里,再没有一等丫头,所有事物,都你掌了罢。”没等绿桃从跳跃的逻辑中反应过来,又补充道:“若嫌琐事没人做,你便指了人帮你,不必再问爷。”
——升职了?
绿桃茫然地:“都嫁人?”
目光依旧呆滞,李珏随意道:“人大心也大了,何苦淹留。”
绿桃忍不住表示惊诧:“两位美人姐姐可都是想哄好了爷做姨娘的,家里多半没给说亲……这一时半刻的,嫁给谁去啊?”
李珏冷淡地:“爷做的主,梅香配了禧安。紫薇配给外院管事严九福,你不认得。”
绿桃瞪了一会儿眼,小声问:“接替的管事丫头,嗯,碧菡、碧蔷那两个,爷觉得可以用么?”见李珏点了头,又道:“从今日起,婢子出去新下个令,天擦黑后,所有人等都必得回外院屋子里,若抓到乱走的,一律重罚,不知三爷的意思……”
李珏神情略微轻松些:“这般极好。只是你辛苦了,从此每日值夜,没有轮替。”
目光做贼般刻意回避那堆玩意,绿桃小声提出职位福利申请:“只要三爷体恤,半夜少要茶和起夜,也说不上辛苦……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
李珏痛快答应了,又补充:“不必睡在床前脚踏上,墙角叫人铺了张小床。耳房也不必留,你的箱笼都搁进来罢,那屏风后头有的是柜子,够你倒腾的。”
绿桃琢磨片刻,道:“三爷,婢子这便去准备?”
身体似乎有细微的颤抖,李珏声音却保持了冷静的尊严:“行。”
拿着药料包去小厨房,命人煮上,看好火,一锅水熬成半锅时滤出送进来。
又要一大浴桶加两铜盆的滚水,还命人提大桶井水,到净房备用。
绿桃宣布了严厉的天黑后不准乱跑的禁令,还特地对粗使的媳妇申明:“送水进来后,便退出紧闭内院门,不准混走动——用过的脏水,一总明儿再收拾”。
团团转良久,才提着熬好的药汤进屋,发现李珏保持刚才发呆的姿势,竟没挪动半分。
说不出来的酸楚掩上心头,绿桃脱口而出:“婢子记得那位爷再三提及,契约不过只是个威慑,不必当真。三爷何苦……”
李珏侧头瞧着绿桃,缓缓道:“好丫头。说是义仆,都嫌贬低了。若三爷能有出息,决计不委屈你。”
这——哪儿跟哪儿啊?
绿桃缩到净房,用井水把药汤兑成差不多体温,用漏斗灌进软皮囊里,才叫李珏进来,拿着莹滑的玉嘴细细交代:“塞进之后,把这水囊放置高处。”
李珏脸色惨青,抖着手接过。
回避之前,绿桃囧囧有神地叮嘱:“温水灌进去之后,不久便腹痛难忍。去便桶泄净了,还需再来一回。呃,婢子就在门口守着,唤婢子进来兑水也使得……爷知道灌哪里罢?”
李珏点头,嘶声:“去罢。”
等了差不多三刻钟,听见李珏有些虚弱的声音,唤“绿桃进来”。
再次确认内院完全没有闲杂人等,绿桃才进屋仔细关好门。
走进水汽氤氲的净房,浓烈的药味中夹杂着一些排泄物气息,异常古怪。绿桃直接打开窗,才问:“三爷沐浴过了?”
李珏若不可见地摇头。
两次灌肠其实挺消耗体力,绿桃想到下面的步骤,知道洗澡神马的完全没必要避嫌,也就懒得再躲出去,淅沥哗啦兑好了洗澡水,道:“三爷当心些。”
咬牙上前,帮着脱衣服。
只随意泡了会儿,囫囵的美少年就出水了。袅袅水汽蒸腾中,光滑的身躯更显粉粉嫩——绿桃突然有些理解,萧在渊为毛会提出那么不厚道的契约要求。
上前,用柔软丝棉杏色单子裹住,绿桃小声:“爷,在那春凳上趴一会儿。”
李珏沉默照办。然后就像突然抽去了灵魂一样,异常柔顺地配合动作。
虽然风干牛肉条有半固体的脂油润滑,把略微蒸过、收皮的玩意塞进括约肌紧密守门的肠道,也不是那么容易,需要做些旋转,以及轻微的向外抽动、再捅入。
看着手底下的身体慢慢映出粉红色,臀部肌肉全绷紧,知道李珏正受着煎熬,却不吭半声。
流了好几身汗之后,绿桃看着残留在外头、用来退出用的细红绳,浑身一下松懈下来,低声道:“三爷歇息罢。”
李珏起身,竟没等穿亵衣,只裹紧了那杏色单子,径自去了卧室,居然还记得闷闷留话:“还留了盆热水,你就便擦擦汗,换身衣裳罢。”
一晚上,绿桃的梦境里,全是愤怒的牛肉条,滴答着半流质油脂扭来扭去,还问:“好不好吃?”
算日子快要上船进京了,绿桃异常忙碌起来:给珊四姑娘的嫁妆箱子编号,收拾李珏路上用的衣裳衾被。
最繁重的工作,来自李敬言命人送来的十口箱子。里头东西显然是海盗赃物和外贸收益的混合体,根本没有明细单子,不得不全部拿出来重新编号,古怪形状的金银饼子、大小坨们需要称量和估计成色,最后分等级点算清楚。珍珠、宝石、香料、药料之类,甚至夹杂着外洋珍物,根据变现是否容易的流动性准则,只挑出容易保证价值换现金的编目录,预备带到京城置业,摆设玩器之类,登记之后重新归类,先锁进柜子里。
多亏李珏看过箱子内容后,理解工作压力,同意放李四禄进来帮忙。就这样,还忙了足足五、六天。
出发的前夜,才突然想起来,只好着火上房般地收拾自己的衣物。
对着满地的箱子,绿桃直起腰,叹气。
想着早点躺下——太早了睡不着,伸伸懒腰也是好的,却听见外院门口大声通禀:“二老爷、二太太来了……珏三爷或许歇下了,奴才替您叫门!”
默默哀悼提前酸疼的腰,绿桃顾不得造型狼狈,飞奔去开院门,再蹲下行礼:“二老爷安,二太太安。明日天不亮就要点箱子上船,三爷已经躺下了。”
二太太金翰莲满意点头。
李敬言语气有些暖意:“绿桃啊?怎地这一头汗?”
熟练地摆出勤谨忠仆造型,笑眯眯答:“箱笼都要点算造册,内院只有婢子认得字。”
李敬言很满意,回头对二太太道:“珏儿身边,这绿桃是个得用的。她老子李四禄这些年跟着我,也好生吃了些苦头。”
二太太笑着答应,便忙着进去看儿子。
李敬言脚步略微一停,严厉吩咐:“跟着的人都在外头等着——绿桃,锁了内院门。”
锁好门,绿桃没地方去,只好蹭到正屋门外,临时坐台阶上表演门神。
幸好,松江其实在长江入海口,二月底的夜风已经不太冷——这时候用的是夏历,差不多相当于公历的三月底了。
里头响起李珏的声音:“绿桃进来罢……外头到底有风。”然后又补充,“儿子就这个丫头最心腹,再机密的都知晓,不必瞒着甚么。”
进屋后,绿桃再次请安,给每位主子上茶,就站到李珏身后。
李敬言用手势让绿桃坐在脚踏上,神色有些紧张:“珏儿是否知晓,为父回家后托名李四禄,私下开了钱庄?”
站着的李珏脸色有些苍白,默默点头。
沉吟片刻,见儿子有些倦意,李敬言急忙道:“开钱庄就如同米、盐生意,本钱大不说,最要紧有人撑腰。李家世代表面用乡绅掩饰,偷偷出海营生,倒也不显。可是爹经历九死一生,不敢折腾了,又怕金银囤在家里事机不秘,分家时不好看,才一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