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上——百炼成猫

没有再问更详细的情况，他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刑海自己说出当年的事，这也是要帮助他的其中一个必经的阶段。

为什么想帮他？倒不是因为江文宇对刑海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只是……对于有故事的人，江文宇一向是乐于接近的。或许他只是喜欢自己能够帮助他们的这种感觉，而这样的感觉让江文宇真真切切的确定，自己……仍然活着。

而开车离开的刑海嘴边的笑容慢慢的消散了，江文宇的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懂？

就知道李仁那个老狐狸耍阴招，组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他去跟这个心理学教授联络？真当他刑海是三岁小孩吗？今天带江文宇去那个餐厅吃饭刑海算是故意的，他也想看一看自己对于当年的回忆还剩下多少，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问题，也不是没有想过面对，只是……谈何容易。

不过要向一个还算陌生的人倾诉这两年来心里始终不曾淡忘的事？刑海做不到，至少目前他还做不到。

刑海想起江文宇笑着说要帮自己的样子，他淡淡的勾起嘴角。既然你想要充当我的救世主，那，我就陪你玩玩这个游戏吧……

刑海发动车向着“Depraved”酒吧的方向而去，明天开始就要全心全意去找那个未知的嫌疑人，今晚不喝两杯，怎么能睡得着？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在办公室里集合了，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后，便分头出发开始在划分出的区域里搜索。

虽然局里派了很多人手来支援帮忙找人的工作，但是进展仍然很缓慢，期间他们也找到了几个有些可疑的人，可因为在这些人的家里都没有能找到任何和案子有关的东西，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只能放他们离开，不过这些人直到下一次案子出现之前都会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大家也一天天的急躁起来。

刑海坐在桌边等着吃午饭，一边等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一张纸片。

李仁看着刑海“不小心”掉在桌子上的纸片，干咳了两声。

“阿海，菜来了快吃吧。”

“队长，”刑海将纸片捡起来收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不用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本就没有想过要瞒着刑海的李仁怀疑的看着刑海，好半天后，在对方不咸不淡的表情中败下阵来，轻叹一口气：“吃饭吧，下午还有得忙呢。”

“队长，我记得江文宇说过，那个嫌疑人很有可能和我们或者是跟消防部门接触过，这方面有没有查过？”刑海问道。

李仁点点头：“这部分的资料我让张亚峰在查，查资料这种事没有谁比他更在行了。”

正说到这里，李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笑着说：“真是白天不能说人。”

接起电话，李仁忙问：“怎么样亚峰，有什么线索了？”

李仁只听话筒对面一阵电脑的敲击声，张亚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很有意思的资料，今年从一月开始到现在，同一个人的名字居然在消防大队的报警材料里出现了三次。”

李仁按了按额头，压低声音说：“亚峰，你小心点，虽然我们是特别行动队，但是消防大队的内部资料我还没有申请到访问权限。”

“放心吧队长，我保证做得完全不留一丝痕迹。”

“把那个人的资料发给我。”

“明白。”

挂断电话，李仁瞪了刑海一眼，不由得抱怨起来，他的特别行动队，都是些不省心的人啊。

刑海无辜的喝了一口汤：瞪我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五章：地狱火焰（五）

“这个人叫王继坤，”李仁将收到的资料递给刑海，“从今年一月开始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消防大队的材料里出现了三次。”

刑海拿过李仁的手机看了一眼张亚峰传过来的东西，笑道：“第一次是在一月三十号，被记录的原因是帮助参与了救火行动，起火地点是X百货大楼。而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作为火灾报案人，呵，他倒还真敢，每一次都用的自己的真名，这人不是太傻缺就是太自信，他似乎很有信心我们查不到他嘛。”

李仁拿过手机，将里面的信息发散出去，然后拖着刑海走出饭馆大门。

“走，去找这个人好好问问话。”

“队长，你觉得他就是嫌疑人？”

“不，我不能肯定，要调查了再说。”

刑海笑了：“队长，江文宇说你可是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啊。”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您觉得呢？”

“嘿，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找到这个人要紧。”

今天刑海没有开车，他倒也不客气，拉开李仁车子的车门就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伸了个懒腰：“队长的车就是比我那快散架的舒服，好困，我睡一下啊。队长，到了记得叫我。”

“你个小兔崽子。”

王继坤留的地址就在距离他们的搜索范围不太远的地方，所以刑海说要睡一会儿其实只是借口，李仁知道刑海是对自己的多管闲事表示不满，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发动汽车前往目的地。

事情当然并没有那么顺利，当他们赶到王继坤的住处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不过他们倒并没有太失望，这样的结果倒是在意料之中的。在打电话给张亚峰要他查关于王继坤更多的资料后，李仁请房东打开了房间的门，便和刑海开始四处查看起来。

王继坤租住的是个单间，厨房和卫生间都在外面属于公用地方，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两张凳子和一张桌子。刑海看了看桌子上残留的东西，摇摇头：“这人起码有三天以上没有回来过了，你看着面包干成什么样了。”

李仁动手翻找了一下王继坤的柜子，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几乎被搬空了。

“看来这人似乎早就打算放弃这里了。”李仁皱眉。

正在这时，李仁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看号码他连忙接起来。

“小张，怎么样了？”

“恩，查到了，他的工作地方离住的地方不远，是一个小公司，叫蓝韵保洁。对了队长，这小子的资料很丰富啊，我这边整理好以后，会把文件放在你的桌子上。”

问清楚了具体的地址之后，李仁和刑海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刑海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笑道：“队长，我打赌，他绝对不会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找他的。”

李仁无奈的点头：“我也这样认为，但是能够从他的同事那里挖点什么出来也是好事。本来只想找他问问话的，现在这样看来，他倒是越发的可疑了。”

两人来到蓝韵保洁的时候正好赶上吃中午饭的时间，公司很简陋，但是人还挺多。李仁找来负责人到一旁问着什么，刑海则四处转悠。走到蓝韵公司的落地窗边往下看，楼层不高，三楼而已，下面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得十分清楚。

过了不多久，李仁过来拍了拍刑海，两人一起离开了。

看着李仁看车的路线似乎是要先回警局一趟，刑海也不急着问什么，反正李仁一定会说。

果然，回到警局以后就发现组里的人都被召集回来了，坐在会议室里，刑海随性的翻着手上整理好的资料。

李仁一边翻着文件一边说：“大家看一下手上的资料，我们现在要尽快找到这个叫王继坤的人，刚才我和刑海已经去过他家和他上班的地方，家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而他的上司说自从上个星期四开始，王继坤就没有回去上过班了。”

周勇微微皱眉：“上个星期四，也就是最近的那次纵火案发生后的第二天。”

“这个人很有问题，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周勇，你和于莉去拜访他家附近的邻居看能不能找到知情人。查查任何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知道了。”

散会之后，本该出门查犯人的刑海犹豫了一下，拨通一个拿到不过几天却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接听的人并没有询问是谁打来的，看来似乎已经有数了。

“教授，现在有空应酬我吗？”刑海笑着问道，然后听到那边传来一句“就这些，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显然不是对自己说的，过了几秒，听筒里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刑海，说吧。”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感觉到对方的重视，刑海突然觉得心情变好了，也不再打趣他，直接说出了自己打电话的原因。

“我们已经找到一个十分可疑的人，今年35岁，独身未婚，身体健康的保洁人员，这种行业不太受待见是肯定的。他曾经在今年以内三次出现在消防队的报案材料中，家里已经很多天没有人住过，公司的同事说他上周四之后就没有再去上过班。”

“你要我帮你什么？”

刑海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现在我们对能够找到他的地方完全没有头绪，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很高兴，”江文宇轻快的声音传来，“如果你愿意绕路过来载我，我倒是不介意跟你一起行动。”

“20分钟后，校门口等我。”

说完，刑海挂断了电话，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看着自己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江文宇，我到是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结果让刑海没有想到的是，江文宇让他充当司机，载着他到王继坤的住处的公司去又转了一遍。

“怎么样？江教授，我的车快没油了，你倒是看出点什么来没有？”

江文宇扶了扶眼镜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刑海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瞟了江文宇一眼，确定他真的是想跟自己讨论，这才开口说道：“他家里样子显示这次离开是有准备的，那里剩下的东西来看，十有八九是不会回去了。他的公司就更别说了，旷工这么多天，早就被开除了。”

“他的公司，那扇落地的大窗户，很不错。”

刑海挑挑眉，笑道：“原来你也发现了。”

见江文宇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刑海才继续说道：“那扇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十字路口，而那么巧的是，那个十字路口中，有三条路分别可以通往前三次的纵火案现场。”

“那么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江文宇说道。

“可是，我们还是没能找到他。”刑海耸了耸肩。

江文宇看着窗外闪过的街道，突然开口问道：“距离上一次的纵火发生到现在，是不是快要一周了。”

“那起案子是周三深夜临近十二点发生的，今天是周二。”

“那么，可能，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我天资愚钝，听不太懂。”刑海自嘲的笑笑。

江文宇想了想：“还记不记得我告诉你们的那些我的推断。”

“记得。”

“我说过，这一段时间他会暂时罢手不再犯案，这一个星期的平静也证实了这个推断，但是在他一边用伤了人的内疚努力压抑自己想要纵火的意念时，另一种伤人后的刺激性却又让他不断的想要再犯。这样下来……一旦两股力量拉扯到了极限，他就会做出下一步的行动，从他的家庭生活和工作状态来看，他能成功压制想要纵火的冲动这种几率低于10%。而且据你刚才拿来的资料显示，这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家人因为一次火灾被浓烟熏晕后烧死在家中，那天他刚好出门所以避过一劫。如果我猜测的没错，这段记忆虽然一直被他尘封起来，但是却导致了他对家庭生活有着向往和恐惧两种不同的情感。在他第一次帮助消防员救火时，他的所有记忆和感觉都苏醒了。”

“你的意思是，他想要从纵火的过程中，找……感觉？”

江文宇点点头：“准确的说，他是想要从火焰中，找回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可能是恐惧、刺激、怀念、感伤，甚至有可能是对其他父母健在的家庭的嫉妒和怨恨。但是不管他找到的感觉是什么，至少都让他觉得很……过瘾。”

“靠，变态。”

江文宇笑了笑，盯着刑海意味深长的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黑暗的地方，当那个地方不断的扩大充满整颗心的时候，他就只能看到黑色，看不到其他的颜色了。”

刑海转开头专心开车没有搭话。

江文宇继续说道：“恩，我是说这个王继坤。”

刑海没有理会他，一边留意路况一边说：“那现在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我只是个教授，不是超人。”江文宇笑笑。

刑海说：“你还记不记得蓝韵保洁的那个落地窗。”

江文宇点点头：“怎么了？”

“你说过，十字路口的四条路已经有三条都被放过火了，那么，我们就去试试第四条吧。”

第六章：地狱火焰（六）

两人开着车，顺着那条路慢慢的行进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留意有没有可疑的人。

刑海余光里看到江文宇微微皱眉，不由得好奇：“有什么问题吗？”

江文宇想了想，才说道：“我一直有点不明白，他是怎么选上这几个家庭的。”

“哈，居然也有你看不透的事吗？”

江文宇当然听出了刑海语气中的调侃之意，但却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照理来说，这种纵火虽然选择的对象很随机，但是至少应该是有过接触的人群才对。蓝韵保洁虽然面向的层面并不是多高级的，但受害的几个家庭都是很拮据的，根本不可能和保洁公司打交道。如果真是王继坤干的，他是怎么挑上这些人的？”

刑海想了想，问：“会不会是王继坤在上班的时候，透过落地窗看到了路过的人，虽然贫穷但是开心生活的样子刺激了王继坤，所以挑上他们。”

江文宇摇头：“你不要忘了，就算王继坤在公司楼上瞄准了这几个人，可是却没办法跟踪他们的住处。从三楼的公司跑到一楼来，人早就已经不见了。”

刑海摸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张亚峰，是我，刑海。你还在警局吗？帮我查点事，被害的三个家庭这一个月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比方说去过什么地方，买过什么东西等等。”

挂断电话，刑海将车子停在路边，对江文宇说道：“我去那买点吃的和水，今天可能没时间吃饭了，你要点什么？”

“矿泉水和面包就可以了。”

刑海笑了笑，推开门走了出去，几分钟后，他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口袋从超市里走了出来。

“买这么多？”

“这样选择比较多。”刑海将整包东西都塞给江文宇，自己坐上车继续开车往前走。

车子还没有开出去几步，刑海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按了免提放在一边，话筒里传来张亚峰的声音。

“喂，小张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嘿，我说刑海你够神的啊。我专程去问了那几家人这一个月来的行踪，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

“赶紧说，少卖关子。”

“原来先前被放火的三个家庭都收到了一封信件，里面附上了新开的那间游乐场的优惠券。他们都觉得从来没带孩子出去玩过，心里挺愧疚的，所以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