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上——百炼成猫

刑海先把已经被纵过火的三户……不，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四户家庭做上记号，把他们的地址和相关资料并排着抄在一张纸上。

刑海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不能不同意江文宇的话，现在他们找到的线索确实能解答那个人是怎么犯案的，但是却仍然无法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这些家庭，如果无法找出他最初选择被害人的方法，那想抓到刻意隐藏起来的一名不起眼的嫌疑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刑海将四个家庭的地址不断的对比，也不断的看着他们的资料。除了同样拮据之外，确实看不到他们之间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如果说家庭和睦不算他们之间共同点的话。

刑海抓了抓头发，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循环的死角。

该死的。

刑海将手上的资料统统锁进了抽屉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开着车去了四个案发现场，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当无法前进的时候，就让一切回到最初，重新调查。

刑海笑了笑，这句话，是小泽曾经对他说过的。

将车子停在一旁，刑海拿出记事本写写画画起来。

案发的四个现场都没有被人进入的痕迹，这一点已经确认了，嫌疑人是在隔壁的大楼上用天台向屋内发射的。被烧着的地方有的是卧室的窗帘，有的是客厅的沙发，这……说明他将箭射去哪里是随机的？还是嫌疑人也看心情？还是说……他当时，只能射击那些地方？对了，窗户和没有封闭的阳台。

刑海暗自摇摇头，如果那几户人家都把窗户关严实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刑海不敢下结论，说不定就算他们关掉窗户，嫌疑人也会去袭击其他的人。

没有发生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奇怪了，如果是要射箭来放火的话，在街对面的大楼那边不是视野更好吗？为什么要选这里？

等等，如果是非要这样做不可的话……

刑海转身离开天台，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响了几声之后才被接起来，话筒那边传来一阵朦胧的鼻音：“喂。”

“江文宇，有个问题要问你，在你的分析里，这个嫌疑犯应该是一个会把自己作案每一步都计算好的人是吗？”

“恩，对。”

“对于创造自己想要的艺术，他的每一步应该都是要追求完美的是吗？”

“怎么了？”

“那么也就是说，不是心血来潮了。”刑海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到点东西，现在需要去查一下。”刑海急急忙忙下了楼。

“好，有问题再给我电话。”江文宇的声音仍然很模糊。

“你怎么了？”刑海走出大楼，向自己的车走去。

“没什么，好像感冒了，还好今天没课。”

刑海拉开车门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那……你好好休息。”

“恩，好。”

挂断电话，刑海心里居然涌现了一点点可以被称之为内疚的心情。

坐进车里，刑海不由自主的嘀咕了一句：“让你大半夜的不回家在外面到处乱跑，活该。”

半个小时后，刑海再次回到警局，把锁在抽屉里的资料都拿了出来，走到张亚峰面前。

“亚峰，帮我查一下。证物组送过来的报告里，分析过嫌疑人可能使用的那种弓箭，它的有效射程是多远？”

张亚峰疑惑的看了刑海一眼：“这有什么关系吗？”

“叫你查就查吧。”

张亚峰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动了几下，然后回答道：“他用的弓箭是非常普通的东西，最大射程不过一百米，如果计算风力或者其他的因素影响，最佳的射击范围应该是50到60米之间。”

刑海将手上的纸递给张亚峰：“查一下被放火的那几家人，他们的位置和我们所怀疑的凶手射箭时站的大楼天台，相距是多远？”

“啊？”

“快点。”

“这个……你是要我进土管局的网站？”

刑海白了张亚峰一眼：“难道你进得还少了。”

张亚峰叹气，快速的敲动着，不到五分钟便给出了结果：“查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分别是52米，53米，51米，48米。”

刑海敲了一下桌子：“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小张，那份参加抽奖活动的人员名单你有保存吧。”

“有的。”

“帮我做个比对，在名单里搜索一下家庭地址在蓝韵保洁公司周围范围五公里以内的，废旧的楼房，卧室或者客厅紧挨着隔壁的楼，楼间距要在60米以下的。”

“找到了，除了已经被纵火的四栋房子之外，还有五栋大楼，它们的旁边都有一栋间隔很近的废旧楼房，而这五栋楼里参加过比邻超市抽奖的人……有十二户。”

“没办法了，先把他们的地址给我。”

刑海拿着写满地址的纸条，开车又奔了出去。张亚峰坐在远处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跟队长报备一声。

拿着地址的刑海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开车直奔纸条上的地点。没办法，既然没有其他的线索，那就只能一户一户去登门拜访了。

等到刑海再次回到警局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一刻不停的进了李仁的办公室。

当然，在回来之前，他就先给李仁打过电话了。

“阿海，有什么发现？”李仁没有去责怪刑海不敲门的直接闯入。

刑海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李仁。

“这是……”

“是的。”

“通知他们开会。”

“好。”

刑海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李仁在身后叫了他一声：“阿海。”

刑海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李仁：“队长，还有什么事？”

“以后，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你还有我们。”

刑海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嘴角勾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我知道。”

只是知道，却不是答应。

李仁暗自叹了口气。

五分钟后，特别行动队的人都集合在了一起。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李仁拿出一张纸片递给大家，“这是阿海今天去拜访了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被害家庭的地方，最后得到了这个东西。”

周勇愣了愣：“这是，游乐园的招待券？”

看刑海没有插嘴的意思，李仁继续说道：“没错，今天阿海去拜访了十二户家庭，其中有三家都收到了这个东西，而且你们看上面有什么不一样的。”

周勇皱眉：“这些优惠券，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能在明天使用，这种东西应该是他自己花钱买的吧？”

于莉点点头：“看来这个嫌疑人应该是怕自己寄出的优惠券无法吸引到人前往，所以一次寄出了好几张。”

“呵呵，他是想着总有一个要上钩的吧？”

“这是我们的机会，无论如何要抓住他，不能再让受害家庭的数目增加了。”李仁缓缓说着，“这次的抓捕行动需要这三个家庭的配合，所以，我们必须要再次跟他们接触。周勇，这件事你来办，注意，千万不能太刻意，必要的话可以伪装一下你的身份，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说不定嫌疑人正在什么地方监视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周勇点头答应。

李仁顿了顿，说：“这次的行动可能会有其他的部门来支援，毕竟要同时保护三户家庭，凭我们几个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合作。”

“是！”

第九章：地狱火焰（九）

第二天一早，周勇就和另外两个家庭商量好了，请他们今天都呆在家里什么地方都别去，当然也安排了少量人手对他们暗中进行保护。而自告奋勇要帮忙抓凶手的家庭，则是在更多警员的保护下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特别行动队的几人在隔壁大楼的天台上埋伏了起来，虽然按照他们的推测，嫌疑人应该在接近午夜十二点才会来，但几个人还是一点不敢放松警惕。

想到白天时与江文宇通过的那次电话，刑海想了想，慢慢移动到了李仁身边。

刑海轻轻拍了拍李仁，压低声音说道：“队长，今天我跟江文宇通过电话。”

“恩？”

“他说，这个嫌疑人，对于生命并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包括对待他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极有可能在我们逮捕他的时候，宁愿死也不愿意被我们抓到。”

李仁皱了皱眉，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心点。”

刑海没有再说话，退回到了本来埋伏的位置。

刑海检查了一下自己手枪里的子弹，抬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这样安静的夜，让他想起了同样安静的那个夜晚，那也是一场成功的伏击，虽然赢得惨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接近午夜时分。

足足在天台守了几个小时，却并没有让他们显得浮躁。这样长时间的埋伏，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宁静的夜传来轻轻的响动，只听“吱”的一声，天台那扇有点生锈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几个人都仿佛屏住呼吸一般的等待着。

一个黑影闪进门里，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背包。

李仁做出手势，示意大家原地不动。

黑影站在天台上凝视着前方的大楼，他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次，才终于停下脚步，放下背包。他从背包里一件一件的拿出了一些东西。他打开一个瓶子，将布条浸泡之后绕在箭头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他却并没有开始行动，而是点燃了几支烟，看着烟慢慢燃烧，对着红彤彤的烟头喃喃自语，烟烧了一半，他突然发狂似的将烟头狠狠按在地上，然后立即拿起一旁的弓箭，将准备好的箭搭在弦上，点火。

人影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然后，燃烧着的箭离弦而去。

“动手！”李仁一声令下，本来埋伏好的几个人都冲了出来，只听见几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站住，不许动，把手上的东西扔掉。”周勇大喊一声。

背对着他们的人影将手上的弓箭扔在地上，将双手高举过头顶，缓缓转过身来。

刑海正在疑惑为什么抓捕进行的如此顺利，就见高举双手的男人一脚踢翻了放在一旁的一大瓶汽油。

“别动！”刑海大吼一声，男人笑了笑，根本没有把他的示警放在眼里，直接伸手摸进了口袋。

刑海顾不得其他，将手上的枪扔给了一旁的周勇，然后飞身扑向面前的人。

一旁的人都收起了枪，在这样满是汽油的空气里，一颗子弹就会引起大火，他们也不敢贸然的出手相助，就怕在这样混乱的打斗中会不小心帮了倒忙。

倒是李仁一脸轻松，这样的单打独斗，刑海似乎还从来没有输过。

果然，不到两分钟，刑海将手铐结结实实的套在已经被打趴在地的男人手腕上，然后将抢下的打火机踢的老远。

刑海拍了拍他的脸颊，一脸痞笑：“王继坤，你被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一旦招了供，就可能被做为呈堂证供。你的明白？”

李仁走过来，从刑海手中接过王继坤，顺便瞪了刑海一眼。这小子，说个警示语都能说得这么……一脸流氓相。

警局审讯室里，王继坤低着头嘴里不停的动着却听不到声音。

周勇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王继坤，问你话呢，好好回答我。”

王继坤抬起头看了周勇一眼，继续低头。

坐在一旁的刑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说了一句：“明白了。”

周勇一脸疑惑的转过头看向刑海。

刑海却看着王继坤开口说道：“那一天，起火的原因，是你爸爸抽过烟之后，没有熄灭的烟头就扔进了垃圾桶是吧？而他们没有逃脱的原因，是因为进卧室睡觉了，是吗？”

王继坤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着刑海。

“还是说，其实你已经忘记了？”刑海笑着看王继坤。

王继坤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别想了，没用的，就算你现在开始假装精神失常，我们也有专家可以证明，你在作案的时候完全是处于神智清醒的状态，别想着装神经病就能蒙混过关。”刑海翘起二郎腿，“不如跟我说说你的感觉吧。是不是很爽？”

王继坤阴沉的笑了起来：“很爽啊……”

刑海接下来用直接描述的方式，将王继坤所有犯案的过程动机都说了一遍，王继坤一直笑着听他说，没有反驳，没有抗拒，只有一脸可以称之为……享受的表情。

刑海终于停了下来，看到王继坤的反应，不由得在心里“靠”了一声，真TM变态。

“最后一个问题，”刑海已经有点不耐烦跟这个变态呆在一间房子里了，“从你没回家开始的这段时间，你住在哪里？”

“嘿嘿。”王继坤笑道，“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刑海摊手：“我又不是神，总要让点东西给你自己说。”

王继坤放松似的靠在椅背上，说：“我没有打算辩护，你们完全不需要找我住的地方去搜集证据，准确的说，我也并没有固定住的地方。”

“因为你总是在吸引你的目标附近徘徊，他们的那种家庭生活其实很吸引你吧。”刑海笑道。

王继坤嘴角动了动：“如果吸引我，我就不会杀他们了。”

“你明明很向往家庭生活，却只敢在别人的痛苦中去寻找自己的快乐。其实你自己知道，你不过是个胆小鬼，是一个不肯面对自己内心的胆小鬼罢了。”

“闭嘴！”王继坤的表情扭曲了起来，“我的生活轮不到你来评判。”

“不好意思，我根本也没有兴趣评判你什么。”刑海站起身来，走出房门，留下周勇坐在原地暗自叹气。

这刑海，还真是我行我素不按一点章法啊。

走出门口的刑海调整了一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让我说的话，我都说了，跟你想的一样，他根本没有把他自己的命放在眼里。”

“不过这样不就省了你们不少事吗？”

“是啊，我代表广大劳动人民谢谢你的指点。”

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你似乎很不满。”

刑海一边走回办公室，一边说：“你说呢？”

挂断电话，刑海坐在办公室的凳子上，憋屈的拿起一份文件，再狠狠的扔在桌子上。

该死的江文宇，真当我听不懂最后那句话是你想说给我听的吧！

谁TM是胆小鬼了！

“你怎么了？”李仁一脸疑问的看着刑海。

“没什么，”刑海一脸不耐烦，“这几天困死我了，办公室借我睡一下。”

说完便站起身来进了李仁的办公室，已经是凌晨了，几个小时后又要开始新的工作了，他们必须尽快把案子的资料递上去，这样的凶手必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去睡吧，”似乎因为案子告破，李仁的心情很好，“等这个案子彻底结束了，放你们每人两天假，回家去睡够。”

“我申请优先。”刑海挥了挥手，毫不客气的走进了李仁的办公室，躺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