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 上——百炼成猫

没有反驳刑海的话，江文宇站起身：“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不送了，慢走拜拜。”

悠闲的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大办公室里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其他的几个人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在上网，刑海一边看着墙上的挂钟，一边发着短信。

就在这时，李仁突然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有些沉重，只扔下一句“半小时后全部到会议室开会”，便冲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刑海看着发到一半的短信，只能叹口气全部删除。

李仁从门内探出一个头：“刑海，请江教授过来一趟，我们可能需要他的帮助。”

“队长你为什么不自己联系他？”刑海疑惑。

李仁似乎火气挺大，瞪了刑海一眼：“他就把联系方式告诉你一个人了，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说完，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刑海嘴角扬起笑意拨通了江文宇的号码：“喂。”

“你下班了？我还没到警局门口，等我十分钟。”

“不用了，你到了直接停车上楼来吧。”

江文宇迟疑了一下，问道：“出事了？”

“看起来好像是。”

“好，我知道了。”

刑海挂断电话，这场电影看来是泡汤了，不过，被人重视的感觉，还挺不错。

第十二章：遗失的拼图（二）

十分钟后，江文宇推开了特别行动队办公室的大门。

倪嘉惊讶的说：“江教授来的好快啊。”

“我刚好在附近。”江文宇没有多做什么解释，却让刑海觉得两人似乎在分享一个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秘密。刑海看了江文宇一眼，正好对上江文宇的实现，眼里一丝温暖的笑意，让刑海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众人在会议室里集合的时候没有用到半个小时那么久，本来还在说笑的几个人，在李仁走进办公室的那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江文宇好奇的打量众人变脸的速度，不由得好笑。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似乎，还挺有意思。

李仁先冲江文宇点了点头：“江讲授，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虽然李仁不太明白为什么局长一定要外聘这个心理教授来协助他们，但是对于上司的命令做下属当然也只有服从，好在江文宇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李仁也不能不承认，他似乎还有那么些用处。

江文宇笑着回答：“李队长你太客气了。”

“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李仁让周勇将手上的资料递给众人，在他一边发资料的时候，李仁一边说，“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再打开资料吧，这些资料是城东那边的警局传过来的，上面已经让我们特别行动对正式接手这个案子。”

刑海无所谓的笑了笑，不就看个资料，需要什么心理准备？

“不好意思，队长，我……去下厕所。”倪嘉脸色惨白的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其他几人脸色也都不太好看，刑海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江文宇，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倪嘉是特别行动队里的小妹妹，别看她年纪不大，却是全国警队里三届女子自由搏击冠军，有好些男同事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她。因为当警察的时间还短并且以前多数时间都是巡逻之类的工作，她调到特别行动队不到一年，再加上大家都下意识的想保护这个小妹妹，倪嘉其实并没有目睹过太过血腥和变态的命案现场。

所以有此反应实在属于正常情况。

资料上除了现场采集到的证物化验报告和验尸报告，最“丰富”的莫过于现场照片了。

刑海挑挑眉，拿起手上的资料看了起来，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好家伙，这个人下手够狠的。”

一张张的照片，对没有第一时间到过案发现场的各位特别行动队的警官们，展现出了它最真实的一面。刑海慢慢的翻阅着，不自觉的也皱起了眉头。血腥和暴力似乎不足以形容了，它似乎还透露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客厅里随处可见的装饰物和墙上斑斑血迹交杂着，两具成年人的尸体和一具幼童的尸体像开会一般，背后靠着沙发端正的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明明是凶杀现场却布置得像家庭聚会，显得格外诡异。而三个“人”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些东西。刑海挑眉，倪嘉应该就是看到这些所以去厕所的吧？

验尸报告上说，托盘里摆放着的，是两个大人的内脏，照相的警员很尽责，照了很多张近景图片。

翻过这一堆图片，刑海看到另一组的图片时，不由得也双手微征。

这一组是那个小女孩的近照图片，正面看上去她十分安详的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坐着，而背面……照片上清清楚楚的拍下，女孩的整片背后的皮肤，连同她的衣服，一起被掏空了，只留下鲜红的血肉。

十分钟后，看完了资料的几人等着倪嘉从厕所脸色苍白的回到了会议室，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合上了夹着资料的文件夹。

李仁的面色有些凝重，环视一下众人后说：“这起案子是刚转到我们这边来的，资料很新，就发生在昨天，而另一起的资料大概明天会统一整理了送过来，那一起发生在半个多月以前。”

“等等，你是说，这一起案子很可能并不是凶手第一次犯案了？”刑海问道。

李仁点点头：“因为案件的性质比较恶劣，所以上头才会让我们接手。”

刑海不由得冷笑一声：“我以为这样的案子，只要发生一件就会让我们接手。”

李仁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太好评价将案件掩埋不上报的同事究竟谁是谁非，只看了刑海一眼示意他不要多事。

刑海不再说话，安静的翻看着资料，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合上文件夹的人。

李仁继续说道：“报告里写明了，案发现场的门锁没有被撬开的痕迹，屋里也几乎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在死者的体内检验出了比较大量的安定成分，在厨房的水池里也同样验到了微量的安定，另外，经过血迹专家的鉴定，房间里染上的血迹都是凶手在杀人之后弄到墙上的，用的似乎是一根不太粗的棍状物体像画画一样画上去的，不过在房间内并没有找到这件东西……”

“是手指……”江文宇再次翻开文件夹看了看照片后，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李仁没有听清楚，转过头问道：“江教授？”

江文宇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抬起头来看着李仁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您继续。”

李仁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继续看着报告：“客厅的盘子证实是和厨房里放着的是一套，盘子里装着的是两个大人的内脏，小孩子并没有被开膛破肚，但是……被挖走了背后的整块皮肤，还有……”

说到这里，李仁干咳了两声，才继续下去：“在厨房里找到的蛋糕有被切走一块的痕迹，在厨房里放着的那个盘子证实曾经装过蛋糕，一旁的调羹也被使用过，但是之后被清洗了，所以套不到指纹或DNA。当然，因为在房间里套取不到可疑的指纹，所以鉴证科的同事说不排除凶手是全程带着塑胶手套的。”

说完之后，会议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李仁的心里也有些沉重。

刑海认真的问了一句：“队长，化验结果的意思是……那个凶手有可能吃过那块蛋糕，在房间里逗留了很长时间，做了很多事，最后还洗干净了他们用过的杯子和盘子才离开的？”

李仁点点头，倪嘉听了刑海的话，又想吐了。

那张蛋糕上，分明还有血迹……

“江教授，你怎么看？”

“李队长，既然我是局长外聘来的，就算是你的下属了，还是叫我文宇吧。”江文宇有些勉强的对李仁笑了笑，然后似乎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后才说道，“李队，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案发现场看看，或许会有更多的发现。”

刑海有些意外的转过头看江文宇，李仁也是一脸的惊讶。

“文宇，你确定……你没问题？”

江文宇点点头：“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一定保证不吐在现场。”

李仁被逗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你…………既然这样，那么刑海、周勇你们俩跟我和文宇去案发现场，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回来就没那么多时间休息了。”

“是！”

四人坐着江文宇的车来到了案发现场，被害的这家人住在十五楼，案发后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员看守着，以免其他不相干的人靠近。

看守的警员显然是认识李仁的，看到他们到来并不阻拦，而是向李仁点点头再打开门，让他们进了屋里。

从照片上看到的东西实在太过片面，身临其境的站在这里时，现场看起来更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但是刑海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刑海和李仁周勇四下的查看着，除了客厅看起来十分惨烈外，其他的房间似乎都没有被动过，当然，厨房除外。

等三人再回到客厅时，就见到江文宇站在餐桌前，脸色有些苍白。

刑海上前本想拍他一下的，但是看到江文宇似乎在全神贯注的想着什么，便没有动手，而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边。

过了一会儿，江文宇似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刑海和不远处的李仁周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怎么样？”

江文宇正色的看了看刑海，又看了看李仁，微微皱起眉头说：“走进这间房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点奇怪的违和感，刚才我终于发现了。”

李仁和周勇对视一眼，也走到了江文宇身边。

“你们发现没有，整间房间四面的墙上，唯独靠餐桌的这一边特别干净。”

其他三人环视了一眼，点点头。

江文宇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凶手在墙上用血迹画的是一副画的花边，而他想要裱起来的，就是客厅正中的这一副……”

第十三章：遗失的拼图（三）

刑海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他弄出这么惊悚的命案现场，事实上是在创作他自己心里的图画。”

江文宇点点头：“而且……他当时极有可能是端着放蛋糕的盘子，坐在这里，一边吃蛋糕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

“变态！”周勇不由得身上打了个冷战。

刑海绕着四周走了一圈，近距离的看着墙上“作画”的痕迹，然后伸出右手的食指顺着墙上的痕迹比划了一下。

江文宇看到刑海的动作，不由得点头笑了笑。

刑海转过身来对其他三人说：“从法医和鉴证科的报告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被害人认识的人，或者说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人，否则被害人不可能让他进门还让他有了机会下安眠药，还有从死者的尸体报告来看，凶手应该是一名精通或者至少是熟悉人体解剖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完整的挖下背后的皮肤和熟练的取出内脏。”

江文宇点点头继续说道：“凶手是名男性，年龄在35到55之间，身高在1米7到1米8之间，他是个有一点强迫症但并不严重的人，而这一点小小的不寻常很容易被他身边的人忽略。他很谨慎，并且习惯于精心计划自己想做的每件事，他或者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应该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因为某些意外或者人为而目前独身一人，我建议你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查过去的资料。”

从凶案现场出来，刑海习惯性的坐进了江文宇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说：“我很早就问过你，为什么你总是能够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因为我是研究这个的，你不是。”江文宇笑。

刑海很不满意的挑挑眉。

江文宇发动车：“你想知道哪一部分。”

“全部。”

江文宇笑了笑：“知道他是男性，是因为根据数据统计，这类连环凶手为女人的几率低于10%，再加上是这么血腥的犯罪现场，几率就更低了。而知道他是35到55岁之间，这属于猜测，本来我是想说40到50之间的，但是想了想，这一点我不太拿得准，所以放宽了一些。至于身高，是因为你刚才在墙上描摹那些画的动作，你有差不多1米8对不对？”

刑海点点头，江文宇继续说道：“我观察过，你的身高在描摹上面的血迹时很轻松，但是描摹下面的血迹时就相对比较费力，凶手是个在享受这一切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不舒服的去完成这副作品，这个身高范围其实就是根据墙面上的血迹分布推断出来的，而我更倾向于他应该只有1米75左右。至于有强迫症这一点……或许你们没有看出来，他在墙上画的血迹花边都是有规律的，并不是胡乱描摹，在一段杂乱的血迹之后，始终能找到跟随而来的四条波浪线花纹。而关于他的为人谨慎这一点，相信看过现场你们也很清楚，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和鞋印，说明他很仔细的清理过现场。至于他的过去，这一点是从现场环境布置感觉到的，当然，还有一些我没有说。”

“可我很有兴趣，”刑海勾起嘴角，“对于你没有说的那部分。”

江文宇看了看后视镜里，周勇和李仁坐在后座，似乎也是一副有兴趣的样子。

江文宇认真的说：“首先我要说明，这一部分我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长久以来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一些感受和经验让我做出了这些推测，不能用做你们破案的线索。”

见三人都点了点头，江文宇这才说道：“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一名医生，而且和被害人的家庭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或者是他们的家庭医生，或者他们之中的某个成员曾经在他那里看过病并且留下了档案。因为一件不明事件让他从曾经的噩梦里醒了过来，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继续好好生活，而似乎是要寻找猎物来继续噩梦里的感觉，他自己并不会觉得那是噩梦，他已经习惯了停留在他的梦中，他的睡眠不好，身材也并不强壮，我甚至猜测他有一个和被害的小女孩差不多大的孩子，不过应该已经死了。”

车内一时间没有了声音，李仁叹了口气：“难怪徐教授一直不停的跟局长推荐你了。”

江文宇摇头笑了笑：“其实这并不算什么，我也只是一个在边学边用的人。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去国外交流过，他们那边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专家才真的是让人竖起大拇指，只是我们国内对于这一块似乎不怎么重视，也很少有像你们局长一样的外聘心理学家帮忙的。”

“心理学的范围很广，为什么你会选择研究现在还不太被国内重视的犯罪心理学？”刑海看着江文宇。

江文宇笑着打了一下方向盘，停下车来，说：“到了。”

三人下车一看，原来江文宇送他们回了警局。

下车之后，李仁敲下了车窗对江文宇说：“文宇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能还要麻烦你过来一趟。”

江文宇点点头：“明天上午没课，我会早点过来的。”

直到江文宇的车消失在夜幕中，刑海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视线。

“阿海，站在那干嘛？走啊。”周勇的声音传来。

“来了。”刑海一边漫不经心的走回警局，一边伸了个懒腰，今天有的好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