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人——有一双令人胆寒的金色瞳孔。
玖曜是那个镇上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他在衣橱里一动不动地呆了三天,直到周围尸体的恶臭引来大片的蚊蝇,他才全身一颤,发疯一样地跑到屋外。他趴
在水池边干呕,却猛然发现水管里也竟是鲜红粘稠的液体。
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对侥幸活下来的玖曜来说,现在的生活和死了已经没有两样了。
他流浪到各个城市,偷东西,和路旁野狗争食物。他忘了怎么笑,看到过往的路人都是用一种几乎可怖的眼神直勾勾
地盯着他们。
直到后来,他被【雏】的人发现了。
他见到了那个频频出现在他噩梦里的眼睛,带给他内脏仿佛都要被翻搅出来的剧痛。可是他心里却萌发出强烈的渴望
——他想亲手扼住这个人的咽喉,看着他缓慢地咽气;他想用刀刃一点一点剜掉他的眼睛、鼻子,挖出他的心脏。
他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开始策划怎么接近这个人。
对方是学校里有着至高地位的人,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庆幸的是他知道了他喜欢男人,而自己的这张脸又正好像
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他学着隐藏自己的一切,只用一张笑脸表达所有情绪。他引起他的注意,主动诱惑他,最后成功地跟他上了床。
六条院 限比想象的更加迷恋他,却并不放松警惕。玖曜尝试了很多次,都无从下手。
要怎样才能使这个男人像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任由自己宰割?玖曜在见到青柳 谷雨之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就是这样……别担心啦。”玖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句子通过手机传入另一边的六条院 限的耳里,“我很快就会
回去了……那就这样吧,拜拜。”
挂掉电话的同时,笑意也泯灭无形。本来就是刻意制造的笑容,一旦不用面对那个人,他就会卸下伪装恢复成充满仇
恨和欲望的眼神。
“哦呀,限那家伙果然每天都打电话找你呢。”青柳 谷雨此刻坐在【雏】的教师宿舍里,通过荧幕看到橘 玖曜的背
影。
玖曜看到镜子里的屏幕上出现了人影,这才回过头来。
他看见青柳 谷雨坐的地方,正好是以前他和限常常用来做某种运动的床,脑子里蓦地出现限抱他时略显温和的脸,偶
尔会让他心里一阵抽痛,他皱了皱眉说:“你一直呆在【雏】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可以说是监视吧,”谷雨笑道,“难道你担心我杀了六条院 限?”
“当然,”玖曜冷笑,“我可是打算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呢。”
谷雨压低了眼睑看着荧幕中的少年,也不过才17岁而已,眸子里却囤积了过多的回忆和恨意,他虽然欣赏他决绝的态
度,却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旦他了解到当年杀死他家人的并非六条院 限本人而是被加拉哈德操纵的改造人实验体,那
么他因为心软而倒戈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当然青柳 谷雨既然已经料想到这种情况,就不会允许这种纰漏存在。
他已经为橘 玖曜安排好了一切,为了三天后行动的成功,这枚棋子便是击败六条院的关键所在。
而限,这个最大的隐患——不管死在谁手上,对青柳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要没有了他,六条院根本不足为惧。
青柳 谷雨慢慢扬起笑容,而后听到转动门把的声音。他关掉了墙壁上的荧幕,背向后靠上柔软的床垫。
“谷雨?”寒露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他俯在他上方,挡掉大部分的光。
青柳 谷雨抬手绕起他垂下来的细长黑发,属于对方的脸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表情,他看着他的脸嗤嗤地笑起来,双手
顺势环上他的脖子。
“呐,寒露。从【雏】回去以后我们去旅行吧。”
“嗯……?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你跟着我。”
第二十五章
末城 浅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挂钟,指针的每一次机械跳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发出轻微的震颤。
电话响起,把他从迷失的悬崖边缘硬拉回来。
“喂……我是末城。”
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木质的桌面,眼神游移着四处寻找聚焦。
“嗯……是的,绝对万无一失。”
宿舍的窗帘使用的是并不廉价的布料,被风撩起边角,没有丝毫棱角地辗转柔韧。
“……【雏】及相关的全部人等吗……”浅水皱起眉宇,下意识向透明的玻璃窗外望,“可是……有一部分人并不知
道内幕……”
眼角的缝隙里出现了某个熟悉的脸庞,在建筑物的拐角处,带着比风更和煦的笑容。
“是的,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浅水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口袋,对于自己的犹豫不决,他有些恼怒了——他必须完成父亲给的任务,才能从分家进入
本家,才能拥有和其他子嗣相同的地位,成为有资格的继承人。
末城的目的是把【雏】的存在公开于世,它所牵连出来的黑市交易、违法买卖和很多国际大公司暗地里进行的利润操
纵,这些商场内幕一旦曝露,足以让整个社会的经济体系彻底崩塌,然后末城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一跃成为商场的
霸主。
至于【雏】的学生和所有相关人员,都将会成为被世界驱逐的对象。他们就和拍卖会场上的赝品一样,本身没有价值
,只是被人利用。
浅水在心里小小地下定决心:至少,他希望能把他救出来。
这么想着,眼光望向窗外,视线尾随而去的身影被建筑物挡住了一大半,让他淡淡地失落了一下。
不对。他突然发现,通过另一面建筑物的玻璃反射而来的影像让他看清楚,那里不止一个人——除了京熙 夜,还有另
外两个人。
一前一后将夜夹在中间的人,就算看不清楚也能猜到他们的手搁在什么地方。
浅水一拍桌子站起来,眉梢上涌起难以掩饰的怒气。
“啊……嗯……”夜单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握着男人的下体上下套弄。
两个人分别吻着他的乳尖和耳垂,四只手贴着衣服下的皮肤情色地抚摸。夜眯起眼睛带着揶揄的笑,脑子里逆冲上来
的罪恶感却让他无所适从。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早就做惯了这种事,现在却会觉得难受?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个人,想起他的脸和他的温柔
?
夜不奢望那些抱他的男人对他带有丝毫感情,第一次见面就声称爱上他的男人也见得多了,但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才会有被爱的感觉——就算是自己的错觉也好,他贪恋起他的怀抱,不舍离开。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低气压的嗓音驱散了空气里凝聚起来的淫靡气息,夜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股力道抓起手
腕强制拖走。
“喂!喂……你在做什么?!”夜的手腕被抓得发痛了,他的衬衣是打开的,裤子的拉链也被拉了下来,浅水找了一
间就近的教室把他丢进去,顺手锁了门。
“班……班长?”夜看清他的脸之后脸色一变,咬紧的牙关却只是狠狠地吐出几个字,“你为什么干涉我的事?”
浅水因为怒不可遏而喘息着,他豁然按住夜的肩膀,把他抵在墙上,“他们……给你多少钱?”
“什……什么?”夜想推开他。
“回答我!”浅水一拳砸在对方脑袋旁边的墙上,“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任何男人都可以和你上床?我满足不了你是
不是?还是你根本就欠人干?!”
浅水的话让夜诧异,他虽然是为了金钱才和别人发生关系,但浅水是特别的。他要让他守住秘密,只需要让桢出手解
决掉他便可以以绝后患,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从以前开始就特别在意这个人说的话,同样是数落和鄙夷的评价,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会让他格外难受。
“班长,”夜自嘲地笑,然后低声说着,伸手去推浅水,“……我是哪种人你不是很清楚吗?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有
那个约定我就得为你守身吧?”
浅水却没有放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反而扼住他的手腕压上头顶。他朝他靠得更近,连呼吸都要纠缠在一起。
“叫我的名字……”他用命令地口吻说,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夜,“这是最后一次,事后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作罢
……随便你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我都不会再管。”
夜对他冷漠的腔调感到绝望和悲伤,却咬着牙强忍着眼泪,半晌之后双唇轻启:“浅……浅水……唔……”
浅水堵住了他的嘴,掠夺一般将自己的舌尖探入。他变换着角度深入吻他,吮吸着对方发烫的舌尖。两人混合在一起
的濡液从缝隙里牵扯出细长的丝线,夜轻轻呻吟着,因为呼吸不能而想要逃脱的动作被浅水轻易瓦解,他按着他的后
脑将两人的部位贴合在一起,疯狂地索吻,在无光的狭间里漾起声音的洪波。
浅水娴熟地脱着他的衣服,和第一次一样,没有温柔的前戏,没有爱抚,没有在耳边呢喃的低语,他愤怒着——像失
控的野兽。
他把夜压在课桌上,褪到膝盖的裤子很快被全部扯下丢在一旁。他用膝弯缠绕着他的腿,手指找寻着入口,毫不留情
地深深刺入。
借体液稍微润滑之后,他挺身将自己全部没入对方体内。
狭窄的信道突然被填满,给夜带来撕裂一般的疼痛。他失声大叫起来,也顾不上要取悦他,两只手抓在浅水的背上,
留下一道道痕迹。
浅水无暇顾及背上的疼痛,他保持着贯穿的动作,越发用力地向深处开垦。
夜的痛苦呻吟很快变成了抽泣,本来就已经忍不住了的泪水放肆地侵占了他的脸颊。
他喜欢浅水温柔地对他,却不能放任自己沦陷于他的温柔。他哭泣着,按照他的要求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浅水……浅水……不要……”
并不是拒绝着这趋近于暴力的性爱,而是害怕他就这么放开浑身是伤的自己,让他独自面对比噩梦更可怕的孤单。
但,他是不会懂的。
第二十六章
陈冷的空气,沉淀着稀薄的哀伤。这属于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给人一种压抑的兴奋感。玖曜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下意识地握紧六条远 限的手。
“怎么了?”限放慢了脚步,牵引着他小心躲过拥挤的人流。
“没什么……”玖曜摇摇头,朝他笑,“我们半个月没见面了,去游乐园好吗?”
“嗯,”简单地答应道,限微微俯下脸,替他裹好衣领,“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罕见的寒流……会冷吗?”
“冷啊。”玖曜顺势挽上限的胳膊,用着撒娇一般的语气,“所以你要照顾好我,别让我感冒了哦~”
限捏捏他的鼻子,下弯的眼角盈满柔和的笑意,“要是你感冒,麻烦的人还是我啊。”
“呵呵……”
笑声在清冷的天空下寻找着熟悉的脉络渐行渐远。玖曜侧过脸去收敛了笑意,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今天过后,就
不用再伪装,不用再强装笑颜了。
也不用再面对这个人的体贴入微和那令心脏发麻的疼爱。
游乐园是玖曜憧憬的地方,以前在家的时候,总是要到节日才能有机会到大城市里享受这样美好的玩乐。
他跟在哥哥们后面奔跑,妈妈就拉着他的手一再叮嘱“别着急,别撞着人了”。
响着欢快的和旋的旋转木马,带着尖叫声高速下滑的过山车,各种各样的商店里卖着食物和饮料,即使在冬天也会升
腾起白茫茫的雾气,驱逐他所有的寒冷。
到夜深的时候,游乐园里会亮起七彩的灯。最炫目的就是那个庞大的,直入云霄的摩天轮——以前是他和爸爸坐在里
面,他会攀在玻璃窗上吐纳着白色的水雾高声喊“好高”,而一向慈祥和蔼的爸爸就会搂着他的腰把他抱在他腿上。
现在,在同样的地方,抱着他的人并不是父亲。而且这里……即将是一切悲剧终结的地方。
玖曜微微扬起脸,却发现限正望着窗外。顺着他的目光,他向停留在高空中的图画般的窗格看去,下雪了。
明明是稍稍偏暖的四月,却飘起如柳絮一般的雪花。
玖曜傻傻地盯着那些洁白的精灵,胸腔里莫名的躁动。
“玖曜?”限温柔地唤他,伸手拂过他的眼角,“你在哭吗?”
他就像在这漫天错行的景色里迷失了,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抛下一切,不再去管仇恨和贪念,他想留在这里,留在这个
温暖的怀抱里。
突如其来的黑暗却粉碎了他这一瞬间的意念。
因为突然停电而引起的恐慌很快席卷了整个游乐场,被困在摩天轮里的人纷纷发出呼救。玖曜猛地想起什么,张嘴还
没有吐出半个字,就听见耳边一声破裂的巨响。
他们所在的车厢,被狙击枪击碎了窗户玻璃。
碎片由皮肤的缝隙嵌进血管,玖曜感觉到发烫的液体正顺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滑。
“限……”他尝试喊他。
却在下一秒枪声响起,让他再次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要啊!!!!!!!!!!!!!”
与此同时,在距离游乐场不远的建筑物顶楼。
男子放下枪之后倚在天台的围栏上,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包裹着冰凉的雪水点起零散的火星,他深深地吸入一
口苦涩的气体,再缓缓吐出来。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别这么没节制地抽烟吗?”另一个穿着休闲T恤的人,因为太冷而耸起肩膀,他伸手一把扯掉对
方叼在嘴里的烟,语气不容置疑,“你看你跟我站在一起活像一个老头。”
“是你太年轻了……”他却没表情地依旧望着远处,“快点长大吧,JK。”
“切,我就是讨厌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态度。”JK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他,半晌之后才接着说,“不过Reno,就这样远距
离射击没关系吗?不能确认是不是已经死亡了诶。”
“就这样吧,”名叫Reno的人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我讨厌血的味道。”
“是吗?我却很喜欢。”JK歪着脑袋笑起来,不知道何时挑在手上的手术刀贴近对方的脸颊,“尤其是……你的血。
”
“抱歉呐,”Reno用手背挡开他的手,“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JK却扬手将刀丢开之后顺势抱上Reno的腰,埋进颈窝的脸用恰如其分的力道轻轻啃噬起来,“嘛,我们就在这里做吧
,我想做到你流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