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懵懵懂懂的看着管仲贤,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一伙计凑近道“掌柜的,那个人可能真的失去了神智。迷迭香的药效很强,世上还没有人能中了迷迭香而解开药性的,如若不然,这迷迭香也不会被列为禁药。”
管仲贤沉吟了一下,挥了挥手“带他下去。”抬起头不经意间瞅见了三楼左边的第三个房间瞌上了窗户。
关上窗门,管仲贤你这样做是为了讨好我吗,一个丢弃了继承人之位的人,给不了你名利富贵,你这样做有什么用呢?还是他的意思,眼里划过一丝狠戾,转瞬即逝,又被微笑的面具遮掩。
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到了晚上骤雨停歇,天上也给面子般的散去了黑色的云朵任月光倾洒人间。
赵家红灯高挂,门前站着一和蔼管事,让人一看便顿生好感,管事向来来往往的宾客拱手相迎,身旁还立着的两个小厮,一个小厮高声念出宾客送的贺礼,另一个小厮拿着笔在记录着。最扎眼的就要数一个身上穿着红红绿绿五颜六色的人,真的很像一张移动的调色盘,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如果是别人穿成这个样子,就是自恋加猥琐。而他穿起来就有一种喜庆的感觉,非但不让人讨厌还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喜爱。
“纹瑜,恭喜你家老爷子了。”一青年拍着他的肩笑道。
“同喜同喜。”赵纹瑜暗地里龇了龇牙,露出一副高兴的笑颜。“快,进去吧,晚宴快开始了。你知道的伯父不喜有人迟到的。”
青年一愣赶紧道“那我先进去了,我父亲可不好对付。”
赵纹瑜微微颔首,很快又招呼起了另一个人。
大厅里的气氛很是热烈,最中间有一个红色为底用黄色装裱而成的寿字,下面还坐着一位华发老者,那老者自有一番气度,眼中精光连连,被他那盈盈的笑意掩盖。那老者自然就是赵家家主赵维格,一个以侠义着称的仁者,洛阳有名的富绅慈善家。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锦绣华衣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给我这个面子,来参加我父亲的寿辰。”中年男子腆着肚子,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
“致殃兄,客气了。能给老爷子贺寿是我们的荣幸,大家说是不是。”向赵家交好的胡家家主转向众人说道,众人都开口附和。
“是啊,是啊,致殃兄太客气了。”
“赵老板客气了。”
“是啊。”
“客气了。”
坐在首座的老者,笑得一脸开怀,端起酒盅向众人道“大家不要太过拘谨,今天大家同喜不醉不归。“说完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都笑着把酒饮尽。
感受着那热闹的气氛,看着他们笑语嫣嫣,抚着怀里的猫儿,嘴角微微上扬,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脚下的瓦片滑落,引来一大帮的家仆,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这里的骚乱惊动了众人,鱼贯而出,站在空地面前望着屋顶上的少年。黑发,青衫,眉宇间有着一丝极淡的狠戾,让人难以察觉,黑猫在怀,嘴角挂着不明的笑意,温文尔雅,气度雍容,只是来者不善。
赵致殃上前一步,作揖道“来者是客,请这位公子下来喝一杯。”
我淡淡一笑,五指成爪,某位看客手中的酒樽就到了我的掌中 “四月初五良辰吉日,赵维格既诞于此,也将在此终结。”将酒饮尽,投掷在地。
众人的脸色各异对着我指指点点,眼里透着讥笑。赵家人脸色铁青,碍于赵维格没有动作,其中一个沉不住气的赵家子弟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敢诅咒我爷爷。”
一道声音破空而至,快击中他的时候被一只枯瘦的手拦截,“孙儿无礼,还请公子莫要怪罪。”向一旁呆立的人厉喝“歧儿,还不快向公子道歉。”
“爷爷,我……”赵舒岐一脸委屈,在赵维格严肃的表情下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歉。“对……对不起,是我无礼了。”
赵维格从开始就没有对我的挑衅放在心上,直到我出手的一刹那,他才有了反应。
长袖轻甩,负手而立“与赵家无关的人可以离开了,否则……”
“否则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莫要猖狂……”一个看不过眼的络腮胡子的大汉怒斥道,话未说完,倒地的闷哼声,就像一道休止符。众人哗然,向后退了几步,见到大汉的死相的惊惧不已。大汉还维持着刚刚说话间的那副怒容,可是却已生息全无,咽喉处插着一枚铜钱,铜钱已经被溢出的血慢慢的染红了。
“孤再重复一遍与赵家无关的人可以离开了。”我慢慢悠悠的说。
“啊,你是杀了洛阳五侠的那个人。”一人指着我大叫道。
“是孤。”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我在暗巷里杀的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管仲贤在怎么帮我掩饰,暗地里的消息并没有消停下来,只是没有真正的曝光罢了,现在已经被认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人毕竟是我亲手所杀。
众人一听更加惶恐,那日暗巷中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那死相据说是惨不忍睹,纷纷向赵致殃请辞。不大的功夫,剩下的就只有与赵家交好的胡家还留在那里。
“你也要将命留在这里。”为赵家殉葬。
“黄口小儿休要张狂。”胡家家主胡德夫飞上屋顶抽出随身携带的双刀,带着雷霆之势向我袭来。
嘴角微翘,朗声道“来得好,就拿你立威。”说罢抽出腰间的软剑,迎击而上。
“叮叮。”的击剑声振聋发聩,赵家人的身前不知何时围上了一群弓箭手,弓箭手弓如满月,紧紧的盯着屋顶上的两人不放。
青色与蓝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除了颜色可以分辨外几乎快得看不清他们手里的动作。蓝色的影子微微一滞,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定睛一看右边的屋顶已经塌了一半,废墟中爬出一个狼狈不堪的蓝衣男子。
“德夫,你怎么样,没事吧。”赵致殃跑过去,扶起他关心道。
“我……我没事。”胡德夫按着胸口,撑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一脸怨毒的看着我。
我没理他,反而目光灼灼的盯着赵维格,咬人的狗不叫,赵维格他才是真正的高手,就算不是他们也有后手,不然,老头子怎会被人暗算,连救治的时间都没有。
赵维格心下骇然,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武功就已经高到如此地步,他那个时候还在山上苦练剑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如过可以把他招揽过来,称霸武林就不是什么梦想。“公子,可有兴趣加入我们赵家。”
“父亲(爷爷)。”父子二人异口同声,皆是不赞同。
“闭嘴。”赵维格喝道,对我说道“我赵家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传承家业是绰绰有余,何况我家还有几本家传的武功秘籍。”
哈,就算是再好再无敌的武功也挽回不了失去的东西,再说我需要的不是他们的财富武功,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仇恨,我倒是会考虑考虑。“把你们全杀了,那些东西自然就归孤所有。”
赵维格一听脸色大变,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冷冷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公子莫要被贪婪支配了。”
“贪婪吗,本公子怎比得过你们。”绷带在打斗中扯落,青色的眼眸爆发出一阵冷冷的幽光,平静无波,下面却波涛汹涌。
“是他,父亲,是他。”赵舒岐指着我惊慌道。“青眼的杀人魔。”他刚才还没在大汉的死亡阴影中挣脱出来,所以并没有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现在他才被那只青色的鬼眼惊醒。
“歧儿,冷静点。”赵致殃给了他一耳光,怒道。
“父亲。”赵舒岐偏着头,捂着左脸,幽幽道“老四就是废在了他的手中。”
赵致殃一愣“赵老四。”
“嗯。”赵舒岐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惊恐。赵老四全身上下没有一根完好的骨头,连经脉都已经堵塞,没有内力,相当于一个普通人,不,连普通人都算不上,那是一个废人啊,连自杀都被剥夺的废人。生不如死的活着,麻木的看着以前欺辱过的人,而现在被欺辱的人成了自己,自尽成了一种奢求。“父亲,我们快走吧。”
“啪——”赵致殃抖着手喝道“不孝子,敢丢下你爷爷。”
“致殃兄,何必动怒。”胡德夫压下他的手,虚弱的说“那少年手段残忍暴虐,长此以往,必定会成为江湖上的公敌啊。”
“德夫所言甚是,不如你我大家联手除了这个祸害。”
“不不不……”胡德夫摇头“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请那位出手吧……”
赵致殃沉默,不是他不想请那位出手,而是根本就请不动他,他会在赵家安生这么多年还是托了父亲的福,而如今他潜心修炼了十年,以他的天赋恐怕就连父亲也压制不了他了吧。
“胡不归,是你们下的手吧。”我抚着猫儿的头淡淡的说,猫儿不安的挣脱我的怀抱向赵维格跃去。
赵维格向旁边一闪,脸色阴沉的抚上左脸颊上的爪痕“公子,莫要欺人太甚。你与胡不归是何关系?”
“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猫儿还想冲向赵维格,瞥见他手上的暗器,我厉喝“猫儿,回来。”
叮,倒钩的三角暗器斜斜的插入青石板上,全身没入,地面只现出角上一个尖锐的倒钩还在微微的颤动。
“你和胡不归是什么关系?”胡德夫大声质问。
“父亲,是胡不归的弟子吗?”赵致殃突然道。“他身上会不会有离尘决?”
我冷冷一笑,轻甩软剑,拿出怀里的羊皮卷,晃了晃“你们想要吗?”让我看看吧,你们是不是有这个本事可以从我的手上夺走,比老头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赵维格红了眼睛,跃上屋顶,提着双刀向我袭来。
“是离尘决。”胡德夫抓紧了胸前的衣襟。
赵致殃死死的盯着我手上的羊皮卷,眼中闪烁着贪婪。离尘决,一部足以让任何人都可以失去神智的无上功法。传说拥有离尘决的人就可以称霸武林,传说离尘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青春永驻,传说离尘决可以让人得到无尽的好处,传说……无尽的传说却并没有人可以得到那部功法,但是世人都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那些传说也给离尘决笼罩上楼一层神秘的面纱。
没有人知道离尘决其实是一部道家功法,追求的则是无欲无求,任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的情怀心境。那是一部开启修真大门的钥匙,所有的传说都道不尽它的神奇。只可惜这部功法在我的手中是注定要蒙尘了,我背负着母亲老头子的仇,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坠落万劫不复之地,胸口的痕迹还在,左眼的青色眼眸,是猫儿的债,回忆犹如裹着糖衣的毒药,甜蜜过后尽是无尽的苦涩。
“父亲,小心。”赵致殃大叫了一声。
我挽了一个剑花,狠狠的劈向赵维格,我并不担心他是否能躲过我的攻击,我的目的只是血洗赵家,用生命偿还,用鲜血洗涮,用无尽的怨恨平息我的愤怒。我知道我很极端,但这二十几年来养成的性格不是我能轻易改变的,虽然我看上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一旦触动了我的底线,等待他的将是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
赵维格冷冷一笑,躲过攻击,甩出双刀。双刀左右夹击,让我避无可避,攥紧了软剑,挡开右边的双刀,那刀便落到了我的脚下,另一把双刀与我擦肩而过,左臂一阵刺疼,血液蜿蜒而下,血色在青衫上渲染,开出绚丽的花朵。
“黄毛小儿,束手就擒吧。”胡德夫看见我受伤,欣喜道。赵致殃却蹙起了双眉。
我冷哼,不屑道“妄想。”
脚足轻点,踩着残垣断壁,向赵维格一剑袭去。他提刀而上,他的手中只有一把刀,还来不及收回另一把,这大大降低了他的实力。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两人缠斗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赵维格露出一个空门,我知道他这是为了引我上当,可是这个当我还不得不上。我的真气已经消耗得快差不多了,这是一场赌局,孤注一掷的做法偏激且变数太大。还是我太自负了,自以为苦练三年江湖上鲜有对手,一出门就遇上了一个与我不相上下的人,强中自有强中手吗,那我这个人就是遇强则强的人。
赵维格见我上当,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我心里一憱,有着不好的预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将伤害减到最小。那一刻,我发现我竟然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维格险险的擦过我的利刃,而他手上的双刀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放大,向我的胸口袭来。离开我三年的死神再次与我交锋,我不甘心,我的命是老头从阎王的手中抢回来的,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的仇还没有报,他们还活着,姨娘还在遥远的京都等着我。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丹田内传来一阵清凉之气,沿着经脉,拂去我身上的燥热,使我的头脑重新冷静了下来。原本快得来不及捕捉的动作竟然在我的眼中慢了下来,让我有时间足够躲开这一切。
也许是因为惊讶赵维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好机会,我翻转着手,挥出一剑,飘然落地。空中赵维格的动作表情就如定格了一般,啪——爆裂的声响犹如一道休止符,漫天的血雾在空中洒落,带着说不出的凄美与恐怖,天上的乌云掩住了月光露出了他狰狞的爪牙。
只听得众人凄厉的叫声。
“父亲——”
“爷爷——”
“赵老爷子——”
“老爷——”
“快,射箭射箭,射死他……”赵舒岐扯着弓箭手的衣服,指着我大吼道。
无数的箭雨向我袭来,我淡然一笑,连赵维格都奈何不了我,就凭你们,可笑。我用软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无数的箭羽追寻着它无人知晓的规律运行着,圆圈中的箭羽越来越多,看来差不多了。邪魅一笑,将圆圈丢高,狠狠的拍向他们,姨娘曾教过我,做人要礼尚往来。“还给你们。”
一排排的利箭是嗜人的猛兽,围在他们身边的人肉盾牌一个一个的倒下,众人惊恐的向后退,赵舒岐跌倒在地,一直利箭贴着他的大腿插入地面,箭羽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歧儿。”赵致殃见状一把拉起他。
赵舒岐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巴着赵致殃,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成太监了。
胡德夫一边抵挡着箭羽,一边抽空跟赵致殃说道“你还在等什么,不把他请出来,我们今天就全都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他不一定会帮我们。”赵致殃低着头,刚刚一支利箭插着他的头皮飞过。
“我不相信,他能抵住离尘决的诱惑。”
赵致殃恍然大悟,当机立断,“歧儿,去地牢,最后的一个牢房把里面的人放出来。告诉他,离尘现,天下乱。”
“父亲……”他的眼中有着惊慌,那是被丢弃的惶恐。
赵致殃推了他一把,吼道“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快去。”
赵舒岐踉跄倒地,想起父亲的话,立马爬起来,在箭雨中跌跌撞撞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