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先查清血是从哪里来的吧。」聂行风冷冷道。
「我知道是谁的!」一个小小声音在门口响起,霍离从人群里拼力挤进来,怀里还抱着小黑猫,「小白嗅觉最灵敏,可以让它追踪。」
该死的狐狸,把它跟狗相提并论,小白气得全身炸毛,不过现在正处非常时期,面前这么多人,它不能拿霍离怎么样,只好上前嗅嗅滴落下的血迹,然后顺着气味奔了出去,陈昱等人连忙跟上。
目的地很好找,离萧雨的房间只隔一层楼梯,在楼上尽头的房间。看到小白在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张玄和聂行风对望一眼,知道凶手真正的目标了。
邓妍,那个因受刺激精神失控的女孩子,此刻就仰面躺在床上,胸口正中一片血红,身体因疼痛扭曲成古怪的弧度,照顾她的女护士则倒在地上,魏正义上前查看,发现她只是被打晕,忙扶起她,唤她醒来。
好半天护士终于睁开了眼,魏正义挡住她视线,不让她看到床上的惨状,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刚才她出去取药,回来刚推开门后脑就被人用力敲打,她就晕倒了,对后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魏正义让保全人员扶护士出去,他来到邓妍身前查看,聂行风也跟了过去,邓妍睡衣皱褶很多,看来死前曾用力挣扎过,聂行风看到她前襟钮扣上黏了张小纸片,他揭下来,发现是个指甲大小的卡通彩色贴纸,再看落在地上的手机,手机上也贴了不少类似图片。
「咦!」
邓妍紧攥的手心里似乎有东西,魏正义扳开她的手,将揉成团的东西展开,是张名片,上面印着两个很华丽的花体字——张玄。
魏正义眼前一黑,师父,你究竟惹着了谁,倒楣得被人陷害一次又一次?让徒弟想保你都力不从心。
陈昱也看到了名片上的字,眼光扫过张玄,问:「你还有什么解释?」
「我经常送名片给别人,一张名片就说人是我杀的,太幼稚了吧。」张玄毫不在乎地耸肩。
「不错。」聂行风接道:「死者手握得并不紧,名片很可能是她死后被人塞进手里的。」
「推理的事还是交由警方做吧,作为船长,我要对所有乘客的安全负责,在没找到有力证据之前,我们要关押张玄!」陈昱态度很强硬,不再听聂行风解释,挥手让保全人员拘押张玄。
「我就是证据,刚才我一直跟张玄在一起。」聂行风拉住张玄的手,将他护到身后。他们是被人设计骗上船的,张玄现在的身体状态又很差,他不放心他被单独扣押。
「你们并非一直在一起,张玄是先离开房间的,在你们会合之前,他的行动你怎么保证?」
陈昱直接戳中要害,聂行风一时找不到话去反驳,白先凯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聂先生,你太感情用事了,这不像你祖父的风格,现在已有两人遇害,凶手还有枪,陈船长只是为了安定人心,才将张玄暂时扣押,并没说他一定就是凶手,你再坚持,只会让他的嫌疑更大。」
情势越来越紧张,霍离偷偷问小白,「你能不能嗅出还有谁身上沾了同样的血腥气?」
小白摇头,很想说请别把它当警犬看待,它能找到这里已经很尽力了。
「那个……我能证明这位先生是清白的。」就在双方坚持不下时,有人走进来,轻声说。
「你?」
发现帮他们说话的居然是左天,聂行风一愣,陈昱也很奇怪,「你能证明?」
「是,我有看到张先生弄晕保全人员,觉得奇怪,就跟着他去了甲板,我可以证明直到呼叫声响起,他都一直没离开甲板。」
魏正义气得跑到左天面前大吼:「你知道我师……张玄是无辜的,为什么现在才出来说话?」
「你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职员,可不想跟凶杀案扯上关系,而且保全人员围得这么严实,我也进不来啊。」左天耸耸肩,回答。
很完美的回答,却总让人觉得后面隐藏了什么,陈昱恨恨问:「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的视力二点零以上,不会看错。」
情势出乎意料的峰回路转,看着脸色铁青的陈昱,聂行风淡淡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
出门时,聂行风又转头问陈昱,「陈船长,保全人员是否有持枪许可?」
「没有,我们只有催泪枪、防暴枪,船上持枪的只有这位警察先生,还有逃犯。」
还好陈昱不知道张玄其实也有枪,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聂行风带张玄离开,外面围了不少好事的乘客,不过因为保全人员阻挡,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江笙和那位白发老者也在,见他们出来,江笙急忙奔过来,悄声问聂行风,「邓妍是不是也出事了?」
江笙是船上为数不多的知道昨晚发生死亡事件的人,现在看到这阵势便猜又有事件发生,当然想趁机拍些有噱头的照片,聂行风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相机,点点头,心里明白就算他想进去拍照,也不会得到允许。
回到客房,张玄关门时见外面守了不少保全人员,他自嘲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享受过私人保镳的待遇呢,不胜荣幸。」
聂行风问霍离和小白,「你们跟踪晴晴他们,有什么发现?」
「一无所获,噢不,有所获,就是楚歌可能失踪了。」
小狐狸语惊四座,张玄把刚喝下口的茶完美无缺地贡献给了大地,叫:「又有人出事?」
「不,我们只是推测啦,所以才回来跟你们汇报。」小白在旁边作总结。
上午灵异社成员去了那间空体育馆,并在门口画了辟邪图形,霍离法术不高,怕强行进去会惊动里面的人,所以就守在外面,不过从他们拿的道具来看,应该是举行什么招魂仪式。
「招魂?这种事应该找我嘛,朋友一场,我顶多算他们半价。」一提到钱,张玄立马精神起来,愤愤不平道。
他们自行招魂,应该不是怕花钱,一定还有其他理由,聂行风问:「然后呢?」
「然后仪式失败了。」
看他们出来时都一脸垂头丧气,小白就知道仪式进行得不顺利,它还听楚歌说邮轮马上就会进入金银岛附近海域,晚上要再试一次,可是到了晚上约定的时间,楚歌却一直没出现,灵异社成员发现不对劲儿,便开始到处寻找,小白提议跟聂行风商量,结果回来就看到邓妍被杀。
「你们去休息吧,人不必跟了。」聂行风说。
霍离很担心地看张玄,「大哥气色很差,会不会跟楚歌说的死亡海域有关?他们特意在邮轮上招魂,一定是因为海域阴气很重的缘故。」
小狐狸好像变聪明点儿了,张玄摸摸他的头,「放心吧,地狱你大哥都来去自如,这里再阴,还阴得过地狱吗?」
「可是你最近好倒楣,我把除厄御守给你,希望能帮你挡灾。」不顾张玄反对,霍离把自己的口笛御守摘下,硬给他套在了脖子上,然后带小白离开。
嗳,他堂堂一流天师,什么时候需要御守保护了?
张玄有些郁闷,见聂行风也一脸郑重,便安慰道:「安啦,我没事,恶鬼恶人我见得多了,没什么好怕的。」
他不是怕鬼,也不是怕有人陷害张玄,而是担心他的身体。自从登船后,张玄的身体就时好时坏,这不是个好征兆,一想到这个问题,聂行风的心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发慌。
「你说,左天为什么要帮我们?」不想聂行风太担心,张玄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不过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聂行风想起在储备舱里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看上去跟左天很像,他们都很清楚,左天当时根本不在甲板上,不过虽然他帮张玄说话的用心捉摸不透,但总算暂时缓解了危机。
太多的事想不透,似乎身边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谁也看不到面具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睡吧。」
差不多又折腾了一夜,聂行风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疑虑上,他拉张玄上床,关了灯,黑暗中轻声说:「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第二天,聂行风没去餐厅用餐,而是打电话叫服务生把午餐送到客房,两人刚吃完饭,冯晴晴和灵异社的两个女生跑来拜访,聂行风猜到了她们的目的,问:「是不是楚歌还没找到?」
「你知道了?」冯晴晴一脸惊疑。
聂行风点头,问:「楚正南怎么说?」想起周林林和萧雨的警告,他本能的想知道楚正南的反应。
「学长昨晚一晚没回房,今早楚叔叔拜托船长帮忙找人,可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船上出了凶杀案,我们担心他有危险,就兵分两路,男生们负责找人,我们负责算卜。」
陈昱光是考虑如何安抚乘客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有心情去找人?聂行风说:「邮轮只有这么大,他不可能人间蒸发,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出事也许与你们玩招魂有关?」
「招魂?」冯晴晴瞪大眼睛吃惊地看聂行风。
「别掩饰了,我知道你们这次出海是想借纯阴气场玩招魂,你们知不知道有些游戏试玩不得的!」
被聂行风训斥,三个女生都面露惊讶,但谁也没反驳。
「你们来是想让我帮忙算楚歌的行踪对吧?」张玄在旁边品着茶,悠悠问。
他这话算是解了围,三人连连点头,冯晴晴把一支笔递给他,「这是学长的笔,你看算卜时能不能用得着?」
用走失者的常用物为引是寻人的最快捷办法,看来这些学生没白混灵异社,张玄接过笔,凝神静气,口中默念寻人咒,但见笔缓缓腾入空中,几下颤抖后突然又落下,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找不到。」屡战屡败,最后张玄很不甘心地放弃。
说这话简直就是砸自家招牌,不过没办法,身体欠佳,第六感死活不来关照,他也无可奈何,见大家面露失望,张玄道:「别担心,法咒里没现死气,证明楚歌没事,把笔留下,我回头再试试。」
三个女生告辞离开,聂行风送她们出门,又叮嘱冯晴晴不许再胡闹,正说着,忽然看到周林林从对面跑过来,冲他连连招手。
聂行风走过去,没等他发问,手腕就被紧握住,周林林拉住他向前急跑,聂行风忙问:「出了什么事?」
「大事,邮轮改变了航行轨道,现在正在朝金银岛方向行驶。」
「天洋号的航线终点不就是金银岛吗?」
「不,我说的是金银岛后掩藏的岛屿群,那是死亡岛,天洋号在引我们进入死亡海域!」
「你等等!」聂行风越听越糊涂,甩开周林林的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找到那个半僵不活的人了,看到他,大副和水手们就会相信陈昱出海另有目的,不再听他指令,跟我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周林林似乎知道很多秘密,也恰是聂行风想查寻的,不过这时候他不能留张玄一个人在房间,正要回绝,正巧看到霍离从客房出来,他微一犹豫,对霍离道:「我有事离开一下,帮我照顾张玄,记住千万不要离开他!」
「噢。」
霍离发出回应的同时,聂行风已被周林林拉着跑远了,想跟踪他们的保全人员也被远远甩开,两人奔进船舱,下舱途中几次碰到船员经过,还好聂行风反应灵敏才及时避开,他苦笑道:「你不需要这么急吧?被工作人员发现,我们不仅见不到僵尸,说不定还会被人抓起来。」
「抱歉抱歉,我忘记了。」周林林回话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放慢了脚步,带聂行风来到储备舱。
「这里我们昨晚曾来过,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里,是最里面,你能打开门吗?」
聂行风一阵沉默,他只会开那种简易锁,不像张玄曾在侦探社混过,什么锁都能轻易打开。
他试着推推门,意外发现门是开着的,周林林也很惊异,「有人来过。」
两人走进里面的房间,发现灯盏坏掉了,周围一片黑暗,不过周林林似乎对这里很熟,拉聂行风摸黑走到墙壁一处,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又用力推推,吱呀一声,墙竟顺着他的推动打开了,聂行风这才明白那里其实有道门,因为墙装饰得完全一样,所以很难被发现。
进去后,聂行风借手机上的照明灯看看四周,房间不大,正中间放着一个长形木柜,状若棺柩,应该就是霍离和小白见到的那个棺木,时间紧迫,凶手来不及把棺木搬离到其他地方,所以就移到隔壁。
「嘶……呵呵……」
黑暗中传来急促喘叫声,尖细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聂行风顺声走过去,发现声音从棺木里传出。棺木在手机的幽蓝灯光下泛出诡异的暗光,透过半透明棺盖,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躺着的躯体。棺盖上方开着透气口,嘶叫声随他嘴巴的张阖发出,眼珠被一层惨白混浊的液体遮住,似乎转了转,盯着他们。
两人合力把棺盖打开,木盖刚掀开,聂行风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腐败气味。借着手机的光芒,他发现躯体是个干瘪老者,头顶发丝稀疏,神态木然,鼻孔插着软管,嗓眼的气管处也连着相同的管子,软管尽头有个液体药包,乍一看去,就像是医科大学里待解剖的人体标本。
「啊!」
毫无声息的,一双苍白的手掌突然探出,紧握住周林林的手腕,他没防备,吓得失声大叫,老人身体用力半仰起来,双唇微颤,嗓眼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
「救……救我……」
乌黑空间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半干尸状的人体,说不惊悚是假的,看他因拼力仰身而导致输液从嗓眼中流出,聂行风有些发寒,忙说:「扶他出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外间突然响起魏正义的吼喝,周林林吓得本能的松开了手,躯体很重,聂行风没拉住,他又重新摔进木棺里。
外面传来打斗声,原来魏正义吼喝的对象不是他们,手机灯光消失了,黑暗中突然一阵阴寒,聂行风听到周林林跑出去,忙叫:「危险,等等!」
他急忙跟上,外面房间同样一片黑暗,只听到激烈打斗声,跟着魏正义痛呼传来,有东西落到地上,聂行风觅声走过去,触摸后发现是手枪,忙拿起来。
拳脚声愈发急迫,聂行风正想打开手机照明灯,突然感到周围空气瞬间冰冷下来,一种极阴冷的气息向他猛然袭来,手一抖,手枪差点儿落下,黑暗中就听魏正义哎哟一声,被踢翻出去,聂行风忙屏住摇乱心神,冲上前护住他,举枪,食指轻用力,扳下击锤,喝道:「住手!」
对面同时传来枪声,聂行风忙闪身避开,那人趁机跑了出去。
「该死的!」
魏正义咒骂着从地上爬起,揉揉被踢痛的手腕,眼前一亮,却是聂行风揿亮了手机灯光,冷冷看他。
「你在跟踪我?」
「嘿嘿,董事长,我是担心你嘛。」
被抓了个现行,魏正义笑得尴尬,聂行风懒得跟他计较,把手枪扔还给他,问:「刚才那人是谁?」
「不知道,走廊太黑,他的帽檐压得又低,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糟糕,那家伙有枪,不会是逃犯吧?」
聂行风在墙角找到了被子弹穿破的洞孔,位置很偏,显然那人只是开枪警告,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周林林也不见了,看来是趁乱溜走了。
不知持枪的人是不是开枪威胁萧雨的那个,不过很明显刚才他先自己来到这里,却没找到目标,于是折去其他房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门锁是开的了。那么他来这里找什么?是否目的跟他们一样?
「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濒临死亡的重患,你帮我把他扶上去。」
聂行风带魏正义进了里面房间,走到棺木前,他突然愣住了。棺里空空如也,老人早已不知去向。
「你说的重患在哪里?」魏正义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看他。
「我……」聂行风对着眼前景象瞠目结舌,最后只能自嘲一笑:「也不知道。」
想起刚才感觉到的那股阴冷,他不自禁一抖,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毫无声响的带走一个体弱重患,除非那人会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