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从君行 上——源培西

作者:源培西  录入:12-11

楼妙然惨然着一张潮红的面颊,强忍结合处的敏感艰难支起身体,扳下谢枚的头颅主动火热地吻他。

只要这一夜就足够。

宿醉让人头痛。醒来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谢枚觉得很舒服,很满足。

又很空虚。

天还没亮。身下的床单却都已经换上新的。亵衣亵裤也是一色全新。

这似乎是下人们该做的。此时却又显得不太正常。

他撩起红发,却随着肥大袖口的下滑看到了手臂上的抓痕。

终於意识到不正常的地方在哪里——给自己换床单的不是下人,而是楼妙然。此刻那抹若有若无的蓝色身影正在床幔外轻轻走动,抱着一大卷床单衣物。

“楼妙然!”他怒喝。

换来的却是一个惊吓版的战栗。楼妙然回过脸看他,乱发後的面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麽回事?”

依然是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楼妙然垂了脸,淡淡答到:“少爷醒了?属下去让人准备些吃的。”

“你过来。”

楼妙然却似没听见一样,居然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只是不知为何,走路的姿势颇为奇怪。谢枚观察他一路走到门口,忽自床上一跃而起,跳到楼妙然身後扳过他的肩膀,顺势一把扯开他的衣领。

“少爷!”几乎是惨呼。

淩乱的衣物散了一地,中央狼狈跪着的人,雪白的颈子、锁骨、前胸和背部,满是斑驳的瘀青和吻痕。

就连以前在打斗中形成的伤疤,也在这些紫紫红红的点点中显得色情而挑逗。

谢枚晃了一下,似乎被重击一般。

“谁做的?”

问得心虚——不说答案也知道。谁能把楼妙然弄成这副样子?

赤脚走到八仙桌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手扶额头,半晌不能说话。

余光之中那个人还是瑟缩地跪着。瘦瘦的,微弱得根本不存在一般。

“先把衣服穿起来。不要跪着。”谢枚依旧扶着额头。

已经听出了话里面的含义。充满愧疚,却无半丝怜惜。楼妙然自嘲地对着地板一笑,答道:“是。”而後站起身。

“虽然……”似乎在想办法组织语言,谢枚摇了摇头,改口道:“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宰了我。不必担心我父亲或者谢家怎麽样,我会写封信说明和你无关或者如果你想要——我自裁也可以。这样就不管你的事了,不是你保护得不得力,而是我不想活。”

楼妙然惊愕地抬头看他。

“我对不住你。但是不知道怎麽样做才能对得起你的尊严和弥补对你的伤害。”嚣张跋扈的谢枚竟然头一次前言不搭後语,他尽量放缓语速解释着,“实不相瞒,昨天我真是喝醉了。并不知道是你。”

闭上眼睛,昨夜旖旎风流还能回忆一二。那彻骨的温柔和抵死缠绵。竟然是对面这个冷冰冰的北府镇杀手。

52.一起逼奸案件

站在对面的楼妙然则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有什麽关系。

但是你又何必亲口说出呢?

仿佛死有余辜的杀人犯,谢枚扬起脸:“我让你脱了北府镇的籍?从此你就是自由身,仗剑天涯,笑傲江湖?还是需要什麽别的赔偿?妙然,我真的不愿意对你那麽做。可事情已经做了,说什麽都白搭。我诚心赎罪,你想要什麽弥补,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要我的命也可以!谢枚一定还你!”

“属下知道二少不知道是我。”楼妙然缓缓抬起头,“我知道。”

一瞬间,空气凝滞了。

在浓稠寂静的空气里,楼妙然重新跪下:“让属下留在您身边。”

几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谢枚才缓缓地说:“可是我只把你当替身。”

直接得近乎残酷。

“我不在乎。”

即便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也没有关系。

一开始的时候不是没有听到他叫着谁。

但是他不在乎。

曾经有那麽一夜,他独享他的妖娆、温柔和风流。

此生有幸。已经足够了。

楼妙然对着地板惨然笑了,如狂风暴雨後千疮百孔的花朵。

“哪怕只是在少爷身边,哪怕只能碰到您的衣角,我也心甘情愿。”

普水是个滨河小镇。

淮水九折,在普水转了三个弯。河滩连连,地势低洼。

这转弯低洼不要紧,连年淮河水灾,普水第一个遭殃。

十月十三,钦差蓝允之到达广陵郡普水镇外三百里的树林。

未让人通报,而是和蓝可嘉同坐在马车之外,放慢行速缓缓走在官道上。

满目荒痍,庄稼尽毁。一派劫後余生的凄凉。

“觉不觉得奇怪?”蓝允之问。

驾马的蓝可嘉点点头:“荒成这样了,沿途一个外逃的乞丐都没见。”

“这说明什麽?”接着问。

可嘉在他脸上拧了一下:“到底我们两个谁是工部侍郎?”

“哼。”允之噘嘴。

“好吧好吧,我答……应该是当地的赈灾事宜处理得当。但如果做得真那麽好,就不该派你下来了。”

蓝允之点点头:“虽说工部历来被谢家掌控,也确实在战事当中发挥了不可小觑的作用。但在赈灾方面始终只是差强人意。这次圣上派我下来,倒不如说谢恒远派我下来。淮河赈灾历来被人诟病,他想遣我来做个恶人。查到朝中政要的问题,就是不懂事的新人做的;查不出问题就是我没能耐。”

“但你毕竟是蓝尚的人。他就不怕此事被李家抓住把柄?”

蓝允之一敲可嘉的脑袋:“他敢派人来查,就不怕被抓住把柄。”

“但此时谢家立足尚未稳,自查还是危险。下面的人跟着他没好果子吃,不都会纷纷转投李家?”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看来谢家是要整治一批拖後腿的,然後孤注一掷做个大动作。”

蓝可嘉抿嘴不再讲话,眼中眸光闪烁。忽而被允之敲了个爆栗:“你看!啊——”

自家马儿一路狂奔,禁欲良久。到了普水节奏放缓,竟敢背着主人偷偷发情。突然间追着路上一头小母马激动地狂奔起来。前蹄高扬,一声长嘶。潇洒的鬃发朝後一甩。倒苦了可怜的主人——

允之骨溜溜滚下马,蓝可嘉眼疾手快捞起他,却被督促:“快追啊!文书什麽的都在上面!”

蓝可嘉却一丝也不着急:“你亲我一下我就追。”

允之跺脚:“你不追我追!”说罢撩起衣摆拔腿狂奔。

蓝可嘉无奈地看着小爱人满头大汗地跑了一阵,才脚下轻点,几个起落就落到允之面前。站在远远的地方搔首弄姿,挑起眉毛,一副欠揍神态。

允之气得要翻出眼白来。

蓝可嘉这才跑过去,飞快在他面颊一吻:“那我就主动亲。”而後伴着惊呼一把抱起他。

蓝允之惊恐地攀着可嘉的脖子。也不觉的他脚下大动,却只是轻轻一点就高高跃起。

两耳生风,偷偷睁开眼睛看去,周遭景物快速向後移动。真有种御风而行的畅快感觉。

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坚强有力的心跳,偷偷地就觉得心安。

不多时就追到了案发地。

逼奸罪犯小公马。似乎已然行凶完毕,正悠然自得甩着尾巴在路边晒太阳,一副清爽至极的模样。却还不住拿眼睛偷偷瞅着受害人行踪。似乎只要她敢跑他就敢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般执着。

蓝允之怒气冲冲地拿出马鞭一通抽打:“你这个丢人现眼的家夥!成什麽样子?人家的马都通人性自避危险,你不懂也就算了。还扔下主人去追……去追……小母驴?!”

被糟蹋的良家妇女原来不是小母马——而是一头棕黑小母驴。不知是谁家水患遗留的家畜,委屈十分地躲在一边,驴蹄踢踢打打着地面。

蓝可嘉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上前抱住他:“算了算了,七情六欲嘛,人兽皆有。你就莫怪的青了。他喜欢她,自然是要追到天涯海角的。要我是他呀,也会追。只要我爱的人,不管一切也要追。”

“的青”是蓝可嘉给小公马起的名字。因为它是一匹刚刚长成的青骢马。

允之头痛地白他一眼:“你俩一个德行。”

的青委屈地看看主人,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打了个响鼻,慢慢向可嘉身後躲去。

允之见到这一幕,几乎晕倒。

可嘉哈哈笑着摸摸的青的头,又上车检查了一下行李。确保一切正常後对允之说:“走,上来吧。争取天黑前赶到。”

哪知的青已经和小母驴如胶似漆。任由皮鞭抽打,硬是走得三步一回头。而渐渐远去缩小的小母驴也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行了十几丈,蓝允之忍无可忍地对驾马的蓝可嘉大喊一声:“停!”

日暮时分,普水县令王玮连同广陵郡郡守尔朱赤荣,在城外一百里的地方终於等到了传说中的钦差大人——

以及他的驴。

遥遥看着马车行来,王玮与尔朱赤荣躬身相迎。远远地就冲马车上的少年一个深揖:“恭迎蓝大人!”

“我姓蓝,但不是大人。他才是——”蓝可嘉晃着马鞭指指旁边驴上那位。

蓝允之从小母驴上跳下来。风尘满面,一头大汗。

一笑却如三月春风,吹暖江南大地:“在下蓝允之。”

53.打翻醋缸

“蓝大人悲天悯人,慈悲心肠!”

“有蓝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我普水百姓还有何可忧啊!”

接风席上,王玮与尔朱赤荣听闻蓝允之勇救小母驴的故事,相视看了一眼,而後一致抚掌称赞。纷纷表示敬仰之情。

蓝允之早已换上干净衣物。暗暗擦掉冷汗,笑得不近不远:“好说好说。只是路上这一耽搁,倒是连个打扫自己的时间也没留下。蓬头垢面,失礼之处还请二位大人见谅。”

尔朱赤荣是个羯族大胡子,复姓尔朱,名字赤荣。笑得分外爽朗:“蓝大人驾到已是我等二人荣幸,倒是属下失礼,未能及时相迎,实在罪过罪过。”

允之灵动的眸子一转:“二位大人已经很及时了——允之并未提起到普水的行程,二位怎麽如此能掐会算,正好算准了允之今天到达呢?”

尔朱赤荣与王玮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听闻大人出发时期後,我等每日都会守候。心诚的话,总会等到大人的嘛。”

旁边自斟自饮的蓝可嘉举起酒杯,冲允之眨眨眼睛——行踪暴露了。

允之又道:“听闻後天的下元节乃普水镇重大节日之一,不知百姓们都有些什麽消遣游戏的法子?”

王玮一叹:“下官斗胆让蓝大人扫兴。下元节的确是普水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每年老百姓都要祭炉神和水官大禹帝,诵经持斋放花灯,的确有些热闹可看。可今年水患尤重,只怕也没什麽热闹场面了。蓝大人旅途劳顿,不妨多在驿馆休息。”

“那麽工程账簿可有准备?允之初到此地,要向二位大人多多讨教。”

尔朱赤荣笑得不温不火:“蓝大人鞠躬尽瘁,令人敬佩!不过不妨先休息几日,待精力充沛後,随时找王玮要账本即可。”

蓝允之听闻此言,颔首点了点清瘦的下颏,没再多问。

酒宴结束後,蓝可嘉离开片刻。回来後立刻被允之狠掐胳膊:“连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还要你这个保镖干嘛?”

可嘉连连呼痛,委屈地说:“我知道我们被跟踪了啊。”

允之几乎跳起来:“怎麽不早说?”

可嘉嬉皮笑脸地搂着他顺气:“一路上我发现有同僚跟着,还发现有另外一股不明来历的力量。心想他们是在执行什麽任务,便没有多加关注。刚才出去和江南道的人联络,发现周围活跃着不少北府镇的人。我们的行踪一定是北府镇报告给王玮和尔朱赤荣的。”

“同僚?”允之马上明白他讲的是羽卫队员。一想到自己身边都尽是些羽卫队和北府镇的魑魅魍魉,不由觉得别扭。

蓝可嘉怕他担心,搂着肩膀的手臂又用力了几分:“别怕。不管有什麽牛鬼蛇神也不是我的对手。”

允之眼中竟然现出倔强神色:“随便什麽羽卫队还是北府镇。蓝允之此次来为民请命,不将赈灾工程梳理清楚绝不回京。”

“哼。”说到回京,可嘉突然黑了脸,“蓝大人想不回也不成。还有王子公孙等着呢。”显然指得是谢枚。

头一次看他这副打翻醋缸的神色。蓝允之嘻嘻一笑,眸子里带了几分俏丽调皮的神色:“现在知道我抢手了吧?”

“说不定行踪就是那小子泄露的。”

“不会。”允之极其肯定,“谢枚为人我很清楚。更何况我们也未向他说明行程安排。”

“哼。”黑面更甚,“你倒是相信他。”

蓝允之看得心中一动。推他一把:“好啦!快些睡觉。”

“不睡。”

“不睡啊?”允之大为可惜地叹道,“还说今天和你睡一张床呢。那蓝大侠就去自己房间静坐吧,反正下官要睡了。”

“别!我睡!”

临近十五,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悬着。虽然熄了灯,屋内仍一片明亮。

允之靠着可嘉的肩膀:“那个王玮居然没有为了我想看下元祭的要求就准备什麽歌舞宴席呢。”

可嘉:“别因为这样就觉得他是个好官。充其量也只是个聪明人而已——这节骨眼上还劳民伤财地表演,不是摆明了自己贪污赈灾物资?”

然後就没了声音。

允之追马追得浑身酸痛,也依着可嘉沈沈地睡了。

第二日没吃早饭就派人去要账簿,被告知王玮不在。

又不在。

或者说,又看不到账本。

这才开始吃早饭。

蓝允之托着馄饨出神,蓝可嘉一言不发。

允之拿筷子戳戳他的脸:“吱一声!”

“吱。”

“……”

可嘉大嚼豆腐干:“我还没生完气呢。”

蓝允之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昨夜讨论谢枚的事情,顿时拉下脸:“昨天晚上被窝里聊天的不是你麽?”

“那是你在问正事。不问正事我不回答。”

“那现在叫干嘛?”

“吱!”

蓝允之站起身就要敲他,却被捉住了手,稍後又被堵住嘴唇:“!……!!”

蓝可嘉贴着他低语:“有客人来了。”

蓝允之以眼神痛击对方:有客来了你就借机吃豆腐?

不多久,驿站侍者即送上拜帖:“蓝大人,江南都司刀千里求见。”

什麽礼物最珍贵?

有人说是黄金和美女。

但如果有人送你一小盒忠臣血,一条由拳头大的珍珠窜成的龙,和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或许你会觉得,黄金和美女什麽的都不重要了。

忠臣血不是血,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玉。出产於西北极寒之地,剔透如冰,晶莹无暇,在阳光下看去却带着一丝血色,夜晚也会隐隐放出红光。相传乃忠臣比干剜心後流出的鲜血,被人珍藏百年後化作为玉。能解百毒,有驱邪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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