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哀（一）——落忆凡

那一抹安慰的笑容竟然让孙昶看着觉得刺眼。比起那些鄙夷的冷脸，竟然也会比现在这个笑脸更能让人接受！

一瞬间，孙昶竟然那么讨厌这人的表情。只要看着他，心口就一阵阵的疼！毫不顾及自己的动作幅度有多大，孙昶站起了身，同时狠狠地甩开了那双握着自己的手，目光凛冽的盯着身边的男人。

不是没有看到那人惊讶的瞪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盯着自己，孙畅只是嫌弃的抬高下巴，然后别过头。

自己的双手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开，左手腕重重地撞在了茶几的边缘。刺痛过后，唐易尘抬起头盯着那个一脸嫌弃的的男人，就好像那人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堵得他都不能呼吸。

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蹲在沙发边，无力的垂下脑袋，唐易尘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双手。鼻尖有些酸楚，用力地吸了吸，强压下那份酸楚引出的自卑与委屈。

头顶传来了孙昶没有温度的话语，“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不需要！”话音刚落，唐易尘就被孙昶一把拉了起来，孙昶手劲上的力道丝毫没有顾虑到唐易尘。左手腕被大掌紧紧握住，所有的力道仿佛都集中在先前碰痛的地方，疼痛越发强烈。

唐易尘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倔强的抬起头望向那个高出许多得男人，他的脸上露着愤怒，他的眼底透着鄙夷。唐易尘完全就不能理解这人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

看着唐易尘的眼睛，孙昶记忆中的一幕幕闪过脑海。曾经受到的那些鄙视，那些唾骂，恨！他恨！恨透了那些势利小人，对于一个孩子，他们也能够骂出那些无法入耳的毒语！一个残忍的冷笑悄然爬上了孙昶的嘴角！

伸出手掌，一把抓住的唐易尘的下巴。“你不是可怜我吗？！好，那你就安抚我啊！用你的身体来安抚我啊！”一字一字说出的话，就仿佛一把一把的钢刀一样刺向了唐易尘的心。

骨子里勉强残留着的那点自尊被面前这个男人用这几句冰冷的话语，狠狠地击碎！不想反抗，也无力去反抗，唐易尘只是努力的想要别过头去。无奈自己的下巴被紧紧捏住动弹不得。

默默地垂下眼帘，他不愿再去看孙昶那一脸的残忍笑意。胸口闷闷地，有着些无法呼吸的错觉，难受地皱起双眉。

“怎么？和我你就不能谈笑风生了吗？”抬眼对上了孙昶的眼睛，唐易尘理解不了孙昶话中的意思。嘴角的冷笑更浓了，孙昶缓缓低下头，两个人的脸靠的很近，近的都能够感觉到彼此的鼻息。

微眯的眼睛，隔着镜片让唐易尘看不透孙昶眼神中的陌生情绪。平日里的那个孙昶不见了，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唐易尘陌生的！

“阿尘，你不要忘记了，是我在出钱买你，你没有资格对我那么冷淡！”望着与他对视着的瞳孔，骤然收缩，流露出的竟然是一股子渗入心髓伤心！孙昶的心头猛然一颤，咬了咬牙，忽视了这人眼底的那份悲伤的情愫。

垂下头，孙昶吻住了唐易尘微启的红唇。霸道的，充斥着占有欲的吻，探入的舌尖用力撬开了他瞬间紧咬的牙关。在他的领地里翻搅着、吮吸着他的舌，似乎要让他的口腔内只留下自己的气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伤害别人！睁着的双眼却好像看不见一般，眼神是空洞的，他甚至都看不见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眼。是，他唐易尘是为了钱出卖自己，可是人都是有心的，为什么要这样随意践踏别人的心！

头一次，唐易尘头一次的不愿这样为了钱而默默承受，更不愿去忍受着孙昶那些恶毒的语言！

显然，孙昶感觉到了唐易尘的失神，草草结束了那个吻。盯着面前的男人，孙昶显得有些愤怒，捏着对方下巴的手指又加重了些力道，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唤回男人游离的神志。低下头，孙昶又想吻下去。

而这一次，那个平日里总是只会默默接受的男人却突然抬起了另外一条自由的手臂。他的行为很简单，他的目的也只是简单地想甩开那个禁锢着自己下巴的手。然后，唐易尘他成功了！

被突如其来的反抗给惊呆了，孙昶顺势松开了手掌。重获自由的唐易尘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大口大口得喘着气，就好像是在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一样。

两个人面对着面，彼此对视着。孙昶看着面前的唐易尘，他没有想到过他会反抗自己，从来自己对他都是予取予求，这样突然出现的反抗让孙昶很不乐意。冷冷的看着他，孙昶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过来！”简单的两个字，简单的一个命令。

唐易尘只是看着神情严肃的孙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摇了摇头，同时无比坚定的只吐出一个字：“不！”他也可以反抗的，不是吗！

“我再说一次！过来！”孙昶有些生气了，自从成人以来，只有极少一部份人可以反对自己的意愿！

而另一边，唐易尘这次似乎也一样铁了心了！只是摇着头，丝毫没有靠近孙昶的意思，反而又向后退了两步。

“你敢反抗我！”那个一向冷静高傲的男人彻底被激怒了，没有了往日里的所有绅士风范，快步走向面前那个平日里顺从的人。见到一脸怒气的孙昶，唐易尘有些懵了，只好本能的转身就往门口跑！

无法思及内心深处泛起的那份恐惧！只一下子，那份恐惧就笼罩了他的全身，从头到脚的。想离开，他现在只想逃开！

见状，孙昶心底那颗仇恨的苗子壮大了，而内心中最为阴郁的一面也被激活。伸出长臂，一把便抓住了唐易尘的头发，狠狠地往回一拽，前头那个瘦弱的男人便踉跄的仰面倒在了地上。

背心处传来了一记闷疼，唐易尘吃痛的侧身蜷起身子。头发还被抓在身后男人的手中，下一刻，孙昶便已经骑坐在唐易尘的身上。

被愤怒冲昏头的孙昶丝毫没有收敛手上的力道，抓着男人的头发便重重的敲向了地面。顿时唐易尘只是觉得眼冒金星，后脑勺一片疼痛。紧咬着嘴唇，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天！场面失控了，他从没有见过孙昶如此生气。被恐惧包围的唐易尘顾不及身体的疼痛，仍旧不怕死的抬手想要脱离孙昶的禁锢！

一记巴掌打在了唐易尘的左颊上，火辣辣的刺痛传入了他的大脑。双手随后便被固定在了头顶，想要反抗却也力不从心了。紧接着，一声声布料被撕破的清脆响声传入了唐易尘的耳膜。

衬衣被撤破了，皮肤被硬生生的暴露在空气之中，冰凉的空气刺激到了唐易尘。脑中的思绪一下子更混乱了，只剩下唯一的恐惧在蔓延！

“不！”终于张开了口，唐易尘害怕得失声大叫了起来！无法阻止眼前面临的一切，唐易尘什么也不想，只是做着那些无为的反抗！

而这一切的行为却只是在更深一步地刺激着愤怒的孙昶！回想起他同他人的谈笑风生，心中那份怒气便越烧越旺！不顾一切的啃咬着唐易尘裸露的肩头，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内心的怒气！

“不！求求你！群叔，不要！我是易尘啊！”

不知是惊吓过渡了，还是其他什么内因，从唐易尘的口中吐出了一句莫名的话。原本澈明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迷离的透着无神的空洞。伴随着无力的求饶声一同流下的是他绝望的泪水。

所有的反抗都停止了，瘦弱的男人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灵魂，只留下一具了遍体鳞伤的躯壳，毫无生气的躺在了地上。

一个激灵，孙昶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了，松开了禁锢着唐易尘的手，呆呆地盯着躺在自己身下的男人。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淤痕。就好像一个从来都不曾被注入过灵魂的人偶，安静的、无声无息躺在那里。左颊处一片红肿，嘴角也被先前那一掌打破了，隐隐地透着几许血丝。

一下跌坐在唐易尘的身旁。天呐！他这是怎么了！？

孙昶闭上眼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他刚才的举动和禽兽又有什么分别！再度睁开眼睛，孙昶看着面前的男人，浓浓地悔意充斥心间。从何时开始，伤害这个男人的同时也等于在伤害自己了呢？轻轻抱起昏睡的男人，孙昶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第九章

推开门，把唐易尘小心地放在了床上，动作轻柔的连孙昶自己就有些难以置信。随手从床头柜中取出了医药箱，想要打开药箱前端的锁扣却发现自己失败了。

孙昶吃惊的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在握着手术刀的时候，它们就能够掌握他人的性命，而即便是在那样的时刻它们也都可以稳稳地，丝毫不会出现慌乱。然而现在，他这双令很多人羡慕的双手竟然在颤抖。

不是轻微地颤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颤抖。握了握拳，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心中的那份慌乱！

回过神，心境平复后，孙昶才打开了面前的药箱。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唐易尘的身子，为身上的几处小挫伤上了些药，而后又轻柔的处理了一下唐易尘脸上的红肿。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自己的睡衣给他换上。

反复确定了这人只是昏睡了过去，孙昶才松驰了一下紧绷的神经。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

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孙昶轻轻地搂过蜷缩着身子的男人。伸手将贴在他眼角的发丝拨开，看着他显得有些红肿的脸颊，孙昶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

他怎么会忘记这个男人原本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手指悄悄贴上他的唇，指腹轻轻地摩擦，饱满而又柔软的触觉令他着迷。

感受着怀中男人的体温，孙昶突然记起唐易尘昏迷前的那句话。他口中的群叔，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个人应该就是唐易尘的继父林志群。

为什么会向他求饶？为什么？孙昶脑子里出现了好几个疑问。看了看依旧昏睡不醒的唐易尘，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这个男人能够快些醒来了……

无助的挥舞着手臂，豆大的汗珠从唐易尘的额上滑落。孙昶只能紧紧地抱住不安的男人，生怕他在神志尚未清醒前伤害到自己。轻声在他耳边呼唤着：“阿尘，快醒醒！我在这，不会有人伤害你！”

仿佛在梦中发生着什么可怕的事情，从他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些求饶的话语。对象却始终是一个人，他的继父。看着怀中的男人似乎是挣扎了累了，慢慢地终于平静了下来，孙昶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兴许是对唐易尘的调查有什么遗漏了，孙昶不解的看着唐易尘。

“嗯！”昏睡了好久后，唐易尘终于悠悠转醒，抬起手抱住了脑袋，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现在的他只是感觉头很疼，“疼！”忍不住还是轻呼出声。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陌生的环境让他不禁有些无助，不安的缩起身子。口很渴，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处，引得他一阵龇牙。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唐易尘的耳膜，顺着声音寻去，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孙昶。一见到是他，脑子里闪过了几个画面。有点惊讶，唐易尘立刻就想从床上爬起，可是才动了动胳膊，他就发现自己全身都泛着酸疼，不得已只好停下所有的动作。

很想记起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越是努力想，脑袋却越是疼！

孙昶安静的走到床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弯下腰，温柔的一把扶起了唐易尘，然后自己走到床头坐下，顺势便让男人靠在自己身前，轻声问道：“怎么了？头很疼？”唐易尘乖乖地点了点头，却换来一阵眩晕，无奈只好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躺好，我去给你拿些药！”估摸着应该是先前自己下手偏重了些，留下了点后遗症。仔细地将唐易尘身后的枕头垫高，然后才让他躺下，自己则快速离开了卧房。

有些无力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孙昶便回到了他的身边。“把这个吃了，应该很快就会好转的！”唐易尘看向孙昶手心里的那颗白色的小药丸，虽然很不喜欢吃药，可是考虑到脑袋的不适，在心里头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伸手去拿过药丸。

快速放进了嘴里，孙昶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水杯便递到了自己嘴边。抬眼看了看，只好依着孙昶的动作，凑上嘴，稍稍喝了一口，直接将药丸给咽下了肚。

久旱逢甘露，似乎自己的嗓子眼并没有满足刚才那一小口水，见到孙昶准备起身，唐易尘忍不住抬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没有抬起头看，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口还渴！”声音虽然轻了些，不过孙昶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对方的话，于是便把自己手中的水杯交到了唐易尘的手里。

接过杯子，唐易尘便有些急的把杯子拿到了面前，一口气便把水给喝了。一杯水下肚，原本感觉有些火烧的嗓子眼也终于舒坦了。抬起头，同时将水杯交还给孙昶，还不忘道了声谢。孙昶唐易尘，没有说什么，只是顺手将水杯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也没有坐回床上，反而走向窗边。

“孙先生。”过了一会后，还是唐易尘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听到声音，孙昶转身走回床边，然后便坐在了唐易尘的面前。唐易尘从刚才一直在试着回忆先前发生的事情，可是想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片模糊，他一点也记不清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孙昶，偷偷咽了口口水，“我之前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被孙昶这样直视着，唐易尘显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不禁就变得有些飘忽。

“看着我！”孙昶的声音响起，唐易尘只好无奈的照做。孙昶的表情很严肃，帅气的眉毛现在是微皱着的。“阿尘，你还记得什么？”这句话问得唐易尘有点不明白，但是从孙昶的语气中感觉不到他有何怒气。

低下头想了想，可是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不自觉地又咬上了下唇，他真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相较与孙昶，他的视线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唐易尘，“你说出来吧，没关系的！”虽然还没有全部弄明白唐易尘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不过鉴于他职业上的敏锐感，孙昶心里到是已经有了点眉目了。

听到孙昶鼓励的言语，唐易尘想了想后才慢慢地开了口：“我只记得你告诉我，你是赵子少。接下去的事情，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疼！”说话的同时，他又尝试着回忆接下去发生的事情，依旧又换来了一阵头疼。

唐易尘突然抬起双手抱住了脑袋，好像是忍不住疼痛似的，握成拳头的双手还不住的敲打着自己头。只是他越是这样做，他的头疼反而更加厉害。

孙昶坐在一边，见到面前的男人不住的敲打着自己脑袋，心里头突然很疼！直到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把将唐易尘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但是他还是舍不得男人这样的对待他自己。

慢慢搂紧怀中的男人，孙昶用力将他的双手压制在自己的胸前，腾出的一只手则绕到了男人的身后，轻轻的拍抚着这个不安的人。“好了，阿尘！记不起，我们就不记了！你先停下，好吗？我来告诉你！”温柔的将唇抵在唐易尘的耳边，柔声的哄骗着这个紧张的男人。

一秒、两秒、三秒……大概过了几十秒，唐易尘才在孙昶的怀抱中安静了下来。“没事的！阿尘，没事的！”继续着先前温柔的语气，孙昶见到男人平静下来后才慢慢地开了口：“刚才你只是摔了一脚，撞到了脑袋，才会引起短暂的失忆，没事的。”

撤了一个谎，也许是出于私心，他只是不想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唐易尘在受到一些刺激。重复着先前的动作，轻轻的拍抚着唐易尘，孙昶抬起了头，脸色却变得更加严肃，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孙昶终于听到了来自自己怀中那人的平稳的呼吸声。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一个方式守护一个人，更没想过这个人竟然会是唐易尘。轻轻将全身松弛下来的男人放回了床上，而后自己也褪去外袍一同钻进被窝，温柔地将他整个人搂进自己臂弯中，孙昶却是一脸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