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爱——草也曲千

这些人碰巧得知了蓝锦离开蓝家的消息。

这些人是不是又碰巧遇到了单独在外的蓝锦？

这些人虽然没有带上刀枪棍棒，但这些人的数量已足够对付一个并不是很难对付的少年。

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蓝锦捉住了。

蓝锦被他们打昏了，捆住了，丢进了停在夜店前面的面包车里。

就在这时，突然从这些人看不见的角落急匆匆走出一个大汉，他铁青着脸说：“你们做什么？老大说不动他了，你们还动手？”

这大汉无疑是蓝锦以前放走的那一个。

看来麒麟帮的人并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不懂报恩，但在某些时候，他们也会为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某个人而见死救一救。

可是这些人并不买大汉的帐，也不买麒麟帮老大的帐。

他们里面一个看起来算得是领头的人说：“老大？我呸，只有你这种猪才会叫那个小毛孩老大！”

大汉竖起眉毛：“你敢造反？”

领头说：“没错，我就是要造反！”

他一挥手，那些手下就冲上去把大汉围住了。

“你要动他一根毫毛老子跟你没完。”大汉不顾自己安危大声威胁，可是被众人围住的他所说的任何话都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这一大帮人只是嘻嘻的笑，对他拳打脚踢，并且把他也绑上了。

他被摔进车厢里，气狠狠的叫：“走着瞧，老大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老大当然不会放过这些人。

这些人胆敢背叛老大，胆敢动老大的东西，老大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麒麟帮的老大绝对是心狠手辣，很多人都是这样说的。

不仅是他们自己的老大不能饶恕他们，蓝帮更不会善罢甘休。

在第二天，这些嚣张的人全都永远闭上了眼睛，死状何其凄惨。

第 7 章

Ⅰ

蓝锦醒来，眼睛被布条蒙住，什么也看不见。

他听见远处有打斗的声音，颇为激烈，近处有人。

是他？还是“他”？

是来救他的人，还是来杀他的人？

蓝锦感觉到“他”在看着他，“他”似乎想对他做什么，他闻到了“他”的呼吸。

蓝锦的手脚被捆缚住，身下是粗糙的地面，身后是冰冷的墙。

“你是谁？说话！”蓝锦在害怕。

手不能动，目不能视，蓝锦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没有回答蓝锦，手握住了蓝锦的脚踝。

蓝锦这才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不多，刚刚急匆匆的跟踪秦懿出去，他穿的是简单的睡衣。而现在拖鞋不见了，睡衣也褴褛。

蓝锦的眼前一片黑暗，昏睡了一觉，他不知道黑夜已到了白昼，外面的太阳早挂到了头顶。

“你是来杀我的？”

蓝锦说完微微向后仰，身体靠在墙壁上，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嘲讽。

“胆小鬼！害怕我看到你的样子，死后来找你报仇吗？”

心一沉，蓝锦想大不了死翘翘，疼一会儿就过去了。这样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也就好像不再那么害怕。

然而那温柔的手却缓缓覆盖住蓝锦的脚心，在那曾经被玻璃割伤的伤口上反复摩挲。

蓝锦怔了怔，诧异道：“你……是？”

是他吗？蓝锦心里有一丝高兴的想。

唇边微笑还来不及绽放，蓝锦又闻到了“他”的呼吸，急促的亲吻。

但不是蓝锦想要的那种感觉。

不是他！

“你是谁？”蓝锦冷冷的问。

不是他，那这个人是谁？

蓝锦恼怒的叫道：“要杀就杀，别他妈耍花样！”

看不见，这人又不说话，蓝锦真着急。

“他”还是不说话，双手缠住蓝锦的脚踝，慢慢爬上去。

“他”抱住蓝锦的腰。

蓝锦突然间明白“他”要做什么，羞愤地大吼：“混蛋！你敢！”

蓝锦被“他”由背后抱在怀里。

蓝锦伤心欲绝。蓝锦不是为那男人的尊严、男人的贞操而伤心，而是为上天的不公平伤心——若不是手脚被束缚，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欺负？蓝锦不满，为什么上天总偏爱着别人？

裤子被拉下，“他”的动作虽然急切但没有弄疼他。

蓝锦气哼哼地想，如果他知道“他”是谁，他一定会杀“他”全家。

老实说感觉也不太坏。

不论心里的怪异，只谈身体的感受，指不定是谁享受了谁呢？

腰被“他”又往上提了提，“他”更加深入他，有一点点销魂吧，他腿软了。

“他”顾忌着蓝锦的感受，温柔的手探到蓝锦的前方……

也许不杀“他”全家只杀“他”一个人就好了。蓝锦神色陶醉的想。

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那么用力，是不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蓝锦剧烈的喘息，即使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也划过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光。

“靠。”

骂过后，蓝锦全身抽空了一般，汗淋淋的躺倒在“他”怀里。

“他”轻轻的帮蓝锦擦拭脸颊的汗，炙热的呼吸又一次靠近，柔柔的亲蓝锦的唇。

蓝锦阴森森的呲牙笑了笑，主动吻“他”，“他”也忘情的搂住蓝锦。

蓝锦忽然含住“他”的唇用力咬下，浓烈的血腥充满口腔。

但蓝锦没有听到“他”的痛呼，蓝锦稍稍有些失望。

若不是“他”捏住蓝锦的下颚逼蓝锦张口，蓝锦一定把“他”的嘴巴生生咬掉。

蓝锦哈哈大笑。

蓝锦惹怒了“他”。“他”掐住蓝锦的腰恶狠狠的又一次撞进去，手刀也同时落在了颈项，蓝锦摇摇晃晃倒在“他”身上。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蓝锦仍然不能明白——

“他”为什么不杀了他呢？那些流氓小混混不是说奸－尸更过瘾吗？

Ⅱ

是天堂，还是地狱？

揉一揉眼睛，看清楚白惨惨的世界。蓝锦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扭头一看，嚯！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搁在床沿，吓得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原来是华着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拍拍胸口坐起来，男人还没有醒，紧闭着双眼发出轻微的鼾声，可能累坏了。

男人的脸正侧对他。

他好奇的凑过去，仔细的看着男人的嘴巴，红红的，好像擦了口红一样，但是没有任何伤痕。

不知道嘴唇里面有没有受伤。

他伸出食指正打算拨开男人的下唇，男人忽然扇动睫毛，倏然露出一对漆黑的明珠。

“哇！”他一下惊退，靠着床背猛拍胸口大骂：“臭花猪，你要吓死我啊，醒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华着连忙帮他轻抚胸口。

递了一杯温水给蓝锦，华着关切地问他：“肚子饿不饿，有没有想要吃的，我叫人送过来。”

蓝锦摇一摇头，斜眼睨着华着，发现一向爱干净的华着竟然一身皱巴巴、脏兮兮。

“是你救的我？”蓝锦啜饮一口水含在嘴里含含糊糊的问。

“嗯。”

“那你……救我的时候……”蓝锦吞吞吐吐，眼神乱飘就是不肯落在华着的身上，“我有没有……穿裤子？”

“嗄？”华着古怪的看着蓝锦。

“嗄什么嗄，快点说。”蓝锦吼完立刻偏过脑袋捧着水杯猛喝水。

“穿了。”

“哦……”松了一口气，蓝锦嘻嘻笑了。

华着还是古怪的看着他。

“怎么了？”蓝锦问，悠悠的喝了一口水。

华着认真回答：“医生说……那个没有事，你放心。”

蓝锦一口水全部喷了出来。

华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那个人找出来帮你报仇！”

蓝锦毫无反应，一脸木然——

穿裤子跟不穿裤子，有用吗？还不是要被医生彻底检查一遍。

Ⅲ

探病的时间早就过了，蓝锦却迎来了一个意外访客。

蓝锦以为他不会来，虽然也曾奢望过他去救自己，但是他没有。

蓝锦懒懒的靠着枕头，一页一页翻看杂志。

男孩就坐在华着曾坐过的那张凳子上。男孩的眼神冷冷的，男孩手也是冷冷的，从指尖那苍白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来。

蓝锦一页一页翻杂志，翻完了一本换一本。病床旁边的小柜上摆着厚厚一沓漫画杂志，全是华着怕蓝锦无聊帮他买的。

蓝锦才不想见男孩。蓝锦只顾着翻杂志根本不理男孩。

他怎么还不走？蓝锦心想，外面的护士都死了吗？探病时间都过了，这家伙到底怎么进来的？

男孩坐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

“你还好吗？”

男孩的声音也是冷冷的。

有这样看望病人的吗？蓝锦一肚子火，越看男孩越不顺眼。

蓝锦没有抬头，手里的纸被他弄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蓝锦语带讥讽道：“好得很，托您的福。”

“你知道了？”男孩皱起眉，口气反而变得温暖，像那湿湿的春风，总带有一丝丝的惆怅。

蓝锦耸耸肩：“嗯哼。”

男孩又问：“你听到了多少？”

蓝锦抬起头，抿嘴笑，笑得很狰狞：“不多不少，刚好听到你不是秦懿的那一段！”

男孩点点头，也笑了。这笑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的笑都更像是笑；这笑不是开心的笑，而是苦笑，完完全全的苦笑。

男孩问：“你有什么想法？”

蓝锦吃吃的大笑起来：“想法？你有没有搞错，你问我有什么想法？”

把杂志丢到小柜上，蓝锦突然指着男孩的鼻子大吼：“我的想法，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你马上给我滚蛋！”

男孩愣住了，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瞪着蓝锦。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瘪瘪嘴，蓝锦把被子一拉，躲进了被子里。

“讨厌的家伙，骗人的是你，为什么搞得却好像是我骗了你一样？”

蓝锦藏在被子里，他没有看见，男孩看着他在床上缩成“小山包”，那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失落。

蓝锦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他更加不知道男孩是何时离去的。

蓝锦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很久很久以前，那十几岁的模样……

他站在白色的栅栏前面，鲜艳的花儿在绿油油的草地里摇啊摇着笑脸。

他伸出食指，对另一个同样飞扬跋扈的男孩勾勾手指头，挑衅道：“沈云霄你过来啊，过来打我啊，过来找我报仇啊。”

男孩向他扑了过去。

“沈云霄你逊毙了，只有挨揍的份。”他骑在沈云霄的身上乐呵呵，对另一头蹲在草丛里的男孩叫：“秦懿，我又打赢他了啦，秦懿，我是不是很棒啊……哈哈哈。”

风吹动树叶，男孩回过头来，那甜甜的笑永远刻在了他的心上。

“蓝锦，弟弟，我要去小便，你们帮我照顾我的小昆虫。”秦懿呵呵的笑着，提着裤子慢慢跑走。

“快点啊。”他双手拢在嘴边对那小小的人影叫道。

就在这时，他身下的男孩突然奋起，一把推开他，再坐在他的肚子上。

“小屁孩你以为你是谁？”沈云霄给了他一拳。

“你才是小屁孩。”

他不甘，动来动去，要把沈云霄弄下来。

他们扭打在一起，像一个皮球一样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他们滚啊滚，打啊打，一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瓶子，一个忘记了封口的玻璃瓶。

瓶子倒了，里面的小昆虫一轰而散，一跳一跳，全都钻进草里一个不见。

“糟糕，你把哥哥的虫子放走了。”沈云霄坐在地上指着他叫。

“又不我一个人，你也有份。”他看了看瓶子，忽然跳起来，“我好像听到我爸在叫我，我要回家了。”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沈云霄气急败坏在他后面嚷嚷。

“我这人就是这样。”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吐舌头做鬼脸。

在他踏出草地的时候，他正好听到小便回来的秦懿的声音：“弟弟你把我的小昆虫弄到哪里去啦？快点还给我！”

他回头，看到坐在地上被秦懿推来推去的男孩恼怒的瞪着他……

……

“你为什么要捉虫子？”他坐在玻璃瓶旁边，男孩趴在草里专心翻找。

男孩回头答道：“因为它们很可爱。”

他说：“可是不能因为它们可爱，你就让它们失去自由吧。”

男孩不懂，“什么是自由？”

他说：“自由你都不懂吗？自由自在，做喜欢做的事情，去喜欢去的地方，这就是自由。”

男孩抓抓头发，咕哝：“我不要自由，我只要小昆虫。我要捉好多好多小昆虫，把它们养在一起，让它们生好多好多小昆虫宝宝，让好多小昆虫宝宝陪我一起玩。”

“虫子也能陪人玩的吗？”

他不懂，那时他十几岁，当然知道只有人玩虫，没有虫陪人玩……

……

“好大的火，全部都烧没了。”

“人都死了？”

“他呢？”他穿着睡衣跑到院子，拦住要出发的汽车。“爸爸，爸爸，我也去，他们不会死的。”

警察来清理现场，他躲在爸爸的身后不敢探出头来。

他回去后就开始生病，那些烧焦的骨头太可怕了。

他做了好多噩梦，每一个都是沈云霄映在阳光下骄傲的脸——

“小屁孩你以为你是谁？”

每一个都有秦懿回头笑得那么天真的脸——

“不怕，蜜蜂是好昆虫，不会蛰我的。”

这两张脸这么像，这么像……

……

“听说没有死，是回老家去了。”

“本来脑筋有问题够可怜了，老天爷可怜他吧。”

“是弱智吗？”

……

弱智……

弱智……

……

不怕，蜜蜂是好昆虫，不会蜇我的……

弱智……

不……不是……

让好多小昆虫宝宝陪我一起玩……

弱智……

不怕，蜜蜂是好昆虫，不会蜇我的……

弱智吗……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本来脑筋有问题够可怜了，老天爷可怜他吧……

是弱智吗？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是弱智吗？

“不是不是不是——”汗涔涔的坐起来，蓝锦双手捂住脸，“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他不是弱智，他不是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