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攻——楚欢

他喃喃道：“不，他会来的……我需要他……”

几天之后，数次经历生死关头的肖怀镇居然奇迹般地撑了下来。而肖况则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肖家的一切被肖家大佬传给了三子肖阳的消息传遍了黑道内外，随着和陈一南争斗的节节败退，原先对肖况忠心不二的手下也渐渐起了异心。

从那天的枪击事件起，陈一南就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雅园，美其名曰贴身保护。

肖阳并没有反对，也反对不了。

沈方不在，他的两名手下早被陈一南借故赶了出去。现在的雅园里里外外全都是陈一南的人。即便肖阳说不，也不会有人听从，因此，他只跟陈一南约法三章。

第一，不能干涉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第二，不经允许，不能进入他的私人空间；第三，不要把黑道的血腥带进雅园。

条件似乎不算太苛刻，可陈一南郁闷了，别的不说，这不经允许，不能进入他的私人空间……这意思不就是让自己每天都滚远远的，不要碰他？

陈一南斜眼瞧着对面沙发上云淡风轻品着香茗的男人，心里一阵暴躁一阵心软，最后，他大方地一挥手：“好，客随主便！”

至少，肖阳允许他住在雅园，这不是说明他开始信任自己了么？

等收拾完了肖家……

这时瑶琴过来问是不是腾出一楼的客房来，肖阳说：“不，客房太小，把三楼主卧收拾收拾吧。”

陈一南大出意外，摇头道：“哪里有客人占了主人房子的道理。不如你搬上去好了。”

雅园的主卧、书房什么的都在三楼，二楼是画室、健身房和客房。肖阳这次回来，为图个方便，一直住在二楼的客房里。

他随手放下茶杯，站起来向楼上走：“不用，我住习惯了。”

瑶琴傻愣愣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招呼两个小弟上楼去了。

全新的同居生活让陈一南很兴奋，兴奋的结果就是他在主卧室翻腾了一晚上都没睡着，肖阳温润的脸庞美好的身体一直在眼前晃动。

他能够克制自己不去做无耻的行径，却克制不了身体的欲望，用冷水冰脸没什么用，最后只能去冲冷水澡。

可他仍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背弃肖阳对自己仅有的一点信任。

好在，凌晨时，阿奇的一个紧急电话救了他。有一个重要的仓库出事了。

陈一南迅速穿好衣服，蹑手蹑脚下了楼，坐上了阿奇开来的吉普。

“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就着火了，几个仓都烧了干净，守卫的弟兄也死了。这次损失不小。”

“跟程汉联系上了么？”

“还没有，多半是肖况做的。”阿奇忧心忡忡，看了他一眼，“南哥以后就住雅园了？”见他点头，阿奇小声说，“那肖阳那里，南哥打算怎么办？”

陈一南撸了一把还没干透的头发，漫不经心道：“什么怎么办？”

“就是……不知道南哥当他是什么人。兄弟们心里好有个数。”

陈一南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沉下脸问，“程汉怎么说？”

“他说……如果你真当肖阳是自己人，他也会。”

陈一南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路上车辆稀少，两人很快到了仓库附近。没想到这次警方出警异常迅速，竟然先到了，警灯和警戒线在黑夜里清晰闪亮。这时候火已经灭了，陈一南让阿奇远远停下车，招来负责的手下询问究竟。对方说现在只能判定是守卫人员乱扔烟头引起的火灾，火起后守卫又忙着救灾，结果自己窒息而死。

正说着话，程汉的电话到了。陈一南叫阿奇调转车头，顺着江边行驶，十几分钟后，两辆车碰了面。

阿奇打了个招呼后就到旁边去望风。

陈一南跳下车，看到眼前疲态尽露的男人，上前用力抱了抱他：“阿汉，最近辛苦了。”

“算不上辛苦，天天看着肖况丧家犬似的乱窜，别提多过瘾了！”程汉笑了笑，递给陈一南一支烟，打了火机帮他点燃，“对了，这次烧货仓的事就是肖况做的。我知道消息晚了，没来及通知你们。”

陈一南哼笑：“这王八蛋，自顾不暇，还想着来给我添堵！”

程汉皱皱眉说：“肖况最近人都不露面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也打听不到，看样子他开始怀疑我了。”

“没关系。躲起来咱们也能逼他出来。明天起开始按计划行动，一个一个收了他的地盘，我就不信他真能不露面。”

“好。”程汉停了下，说，“南哥，你给我说句真心话。我这是替阿欢问的。”

陈一南抽了口烟，看着头顶滚着乌云的黑沉天空，道：“你说。”

“阿欢喜欢你这么久，不知道南哥对他究竟……”

“阿汉，我当他是兄弟，一直都是。”陈一南打断他的话，“他是你弟弟，有机会你劝劝他。别总钻牛角尖。”

程汉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可阿欢他……他一直以为你……”

陈一南听出他话里隐隐的怨气，转过身看着他，认真道：“阿汉，兄弟交心。今天既然提起来，就干脆说开吧。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好比肖阳对我。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肖阳，喜欢了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是用这里喜欢！”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没有人能替代他。兄弟也不能！”

程汉眼瞳微微一缩，就听陈一南接着道：“你和阿欢从前是跟着龙爷的，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既然答应了龙爷，就一定会做到。肖成、肖况、肖怀镇，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过，肖阳，他早已经不是肖家的人。当年龙爷临走时留下的话你也应该记得。他说，任何人都不许为难肖阳，放他自由。”

程汉点头：“这我没忘。龙爷最后放过了他。”

陈一南顿了顿，嗓音微沉：“没忘就好。那么今天算是我求你们！阿汉，就当过去的肖阳已经死了，让他下半辈子过几天舒心日子吧。他这些年其实很苦……很苦……”

程汉神情一点点缓和下来，他深吸了口，点头道：“我知道了。南哥，是做兄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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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肖阳其实也一直没有睡。听着陈一南在楼上来来回回走动，在浴室进进出出冲凉，却仍是保持着理智没下楼，他心里在好笑之余，也似乎生出那么一点……感动。

等这人接了电话匆忙离开后，他竟然很快就沉沉睡熟了。

陈一南回来时，已经是早晨了。

隔着栅栏门，就能见到碧草微氤，晨曦满园，一派欣欣景象。跨进园子，无意间一抬头，二楼露台上，那道清雅的身影正在悠闲地打着太极。

陈一南不禁扬起唇角，大步上了楼，去浴室里拿了浴巾到露台门口，肖阳刚巧打完一套拳。

“可以进来么？”陈一南一边问着，一边跨了进去。

肖阳深呼吸，收势，淡淡道：“我没说可以。”

男人微笑着递上浴巾，顺手撩起来帮他擦了擦鬓角的汗滴，低笑道：“我只当你允许了。”

肖阳无奈，接过浴巾转身朝屋里走，随口问：“出了什么事么，半夜还出去。”

陈一南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浴室，肖阳回身要关门，朝他做了个请出去的手势。陈一南假作不懂，道：“你冲澡，我慢慢告诉你。”

肖阳抱起手臂微笑：“等会儿去餐厅告诉我好么？”他语气虽然温和，话里的意思却不容拒绝。

陈一南从善如流，立刻退出了浴室，说：“好。”

当他洗漱完毕，在餐厅里等待肖阳用餐时，心里竟然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甄师父做的早餐都是肖阳最喜欢吃的，一碟一碟端上来时发现陈一南坐在餐桌旁，随口问：“陈先生也在这里吃吧？我怕肖先生不对口味，做得品种多一些。”

陈一南含笑点头：“是，在这里吃，以后都在这里吃。”

甄师父讶然抬头，男人一贯犀利的目光中隐约带上一抹得意，他忙收了托盘，诺诺退回厨房去了。瑶琴在一边看见，吐了下舌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把陈一南在雅园住下的消息告诉这位厨房的师父了。幸好今天这位老大不用喝西北风。

不一会儿肖阳下楼进了餐厅，陈一南起身过去帮他拉好椅子，顺便在他身旁坐下，拿起筷子想帮他夹只水晶包，犹豫一下，还是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想知道我昨晚做什么去了么？”他嘴里满满的，说话也含糊不清。

肖阳手指在唇间一抵，道：“食不语。”

一口包子堵在嗓子眼险些卡住，陈一南憋了个大红脸，狠狠咽了下去。望着对面这人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陈一南所有的脾气顿时都没了。

等吃完了饭，陈一南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再提昨晚火灾的心思了，“昨晚……也没什么，去处理了一些事情。”他随口道。

肖阳点头起身：“嗯，没什么事我就去画廊了。”他理了理衣服，朝大厅门走去。

“等一下。”陈一南站起来，走到肖阳身后，握住他肩膀轻轻掰过来面朝着自己，“肖阳，我还有话说。”

肖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陈一南只能接着说下去。

“肖况没几天活头了。肖怀镇以为他把整个肖家交给了你，我就会放过肖况，放过他，放过肖家。可他打错了算盘，我不会！”

第二十章

从知道肖怀镇的决定后，陈一南就一直暗暗担心，担心肖阳会一时心软，或者想借助肖家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而因此真的接手肖家。

他并不希望肖阳参与到他与肖家的争斗中来，这会让他为难，甚至会让他陷入无所适从的境地。最近几次突发事件虽然都是有惊无险，却已经让他深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真的是很爱这个男人。

而此时的肖阳却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微微地垂着眼睑，语气和缓道：“陈一南，我想你或许没有弄清楚。我同意你住进雅园，是因为相信你所说的能保护我的安全。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必须要关心你的一切，接受你的一切，也并不代表你能安排支配我的一切。我有我的工作和生活，你也有你的……宏图霸业。”说到这里，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我们之前有言在先，你在道上怎么打打杀杀，也请不要带进雅园来。所以，陈一南，这些与我无关。”

陈一南慢慢放开手。

肖阳笑了笑，身体前倾，靠近他耳畔轻轻道：“其实相比较所谓的保护者，我更希望……能多一个朋友。”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慢慢直起身，“我去画廊了，今天约了洛先生。”

望着肖阳缓步出门上了车，陈一南忍不住跟了过去。肖阳降下了车窗玻璃：“还有事么？”

陈一南摇头，肖阳微笑道：“那么晚上见。”

瑶琴驾驶着汽车转了个弯出了院门，随后的四辆保镖车才缓缓跟了上去。陈一南默默站在院中，周围百花缠绕，香气醉人。他不觉深深吸了口气。

温而不弱，韧而不柔，这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让他又爱又恨。看似温吞和善毫无抵抗之力，等你全力出了拳，才发现都是打在棉花上。

肖阳，你究竟让我拿你怎么办？

画廊依旧早早开业，卢越的勤奋使枫画廊短短时间就在业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很多相熟的客人甚至只是因为喜欢画廊的文化氛围而在闲暇之余来这里小坐。

一大早，还没什么客人。

卢越见到瑶琴跟着肖阳进来喜上眉梢，亲自引着两人上楼到了露台，泡了壶好茶端过来，殷勤问候。瑶琴客套几句，很快把话题转到画展上。

画廊要想长久地发展，必须要有新意。

这次，肖阳打算开一次全新的画展，主要展出艺术学院学生的最新画作，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卢越的学弟学妹前些日子的辛劳，另一方面想从中发掘出更多优秀的人才，以便长期合作。

卢越让新助理拿来资料，详细介绍了这次画展的企划，几乎所有创意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在得到肖阳赞赏的时候，他得意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瑶琴。可瑶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默默注视着肖阳，对他的眉目传情完全没有在意，卢越不觉黑下了脸，说话也没了精神。

洛文生穿过十多名保镖守卫的大门进来，有些紧张，见到肖阳问：“你这里怎么了？门口那么多保镖。”

肖阳这才知道后头又跟了尾巴，让卢越把小马叫进来，吩咐他带着人立刻离开画廊。小马不敢不听，又不敢走远，只好带着手下出去，散开了人在附近晃悠，偏僻的小街凭空多出了这些个黑西装黑墨镜的黑社会标准装配，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洛文生这些日子终于决定给公司请了位业务经理，再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他兴奋地给肖阳打电话，想邀请他出去喝杯茶轻松一下，可一听说画廊打算再次开画展，立刻拍着胸脯表示由自己公司全程赞助，接着干脆直接来了画廊。

因为开业时做过一次画展，也算是熟门熟路，几人很快商定好画展的具体流程，彼此对那天的成功都很有信心。随后，卢越请瑶琴下去参观他新进的一些藏品，露台上只剩下肖阳和洛文生两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洛文生开口道：“肖先生，最近我有个私人问题很难想通，想向您请教。”

肖阳颔首：“请说。”

洛文生低下头犹豫片刻，道：“我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全心全意的陪伴，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短暂的离别之后，我竟然被另一个人深深地吸引。他很优秀，温雅沉静，柔韧坚强……我知道我不该，可这种感觉，和从前不一样。我感觉这才是真正的爱，我渴望见到他，渴望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但是，我不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清楚。

良久，他喃喃道：“肖阳，这样算不算是对爱情的背叛……”

肖阳有些同情地望着眼前这位苦恼的商界精英，他轻轻吹着茶杯口漂浮的茶叶，斟酌着道：“我没有经历过那些所谓的爱情。但是我想，爱情应当是最没有道理可言的东西，无需理智，无需权衡，你的所有感觉都必须遵从你的心。如果真的是爱，就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吧。”

洛文生猛然抬头，两眼闪着光，他一伸手按住肖阳端着茶杯的手，小心问：“那么，肖阳，我能不能……做你的朋友？

肖阳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很是意外。他微微皱了皱眉：“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么？”

“我是说比较亲近的那种。”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好朋友了。”

洛文生偏过头看着他：“肖阳，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在那间‘皇城大道’酒吧里，我曾说过，我是你的男朋友。”

肖阳笑了：“是，那次洛先生为了救我，开了个玩笑。”

洛文生用力握紧他的手，认真道：“那时候或许是开个玩笑，但是现在，我希望那是真的！”

从第一次见面，这男人就引起了他的特别关注，但是他将这归结于嫉妒与仇恨。可一段时间以来的交往，却让他渐渐淡化了风礼的存在，他开始单纯地渴望与这人交往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