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的脸,还是跪下去了。
后来,我常去那个酒吧等他,在厕所里干过两三次之后,他让我去开房。
我等了三个多小时,他醉醺醺地来了,笑着说:“你还在?”
他醉的样子不像光,刚爬到我身上就吐到床上了。
我给他冲洗的时候,他念念叨叨地说:“你真贱。真贱。”
他突然抓着我的衣领把我的身体拉到眼前,“我是长得像什么人么?”
我心里一惊,这时身上的酒臭让他又吐在了浴缸外面。
子弹晃着手:“不用紧张,咱们这种关系也就是性x伙伴而已,你承认了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我笑着,诚实地点点头,向他脸上喷了些水,把浴液抹到他身上。
他突然用力把我彻底拽进浴缸,又把我的头按到他双腿之间的水里。
“你打我吧。”我对子弹说。
“怎么打?”
“随便。怎么都行。”我望着他的侧脸。
“你还真是……”
他翻身起来,骑在我身上,俯视着我,用那张跟光很像的脸。
他拍我的脸,我说:“使劲。”
他再拍,我笑着说:“我是让你打我。”
他哼了一声,用上了力,我的脸又麻又热,“再来。”
……我恍惚以为是光在打我,要是那样,该多好,好几次梦见自己在跟光道歉,他一言不发,不理我,看也不看。
我醒过来,不是觉得委屈,而是想到他没把我忘了的话,一定已经从厌恶我变成了恨我。
可要是他忘了我……两年了……
忘了我、恨我,哪个好一点儿?
这两种结果,都让我难受。我又想不出第三种可能。
第二次,子弹带了包道具,笑着说:“我一直想试试S=M,但我男朋友不乐意。
你是想跟长成我这样的人上床,对吧?咱们各取所需。“
“好。”我说。
到现在,每周我们在固定的时间约会。
酒店是子弹指定的,房费我付,啤酒由我买。
我总是急切地等着这一天,就像吸毒者等待着注射一点儿毒品或是饿极了需要一些食物。
子弹一进来我就凑上去,他把我推开,说:“你这样子真像狗。”
“啊……”我叫出声,子弹停下来看着我,“胳膊脱臼了。”
倒在地上的姿势太奇怪,压住了肩膀,他的重量也算上,确实有点儿承受不住了。
他没理我,在我忍着疼的呻吟中射了,撤了些纸巾扔在我身上,我只能用左手去擦,他坐在床边看了一阵,又像拖大垃圾袋一样把我拽到床上,攥住我的肩膀,我疼得倒吸凉气,他使劲把我的肩膀放回原位,我冒着冷汗,加上刚才做爱,头发湿嗒嗒地贴在脸上。
他拨弄着我的头发,慢慢俯下身吻我。我把他推开了。
他笑着:“不喜欢?”我也只好尴尬地笑。
二点多回去,阮陆舟还没睡,他的房间亮着灯,听得见游戏的声音,我回到小屋,倒在床上。
子弹并不会下狠手,他还没到真的性虐成瘾无法自控的地步,只是好玩,再者,打得太狠,我的淤血散得太慢,再见面,我的身体还在很难看的状态,让他倒胃口。
今天,算是正好吧。只是脱臼的胳膊装得不太对劲,别住了筋似的,一下下抽着疼。
阮陆舟进来,打开灯。灯光很刺眼,我扶着胳膊坐起来。
“你明天走之前把我叫起来,早上我想吃生煎包。”他说。
我说:“好。Yes, my lord.”
他瞥了我一眼,突然说:“只是想让人揍你的话,我也可以啊。”
我笑了:“早点儿睡吧。”
第58章
我住在这儿,不用交房租,条件就是要照顾阮陆舟这个小上海,给他准备早饭、做晚饭。
他父母搬到新区的大房子去了,本来想让他也搬过去,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可他不同意,他父母有空就过来看他,他却总跟他们吵架。
我走到楼下也听见他叫着“别管我!!”然后说了一串上海话。
他妈也说了一些什么,语速太快,我听不清楚。
进门时,他妈正叉着腰站在他房门口,看见我笑了,我也笑着说:“阿姨好。”
拐进厨房放下买的菜准备做饭,没多久,阮陆舟开始扔东西,轰他妈走。
他妈念叨着“侬个小赤佬!”等一系列抱怨小孩子的上海话,拎起包,走到厨房门口,又探进头来,和颜悦色地用普通话对我说:“小乔,可辛苦你了哦。”
她走之后,我去阮陆舟那屋看看,他趴在床上,睁开一只眼看我:“滚!”
我转身要走,他又问:“吃什么?”
我报了菜名,他说:“我要味增汤。不要西红柿鸡蛋汤。不,我要牛肉羹。”
“没牛肉。凑活吃吧。”
“早上的生煎凉了。”
“我叫你的时候还是热的。”
“你进来没换鞋。”
“换了。”我刚住到这儿,他不让我进他的房间,后来在门口给我放了一双拖鞋。
“但你没看我穿上衣服就走了。我倒下又睡着了。”
“多睡会儿好。你昨天睡太晚了。”我说。
他还趴在床上,但我觉得那表情好像是笑了。
“今天没有光与小猫的狗血恋爱故事可讲了。”
“嗯。”
“我要找个光那样的男人,让你馋死。”他说。
我重新回到厨房。
在他烦躁的频繁换台中,我们吃完了饭,然后他钻回自己的房间,我洗了碗,重新回公司去画图。
我不是正式员工,工资完全靠工作量,一定要多干活,不然根本不够约会和买菜的费用。
能找到这种不用房租的住宿和现在的工作,全靠周萍萍。
在上海街头遇到她,真是太幸运了。
当时,我正在街上发小广告,周萍萍站到我面前:“乔小毛。”
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笑了:“真巧。”
“你这是?”
“打打零工,体验生活。”
“你们学校没开学么?”她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不想跟她多说,也编不出太好的谎话,不再说话,捏着没发出去的卡片转头走了。
她在我后面跟了很久,直到我跑过了车已经开动起来的路口。
那之后,我换了好几个地方,不敢在一个路口待得时间太久。
到了上海,我一开始还以为能找个跟建筑有点儿关系的工作,但前台听说我没毕业就直接说根本不用面试了,我说我打杂也行啊,她接起响了半天的电话,冲我摆摆手,指着门。
餐厅服务员那些也都试过,可我没有户口卡,没有健康证,也听不懂上海话。
也想过,要不去卖身吧,反正我……
可是,当陌生人上下打量我,过来跟我说话,我不等对方说话就说,我在等人,他走掉之后,我赶紧跑了。
我劝自己说,只是想活下去,不用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甚至开玩笑说,万一光来找你呢……太差劲了可不行啊。
可那种“万一”早就不再包含任何期待了。
离开光越久,我就越不想让别人碰我,连自己都觉得很厌恶这个身体,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
生自己的气,恨自己,最终卖身这种事,也由于包含了纵情享乐的成分而被禁止了。
我租了一个床位,上铺的人找到了发小广告的工作,看我垂头丧气地回来就问我干不干。
谁想到刚干了三天就遇到周萍萍。
在一个说有2000万人的城市他乡遇故知,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筹莫展,我甚至考虑要不要再去广州,跟我爸摊牌,说我不想继续念书了。
第59章
那场雨来得很急,我跑到商场的雨蓬下躲雨,很多人都聚在这儿。
周萍萍从两排人中挤过来,看着我,我跑到雨里,她追出来。
“乔小毛!乔小毛!!”她叫着。
我停下,回头看,她忽然蹲下了,我赶紧跑回去看。
不敢离得太近,可她并没抬头。“怎么了?”我问,没想到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她把我拽到咖啡馆,“说吧。”
“说什么?”我笑着。
“你为什么不上学了?我听说你在读建筑啊。那不是好学校么?”
“……不想念了。”
“为什么!有人欺负你?”
“没有。”不能再这么问下去了,“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不想念了。”
“怎么来上海了?你爸不是在广州么?”
“看看玩玩。”
她低下头想了想,说:“那你现在住哪儿?”
“住在……亲戚家。”
“什么亲戚?”
“姨妈。”
“骗人的吧!”她突然探过身,瞪着我。
“真话。”我看着她的眼睛,“相信我。都是真话。我玩一阵子就走,出国吧,出国念书。”
她低下头,轻声说:“都是真话……是真的,你有什么可跑的?”
我只好尴尬地笑。真蠢。早怎么没想出这些话。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你下午在公司么?我有事求你。”
她又揪着我去打车,不肯放开我,看我挣扎还威胁我:“你要敢跑我就喊你是流氓叫人抓你!”
一路上,司机都在抱怨我们浑身是水,弄脏他的座套。
周萍萍突然说:“闭嘴。”把我们都镇住了。
到了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周萍萍直接穿过前台、秘书、助理的层层阻拦,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那个男人只要稍微还有理智就当然不会雇一个大学没毕业还浑身湿嗒嗒的人。
周萍萍坐在一边,皱着眉,突然冒出一句:“他会画画,他画得很好。”
他笑着说:“学建筑的总要会画点儿嘛。我也会啊。”
“他很能吃苦。”她又说。
“你不是说学校里有个男朋友的么。这怎么回事?”他瞥了我一眼。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说。
他看周萍萍急迫毫不放弃的样子,挠了挠头,转脸问我:“谁教你的?说几个我听听。”
我说了美国大妞和另外一个老师的名字。
他拨了一连串号码,说:“对啊,是我,好长时间没骚扰你了啊。
我外甥女有个同学叫乔小毛的是不是你们系的啊?“
周萍萍站了起来,正要挂断,却被他拦住了。
“也没什么,只是聊起来,我外甥女还挺想他的,那我就替她问问呗。
小孩子嘛,哈哈,那个乔小毛人怎么样啊?是么?哈哈哈。“他笑得上半身都在抖。
过了好久,他才挂了电话,说:“你跟我来一下。”
他指给我办公室楼道里的一面大概六米的白墙:“你把这里画一下,画得好我就给你钱,画得不好,你自己出钱买漆来给我刷回去。”
第60章
画那面墙,我用了丙烯和喷漆,喷漆的味儿不好闻,我在他们下班后再干活。
到了周末,周萍萍来看我,带了些吃的东西。
我们之间就像又回到了以前,没什么话可说。
“你不是有男朋友么?不去约会?他要知道你来看别的男生会不高兴吧。”
我能想到的话题,也只有这一个了。
她不出声地坐在旁边。
朋友的话,可能会熟到在一起不说话也不觉得别扭的地步。
但我跟她其实没有多熟,这么被她看着,心烦。
这时,她问:“你是离家出走么?”
算是吧,是我不要那个“家”了。
我点点头。
“他们之前不就不管你么?那时候你都忍下来了,坚持到毕业不行么?”
“我干了坏事,逃跑了。”
“像我对你那样……?”
我看着她,她看着墙。
“想见钟克么?如果有机会的话。”
“不想。”我说。
“他在英国念书,我们见过几次面,网上还有联系。
他经常问起你,想知道你怎么样了。“周萍萍说着。
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会说这种话也是理所当然。
大概又在沉默中过了一个半小时,周萍萍说:“吃饭去吧。我饿了。”
我想请她吃饭,虽然工作的事还不一定,但我还是要感谢她。
只是,我在这么多年之后,还是面临没多少钱的局面,也不知道带她去哪儿好。
她拉着我,拐进一个中式快餐的餐厅,我立刻看着餐牌上的价格算钱。
我点了最便宜的盖饭,她要了一个套餐,我掏出钱又被她阻止了,她盯着我说:“我欠你的。”
第二天,她又来看我,问我愿不愿意帮她忙,她有个很宅的朋友,需要人照顾。
我一听有免费的住处,就跟着她到了阮陆舟的家。
所谓的房间,比一个阳台大不了太多,窗与墙之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的宽度,真的塞进了一张床,另外一头是个书桌和木椅子,床下放了个大抽屉,墙上有两个顶柜和三个隔板。
周萍萍显然没来看过,一看到脸就红了,用上海话问了阮陆舟几句,似乎是说,怎么这样啊,这样能住么?
阮陆舟耸耸肩,说,白吃白住的呀,还要多好。
我笑着说,挺好,我喜欢小空间。
租的床位很难再住下去了,我晚上常会说梦话,有时候清楚有时候不太清楚。
同一个房间的其他人七个人,也都是刚来上海讨生活不久,压力都很大,我让他们睡不好,一个室友已经骂了我好几次,我看其他人也是压着火,只能道歉,却一点儿控制不了,我也不想做梦。
在广州,学人家借酒消愁,结果连眼泪都控制不了。
不喝酒,不哭,这些都好办,但不做梦怎么也做不到。
有人说临睡前猛想的事情就不会梦到,在我身上根本不灵。
强迫自己不睡,又持续不了几天。
我搬到阮陆舟这儿的第二天,他说听到我晚上说梦话,我以为他要轰我走,接下来,他却只是说他晚饭想吃什么。
第61章
老板对那面墙不是很满意,之前打了画稿给他看,完成之后,他嫌不够细致。
以为这下完了,可他又让出纳给我支了800块钱劳务费。
他没提给不给我工作的事,这些钱倒是够我用一阵的了。
我拿了钱出来,老板秘书叫我到他办公室,他给我看了一套设计图,问我会不会画效果图。
我赶紧猛点头。
要抓住一切机会在上海活下去,不靠别人,把过去……忘了……
我努力不去想光,一味地要忘了光,却又怕光忘了我,这像我很多行为一样,腻歪地以自己为中心。
一部分的我,想着“我又不爱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积极地执行残酷的决定;
另一部分,又在咒骂、控诉和厌恶着我的无情、自私;
还有一小部分的我,在用“我也没办法”这样的话来小声辩解。
我总是想到老狗说的“理由还特多”……还是他看得透,光是个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