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三爷……”
“乖,别怕,今天三爷不欺负你,赶紧回家去吧。”李芙麟看着他笑笑。
“哦……”小孩子用小手抹抹眼泪,眨巴眨巴眼,看着李芙麟。
“今天吓着了吧,叫你一个人跑出来玩,记住,以后别上没人的地方玩,小心真让坏人把你拐走了卖了!”李芙麟在小孩屁股上拍一巴掌道。
“哦……”孩子还是看着他,虽然他年纪小,但是也总听大人说起大流氓李芙麟李三爷,也见过他,还曾经被他抢过冰糖葫芦,心里是怕他的,觉得他不是好人。可是今天,他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是这个大流氓救了自己,又觉得他其实不是那么坏的人,对他就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崇拜。
“别傻呆呆的,赶紧回家吧,一会你娘要着急了。”
“哦!”小孩子回了神,赶紧往家跑,没跑出几步,又被李芙麟叫住。
“小小子,你是谁家孩子啊?”
“我是田家老五,我叫田勤。”小孩回头说完就跑走了。
“他是田家孩子,你怎么说是李家的?”尧峨突然从李芙麟身后出现,说。
“我瞎编的,我还能全文轩县的孩子都认识?”李芙麟站起身往前走。
“你不认识那孩子,怎么知道那些是拐孩子的?”尧峨跟在李芙麟后面走。
“那有什么难的,见得多了,前面说那一堆废话,就是说给周围的人听的,让人以为他们是和孩子认识的,其实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矮子手上也有药,往小孩头上一拍,孩子就神志不清跟着他走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李芙麟不屑的说。
“照你说这不算新鲜事,刚才那出算不算是新鲜事?”尧峨堵住李芙麟的路。
李芙麟只是瞪着他不说话,是他设计冤枉他,是他故意整他,怎么地吧,做流氓无赖的就得有这股劲,再有错,再没理,眼神要硬,不能被人看扁了,耍的就是这赖。
“我告诉你,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你整不到我的,别费那心机,有空赶紧做点正经事是真的。”尧峨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他很有趣,是什么人,明明不对,明明理亏,眼神却能如此坦诚,态度如此理直气壮。他的内心,必然不像他的外表这样放浪不羁,而应该像他的眼神那样坦荡无暇。
“不过没想到,你心地还挺善良的,不忍心看小孩子被拐走?”尧峨微微一笑。
李芙麟眼神忽闪,似乎被说中什么不愿说的事情,随即闪开视线,随口道:“心地善良什么的,我可不敢说,,都是生存温饱无忧的闲人们谈的事情。只不过我做流氓也有原则,杀人放火,奸淫偷盗,拐卖儿童之类的是绝对不能做的。更何况,按照我目前的生活状态来说,即使全文轩县的人都称呼我一声李三爷,其实呢,他们却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们,我吃什么,用什么?我总不能看着坏人来把我文轩县的孩子掳走吧?”
“还衣食父母呢,行了,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你那姓刘的衣食父母去吧?”尧峨笑着说。
第十一章
五天之后,樊天瑶果然退烧,可是因为滚下了山坡,腿骨骨折,依旧要卧床休息。
一天四十筐的缟草,仍旧是世子殿下一个人勤勤恳恳一筐一筐的从山上背回来。樊天瑶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情况所致,也别无他法。
自从他不发烧之后,白天没人的时候,安伯成就大刺刺的来到他的房间,虽然樊天瑶吓得不得了,可是腿脚不便,也无处可逃。经过好几天的磨练,樊天瑶终于能够镇定下来,再次和安伯成对话。
“我说天瑶,你就那么怕我吗?”安伯成坐在樊天瑶的床边说。
“那当然!人鬼殊途嘛!”
“我又没做什么让你害怕的事情,我甚至都没有变个样子来吓唬你,你怎么就这么害怕啊?之前你不知道我是鬼的时候,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安伯成不解的说。
“害怕就是害怕,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是鬼魂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让我害怕了。再说了,你是我看见的第一只鬼,我怎么知道你是有害的还是无害的?”樊天瑶说。
“你以前没见过鬼?”
“没有……我也奇怪,怎么只有我能看见你呢?”樊天瑶挠挠脑袋。
“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个能看得见我听得见我的人,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做鬼是件多么寂寞的事情。”安伯成低头说。
“怎么会,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只鬼,你不会去别的地方,组织个鬼友俱乐部什么的?”
“我不知道鬼友俱乐部是什么,不过我去别的地方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我是个地缚灵,活动范围就是这个书院。”安伯成说。
“地缚灵?”
“是啊,人死后如果没有进入轮回,便会变为鬼魂,而鬼魂会分为两种,一种是游魂,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的地缚灵。据说地缚灵是因为生前对某个地方有极其强烈的执念,所以死后才会被困在这个地方,不能进入六道轮回。”安伯成说。
“这么说,你是对这书院有执念喽?”
“也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
“是啊。其实我一直觉得对这地方没什么可留恋的,不过是个求学的地方而已,要说留恋,当然是对家里留恋多一些,我现在也是更想要回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困在了这里。”
“照你这么说还真是奇怪了!”
“所以我觉得,一定是我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我对这地方有如此强烈的执念。”安伯成说。
“发生了什么?”
“……忘了……”
“你都能记住些什么?”
“……”
“不过我听传言说,你们那一期,一下子就死了三个人,而且死的很蹊跷,那你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樊天瑶想起了白胖子跟他说的传言。
“死了三个?”安伯成皱了皱眉毛,好像思考着什么,“我不清楚,现在我有的记忆就是那天晚上我吃了一盘子烧鸡……不过你说三个人……三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
“你可真是个糊涂鬼,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厉害厉害啊!”
“所以我才找你啊!”
“找我干嘛?”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自己对这地方有什么执念,这样我就永远只能是个地缚灵,我可不想永远呆在这里,所以我想找你帮我查查我到底是怎么死的,看看我有什么执念,想办法把我超度了吧!”安伯成一脸诚恳的看着樊天瑶。
“啊!你有毛病吧!让我查你怎么死的?县衙都查不出来,当事人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啊?你死的时候,这里甚至都还没有我这个人呢!”樊天瑶说。
“我知道我知道……这可能是有点困难,可是……我能找的人也只有你了啊!”安伯成恳求道。
“你找我也没用的啊!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樊天瑶摆手说。
“不是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不知道的杀人案,只要你去查,一定会查出来的,我也不会就让你自己去,我可以跟你一起啊!”
“你跟个屁啊,连这书院的围墙你都出不去,还查案!”樊天瑶懒得理他,自己转身向着墙里。
“天瑶,就当伯成我求求你了,将来我要是被超度了,一定在阎王面前说你的好话,保证不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你这贿赂的方式听着真是刺耳,我做什么了就要下十八层地狱,少来,没门,我才不管这烂事!再说了,你也看见了,我这受伤不能动,能干得了什么?”
“没关系,我等你好了,等你伤好了再查也不迟,十几天我还是能等的!”
“我劝你是别等了,这根本就不可能,我就是好了也不去查。我刚刚下定决心,要在这书院好好努力,认真生活少惹麻烦,你没看见现在世子殿下有多恨我吗?我得再他忍不住一掌拍死我之前,少牵累他,多多改善关系!哪有空管你的事情!我说你反正死也死了,何必执着于死因呢,反正结果都一样,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得了!”
“樊天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我死也死了!我当你是个朋友,好心求你,你以为你不答应我,我就没办法了吗?今天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安伯成突然大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恐吓道。
“什……什么……”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樊天瑶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安伯成会突然翻脸,这时才想起来他是鬼的事实,背对着安伯成,恐惧感又一下子升了起来。
“跟你好说好商量你不答应,看来是我对你过于友善了,你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哼,从今以后,有你好过的!等着瞧吧!”安伯成大喝一声,樊天瑶感到身后一阵冷风,回头一看,安伯成鬼已不再。
“怎么……怎么回事……他不会做什么吧?”樊天瑶心里打鼓,看来他得抓紧时间和世子殿下搞好关系 ,经常呆在他身边以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樊天瑶无奈的叹口气,好容易从树上掉下来后活了下来,好容易从山沟里被救上来,好容易熬过了冗蛛的毒,现在竟然再次把自己置于险境,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了……
从这天开始,安伯成开始了对樊天瑶的威胁,从早到晚,不分时段,只要找到机会,就变着法的吓唬他。安伯成觉得,之前自己对樊天瑶太客气了,以至于樊天瑶忘记了他身为一个鬼魂的恐怖,既然他不肯答应他的要求,那就不要怪他了,毕竟他除了樊天瑶,也没人可求了。
早上樊天瑶起床去茅房,还半睡半醒的状态,就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掌从茅坑里伸了出来,冲着他摆手,然后身后有声音悠悠传来,“天瑶,早啊~要我帮你擦屁股吗?”
樊天瑶满含泪水,心道,这鬼片中的经典一幕,竟然让自己在这古代简陋的茅房里亲眼得见了。
中午的时候,樊天瑶一个人回房间,正走在走廊里一步一步的往回蹦,突然从廊上掉下一个脑袋,七孔流血,舌头外伸,此脑袋就在樊天瑶的脚边自己像皮球一样一跳一跳的,还从嘴里发出呵呵呵呵呵呵的诡异的笑声,然后对他说:“你以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呵呵呵呵呵呵”。
晚上的时候,因为自己和世子殿下同睡一个房间,所以安伯成并不进来骚扰他,可是他睡着睡着便听见外面传来,梆梆梆的声音,好像有谁在半夜里洗衣服敲打的声音,然后是冲水声,摇井声,平日里就算是有人洗衣服,在房间里也不可能听见,可是这次声音却分外的清晰。樊天瑶躲在被窝里发抖,知道又是安伯成搞的鬼,可是大半夜的这声音总不间断,实在是扰人无法安眠。最后梆梆梆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却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哭声,那哭声凄凄婉婉,有说不尽的哀怨衷肠,每一声都拖着个长音,每个长音结尾还都带着个喘息的回尾,是越听越凄凉,越听越心伤。樊天瑶想堵着自己的耳朵,可声音却像从脑内传来的,不减声小,反而更加清楚。
樊天瑶实在受不了,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冲到了世子殿下的床上。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樊天瑶摇着世子殿下的身体说。
“干嘛?”被吵醒的世子殿下很不愉快,“我不陪你去茅房!”
“不是,你听啊!”
“听什么?”
“你没听见?外面有人在哭啊!哭得好惨啊!”樊天瑶说。
世子殿下静下来,仔细听了听,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又犯病了?要疯自己疯去,别来烦我!否则一会我让你哭得更惨!”世子殿下再次一脚把樊天瑶踹到地上,盖好被子就要睡觉。
坐在地上,樊天瑶听着院子里不绝于耳的哭声,实在是有苦难言。他回到床上拽来自己的被子,跑到世子殿下的床边,铺在地上,心想,离得近一点是一点,这样就算是被他抓去,世子殿也一定会发现的吧。
早上世子殿下醒来,两脚一落地,发现自己踩到了什么热热的还软软的东西,发现樊天瑶竟然蜷缩在自己床边的地上睡着。看他眉头紧锁,两手也紧紧撰着被角,牙关紧咬,好像真的再害怕着什么。世子殿下心想,这人别不是真的病了吧,要不要去找个医生来给他瞧瞧。
经过安伯成锲而不舍的努力,樊天瑶最终终于适应了他的各种花招,现在无论是凭空出现的手,还是泛着绿光的巨型公鸡,半夜里传来的哭声,突然倒掉下来的女人,变成人头的馒头,流着鲜血的断臂,甚至是长了三头六臂的妖怪,他也已经是见怪不怪,当个新鲜玩意看罢了。
也不知道安伯成是玩上了瘾,还是真的如此执着,尽管他已经不能吓住樊天瑶了,可还是每天不懈努力创新,想着法的来吓唬他。
第十二章
李芙麟带着尧峨来到了刘家大门外,虽然是大白天的,可是木门紧闭。
李芙麟咚咚咚的敲门,听见门里有个妇人答话。
“等会,来了。”
妇人把木门开了个缝,从缝里往外张望,见到李芙麟赶紧要关门,李芙麟一把抵住木门。
“干嘛干嘛干嘛,看见我就关门,我是瘟神还是怎么地?”李芙麟认出,这个妇人就是刘平的媳妇,浍氏。
“哎呀,李三爷,瞧您说的,都说您是咱文轩县的守护神,谁敢说您是瘟神啊?”浍氏说话声不大,虽然说的是恭维的话,可是语气却很冷漠,她依旧把持着门不肯打开,从门缝中可看到她面黄肌瘦,眼神黯然。
“那你干嘛关门啊?”李芙麟说。
“爷,跟您说实话,我们家那口子不在家,这不,我婆婆也上庙去了,现在就我自己在家。你是不知道我婆婆这个人,厉害着呢!你看看你这个岁数,我这个年龄,虽然是大白天的,可是我还是得顾全那个不是?要是让我婆婆知道我给一个男人开门,回来还不得打死我啊!”浍氏面露难色,看来说的并非假话。
“你怕什么,我也不进去,就问你几句话。”李芙麟一用劲,木门被推开,他也不往里进,指了指旁边的尧峨道:“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跟着朋友一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浍氏不敢抬头,只是用眼角瞥了尧峨一眼,因为尧峨的相貌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我听说你亲眼看见妖怪了?”李芙麟说。
“啊?”
“我听人家说,你亲眼看见了长得像蛾子的妖怪了,好像还偷了你家的一只鸡是吧?”李芙麟看着浍氏,发现她神色惊慌,似乎有所隐瞒。
“是……是啊……”浍氏明显的言不由衷。
“是什么是,什么妖怪,你那点猫腻我还不知道?”
浍氏听他一说,抬头看看李芙麟,眼神难以置信。
“不是……真的是……有……有一只妖怪偷了我家的一只鸡!”浍氏慌忙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