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瑶站在原地发愣,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跟我走吧。”刚才请世子殿下上轿的人对他说。
那人领着樊天瑶进了王府,一路上樊天瑶不禁感叹这王府的奢华。也不知道这王府究竟有多大,总之他跟着那人穿过一个庭院又一个庭院,拐过一座房子又一座房子,好像迷宫一样,樊天瑶早就分不清大门到底是在哪个方向了。
“你在这等一会吧,世子殿下还没有吩咐。”那人恭恭敬敬道。
“那个……世子殿下他去哪了?”樊天瑶有些担心,毕竟自己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还有些恼火,既然世子殿下把他带到家里来,那他就是客人,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自己扔在这里呢?
其实樊天瑶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既然已经出了书院,他和世子殿下再不是同学关系,他们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樊天瑶从来都不知道,伴读的身份,也不过就是个仆人而已。
“世子殿下刚回府,自然要先去和王爷请安了。你不要着急,在这等一会吧。”那人说完便走了。
樊天瑶四处看看,觉得这屋子并不是什么客厅,连个椅子桌子都没有,房间里也空荡荡的,他抱着包袱站在那不知所措。
过了很久,还是一个人都没来,樊天瑶更加生气,世子殿下怎么可以把他扔在这里不闻不问!一面想着看见他的时候要怎么好好骂他,一面活动活动腿脚,他站的时间太长了,小腿酸痛。
又过了很久,天已经黑了,世子殿下还是没有出现,他站也站不住了,来到门口蹲坐在门槛上,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吃饭喝水了,实在是又累又渴又饿。
“这什么王府啊,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也不知道上个茶!”樊天瑶憋了一肚子气。
终于听见有人来了,樊天瑶赶紧站了起来。
“你,过来。”还是刚才的那个中年男人。
“哦,世子殿下呢?”樊天瑶问。
“你问世子殿下干嘛?”那人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好像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
“刚才世子殿下跟我吩咐过了,说你是他的伴读,是吗?”那人问他。
“是啊。”樊天瑶回答,心想,世子殿下你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那你跟我来吧。”那人转身走,樊天瑶赶紧跟上去。
“我跟你说,一会我带你去你的房间,今天你刚来,也累了,所以赶紧休息,明天开始就要开始服侍世子殿下了,千万不能怠慢了。我姓张,你叫我张管家就行了。”一面走,张管家一面嘱咐着。
“服侍世子殿下?我要服侍他?”樊天瑶吃惊的问。
张管家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回头看他,眼神差异:“你不是世子殿下的伴读吗?”
“我是伴读啊,不就是陪着世子殿下看书吗?”
“伴读是要陪着世子殿下看书,可是服侍殿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张管家解释说。
什么,要他去伺候宇文翼!在书院的时候都没有屈服在他的淫威下,怎么现在却要去服侍他?樊天瑶这回才想明白,那宇文翼哪是好心让他来当什么伴读,根本就是个圈套,他是在找机会报复他。现在可好,自己屁颠屁颠一路上高高兴兴的中了他的陷阱!
“你想什么呢?还不赶紧跟上!”张管家突然冲着他喊道。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如今自己是进了狼窝了,樊天瑶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他本质上算不上大丈夫,但是俗话又说,巾帼不让须眉,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讲,他也都只能先在这住下,就当是卧薪尝胆了。
来到他的住处,樊天瑶非常失望,和他当初在书院里的住宿条件比起来,这简直犹如天上地下一般。
一间小破屋,里面刚刚好装下一张木板床,多出来的地方还不够他转个身的!床上一个糟糠的破枕头,还是别人用过的,散发着浓浓的头油的味道。还有那被子,上面是带着补丁的,樊天瑶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补丁这种东西,而且他总不能控制自己停止想象,那被子里装的是黑心棉!
破归破,鉴于他现在也无处可去,又累得实在是不行,也就只能将就着了。他原来就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现在就当自己是下乡体验生活了!
樊天瑶把包袱往床上一扔,倒在木床上,扯过被子,衣服也不脱,便呼呼的睡了起来。
早晨的时候,樊天瑶是被公鸡的叫声吵醒的。
这里的公鸡叫声可和平日里我们听到的不一样,樊天瑶是被二十多只的公鸡的打鸣声叫醒的。
第一只鸡叫,他翻个身,第二只叫,他蒙上头,第三只叫,他堵上耳朵,然后是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樊天瑶终于忍无可忍冲出了房门。
樊天瑶站在门口,愣住了,他的院子里,有至少二十只鸡……正在围着一个磨盘晨练……
“你起来了?”有一个人手里端着个盆,一面赶着公鸡,一面给它们喂食。
“你是……”
此人十五六岁模样,个子不高,穿着粗布衣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干活的下人。
“哦,我是负责喂这些鸡鸭的!我叫刘洪,你叫我洪儿就行了。”
“哦,洪儿……我叫樊天瑶,我是……”
“我知道,你是世子殿下带回来的伴读!我听说你也是荆山书院的学生,你真是太厉害了,能考进那么好的书院里去!”洪儿笑着说,满脸都是崇拜。
“额……”樊天瑶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一点都不厉害。
“你能给世子殿下当伴读真好!”洪儿一面喂鸡,一面无比羡慕的说。
“为什么?”让他去伺候人,他才不愿意,竟然还有人羡慕他。
“当然好啊!给世子殿下当伴读,那不是可以跟世子殿下一起读书学习了?我就从来没读过书!而且还可以经常跟世子殿下在一起!”洪儿兴奋的说。
“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虽然没读过书,感觉有点可怜,可是他可看不出和那个有洁癖的世子殿下呆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当然好啊!世子殿下不仅人长得帅,又有学问,武功又好,而且他人特别的好!”洪儿说。
樊天瑶已经不想和洪儿说话了,也不知道这洪儿的眼睛有没有问题,竟然觉得他这种人好,在他看来,不过是奴才对主子的盲目崇拜罢了。
“樊天瑶!世子殿下叫你了!”张管家喊道。
樊天瑶看看洪儿,洪儿对他笑笑,然后点点头,意思是,还不赶紧去。
樊天瑶无奈只得跟着张管家去了。
樊天瑶跟着张管家在府里七拐八弯的来回走,好容易才到了世子殿下的书房。到了门口的时候,张管家对他说:“这路你都记住了,下次你要自己找来,好了,赶紧进去吧,不要让世子殿下久等了。”说完便离开了。
樊天瑶摇摇头,这路他能不能回去都成问题,还让他下次自己来?
樊天瑶进到书房,世子殿下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知道他进来,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樊天瑶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自己在书房里走走看看,闻闻花草,摸摸瓷器,看看书籍。
“你今天起得很早啊,我以为你又要赖床了。”世子殿下突然开口说。
“还说呢,你把我安排在那个养鸡的院子里,一早上快赶上‘百家争鸣’了,我还怎么睡啊!”樊天瑶抱怨说。
“你不满意我给你安排的地方?”世子殿下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他说。
“也不是……那不是和之前在书院住的比……是差了一点点……”
“书院?看来你还明白状况啊!你以为你还是在书院的你?我还是在书院的我吗?”世子殿下站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
“什么……意思?”
“既然你答应做我的伴读,实际上你就是这个家的下人了,一个下人你还想要什么?想要大房间,香枕被吗?哼!”世子殿下轻蔑的看着他。
“我要是早知道伴读是下人,我才不来呢!”正说到樊天瑶生气的地方了,他往椅子上一坐,气呼呼的说。
“反正你已经来了,这下人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世子殿下说。
“凭什么啊?”樊天瑶不服,大不了他走好了。
“你以为这是哪?这王府里,我说了算!”世子殿下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冷冷地说。
樊天瑶看看世子殿下,心中慨叹,真是掉进了狼窝里了,暗地里咬牙切齿。
“今天开始,你就要服侍我,在书院里你不是不愿做吗?在这你可说的不算!”世子殿下说。
就这样,樊天瑶留在了宇文王府中,成为了世子殿下的一个伴读。而正如他所预料的,世子殿下的目的就是报复,只可惜借着伴读身份,世子殿下并不能充分的折磨他,毕竟伴读所做的事情是有限的。
可是不争气的樊天瑶却不珍惜这个身份,无意中犯下了大错,给了世子殿下一个难得的机会和合理的借口,更加猖狂更加肆无忌惮的实施他的报复计划。
第十六章
石峰的亲戚就只有一个表哥,叫作石林,而他生前和这个表哥关系很不好。可是既然石峰已经死了,他的表哥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把后事给料理了。
这天石林接到官府的通知,说是他表弟石峰喝醉了酒,不小心失足掉进细川河给淹死了,让石林到官府去把尸体领回来。可是石林来到官府的时候,看门的却说石峰的尸体已经被他的表弟领走了。石林纳闷了,他们家一共就表兄弟两个人,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呢?
“来领的人没说他叫什么?”石林问。
“我问了,说是石峰的小表弟,叫石头。”一个衙役说。
石林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个叫石头的表弟,可是既然尸体被人领走了,他还乐得省事,连丧葬费也省了,便没有多问,自己回家去了。
这边李芙麟和尧峨从官府骗来了石峰的尸体,安放在了破庙里。
“我们得赶紧先找个阴阳先生来。”尧峨说。
“还要找阴阳先生?我以为你会看!”李芙麟说。
“我又不是阴阳先生,我哪会看!这事得趁早,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尧峨说。
“行,那你在这看着尸体,我去找阴阳先生。”
说完李芙麟便去找阴阳先生。
古时人死之后,过不定多少个时辰,魂魄变回变成一股气,从身体脱离,这个过程叫作出殃。阴阳先生便是专门负责占卜人死之后什么时候出殃,安排丧葬事宜的人。
文轩县不大,全县只有一个阴阳先生,姓胡,大家都管他叫胡先生。
李芙麟来到胡先生家,这胡先生家可不是一般的家,家里有钱,宅子也大。那时候阴阳这一行很是盛行,尤其是一旦有了点名声,那更加是财源滚滚。虽然这胡先生并不是特别有名,但是他既然是这文轩县唯一的阴阳先生,那么自然是有得赚的。
李芙麟素来与这位胡先生没什么来往,一是因为胡先生做的是死人买卖,他既不死亲戚也不死朋友,自然没什么交集,二是因为这胡先生平日里也不太爱出门,有事的时候,大家都到他家里来找他。胡先生年纪不小了,有五十多岁,但是一直没有婚娶,却有个儿子叫小胡,据他自己说,是有一天晚上出门的时候在街上捡来的。胡先生把自己会的东西都教给了这个孩子,指望着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胡先生在家吗?”李芙麟咚咚咚的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谁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小胡跑来开门。
“你是小胡吧?胡先生在家吗?”李芙麟问。
“在,在屋里躺着呢!”小胡把门打开,领着李芙麟进了院子,然后跑到屋里喊胡先生去了。
胡先生听说有人来了,以为有生意上门,赶忙迎出来,结果一看见李芙麟,却吓得两腿直哆嗦。
“我说我也没把你怎么着,你至于吗?”李芙麟心中苦笑,看来他还真是恶名远播,连没怎么见过面的胡先生看了他也害怕。
“三爷,我跟您说吧,我这个人是做阴阳生意的,别人都以为我胆子大,其实我是不太怕鬼神这些的,顶多也就存着敬畏之心,我这人就怕人,怕和人接触。”胡先生一边哆嗦着一边说。
“跟我走一趟吧。”
李芙麟转身就走,胡先生赶紧跟上。
“爷,您家谁死了啊?”胡先生也知道,李芙麟一家,几年前就死光了,这回来找他,也不知道是谁死了。
“我表哥!哪那么多废话!”
来到破庙,让胡先生去看石峰的尸体。
“你过去看看,然后给开个殃榜。”李芙麟指指尸体说。
胡先生进了庙,看了看尧峨,然后老老实实赶紧凑到尸体旁。
“这……这不是石峰石管事吗?怎么……”那胡先生也认识石峰,这哪是李芙麟的表哥啊!
“怎么,石峰不能是我表哥吗?多事!赶紧看,看完滚蛋!”李芙麟凶道。
“是是是……不过……这石峰的生辰八字是……”
“我哪知道!”
“哦,好好好,我这带着本子呢,我查查看。”胡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轩县的人的生辰八字,这也算是他工作的用具。
胡先生查到石峰的生辰八字,然后掐指算了一会,掏出一张纸,一支笔,刷刷的写了两行字,然后把纸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李芙麟。
“爷,这是石峰的殃榜。”
“嗯。”李芙麟接过来看了一眼,大概是明天夜里二更的时候。
“爷,您还有吩咐?”胡先生问。
“没事了,你走吧!”李芙麟说。
“哎,那小的就先走了。”胡先生好像得了特赦一样,转身就要跑。
“你等会!”李芙麟把他喊住,“你那本子上有没有我的生辰八字”
李芙麟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以前他母亲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他母亲也已经不在了。
“哦,我给爷您看看。”那胡先生便从头开始一页一页的翻找,找了一遍直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抬头看看李芙麟,心里害怕,又从头开始找,一共前前后后的找了三遍,都没有找到李芙麟的名字。
“爷……没有……”胡先生哆哆嗦嗦的说,听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没有?”李芙麟一把把本子抢过来翻看,从头到尾,果然没有他的名字。
“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李芙麟揪住胡先生的衣领骂道。
“爷……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不过……我这就是做生意用的记录,也不一定就全,许是……许是就给落下了……爷……您饶过我吧……”胡先生吓得赶紧求饶。
“我说石头表弟,没有就算了,你现在又不急着开殃榜,也不急着娶媳妇,要生辰八字做什么?别吓唬胡先生了。”尧峨说。